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在对称中追求平等
作者:陈涵平 吴奕锜
摘 要:张翎的长篇小说《交错的彼岸》在叙事结构上采用了对称性的情节设置,这一特征不仅具有叙事学的意义,而且更多地展现出一种追求平等的文化意蕴。这一在想象中建构的平等性姿态,反映了二十世纪末中国知识分子在全球化趋势中的一种文化诉求。
《交错的彼岸》是由移居加拿大的浙江温州籍华文女作家张翎创作的长篇小说。张翎一九八三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外文系,一九八六年赴加拿大留学,一九八八年获加拿大卡尔加利大学英国文学硕士学位,随后开始文学创作。有影响的中短篇小说有:《丁香街》《江南篇》《房客》《尘世》《羊》等,一九九八年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望月》(又名《上海小姐》),二零零零年出版第二部长篇小说《交错的彼岸》,二零零三年出版第三部长篇小说《邮购新娘》。比较而言,在目前的北美华文文坛,张翎的创作声势虽然稍逊旅美的另一女作家严歌苓,但已然与严歌苓形成北美华文文坛的双子星座,而且张翎以自己绵软雅致的文风自成一格,正越来越受到大洋两岸的关注。
在笔者看来,《交错的彼岸》是张翎已出版的三部长篇小说中意蕴最为丰富的一部。这部作品问世于世纪之交,作品产生的这一时间点位实际上紧密关联着作品的时代意义和特定的文化背景。这一点恰是本文意图强调的要义之一。该书出版以后虽然没有在大陆读者中产生大面积的轰动,但引起了许多批评家的关注。著名作家莫言认为这是一部集侦探小说、家族小说、爱情小说、寻根小说和留学生小说各种特征于一身的有价值的作品,知名评论家周政保肯定它是在历史风云中描写人性变化的值得一读的好书,而北美文评家陈瑞林则指出这是一部用纤柔的笔调描写了动人爱情的引人入胜的长篇力作。上述论者各自从某个方面发掘了作品的若干特征,自然都属中肯之论,但我不揣冒昧地认为,作品最主要的意蕴还没有被这些评论触及。只要细细品味“交错的彼岸”这个题目,再辅之以对作品的深研细读,你也许会感觉到,小说着意表现的应该是中西两种文化相互对应、相互向往、相互影响这一主题,而这一主题的呈现则是由对称性的故事结构和人物命运来完成的。
尽管小说以侦探或破案的方式展开情节:主人公温妮·黄(黄蕙宁)在加拿大突然失踪,当地警察局十分重视此案,立即派资深老警官麦考利调查案情,由此交代了这位华人女子十年前从中国大陆赴加拿大留学,失踪前系医院注册护士等情况;而当地的名记者马姬对温妮的失踪也极感兴趣,且在采访调查中参与了“破案”过程;后来随着调查的深入,黄蕙宁以及另一位主人公彼得的出身、家世与个人命运被抽丝剥茧般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作品的主要内容因此而得到展示。但事实上,小说只是把“破案”作为叙述的契机及悬念,或者说只是借用侦探小说的技术形式来展开叙述,而真正要传达的则是“发生在大洋两岸的故事”(小说的副题)。这个故事涉及到东西两岸两个大家族的兴衰通变、爱情波折、交错关系以及不同的文化传统,而作者将上述种种复杂而丰富的内容承载在全然对称的线索结构中,即,以大洋为中轴,以中国和加拿大互为彼岸,以金氏家族和汉福雷家族为对应性的文化结点,以中西两种不同文化力量的相互作用为动态平衡,由此组成完整的对称结构来透现特定的文化意义。下面我将简要列出这种对称性的主要内容。
1、小说主要描写中西对应的两个家族,而且都是当地望族,中国的是金三元布庄(由金老爷、金飞云、蕙宁这一脉传承),加拿大的是汉福雷农庄(由老彼得、彼得这一脉传承),两个本来颇为兴盛的家族又都因后代(蕙宁、彼得这一代)的叛逆而渐趋衰落。
2、这两个家族都与本土的另一家庭建立了具有历史渊源的深厚联系,这种联系既包括相互间的儿女情长,又包括同质性文化的相互依恋。中国的是龙泉一家,加拿大的是安德鲁牧师一家。龙泉与金飞云本是恋人,后因上级黄尔顾的插入而横生枝节,最后龙泉退让,飞云嫁与黄尔顾,生下双胞胎女儿萱宁与蕙宁,龙泉则与家乡来的表妹春兰结婚,生下龙海鲤,而龙海鲤与黄蕙宁也产生了青梅竹马式的恋情。同样,安德鲁牧师与汉娜夫人(老彼得的妻子)也有恋情,在老彼得逝世以后两人还相慕许久,只是碍于神父身份,安德鲁牧师才没有跨出最后一步,他们的儿女彼得与马姬也倾情相恋,还一度组成过家庭。
3、两个家族以及相关人物都有对异国(也即“彼岸”)的向往与追求。中国一方表现为:蕙宁对谢克顿教授的依恋和对陈约翰的挚爱,宁波妈妈(安德鲁牧师的中国养母)对西方基督教的信奉。加拿大一方表现为,彼得对中国的深厚感情、对矿工之女沈小娟的生死之爱,安德鲁牧师对宁波妈妈的敬仰和对中国文化的痴情。
4、两个家族中的几段爱情都是悲剧。龙泉与金飞云没能结合,蕙宁与海鲤子也分道扬镳;同样,汉娜夫人与安德鲁牧师未成眷属,彼得与马姬也未能相伴终生。
5、两个家族的后代都执著于“在路上”的生活。彼得一生都在流浪(短短的四十九年漂泊了中、美、加三个国家),蕙宁也是在不断地迁徙和变动中生活(移居加拿大后有了很好的护士职位却仍要辞职去寻找新的生活)。
6、主要人物的精神轨迹都体现出对此岸的依恋和对彼岸的渴求。蕙宁在面临人生关键选择(嫁给何人)的时候还是回到故乡飞云江边,希望得到外婆阿九的心灵启示后再回到安大略湖边生儿育女;彼得则在失去了沈小娟后回到加拿大寻找精神慰藉,并写下长篇小说《矿工的女儿》延续自己对中国的牵系和眷恋。
这种对称还可以继续列举下去,如两个家族都人丁不旺,两个家族的上辈都娶了三房太太,两个家族的墓地都很讲究并都得到重点描写,两个家族的重要人物(阿九与老彼得)的死亡都有预兆,两个家族后代的早期恋人(海鲤子与马姬)都跑到异国去寻找自己的初恋情人又都未能重续旧好,等等。我这样不厌其烦地罗列种种对称内容,其目的就在于强化这样一种印象:《交错的彼岸》实在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中西对称的故事,这种对称性描写在作品中似乎无处不在。那么,作者为什么要大张旗鼓或者处心积虑地结构一个完全对称的故事呢?许多人都知道,艺术实践中的对称技巧属于西方形式美学的基本法则之一,“对称展现的是均衡、平等和结构的和谐”。这一对对称的理解为我们提供了问题的答案。原来,作者有意识地在小说结构中贯穿对称法则,就是为了追求一种均衡与平等,为了显示一种人性和精神世界的和谐。换言之,就是为了追求一种文化地位上的平等和文化交往上的融和。“交错的彼岸”这一题目其实已经暗示出这一层意义:对彼岸的向往不是单向的和残缺的,而是交错的和相互的,这种互为彼岸、互相看视的双向流程体现着内在文化意义上的平等与公正。因此,既然有了宁波妈妈对基督教的信奉,就应有安德鲁牧师对中国的怀念;既然有了蕙宁向加拿大的移徙,就应有彼得对中国的迁居;既然蕙宁对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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