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自由与奴役的抗争

作者:邝 姗




  对陷入加缪的流放与王国之悖论的人物来说,他们无法找到超越现实情境的解决方法。无论他们怎样选择,怎样行动,悖论始终存在,并没有出现解除流放状态的长远解决方法,他们最终又回到分离和孤独的生活。加缪也许在向我们暗示:只有在流放中,我们才能看见并享有王国的微弱之光。这些作品“它们描写的是那些不确定的生存领域。在这些领域里,表面上的王国变成了流放,流放则象征着通往王国的道路;在这些领域里,人处在思乡和一种总是落空的希望之间痛苦不堪”(《法国现代文学史》,第28页)。
  小说集的最后一篇《生长的石头》为如上问题作出惊人的表述并给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案。一个法国工程师,达拉斯特,离开他的本土欧洲到巴西一个小镇修一座将会造福当地人民的水坝。他到达村庄的时候正赶上一年一度的耶稣节,那尊从海上逆着河水漂来的耶稣像,那块生长的石头,让人觉得神秘、费解。通读小说后,也许,我们真的可以问,这与达拉斯特漂洋过海来到巴西,不是一种巧合甚至暗合吗?达拉斯特高大有力,几如超人;他又头顶巨石,真有一种基督担荷人类苦难的气概。但我们也许更该从达拉斯特的内心来读解这部小说。巴西当地人无疑把达拉斯特看作一个外来人,在许多方面他也是一个外来者。他来自一个文化背景与当地文明形成强烈对比的大陆,但在那儿,他从未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当地人纵舞狂欢度过圣徒乔治节那一天,达拉斯特开始和他们有了真正的接触。厨子告诉他自己在多年前发过的一个誓言,那时在海上他接近淹死的危险,于是向耶稣发誓,假如他救了他,他将用头顶着一块五十公斤重的石头参加仪式游行。达拉斯特不知为什么,答应厨子将帮助他实践诺言。这是达拉斯特第一次成功地和村民交往的尝试,但并没有立即结束他的孤立状态。圣徒乔治节那天晚上,达拉斯特亲身参与了当地人疯狂的歌舞,沉浸于猛烈敲击的鼓声、热气、烟雾和身体的气味。但他仍是一个外来者,无法在仪式中彻底忘掉自己,加入到对神灵的膜拜中,当厨子告诉他,“他们要跳个通宵,但他们不愿意你现在还在这儿”(《加缪中短篇小说集》,第309页)时,无疑是残酷地提醒达拉斯特,你是异族人。
  直到神圣游行的那天,达拉斯特才和这些人建立起令人满意的情感接触。当厨子为履行誓言而头顶五十公斤重的石头游行,就要支持不住的时候,达拉斯特跳到他身边将石头顶到自己头上,走过广场中心以后,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向左边拐,离开通往教堂的那条路,迎着朝圣者们走去。达拉斯特到了厨子的茅屋,把石头扔在屋中央还冒着红光的火上,他在那儿拼命地大口呼吸,他听见他身上升起一股欢乐的暖流,这欢乐是模糊的、急切的,他说不出是什么。达拉斯特的行动无疑是宣布生命的崭新开端,通过这一行动他表明了自己和这些艰苦劳作、贫穷、困惑的人们之间兄弟般的情谊。他的行动被他们理解了,因为厨子的兄弟对他发出邀请,“坐下,跟我们在一起吧”(《加缪中短篇小说集》,第319页)。达拉斯特在这片土地上不再是一个陌生人,他征服了自己所遭受的分离和孤独,找到了自己在这片土地的位置,找到了生命的位置,终于结束了流放状态,进入人与人之间充满爱与理解的王国世界。
  不论流放对于加缪来说有多少种含义,也不论在现实生活中流放是真实的、实在的,而王国往往是可望、可感却不可即的一个虚幻。此处又回到了论文开头所说的:流放以它特有的方式为我们指出了通往王国的道路,唯一的条件是我们要懂得拒绝奴役和占有。加缪心中的王国始终是人与世界和谐一致,人与人之间满怀爱与理解的兄弟般情谊这样一个境界。与贯穿加缪创作的寻找对于荒诞的超越和反抗这一主题相联系,我们不难发现,在加缪要求现世的人都情同手足这种号召中,深刻蕴涵着他的人道主义的伦理道德立场,人与人之间满怀爱、理解与手足情谊这幅人类大和睦景象是加缪美好的愿望。
  (责任编辑:水 涓)
  
  作者简介:邝 姗(1975-),硕士研究生,上海行健职业学院人文系讲师。2003年11月入选上海市教育委员会“上海高校优秀青年教师后备人选”,并于2005年9月完成“上海高校优秀青年教师后备人选”科研项目,被评为“上海高校优秀青年教师”。
  
  参考文献:
  [1] 罗歇•格勒尼埃.阳光与阴影——阿尔贝•加缪传[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2] 张容.加缪——西西弗斯到反抗者[M]. 长春:长春出版社,1995.
  [3] 阿尔贝•加缪.加缪中短篇小说集[M]. 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7.
  [4] 康纳•克鲁斯•奥布莱恩.加缪[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5] J•贝尔沙尼,M•奥特兰.法国现代文学史[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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