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唯一的张爱玲

作者:罗昌智




  
  三
  
  中国的知识分子历来自命清高,标榜超凡脱俗。而张爱玲一反传统知识分子的“脱俗”追求而走向“世俗”,与她出身、教养、人生经历与感悟的“唯一”性紧密相关。
  张爱玲对世俗人生深度沉迷的“唯一”,与她“唯一”的身世不无关系。她本是一个寄生在“煊赫旧家声”中的贵族小姐。祖父张佩纶是满清权臣李鸿章的女婿。母亲属于开风气之先的一代“新女性”,曾两度出洋留学。而父亲却是一个地道的纨绔子弟,只知道鸦片与荒唐。在这个权势与金钱、富贵与世俗相结合的家里,张爱玲享受到的恩宠短暂而有限,当她还少不更事的时候,就经历了家境的衰落、父母的离异、继母的虐杀。后来又遭遇失败婚姻的打击。这一切使得张爱玲在“迷惘的威胁”中对人生有着刻骨的体验。母亲曾教给她怎样做“淑女”的一些刻板规则,而生活却让张爱玲成为一个标准的“俗女”。凡俗生活的种种难堪压迫着她,母亲远离大地的蓝天白云式的清高与浪漫只能激她走向另一面。“我母亲是个清高的人”,她“一尘不染的态度很引起我的反感,激我走到对立面去”。这对立面就是在缺少亲情温暖的生命里张爱玲能正视凡俗人生的丑与美,不矫情、不文饰,独立地保存着一份走向世俗的现世精神以及从日常生活出发看问题的立场和现代市民的价值观。
  旧的家族世界失落之后,转而走向世俗,在琐屑而真实的生活里寻觅生命的真义。张爱玲的文化选择与战时香港普通市民的文化心理在不经意间达到了默契。时逢乱世,战争的炸弹把文明撕成碎片,将人生剥落得只剩下本能。正如张爱玲所言,人性“去掉了一切的浮文,剩下的仿佛只有饮食男女这两项”。乱世的人们,脱掉了文明与道德的衣衫,裸露的全是原始的人性欲望,表现出人生绝对功利的世俗形态。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张爱玲的散文用“世俗”的声音来与大众对话,实在是善解人意,“俗”得精明。
  王安忆说:“张爱玲的人生观是走在两个极端之上,一头是现时现刻中的具体可感,另一头则是人生奈何的虚无。”是的,张爱玲沉湎于“世俗”,但又得面对现实与人生的虚无,这使她满心的苍凉。她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生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无法修复。”张爱玲对乱世人生苍凉的体验与感悟,促使她对世俗人生的本质进行深刻的反思,并藉此透析人的本性与日常生活的逻辑。这种在理性思考中所成就的“苍凉美”,只有“唯一”的张爱玲,才表现得如此灵醒。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罗昌智(1963- ),湖北天门人,浙江工商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20世纪中国文学与传统文化。
  
  参考文献:
  [1] 贾平凹:《读张爱玲》,《文学评论》,1995年第1期。
  [2] 王安忆:《世俗的张爱玲》,《张看》。经济日报出版社,2002年版。
  [3] 张爱玲:《论写作》,《张爱玲文集》第四卷,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以下张爱玲作品出处同)
  [4] 张爱玲:《自己的文章》。
  [5] 张爱玲:《烬余录》。
  [6] 张爱玲:《我看苏青》。
  [7] 张爱玲:《童言无忌》。
  [8] 张爱玲:《也必正名乎》。
  [9] 陈子善:《写在前面》,《张看》,经济日报出版社,2002年版。
  [10]张爱玲:《公寓生活记趣》。
  [11]张爱玲:《道路以目》。
  [12]张爱玲:《天才梦》。
  [13]张爱玲:《谈吃与画饼充饥》。
  [14]张爱玲:《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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