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日常生活经验意义上的《伤逝》
作者:李 军
子君因追求爱情自由背离了她所属封建家庭的生活经验,而被爱情抛弃后却又不得不回到原来的生活经验中去,而这种生活经验则把她看做生活的另类,于是她不得不遭受别人的威严和冷眼。如果子君完全是一个真正的时代女性,拥有一套自己的人文价值观,那么当她面对威严和冷眼时,她就会无畏地去面对。而她如果依然认同原来的生活经验,那么不必面对别人的威严和冷眼,她自己就会陷入严重的自责与悔恨中,而别人的冷漠则会让她更加无地自容,事实上,小说中的子君恰恰是后者,于是她只能独自负着虚空的重担生活在痛苦的岁月里,郁郁而终。
形而上的忏悔
“作为生命机体,人的天性存在着自私性,它驱动我们关心自己的利益;但人类不只具有关爱自己的情感,也有能感受他人之情的同情。”涓生对子君的放弃是为自身减负的一种体现,本质上是自私性的表现,但他感性中的良知却又在提醒他,他不应放弃对子君的责任。因此,他想到过子君的死,有过忏悔,然而他又迅速怯弱地逃开了,他更关心他自己。他在想象中看到子君离去后他的新生路,似乎子君离去之后新的生活就会开始。此时的涓生既没有意识到相识子君前的生活处境,也没有看清他以后的路,他只是一厢情愿地对新生的路充满美好的期待,完全是从身体感觉出发的一种生活想象,一种缺乏理性思考的模糊的设计。离去时的子君为他整顿好了生活的全部材料,这让他心情异常沉重,子君的做法反衬了他的自私,使他陷入更深的愧疚。子君离去后的一年内,他的生活仍然困窘,他并没有实现当初对生活的想象设计,同时他无法摆脱内心的自责。这时的子君幻化成他愧疚的对象,子君不会影响到他前进的路,他新生的路,可是他却让子君一个人承受虚空的重担,他良知上难以平定,尤其是在得知子君已经死去时,他更加感到无限的沉重,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忏悔中。落魄的涓生处于情感的低谷,子君的死加深了他的悲痛,他将个人之痛化作对子君的追悔之痛,因此对于子君的痛悼是扩大了的悲痛,是发酵了的情感。涓生的思想离不开新旧杂糅的“五四”文化背景,虽然他耳濡目染了个性解放的启蒙文化,但他的骨子里剔除不了传统的道德伦理的重负,是他把子君引出了父辈的家门,同时也是他把子君驱逐回父辈的家门,她的死与他有直接的关系,从民间道德逻辑来说,他属于背信弃义或忘恩负义之列,无形的道德监控加深了他的自责,因此,他对子君的忏悔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偏离了对子君的真实感受,成为形而上的忏悔,是为忏悔而忏悔的显现。
文学作品不是日常生活的复写,从日常生活经验的意义上观察文学也许不能穷尽文学的审美特征,但日常生活经验毕竟是理解文学作品的一个很重要的窗口,从这一角度审视文学能够更加清晰地敞开从日常生活到文学艺术之间的内在逻辑,对于《伤逝》的解读即是如此。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李军,文学博士,洛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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