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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的女性主义
作者:张振梅 韩晓玲
姚琼是她的第一个迷恋的对象。当在化妆间,多米看到姚琼脱下外衣,戴着乳罩裸露在多米面前时,多米“眼睛的余光看到她的乳房形状姣好,结实挺拔,内心充满了渴望,这渴望包括两层,一是想抚摸这美妙绝伦的身体,就像面对一朵花,或一颗珍珠,再一就是希望自己也能长成这样”。“正是姚琼为多米树立了第一个女性神话的偶像,对姚琼的膜拜与欣赏启示了多米的女性自我。”多米对女性自身的美给予独特的发现和欣赏,是纯精神层面上的。当南丹对多米的追求上升为带有同性恋意义时,“多米甚至觉得南丹是一个女巫”。在女性世界里,多米寻求着完美的作为神话的女性,并努力想把自己装扮成这样的神话女性。多米以一种认识女性、发掘女性的眼光,把女性的美丽置于崇高的境地,然后去崇拜、模仿,她对待女性完全是从自我女性主体内部出发,不具有客观的评定性。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女性的美是任何东西都不可替代的。正如小说中“女人的美丽就像天上的气流,高高飘扬,又像寂静的雪野上开放的玫瑰,洁净、高级,无可挽回”。“而男性的美是什么?我至今还没发现,在我看来,男性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美的。”
简以一个平凡女子的身份来看待其他形形色色的女性,她所追求的是这些个体之间的平等与和谐。而多米却把目光集中在漂亮女人的身上,并且努力在自己身上发掘这些美丽因素,她追求的是自己于漂亮女人的同一。多米用自己的呓语、幻想极力扩张女性的美丽与崇高,企图以此来藐视男性的存在,占据男性的空间,从而达到建构女性王朝的目的。
三、简与多米对待男性及爱情、婚姻的不同观念
简对待男性的首要观念就是平等。她首先是以一个独立完整的人的形象站在男性的面前,其次才是作为女性的形象。她追求的理想状态就是男女各占据天平的一端,而保持平衡,在这种平衡中寻求美。在桑菲尔德庄园当家庭教师时,遇到罗切斯特也没有改变她的信念。她的这种信念是在精神领域内的,不涉及一个人的地位、财富与相貌,她所坚持的就是一个相对于男性灵魂的独立、自由、平等的灵魂。简对待爱情是真挚的,她的感情像脉脉清泉从心中滋长,润泽着心田。这泉水流过春天,流过绿色,爱情这时就在少女的心中悄悄出土发芽了。简的爱情是敢于超越世俗的,对于纯真、热烈的爱情的追求并不会因为外界的干扰而停止,虽然她有过犹豫,但那是对爱情不确定时,当罗切斯特的爱情如期所至时,简勇敢地面对了世俗的压力。但在爱情中,简仍然保持着自己独立的身躯,她没有在爱情的鸟语花香中迷失自我。在对待婚姻上,简更体现出她的理智的一面,她追求,赞美爱情,但不会因为爱情而丢失自我,自始至终保持着独立,要求着相应完整的爱情,同样地也要求拥有完整的爱情果实——婚姻。所以当发现罗彻斯特仍有妻子的事实后,作为一个教徒,她毅然选择了离开。
多米对男性的态度是复杂的。其实在多米的心中,男性的形象是空缺的。因为三岁丧父,家中男主人的消失,使她失去了在童年时代直接了解男性的机会,这给她后来的成长和心理健全带来很大的影响。而且在童年时代,多米的聪明让众多的男孩望尘莫及,她的独立、勇敢等优点成为她的资本,把她置于一个高台上,她对男性是以一种俯视的眼光来看待的。世界也只是她在她思维意识的圈画之中,那么男性就更是她的意识中的一部分,他们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多米从一开始就没有与男性交往的经验,以至在后来的交往中,总处于一种被动状态。虽然她的意识是独立的,但她客观存在的身体在男性面前是柔弱的。在大学的那座山上,她清醒地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试图强奸她的人,但她丝毫没有反抗意识,因为在她的思维中那不是一种伤害。她对男性的评价标准是客观不存在的,只是单纯的接受。多米的爱情之路是一个爱情幻灭的过程。“她让浪漫的爱情之花在当下严酷的现实中枯萎凋零。”她的初夜与爱情无关,只是一种苦涩的浪漫。当她在二十九岁时意识到自己需要爱情时,她就开始了对爱情的寻觅,在一遇到导演N时,她就把自己完全地扔入到爱情之火中,焚烧了自己的感情。在作者林白眼中主人公的理解就是“男人与女人没有共同的目标,女人的事业就是想死死抓住一个男人,而男人却想挣脱一个女人获得更多”。这种体认注定林白把主人公的性爱趋于幻灭,引向一种无望的自恋境界。在现实中,任何一种男性都是非完美的存在,“女人只要将其虚化美化,装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角落。”“这样他就成为你所独有,有一天他即使不属于你,他也不属于别的女人。”作者对婚姻也是解构的。恋爱失败的多米后来结婚了。为了逃避N城和N,她在心里许了个愿,谁收留她,她就嫁给谁。正好有一个老人收留了她,这个老人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丈夫。她的婚姻是不受人尊敬的,但多米并不在乎。在一定意义上说,多米的爱情和婚姻都是失败的,在节节败守后,她在男性社会中只留有别人家后院的一片阴凉;但在多米的精神世界里,她并没有失败,因为男性只是她意识中的一部分,并未对她的独立的意识世界造成什么巨大的冲击,多米就是以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建构着自己的“女性王朝”,在这个王朝中,留给男性的只有废墟,那都是多米自己的杰作。
简是一个在男性面前勇敢站立起来的女性,而多米则是把男性装在自己的意识之中成为独立站立在世间的女性。
四、简与多米对待现实的客观世界的方式不同
简从桑菲尔德庄园走出的那一天,就开始了她的独立生存的历程。她没有回头路可走,只有以自己的努力奋斗一步步地踏入布满荆棘的社会。她在充满着权利、金钱至上的世俗社会中寻求自己自由而平等的生活。现实的社会就像一座大山,简从一个小女孩开始,以她的毅力开始征服这座大山。在征程中,简把信心和毅力装入胸中,用自己逐渐强壮的臂膀拨开道路上的丛丛荆棘,用自己的双脚在这座写满世俗的大山下踏出自己的足迹。在这种奋斗中,简终于穿过泥泞,穿过森林,在山顶看到了阳光。简就是要征服这座大山,从而成为这座大山的合法公民。
多米从小就以一个聪明孩子而受到人们的称赞,她所造就的神话,例如去N城改稿,仅复习三天就考上了W城的大学等,这一切都使她认为自己在这个社会中是高高在上的。然而在现实中,多米却是节节败守。“外部世界是无法抗拒的磁场。在对外部世界的固执的追求中,充分地表现了来自生活底层的人对改变命运的向往。”在一步步的追求中,多米开始承受一次次的打击,为了逃离下乡插队的生活而创作诗歌,原本一个能直通向N城的通道却被查出的抄袭事件而被封堵。这一抄袭事件对多米的影响很大,使大学四年的生活黯淡无光,使多米成为一个更加孤独的个体。她“不喜欢群体,对别人视而不见,永远沉浸内心,独立而坚定,独立到别人无法孤立的程度”。她甚至无法与他人分享内心的快乐。“外边的世界是更大的生存压力”。在日趋激烈的竞争中,都市女性多米面对生存的困境选择了“逃”。这种“逃”是精神上的退步,意识上的蜷缩。她通过“睡梦”“飞翔”“幻想装病”“回家”来缓解她的压力。她的幻想把自身与世界隔离了开来,“她自我内心的强大无法转换成现实的强大,自然强大的女性神话就注定只是一个虚幻的神话。因为,幻想剥夺了多米的行动能力,她自己意识到‘我觉得我像一个幽灵在生活着,我离人群越来越远,我对真实的人越来越不喜欢……’”多米在经历过多次挫折后,把“写作”当作了拯救自我的最后一张王牌,多米在追求独立的过程中,逐步把世界抛弃,留下的只是自己独立于世界的意识,因此,多米只有靠“写作”来继续着她的独立的意识。但文学毕竟和真实的世界是两回事。“文学不能拯救她,更不能拯救她那雄伟的女性神话”。
“当她只能凭借嫁人而不是文学实现她居住北京的理想之时,多米的那个女性神话是真实地幻灭了。”“旧的多米已经死去,她的激情和爱像远去的雷声永远沉落在地平线之下了”。
简对平等和独立人格的追求,最终实现了她自由、平等而幸福的理想生活。而多米对独立的执拗的追求,却导致这个世界与她自身的分离,她的女性神话幻灭,“女性王朝”也最终隐没在人们的视野中。这两个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站立起来的女性,以一种穿越时空的形式,将女性主义的悠歌传唱,让世人听得到她们的回响。
(责任编辑:水 涓)
作者简介:张振梅(1965- ),硕士,浙江大学宁波理工学院外语分院副教授,主要研究翻译、英美文学;韩晓玲,硕士,北京市民族学校。
① 张清华:《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思潮论》,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年6月,第1版。
② 李炎:《希望与迷惘——女权主义与当代中国大陆女性写作》,《思想战线》,2001年第3 期。
③ 洪子城:《中国当代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④ 吴义勤:《中国当代新潮小说论》,第二十五章,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年6月,第1版。
⑤ 王万森、吴义勤、房福贤:《中国当代文学50年》,青岛海洋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⑥ 徐坤:《双调夜行船》,山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75页。
⑦ 林白:《一个人的战争》,江苏文艺出版社,林白文集2,1997年5月,第1版。
⑧ 孙祖娟:《孤独漂泊的魂灵:从公众意识的认同走向个人异质(林白论·上篇)》 ,《湖北三峡学院学报》,1998年第2期。
⑨ 杨静远选编:《勃朗特姐妹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612-613页。
参考文献:
[1] 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复旦大学出版社。
[2] 孙绍先:《女性主义文学》,辽宁大学出版社,1987年9月,第1版。
[3] 王才路:《中外文学人物形象辞典》,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8月,第1版。
[4] 王庆生:《中国当代文学》,下卷,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5] 王忠祥、宋寅展、彭端智:《外国文学教程》中,湖南教育出版社。
[6] 喻世华:《逃离与回归——论林白对精神家园的追求》,《镇江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1年第4期。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