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沈从文心目中的徐志摩及其诗文
作者:刘海军
摘 要:著名作家沈从文激赏徐志摩的人品和文品。他赞誉徐志摩有诗人的“赤子之心”。在文学鉴赏中,沈从文常将徐志摩的诗文置于比较思维中予以印象品评和整体把握,彰显其“流动美”的艺术特质。在鉴赏徐志摩的诗文时,沈从文多采用直觉感悟和整体把握的阅读方式,他这种寻美的感悟式批评在当今文学批评过分注重科学性、技术性,而忽视人文性和审美性的语境下,有着重大的借鉴意义。
沈从文的文艺思想博大精深,《沈从文全集》第十六、十七为文论卷,既有客观的文学运动、文学思潮的分析,又有微观的作家作品的研究。在具体批评中,沈从文常以其切身创作体验来感受、体验文本的情境,多采用直觉感悟和整体把握的阅读方式,敏感于批评对象的创造性特质。本文试以沈从文对徐志摩诗文的鉴赏为个案剖析,旨在考察沈从文这一直觉感悟批评在当今过分注重科学性、理论操作性的文学批评语境下的现实意义。
一、诗人的“赤子之心”
徐志摩对沈从文有知遇之恩。沈从文早期的一些作品由于徐志摩的赏识而有机会大量发表。一九二九年九月,得益于徐志摩的推荐,沈从文担任中国公学的讲师而结识他日后的夫人张兆和,造就一段美满姻缘。沈从文特别感激徐志摩的提携与帮助,常以感恩的心情赞誉徐志摩的人品。在《谈朗诵诗》《回忆徐志摩先生》等文中,沈从文念念不忘徐志摩留给他的第一印象:“为人和易亲人”,无机心、胸襟宽广。徐志摩在一九三一年不幸早逝时,沈从文作诗忆念“他是一个无仇敌而有朋友的人。/他是一个能从各样人中取得友谊,/培养到自己的生命的人……/他永远总是过分的年青、热心、富于感情。/他永远十分信任凡是他认为朋友的熟人。/他在人面前,由于他的亲切,洒脱,/使一个生人也没有拘束”。沈从文赞誉徐志摩对人从不设防,对人对事特别热情,其“赤子之心”是对人类真诚的爱与悲悯情怀。沈从文殷切期望,后人能把徐志摩的这种人格美加以转化扩大到自己工作上,形成长远持久的好影响:“但如他那种潇洒与宽容,不拘迂,不俗气,不小气,不势利,以及对于普遍人生万汇百物的热情,人格方面美丽放光处,他既然有许多朋友爱他崇敬他,这些人一定会把那种美丽人格移植到本人行为上来。”“纪念志摩的唯一的方法,应当扩大我们个人的人格,对世界多一分宽容,多一分爱。”沈从文激赏徐志摩诗人的“赤子之心”,这十分吻合徐志摩的自评:“往理性的方向走,往爱心与同情的方向走,往光明的方向走,往真的方向走,往健康快乐的方向走,往生命,更多更大更高的生命方向走——这是我那时的一点‘赤子之心’。”这“赤子之心”是爱心、同情心,是以广博的爱达到人类与美的接触。直到晚年,沈从文仍感激徐志摩的诗人气质对自己的积极影响:“他为人心怀坦荡,毫无机心。一团火一样热的心,且特具感染力,影响到不少当时年纪较轻的朋友熟人,我就是其中之一。他那平等待人的态度,他那勤奋忘我永不自满的精神,给我的影响尤深。”徐志摩的“赤子之心”曾鼓舞了沈从文对生存的顽强信心和意志,并融入、渗透在他的血液中,从而两人的作品都表现出对世界最新鲜的感受、最奇特的想象和最纯真的思想。沈从文于一九八八年逝世后,他的姨妹张充和敬献的挽联中有“星斗其文,赤子其人”的字句,这正表明沈从文在一定程度上传承、发扬了诗人徐志摩的“赤子之心”。
二、徐志摩诗文的“流动美”
具有“赤子之心”的徐志摩总是憧憬新奇声色、新鲜事物与鲜活生命。他自称:“我是个好动的人”,“我爱动,爱看动的事物,爱活泼的人,爱水,爱空中的飞鸟,爱车窗外车掣过的田野山水。”“是动,不论是什么性质,就是我的兴趣,我的灵感。是动就会催快我的呼吸,加添我的生命。”只有大千世界中的各种声音、颜色、气味和大自然的灵性才能满足他抒情诗人的自然天性。钱杏邨的《徐志摩先生的自画像》虽用阶级分析的思想方法,不无偏颇地对徐志摩诗文的思想内容和情感倾向给予否定的批判,但也中肯指出:“徐志摩先生的诗是特殊的注重震动,节奏,和力的。”可他没有进一步具体论述徐志摩好动的性格、冲动性的思想影响其诗文所具有的“流动美”。
沈从文特别强调批评家应从自己的直观感受、鉴赏印象出发来进行文学欣赏。其文学批评中很大一部分是作为大学里的讲义写下的。为了让有着感性审美心理的学生留下鲜明的整体印象,沈从文常尽量使自己的评论显得直观感性、形象生动。与此同时,沈从文在评论中不作条分缕析的分析论证;他只是传达他的瞬间感受和直觉印象,作些印象式解释或说明。在西南联合大学师范学院教“各体文习作”这门课时,沈从文鼓励学生借鉴徐志摩、周作人、鲁迅作品的抒情特色,注重培养、提高他们的文学鉴赏能力。沈从文在批评中常将徐志摩的诗文置于比较思维中予以印象品评和整体把握,彰显其“流动美”的艺术特质。在《从周作人鲁迅作品学习抒情》中,沈从文称,“徐志摩作品给我们的感觉是‘动’,文字的动,情感的动,活泼而轻盈,如一盘圆莹珠子在阳光下转个不停,色彩交错,变幻眩目。他的散文集《巴黎的鳞爪》代表他作品最高的成就。写景,写人,写事,写心,无一不见出作者对于现世光色的敏感,与对于文字性能的敏感。”与徐志摩创作时以一颗青春的心为现世光色跳跃有所不同,周氏兄弟的作品却都是“一个中年人对于人生的观照,表现感慨”。“这一点和徐志摩截然不同。从作品上看徐志摩,人可年青多了。”在《由冰心到废名》一文中,沈从文先是指出徐志摩与鲁迅作品风格上的差异。他对徐志摩创作的观感是:“正如作者被人间万汇百物的动静感到眩目惊心,无物不美,无事不神,文学上因此反照出光彩陆离,如绮如绵,具有浓郁的色香,与不可抗的热。”而鲁迅“却好像凡事早已看透看准,文字因之清而冷,具剑戟气”。沈从文整体把握着徐志摩与鲁迅作品的总体风格:华丽、浓烈与冷峻、辛辣。他将风格的体味、比较和比喻结合起来,从总体上感知了作品最主要的审美特征,在高层次上实现了鉴赏与批评的统一。紧接着,沈从文又敏锐发现他们不同风格作品的相似处:“即情感黏附于人生现象上(对人间万事的现象),总像有‘莫可奈何’之感,‘求孤独’俨若即可得到对现象执缚的解放。”这是沈从文在整体直观他们作品风格特征后所获得的直觉印象。他进一步将这一直觉印象与冰心、朱佩弦、废名作品的风格所给他的同一审美印象作了比较。沈从文对这三位作家作品的观感是“即作品中无不对于‘人间’有个柔和的笑影。少夸张,不像徐志摩对于生命与热情的讴歌;少愤激,不像鲁迅对社会人生的诅咒”。这里,沈从文因运用了比类直觉而敏锐发现风格迥异、貌似缺乏可比性的鲁迅、徐志摩作品却有着相似之处——“对‘当前’起游离感或厌倦感”;而且类比的运用表现出沈从文善于触类旁通,区别于鲁迅、徐志摩作品这一共同处的是,风格各异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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