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从张承志的草原小说看当代浪漫主义文学的坚守

作者:李 华 施新佳




  关键词:浪漫主义 张承志 草原 自然 理想
  摘 要:中国当代浪漫主义文学思潮并没有消失,它仍然呈现出顽强的发展姿态,许多当代小说都蕴含着浪漫主义的精神要素,尤其是张承志的草原小说,更成为当代浪漫主义文学发展的中坚力量。
  
  浪漫主义文学思潮在中国的发展,走着一条崎岖坎坷的道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思潮席卷中国,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一起受到了严峻的挑战。稍后,九十年代商品经济大潮的来临,文学的精英意识受到了严重的奚落与嘲讽,它从社会中曾有的位置退到了边缘化,这一切都使当代浪漫主义文学思潮日渐式微。
  但中国当代浪漫主义文学思潮仍在夹缝中潜滋暗长,许多作家的作品都蕴涵着浪漫主义的精神因素。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当代著名作家张承志的草原小说创作。张承志曾在内蒙插队四年,草原生活成为他刻骨铭心的记忆,对草原生活无止尽的回忆、追述,对奇异风俗人情的不倦展示,对青春岁月的真诚讴歌,以及对理想的执著追求,都使他的创作在当代文坛上别树一帜。他以优秀的文学成绩扛起了中国当代浪漫主义文学的大旗。陈国恩曾说:“在新时期浪漫主义思潮中,最具有浪漫气质、作品的浪漫主义特点最为鲜明的是张承志。”①本文主要通过分析张承志草原小说的精神特征,试图反思当代浪漫主义文学思潮的存在特点。
  
  一、 返回自然,寻找精神家园
  
  英国的批评家柯勒律治曾大致表述过这样的看法,诗人在观察自然时,目的并不是要体验和分析自然本身,而是在寻求一种能够最恰当、最有力地传达自己头脑中固有的某种精神的象征符号,然后利用自然这种形式来表达心灵的思想和感情。可见,浪漫主义作家在表现自然时,主观表现是目的,而观察和描绘客观自然只是手段和媒介。
  张承志在草原上生活了四年,草原特殊的生活区域与价值观念都深深地影响了他。他曾说:“我是那样地深爱着大自然。我有十足的资格说我是蒙古草原的义子、黄土高原的儿子。我是美丽新疆至死不渝的恋人。”②这段话说明了张承志与自然的亲切程度。在张承志的文学世界中,他的足迹曾经跨越了蒙古草原、天山大坂、北方的河和黄土高原等许多地域,他忘情地投入了大自然的怀抱,领受着大草原特有的气味,在自然中抒发、寄托自己的情思。
  自然在张承志的小说中有着异乎寻常的重要性,他并不是把自然仅仅作为背景来描述,自然在这里取得了与故事情节等同的地位。“他笔下的自然景物总是晕染了人的情感色彩,注入了人的灵性。”③如他的作品《绿夜》对草原之夜的描述有这样一段:“浩淼的暗绿中亮起了一颗明亮的星,那是奥云娜为他举起的灯。那灯光也被染上了淡淡发绿的光晕,像是拂晓雾霭弥漫的湖面上跳跃着一簇荧光。哦,绿夜,四季的精英,大地的柔情。这绿夜抚摩着他,拥抱着他,安慰着他,使他不顾一切地朝前走。”④小说以一种充满散文和诗歌的优美语言,把自然界中的夜晚景象描绘得那样令人陶醉、向往,把温柔夜色中优美感人的灯光衬托得沁人心脾,余韵袅袅,而个人的心绪也通过这种自然景象的渲染更巧妙地表达了出来,情与景达到了统一。如果剥离了《绿夜》中对夜晚景色描写的这一段文字,小说的精髓也就消失了,很难产生如此强烈的阅读体验。
  再如《黑骏马》中,对草原和马的出色描写:“草原那么大,那么美那么使人玩得痛快。它拥抱着我,融化着我,使我习惯了它并且离不开它。”⑤以及“此刻,宇宙深处轻轻地飘来了一丝音响。它愈来愈近,但难以捕捉,像是在草原上空的浓郁空气中传递着一个不安的消息。等我刚刚辨出了它的时候,它突然排山倒海地飞扬而至,掀起一阵壮美的风暴。我被它牢牢地吸引住了,黑骏马追赶着它的步伐”⑥。对草原与马的描绘,不仅烘托了草原小说的特定环境氛围,也表达了作者蕴藏在文字中的波澜壮阔的感情。
  浪漫主义返回自然的小说,有时还表现在人与自然的对抗中。张承志不断选择人与自然对立、对抗的状态,小说中的主人公凭着心中的信念与执著,战胜了大自然,成为生活中的强者。郊远荒凉的自然因为人的介入,也显出了生机。小说《大坂》中的大坂本是客观存在的自然现象,但因为主人公要翻越大坂才能回家看望流产病危的妻子,大坂便被赋予了一种阻挡、障碍的意义。主人公坚守一个信念:“一步的勇敢,一次男性的证明,背后深埋着多少难言的牺牲呐。”⑦这是凭信仰和亲情的鼓舞在向大自然设置的极限挑战,最后他终于成功地把大坂踩在了脚下。同样,在小说《北方的河》中,主人公为了征服自然,毅然向他人认为不可行的黄河跃去,忍受着黄河水的莽莽波浪,忍受着双臂三角肌的疼痛,横渡了北方最伟大的河——黄河。自然超越了它原本的存在意义,成为一种人化的自然。在人与自然的较量当中,人与自然以一种新的方式实现了审美意义的和谐。
  张承志笔下的自然景观,不再是故事情节的单一背景,而主要表现了自然富于人性、人情的一面。同样,中国当代浪漫主义文学作品对自然景物和生存情境的描写也是内在化的,指涉的常常不是客观世界,而是人的主体精神,把自然作为自己的精神象征来歌颂、抒发,实现了浪漫主义文学回归自然的特点。
  
  二、向往神秘,追求神奇的景观
  
  浪漫主义小说渴求神奇,他们总是希望能在作品中展现奇异的景观,为读者描述一个他们未曾经历的神秘的世界,带领他们进行思想的遨游。陈国恩曾说:“神秘之所以美,其实是因为它的不确定性,蕴含着可以逗人遐想的品质——无限。浪漫主义者总是把‘美’放在‘真’之上,在浪漫的想象中追求无限的境界。”⑧西方浪漫主义者也认为,“除了神秘的事物外,再没有什么美丽、动人、伟大的东西了。”⑨中国当代浪漫主义文学作家也对此兴趣盎然。
  阅读张承志的草原小说,仿佛迎面就能嗅到浓郁的蒙古草原气味。这首先是由荒原、牧场、河流、冬雪、春雨等广袤苍凉的自然环境奠定的;其次,游牧民族的生活历史又积淀着极富色彩的民族文化和地域文化。草原上的牧猎生活,套马、剪鬃、牧羊、挤奶等日常生产劳动是宁静而温馨的,而世代相承的古歌长调、婚丧习俗和常见的摔跤、赛马、射箭等竞技活动也氤氲着游牧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氛围。可以说,张承志的草原文化本身就蕴涵着浪漫主义的因素,这对于在大都市或与自然疏离的读者而言,无疑是新奇、独特的景观,有着特殊的审美意义。
  草原生活中,自然灾害是常见的,他的小说《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就生动形象地向我们描述了草原恶劣的自然灾害和蒙古族人民坚韧不屈的生活意志。
  此外,蒙古草原欢欣快乐的生产劳动,高亢深沉的蒙古族古歌长调,美丽神奇的传说,以及沿袭久远的民族习性,都很好地表现在了他的另一篇草原气息浓郁的小说《黑骏马》中。小说《黑骏马》以流行在草原上的一首古歌串联结构故事,向我们展示了草原地区的神奇景观与蒙古人民独特的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让我们看到大草原博大吞吐的包容力。
  张承志的作品以鲜明的草原地域特色,向我们展示了来自草原地区的风情。此外,如郑义的《远村》《老井》的晋地生活特色,扎西达娃的《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灵魂》的西藏宗教伟大的精神象征,都使我们有机会领略异族神奇的自然景观与生活方式,也显示了浪漫主义的精神特征。
  
  三、 推崇主观,诚恳地表达思想感情
  
  张承志的小说具有强烈的主观抒情特点,作品蕴涵着一股奔腾不息的激情。他的作品一般很少描绘人与人之间复杂的人事关系斗争,也很少描绘客观实际的现实生活,他主要把关注点集结在对主人公内心感受的抒发上。他的情感表达方式或是直接外露的表白,或是深沉含蓄的抒情,都是浓郁的、真切的,都以一种激越的旋律深深地震撼着读者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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