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悖谬中显真性 错位里彰善恶

作者:赵素兰




  二、关于哭坟等。小说中,腊宏和红霞的形象更具有典型的象征意义,腊宏简直就是暴力的象征,而红霞则是被迫害的生命的象征。在暴力和蛮横的专制下,生命本性被压抑而致畸变,迫使人失去了正常的生理特性和心态、举止。作为“哑巴”的红霞,在腊宏死后余悸犹在,终于才敢试着第一次出门,终于她敢于一屁股坐到腊宏的坟堆上,“用脚踢着坟上的土”,痛哭嘶喊,如“唢呐的冲大调,把坟堆都能撕烂”。这是腊宏死后红霞的第一次哭喊,是久被压抑的生命的本能宣泄,是对蛮横暴力的血泪控诉,是多年积聚悲愤的总爆发。疯狂的哭喊中埋葬了一个极度被压抑、无声无息的“哑巴”,红霞要新生了!她要像常人一样生活,要去追求自己的快乐和幸福。所以她回家后,“取出从不舍得用的香胰子”,梳洗换衣后就急着到粉房去看韩冲,并情不自禁两次发笑,“哑巴”越来越体会到生活的快乐了,而韩冲则始终不理解红霞为何而笑。
  关于“哭坟”,韩冲和周围人一样,都认为哑巴在哭腊宏。这样心理错位继续进行着,红霞的笑就不被人真正理解了,而红霞的流泪,韩冲也因错位而误解。韩冲端上摊好的粉浆饼子,对正喂奶的红霞说:“吃吧,断不得营养,断了营养,孩子长得黄寡。”并劝导红霞:“你过来看看怎么样摊,日子不能像腊宏过去那样儿,要来啥吃啥,要学着会做饭。”韩冲的话语很朴实,但确是体贴暖人的心声。尤其是对红霞,腊宏在世时,她敢奢望有人这样关心自己吗?于是“眼睛里的泪水不争气地开始往下掉”,而那米团里的虫子更勾起红霞的伤心事,便“搂紧孩子捏着嗓子哭起来”。感动的泪水顿时变成伤心的痛哭。韩冲却不知这哭起于自己的言行温暖了红霞,反而认为她是因为痛失腊宏而哭,就更自责,他满眼含泪地对红霞表白:“炸獾炸死了腊宏,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给你种地,收秋……你就是想要老公家弄走我,我思谋着,我也不怪你。”韩冲的这些话几乎让我们读者也快淡忘她和琴花的私情,感觉他是一个多么善良而诚实的人,何况从噩梦中初醒的红霞呢?终于促成了“喊山”。
  三、关于“喊山”。如果说“哭坟”是红霞自由后的恸哭,“喊山”则是她自由后生命的狂欢。它起因于韩冲的一句话——“你爱干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红霞心中很看重韩冲,无疑她就把这句话当作一首对自己的生命赞歌,于是就认真地审视起自己的生活。当夜,红霞便开始洗涮自己,看着自己被腊宏打过的皮肤有的白起来了,就感觉过去的日子是真的过去了。现在,是身心都解放了!红霞从思想深处意识到了自己的新生,而且还有韩冲的关心和体贴,怎么能不激动呢?!她生命的激情终因甲寨人的“喊山”而触发出来了。
  “她的喊叫撕裂了浓黑的夜空,月亮失措地走着、颠着,跌落到云团里,她的喊叫爬上太行山峡谷的山脊把山下植被毛骨悚然起来。”那是自由的欢呼,是生命的呐喊,是对新生活的赞美。被长期压抑和迫害的人性,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以雷霆之势震响山谷,撼动人心,回荡在宇宙。“喊山”,是对专制和暴力的控诉,更宣告着专制和暴力的灭亡。它更是生命的庆典,是人生的渴盼,是幸福的宣言。“喊山”的喧响中,回旋着人类对善良和温情的向往,激荡着生命遏止不住的热情和活力。
  “喊山”后,“幸福的芽头儿正顶着哑巴的心尖尖”。她剪谷穗时的笑,是思想深处的笑,是享受着生活的幸福的笑。为新生疯狂欢呼后的红霞,明显有了常人的感觉和向往,现在才真正觉得自己是活在地上的一个人!这时候的红霞竟然萌发了爱情, “哑巴看着韩冲心里有了热爱他的感受”。喊山后的红霞在思想感情上有了质的飞跃,开始由被动感知转向主动关心,终于在韩冲被抓时迸发出了由衷的话语,挚情让“哑巴”说话了!而“喊山”也促使韩冲的思想有了质的升华。
  听到“喊山”后,韩冲的良心却被深深震撼,在和红霞的心理错位中韩冲善良的天性得到了充分展现,并走向极致。 “哑巴夜里的喊山和狼一样,一声声叫在韩冲心间,韩冲心里就想着两个字——亏欠。哑巴不哭还笑,她不是不想哭,是憋得没有缝儿,昨天夜里她就喊了,就哭了。”韩冲把“喊山”当作红霞为腊宏死去而悲痛欲绝的一次大爆发,与红霞的心理相比,真是南辕北辙。这样的错位中,韩冲早日完事的自私心理愈来愈弱,他不但郑重其事地给大改名,还准备送大上学读书,而且帮孩子们去后山摘毛桃。最后明白了腊宏是为了给孩子们摘毛桃而被炸死的,这时的韩冲想:“是咱把人家对闺女的疼断送了,咱还想着要山下的人上来收拾走他们母女仨。韩冲照脸给了自己一巴掌,两万块钱赔得起吗?搭上自己一生都不多!”最终韩冲由想早日摆脱母女仨,到毅然决定拼自己一生养活母女仨,思想由“小我”走向“大我”,韩冲善良、憨厚的性格得到了最光辉的展现。没有心理错位,就不可能把韩冲的性格刻画得这样透彻,也就不能突出地表现小说主题。
  悖谬和错位,让人物的性格更丰富而突出,因而使小说的主旨更深刻耐品。善良,能唤起生命的活力;温情,能驱使“哑巴”开口;体贴,让人间充满温暖;理解,使生活更加美好。让一切暴力、蛮横和专制见鬼去吧!人间不能没有善良、温情、体贴和理解,这是小说于悖逆和错位中所着力表述的。缺乏这些美德,就绝不会有红霞的“喊山”。“梦”中叫醒红霞的,当是这些人间的美德,而不
  只是“一个人”。唯如此,红霞才会看到“阳光是金色的”。
  “任何统一只能是现象,而且还可能是表层现象,而深刻的奥秘,则肯定在统一性之下的深层。”③《喊山》似乎是在写悲剧,本质上却有喜剧,只有深入到它的悖谬和错位中,才能听见生命内部的喧响,才能有一种回响,在心头久久回荡。
  (责任编辑:吕晓东)
  
  参考文献:
  
  [1] 《诗刊》,2000年第6期,第32页。
  [2] 《再谈“还原”分析法——以<再别康桥>为例》,
   《名作欣赏》,2004年第8期,第4页-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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