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论《平原》中的性话语

作者:任亚荣




  
  三、畸形性爱中的沉重追问
  行文至此,已经足以解读出王家庄的人们笼罩在“性爱”这一隐秘行为和权力焦点下的深深无奈,然而,最荒谬的一幕人生尚未出场。当毕飞宇为读者展现了一出又一出性爱折射下的人生悲剧的时候,他是决意要将这悲剧推演到极端的。
  当人的性爱追求在同类所组成的世界里找不到倾诉和寄托,便毫不犹豫地求助于动物的帮助。关于人和动物的性关系,小说里共有两处,一是养猪场的老鳏夫“老骆驼”,他的养猪场位于与村民隔绝的野外,长时间与人群的隔绝并未熄灭他的性欲之火,使他将自己对异性的渴望转移到猪身上,天长日久,终于和一头小母猪发生了性关系;二是大队支书吴蔓玲,单恋端方的她由于性别的、权力的种种因素不得不长期压抑自己的潜意识,就这样,她和自己养的一条公狗“无量”“搞”上了,甚至在无量有一次在吴蔓玲脚背上射精后,她一厢情愿地将无量当作了“亲人”。仔细分析这两处人和动物之间的关系是很有趣的,前者是猪和“猪群中的人”之间的性关系,被社会权力法则排斥在人群之外的老鳏夫似乎已经被动物化了,他被动地追随着猪的生活节奏,领受着猪的喜怒哀乐,最后他发现人并不比猪智慧多少,高贵多少,在猪身上他甚至找到了某些人类社会中长久缺失的温情;后者是人和“人群中的狗”之间的性关系,固守着权力威严的大队支书吴蔓玲在内心里将他人与自己隔绝开来,而更愿意主动地接近一条不会对她的权力系统产生丝毫威胁的狗。与老鳏夫的猪相比,吴蔓玲的狗更多地打上了人的烙印,但二者的结局却是一样的:在一个规训无处不在的环境中,人并不比动物更高尚、更纯洁,这是极具讽刺意味的。 “有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正英勇、矫健地守护着她,环绕着她。这样的日子多好呢。吴蔓玲踏实了。安全,其实就是幸福。”这样的小说细节促使我们追问:当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失去了所有身体和精神的依托,而把渴望的目光投向动物时,幸福究竟该怎样定义?难道真的像吴蔓玲那样,把幸福等同于一种简单的扭曲的安全感?从这点上说,小说以吴蔓玲对端方的痴狂告白结束,“端方,我终于逮住你了!”实在是颇具深意的。每个人都在追求性爱,但迫于强大的规训机制,人的身体进而是情感的被束缚,被嘲弄,每个人注定会在追求性爱的途中与自己追求的东西擦肩而过。
  可以说,性爱的错位是小说世界里人们的基本处境。在《平原》中,性在初级意义上使人们体味到了生的乐趣,并赋予人们生的追求,但在鲜活的个体生命中,性却又如同一个罪恶深重的惯犯,把他们一再地推向死亡深渊,使他们找不到爆破点,找不到出逃的道路。荒诞的年代虽然早已成为历史,但小说中人们深长的叹息却从历史深处传来。或许,几经时空流转后,我们仍然觉得他们的叹息似曾相识。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任亚荣(1977- ),上海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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