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洪荒年代的“洪荒”叙事
作者:戈双剑 杨 晶
开午饭了,“这是劳作当中最快乐的时刻,当然,是短暂的。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男将们和女将们的身子闲了下来,嘴巴开始忙活了”。“那其实是他们必然的一个话题,扯到男女上去了,扯到奶子上去了,扯到裤裆里去了,扯到床上去了。”队长被扒了裤子“卖蘑菇”,虽说这样的事经常发生,但每一次都新鲜,都笑人,都快乐,都解乏。这种田间地头的野趣,是那时农村生产时节的唯一娱乐。而达到的效果就是“为什么闺女们到了出嫁的时候在一些细节上都能够无师自通,都是在劳作的间歇听来的”。田间地头的野趣成了她们最早的性启蒙教育。这其中包括三丫以及端方。
人物的人生意识与历史意识,在《平原》中体现得并不多。然而正是这种人生意识的贫乏却反衬出了“洪荒”年代对人性的压抑。作为农民的端方,在高中毕业后,唯一能作的就是回到王家庄成为一个正式的壮劳力。然而作为“追求意义的动物”,端方“心底里却对背脊底下的泥土突然产生了一丝恐惧,还有恨。泥土,把你的一生一世都摁在上头,直到你最后也变成了一块泥土”,“一股子没有由头的绝望袭上了心头,酸楚了”。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去当兵,那是离开王家庄的唯一办法。作为王家庄最后的两个知青之一的“混世魔王”,在开始的积极表现没有得到回报后,便彻底泄了气。同样是知青,吴蔓玲却成了王家庄女支书,对她来说,不是走不掉而是不想走,这和混世魔王想走走不掉完全不同。吴是政治理性狂热的年代的产物,她的世界里只有所谓的政治意义上的集体,而没有个人。但同时作为“铁姑娘”的她,又对平凡的爱情有强烈的渴望。为了保全名节和期望的爱情,在被混世魔王强暴后,不得不让他当兵离去。人物与故事的荒诞折射出一个丧失理智和人性的狂热年代。
小说的爱情主题值得推敲,这个主题当中包含了深厚的文化背景。这其中有端方与三丫的悲剧,端方与吴蔓玲的悲剧。三丫是主动爱上端方的,但她的出身使双方有了差距。野蛮的年代里,这几乎是致命的。但这爱,自觉性和自制力不能束缚。三丫与端方的爱情没有过渡,终于直接把等待变成了结果。他们在小学校里狂野的性爱,揭示出农村青年男女对爱的自由的渴望。然而,三丫最终还是死去了。为了摆脱束缚且抗争双方母亲的意愿,她喝了假农药。作为医生的兴隆显然知道三丫没事,但是为了避免给人造成“假死”的感觉,而不得不伪装送去镇医院,同时误输了放在输液瓶中的汽水。三丫死了,真死了,她的死虽有偶然性、事故性,但这其中却浸透了农民的劣根性和集体无意识。
端方是个英雄,是王家庄的英雄。然而,英雄的爱情和人生却是悲剧,这其中多是作者匠心独运的精巧结构,背后却隐含了复杂的历史情感、乡土情感:既爱又恨,既有回忆的苦涩又有难以忘却的情怀。这样就容纳着作者的文化体验和文化诠释:洪荒的年代,“洪荒”的叙事。
集体说谎症、劣根性的集体无意识、杀人的无物之阵,不仅造成了时代的悲剧,也严重影响了“文革”以后的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社会的绝大部分话语者在“文革”时期不得不遵从这一原则,进而造成整个民族文化的异化,造成民族品格的灾难。小说《平原》描写的时代“是一个精神狂热、本能压抑和命运惨烈的时代”,而今天读者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伦理颠覆、浮躁纵欲和众生万象的时代”(余华《兄弟》后记)。在这两种时代的张力中,重新面对历史,重新检视我们的过去的和现在的时代、人性,会得到一个词:“洪荒”。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戈双剑、杨晶,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博士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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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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