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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者的战歌
作者:刘中黎
唐太宗《大唐三藏圣教序》有“莲出渌波,飞尘不能污其叶”之句,……《华严经探玄记》曾有这样的话:
大莲华者,梁摄论中有四义:一如莲华,在泥不染,譬法界真如,在世不为世污。……四如莲华,有四德:一香、二净、三柔软、四可爱,譬如四德,谓常、乐、我、净。
由此看来,《爱莲说》中“出淤泥而不染”云云,取譬设喻,其来有自。其受佛典影响,无可讳言。此后李侗、陈善作《莲花赋》,都取“出淤泥而不染”之意。
周敦颐为文,……以君子之儒自居,故以莲花自喻。
郭绍虞这段话代表了人们对《爱莲说》的普遍看法,比较全面地阐释了该文底蕴,即在创作主旨上,周敦颐作为君子之儒,是以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品德自期;在创作方法上,《爱莲说》深受佛典影响,与佛典以莲为喻的传统有着惊人相似。于此可见,周敦颐的《爱莲说》创作似乎难逃世人的“模仿”之讥。
但如果抛却传统见解的禁锢,而从多元文化角度重新审视《爱莲说》,则可以看到周敦颐精神生命的另一重境界。从多元文化分析,周敦颐的《爱莲说》包含四重文化意蕴;在此基础上,他欣赏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但更热爱莲花面对酷夏骄阳而盛开的斗争血性,正是后者启发了他关于社会人生的三重批判。
一、“牡丹之爱”的世俗文化意蕴
牡丹很早就进入了人们的审美视野,但真正繁盛则开始于唐代。开元中,传说洛阳有个叫宋单父的善于种花,应唐玄宗之召,到骊山种了一万多本,颜色各不相同(《龙城录》)。此时,牡丹还出现了新奇变异和重瓣现象。“兴唐寺有牡丹一窠,元和中着花一千二百朵,其色有正晕、倒晕、浅红、浅紫、紫白、白檀等,独无深红,又有花叶中无抹心者,重台花者,其花面七八寸。”“穆宗皇帝殿前种千叶牡丹,花始开香气袭人,一朵千叶,大而且红”(均见《酉阳杂俎》)。
在唐代,牡丹诗大量涌现:“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李白《清平调》等三首),歌咏了几种不同颜色的牡丹。“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贵贱无常价,酬值看花数;灼灼百朵红,戋戋步束素。……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白居易《买花》),描写了帝都长安欣赏牡丹的盛况。
可见,牡丹文化在唐代走向繁盛,故《爱莲说》云:“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素有“花中之王”的美誉。从世俗眼光看,牡丹象征着无上的荣华富贵和功名功业。千百年来世人喜爱牡丹,其中寄寓着他们对富贵功名的殷切期盼。
二、“菊之爱”的隐士文化意蕴
菊与重阳节有着不寻常的文化渊源,要深入探讨“菊之爱”的文化意蕴就必须切入重阳节。重阳节在战国时代已成风俗,故屈原《远游》诗云:“集重阳入帝宫兮。”重阳节俗主要是赏菊、饮菊花酒。在汉代,菊花酒甚至成了重阳节必饮的时令饮料。重阳节为农历九月初九,古人认为阳九为灾日,一九谓之凶,重九则是凶上加凶,自然要加以避讳,时人认为饮菊花酒可避讳、驱邪和保健。
秋九月,菊花绽放,古人云:“霜降之时,唯此草盛茂。”(《初学记》卷二)由于菊的此种特性,它成了生命力的象征,在仙道方家眼中是“延寿客”、不老草。汉魏以来,在道教服食成仙思想的影响下,人们视菊花为长寿食品,以为长期服用可羽化成仙。故西晋傅玄《菊赋》云:“服之者长寿,食之者通神。”
最早携菊花入诗的是战国大诗人屈原,他在《离骚》中写道“朝饮木兰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寄托了他的冰清玉洁、超凡脱俗。东晋诗人陶渊明也和菊花有不解之缘。他写了很多咏菊诗,最有名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芳菊开林曜,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在陶渊明眼中,菊花是一种理想人格的化身。
于此可见,古人爱菊经历了三个阶段:最早,人们爱菊是以为菊花可以驱邪;其后以为食菊可“延年益寿、服食成仙”;最后,菊花才被定位为一种不从流俗、不媚世好、卓然独立的高尚品格,演变为儒家士子心怀隐逸、追求理想人格的载体。——故《爱莲说》曰:“菊,花之隐逸者也。”
三、“莲之爱”的佛教文化意蕴
佛教起源印度,佛教文化有“莲花崇拜”的现象。当人们走进寺庙,抬头可见佛祖释迦牟尼坐在莲花台上。“西方三圣”之首的阿弥陀佛也坐在莲台上,双手仰掌,掌中托着一个莲台。以大慈大悲闻名的观音,更是身穿白衣,坐在白莲花上,一手持净瓶,一手执白莲。人们在翻读佛经书籍时,常见佛经把佛国称为“莲界”,把寺庙称为“莲舍”,把和尚的袈裟称为“莲服”,把和尚行法手印称为“莲华合掌”。可见,莲花与佛教有不解之缘。
佛教为什么崇拜莲花呢?
第一,受古印度风俗习惯和文学意象的影响。古印度十典文学反映了古印度人崇拜莲花的现象,这些古典作品常以“莲花”来比喻美丽的姑娘。如著名史诗《罗摩衍那》说:“悉多有位女郎长得仪容秀美,浑身却像涂上污泥的莲藕,闪光的美容从不显露。”
印度地处南亚,属典型的热带与亚热带气候,阳光毒辣,气候炎热,而水面多有莲花。在日常生活中,古印度人与莲花朝夕相处,莲花自然就优先进入他们的审美视野。
处在热带与亚热带的古印度人从莲花身上获得什么审美体验呢?我想首先应该是莲花的外貌美,但更看重的则应是莲花的品德美。他们对莲花品德美的认识包含两方面的内容——在高歌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时,也不会忘记莲花迎酷暑骄阳而盛开的血性斗争精神。试想,当人们欣赏烈日下莲花怒放的美色时,难道领悟不到莲花的生命战斗意义?
第二,与佛教的教义相关。不可否认,佛教在宣扬其思想糟粕的同时,也依然露出些许的思想光芒。佛教认为人世间充满“六尘”,是恶欲横行的俗界,与“远尘离垢,得法眼净”的佛国净土格格不入。如何与俗界相处呢?在众多佛教典籍中,一些以莲为喻的教义阐释认为:佛教徒必须像莲花一样“离诸染污,不与恶俱……”——何谓“离诸染污”,就是要求教徒学习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何谓“不与恶俱”,就是要求佛教徒不向恶妥协,学习莲花迎酷暑骄阳而盛开的斗争精神。只有这样,佛教徒才能修成正果。因此,在许多佛教故事或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即使平时倡说“不杀生”的佛教徒也毫不讳言要铲恶除魔。可见,佛教文化的“莲花崇拜”不仅崇拜莲花的高洁,也崇拜莲花的斗争精神。
四、周敦颐“莲之爱”的儒家文化意蕴
从文本看,《爱莲说》表现了周敦颐的“莲之爱”:
①出淤泥而不染——指莲花品格高洁。
②濯清涟而不妖——指莲花水灵灵惹人怜爱却并不妖媚娇艳,而是迎酷夏骄阳而盛开,充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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