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解读《虹》中黑暗与光明的撞击
作者:徐敬珍
劳伦斯在叙述厄秀拉与安东以及整个社会抗衡的过程中,虽然没有明显地把她比作光明,但是从她“是发光的金属”和她“泛着光的脸”这些话语中可以得出,厄秀拉代表着劳伦斯所讴歌的光明,这种光明就在于她那种能够“肯定生命的性自由”他对安东身上黑暗的描述表明,他认为性在两性交往中虽然很重要,但不是终极,不能成为个人精神圆满的障碍,“男女双方必须具有并保持独立的、充满生机的自我存在”,而他对社会黑暗的揭示则明显表明他对当时英国社会政治制度的强烈不满。
二、劳伦斯对光明和黑暗寓意的创新
劳伦斯在这部小说中对光明和黑夜的传统寓意上进行前所未有的创新,光明不再真正意味着温暖、知识以及生命,而是邪恶的令人麻木的死神;黑夜不再意味着阴暗寒冷,相反它带给人们爱情和新生。劳伦斯这种独具一格的创新贯穿于《虹》整部小说,而丽迪亚在生死之间挣扎的过程,以及厄秀拉月夜精神上圆满的过程尤其突显了这一创新。
丽迪亚出身于波兰贵族家庭,结婚后跟随丈夫流亡到了英国。她的丈夫是一位激进的革命家,由于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之后,丽迪亚带着年幼女儿安娜来到马什农场附近的教堂,照顾年老的教长。虽然靠自己的劳动可以维持生活,但是丽迪亚心里非常抑郁,过着近乎自闭的生活。她怀念逝去的丈夫,对眼前的生活提不起任何兴趣。有时,“她一整天坐在窗前。光不停地从海上照射过来,直到好像要把她带走。对此她毫不拒绝。大海的声音在她心里创造了一种困倦,一种像睡眠似的放松。她的意识有些丧失……”这里,日光加上海洋之光就像死神一样,诱惑厄秀拉离开这个世界,因此这种光明所象征的不是生命而是死亡。在这种光的影响下,年轻的厄秀拉觉得“自己既不能醒来也不能入眠,好像被积压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像一朵刚长出地面的花却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她感到无助”。她这种痛苦的生活由于与汤姆的结合而有所缓解。但是她与汤姆的婚姻并非完美,因为她在心里仍然保留着对前夫的热爱,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汤姆的怀抱。而语言的差异又使他们无法进行深入的沟通,所以他们是精神上陌生的夫妻。这种生疏感主要出现在白天,这时的汤姆在田间劳作,丽迪亚则在家里料理家务,他们似乎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彼此陌生,互不相干。只有到了晚上他们睡在一起时,他们才感到愉快,距离和陌生感才会消失。因此可以说,阳光使他们变得对彼此麻木生疏,而黑夜则是他们幸福的摇篮。
厄秀拉的经历更具说服力也更为明显。她看不起阳光下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人们,因为她深知他们内心深处隐藏着见不得人的黑暗。她不愿意嫁给安东就是因为她不愿意麻木自我而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这种结局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们的价值取向是截然不同的。厄秀拉蔑视宗教和民主制度,是一位具有叛逆精神、“追求自由、不随波逐流、我行我素的女性”,同时,“她有强烈的女权意识,要求男女享有平等的权利”。安东先是参加了英帝国在南非的战争,后来又为英帝国在印度的殖民统治效劳。
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他甘心情愿地为执行国家的意志献出自己的全部身心。对此,厄秀拉十分鄙夷,她责问安东:“你们有什么权力去统治?你们的统治臭名远扬。你们的统治除了使那里的一切变得像这里一样死寂卑鄙之外还会有什么结果?”事实上,“安东不仅不能理解厄秀拉把自己看作与无限是一体的幻觉,也达不到厄秀拉的对他寄予崇高的期望”,“因为他已经接受了社会为他筑就的有限的身份。在他这样的空心人身上,精神已经物质化了”,他不像厄秀拉那样是一个活生生的个体,而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
劳伦斯在描写厄秀拉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和圆满的过程中突出了他在使用光明和黑夜方面的创新。“厄秀拉游走在自己充满肉欲的潜意识中,嘲笑着其他人那种造就的虚假的光明。她鄙夷地看着那些僵硬的中立的男人,对自己说:‘他们看待自己就像他们看待衣服一样。他们认为做职员或教授比做充满潜能的黑暗中的黑色的、充满生命力的人更好。你们以为你们是谁?’”笔者认为,在这里“做充满潜能的黑暗中的黑色的、充满生命力的人指的是做有性欲的、有生命力的真正的毫不虚伪的人。在劳伦斯眼里这才是真正的人。厄秀拉想要的就是做这样的人,她精神上的圆满也是发生在充满潜能的黑夜,只是那不是完全的黑夜,而是令她痴迷的月夜。这部小说中有三处关于月夜的描写。第一次是描写安娜和威尔在秋夜的月光下相互吸引的情景,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关于月色对厄秀拉的强烈冲击。月亮就像多情的男子强烈地吸引着厄秀拉把性能力变成精神上的能量,用圆满的承诺诱惑着她。尤其是第三次,“厄秀拉经历了奇异的同素异型的状态,这一次她抛弃了安东·斯克立本斯基,并且摧毁了自我的梦魇”,她摆脱了安东对她的束缚,她不再受现实和欲望的双重挤压,因此她得到了精神上的圆满。“夜”在这里就像一个硕大的天幕给厄秀拉的圆满提供了神秘的背景。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劳伦斯对黑暗和光明的寓意反传统的使用,其实是对传统的颠覆。斯本德指出“为了取代陈旧的基督教中的上帝,劳伦斯创造了新的神或者说是复活了古代的神……他们是黑色的血液和人类祭祀之神,他们赶走了虚弱的耶稣,……同这些黑色之神一起,劳伦斯还提供了一个黑色的宇宙和黑色的来生”。这一观点非常正确,《虹》就是最好的佐证。这里令人脱胎换骨的来生是黑夜,黑色血液之神是神秘的男女之间和谐的性爱,而人类祭祀之神就是向黑色之神奉献自己的厄秀拉。劳伦斯独创一套自己的宗教和神灵,表明他对当时处于一战中的整个世界的失望,他渴望一个崭新的、没有战争、没有铜臭、充满情爱的世界,渴望自己的作品能唤醒并拯救麻木的世人。
《虹》就像一首多重结构的诗篇,向读者展示着多重的含义。劳伦斯对文学传统的沿用出现在文本的表层,对传统的颠覆隐藏在深层,两者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小说中光明和黑暗两种意象贯穿始终,说明它们是生活中的主要色彩,它们的碰撞构成生活中的主要矛盾,更重要的是,对这两种意象的巧妙运用和大胆创新表达了作者自己的思想意识、价值观念以及他与传统观念的对立情绪,当然,劳伦斯的表达是含蓄的,在一定程度上是遮遮掩掩的,因此要靠读者自己去分析、去鉴赏、去挖掘其中的真谛,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对光明和黑暗这两个意象的正确解读。
(责任编辑:水 涓)
作者简介:徐敬珍,英美文学硕士,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英语教学部讲师。
注:本文中所用译文均为本文作者所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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