首页 -> 2006年第9期
《紫色》:一曲和谐美的赞歌
作者:王淑芹
关键词:和谐美 关系 黑人妇女
自从公元前六世纪末,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提出了“什么是美——和谐”一说后,“和谐美”便成为西方古典美的最高典范,它在人类美学史、艺术史乃至整个人类历史上都具有极高的地位。如果说毕达哥拉斯侧重于外在的、形式的和谐,后来经过了柏拉图、亚里斯多德、贺拉斯等人的发展,和谐则更强调一种内在的精神的关系。“和谐”作为一种美的境界,实际上也就是人生的理想,是人类永恒的追求。人类所面临的最基本的矛盾就是人同对象的矛盾,这个对象包括他人、自然和社会。而这种矛盾总是呈现出斗争—和谐—再斗争—再和谐……的状态。同样,中国古代哲学家和思想家也提出了类似的美学思想。先秦典籍《礼记·中庸》指出:“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致中和”就包含着天人合一、物我交融的美学思想,人与自然协调统一,与他人、与群体社会调节、畅和。
当然,要实现和谐境界,必须经过无数的矛盾冲突,经历由对立到统一的变化。哲学家、辩证法的创始人之一赫拉克利特也说:“互相排斥的东西结合在一起,不同的音调造成最美的和谐;一切都起于斗争。”他强调世界的不断变动和更新。人不断地通过解决矛盾的斗争追求着和谐的境界,同时也达到了相对的和谐状态与心情的愉悦①。
“和谐美”作为美的境界和人生的目标,是无数艺术家孜孜追求的艺术理想。虽然在当代,各种新的思潮层出不穷,观点迥异,在理论上各种关于美的本质的论述有逐步取代传统的和谐美的倾向,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在注重建构和谐社会和人文关怀的今天,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仍然是文人志士不倦的追求。美国黑人女作家艾丽丝·沃克便是这样一位作家,她关注人的生存环境和质量,特别是对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黑人妇女,给予了深切的关怀。沃克曾荣获美国普利策文学奖,其代表作《紫色》又被搬上银幕,小说通过对不同关系的描写,表达了美好的艺术境界: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完全可以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在小说开始部分,所有这些关系都是对立冲突的,但是到最后,方方面面都变得非常和谐。小说中的人物既是被排斥者又是排斥他人者,中间经历了无数的悲酸苦辛,最终能融合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和谐美的赞歌。
一、人与人的关系
作为一名坚定的女性主义者,沃克为捍卫妇女的利益而斗争。她清楚地意识到,黑人妇女一方面同黑人男人一样受到种族歧视,另一方面又遭遇黑人男性的性别歧视,特殊的社会身份使她们比白种女
人更加需要关心和帮助。所以在《紫色》里,人与人的关系首先表现在男人与女人的关系。
沃克几乎所有的小说都描写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但是任何一部作品也不像《紫色》描写得这么细致。在黑人男性的世界里,女人遭到排斥,最典型的是女主人公茜丽(Celie)。她遭继父强奸以致怀孕,之后,继父又强迫她嫁给X先生(茜丽不愿写出他的名字),充当X先生孩子的继母,也成了这一家人的苦役。X先生对她很粗暴,瞧不起她,认为她又丑又笨。当他儿子哈普问他为什么打茜丽时,他解释说,“她是我老婆,而且她太倔强” ②。结果哈普结婚后,也试图模仿父亲的方法对待妻子,但是结果却大不一样,因为妻子索非亚的性格不同于茜丽,她敢于说“不”,敢于抗争。如果男人认为他们必须用暴力来支配女人,那么男女之间就不可能进行沟通与交流。这一点,沃克在第一部作品《格兰治·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里清楚地作了解释:黑人男人之所以想统治女人,是因为黑人男人在白人统治的社会里受到欺压,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压抑和愤怒。在《紫色》里,作者有力地揭示了这一社会现象给黑人妇女造成的危害。
对于X先生的虐待,茜丽没有反抗,她顺从并接受了这一切。由于继父和丈夫无数次说自己很丑,毫无价值,她也就信以为真。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活着。为了活下去,她必须退却到一种麻木的、毫无感觉的状态,并且忘掉感情。她努力做个好妻子、好母亲。沃克在其随笔《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Gardens, 1983)里,这样描写黑人妇女:“她们的灵性如此强烈,如此深沉,以至于她们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拥有的财富。她们麻木地、茫然地生活,她们的身体受到凌辱摧残,疼痛使她们困惑昏沉,她们认为自己甚至不配拥有希望,她们走进没有爱、没有欢乐的婚姻……” ③
其次,人和人的关系还包括了女人之间的关系。在小说的前半部分,出于各种原因,几乎所有的黑人女性之间的关系都互相排斥、疏远,难以形成沟通。小说的开头便是继父给茜丽的警告:“除了上帝,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你母亲会死的。”这样,他命令茜丽保持沉默,从而割断了母女之间的联系,即“通过在两者之间制造性嫉妒使母女间产生分离和语言上的孤立,结果隔断了女人联合在一起的可能性” ④。而且茜丽本身也扮演着排斥其他女人的角色,当性格坚强独立的索非亚不屈服于丈夫哈普的意愿时,茜丽建议哈普揍她。虽然茜丽也感到内疚,觉得对不起索非亚,但她更嫉妒索非亚敢于反抗的勇气和力量。
X先生的情人莎格开始时对茜丽也是嘲笑蔑视,而且她和X先生的不正当关系是造成X先生前妻死亡的原因之一。哈普在索非亚离开后,又与另一名女子斯桂克相好,结果引起这两个女人一场大战。再有,茜丽挚爱妹妹奈蒂,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当X先生对奈蒂企图不轨,又威胁把她嫁走时,茜丽帮助奈蒂逃走。两人分别时约定通过写信保持联系,但由于X先生从中作梗,把奈蒂的信藏了起来,致使这一约定没有实现。沃克用这些例子说明,妇女之间的隔阂很深,关系疏远。她们之间的矛盾冲突经常是由于男人引起的,但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些妇女认同了社会强加给她们的生活模式,即女人应该按照与男人的关系来评判自己的价值。
黑人妇女之间的关系问题一直是沃克关心的一个主要问题。她认为,黑人妇女之间的欺压、虐待和相互采取的粗暴态度,不利于黑人妇女的彻底解放和自我价值的实现。她们的能力和价值只有在相互关心和帮助中才能发出光芒来。这一观点也一直受到西方女权主义者的推崇。诺贝尔获奖者、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也认为,姐妹之间不应该互相欺压,更不能采取粗暴的态度,不论在职业上还是感情上的粗暴;妇女正在走向自我实现,而这只有在姐妹们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中才能获得。女性主义不是一件个人的事情,而是大家的事情⑤。
当女人克服了自身缺点团结在一起时,她们之间的关系便由冲突转为融洽,她们之间的矛盾转向了对立面——和谐。在小说里所有的各种关系中,女人之间的关系由冲突过渡到和谐,首先表现在茜丽与莎格渐渐地建立起亲密关系。莎格是一位伤感的黑人民歌歌手,她独立性强,有个性。在与茜丽的接触中,她发现茜丽身上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她教会茜丽发现并认识自己的身体美和价值,逐渐地,茜丽卸下心灵的包袱,从对自己身体的排斥变为对自己实实在在的肉体的关爱。她开始体验生活的快乐,反抗X先生的粗暴行为,实现了个人的完整统一。莎格与茜丽团结在一起,迫使X先生不敢再虐待茜丽。同时,索非亚和斯桂克的关系也在好转,她们互相支持,共同承担家庭责任。索非亚被抓进监狱期间,斯桂克照顾她的孩子;而索非亚则支持斯桂克成为一名歌手。小说的最后,所有妇女都团结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照顾,形成了一个牢固的女性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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