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无法双飞的幸福鸟
作者:周礼红
摘 要:赵玫的《一个物质男人最后的梦想》我们已明显地看到了性别与文学的关系,作者不仅解构了“男权主义”,而且质疑了女性自身的局限性,暗示着追求双性和谐的艰难。
在赵玫的《一个物质男人最后的梦想》我们已明显地看到了性别与文学的关系,这其中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便是被西方女权主义者看作是妇女受压迫的根源的男权主义问题,这种男权主义有时又称为父权制。这是因为作为一种普泛性的人类生存制度,是一种绵延了数千年人类生存的历史,同时它是一种覆盖面极大的人类生存现实,涉及到包括两性关系在内的又绝不仅仅是两性关系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涉及到由这种制度化的生存现实所决定和衍生出来的人的意识和无意识,心理和潜心理。文学作为一种涵盖,囊括了人类生活的各种主观因素,各种人性的和社会历史的精神和物质的复合体,男权主义是文学的一个庞大的无以摆脱的阴影,甚至可以说是文学的一种潜规则。在《一个物质男人最后的梦想》中不仅解构了“男权主义”,而且质疑了女性自身的局限性,暗示着追求双性和谐的艰难。
一、打翻在地的“男神”
在《一个物质男人最后的梦想》下,不但有男权主义的身影,而且,作者又赋予了男权主义在中国21世纪新的内涵,文中的男权,是以金钱和知识的面目而出现。其中彼尔的父亲是拥有几千万的暴发户。这个男人是靠着艰苦奋斗才挣得了一份可观的家产,他和很多女人有关系,但是那些关系都很短暂,彼尔也曾看到过一些美丽年轻的女人向父亲讨要青春,但父亲好像从不惧怕她们。因为他有足够的钱,他坚信钱能摆平一切,他残酷地对待身边的女性,特别是彼尔的母亲,父亲总是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家中独守空房,像那些寂寞烟花,不知道向谁绽放。母亲像父亲的其他女人一样变成了被侮辱与被伤害者。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这部研究父权的经典著作里,根据考古学家摩尔根的《古代社会》一书和巴霍芬的《母权论》一书的发现,提出了人类社会由原始的母系制社会到父权制社会的划时代演变,并认为这是“女性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失败”①这样占人类一半的女性作为一个性别的失败的标志性事件,就是有财产和私观念的产生以及由此而带来的“生育确凿无疑的出自一定父亲的子女”②以继承父权的要求。不言而喻,这就必须以女人对男人的绝对忠贞和男人对女人的人身占有为前提,父权制与奴隶制,封建制等一切人对人的压迫,统治的制度并存,以子承父制的“家天下”等级制为起点,建立起“三从四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一整套人身占有,人身依附的行为规范,道德规范,这是父权制社会讳莫如深的一种统治秩序,这种父权制事实就是男权主义。于是当彼尔听说父亲在很早以前就有其他女人时,母亲却总是流着眼泪为父亲辩解。母亲说无论父亲怎样在外面逢场作戏都不会离开这个家的。因为他视彼尔为生命。为了彼尔也可以牺牲一切,所以他怎么能背叛自己的生命呢?
赵玫是一个是有鲜明的女性主义立场的作者,她对深受男权主义毒害的彼尔的母亲只能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为什么彼尔的母亲就不能争取女人应有的幸福,对于一个缺少女性自主意识的女人,作者只能让同“男权主义”一起灭亡,在一声车祸中葬身,从而表达作者对这种财富男权的反叛。教授西江是一个已婚男人,是一位知识男权的代表。他凭着自己的知识的话语权,对自己的女硕士虹进行贪婪地占有。据西方女性主义者研究,男权主义这个概念到20世纪70年代扩展为多层面的关于压迫的概念,人们才渐渐认识到男权主义意味着一种社会结构,男权主义为制度,是一个社会常数,这个常数贯穿其他所有政治、经济和社会形式。
“人性开始物化了,对性别敌视也因此开始”③,男权主义的结构里存在着很多病态的使人精疲力竭的后果,男权主义的悲剧是把女性变成女奴的结果,它不仅是男人的自我毁灭,也是女性的自我毁灭。在一个物质男人最后的梦想中,西江教授不但占有虹的身体,而且占有了她的精神,虹这个第三者女性在怀有西江的孩子之后,被西江残酷地遗弃。这时虹的女性意识不但没有觉醒,反而把教授西江和教授太太青冈请到她和丈夫彼尔新婚燕尔的家中,握住西江的手并告诉他,她对他的爱是永远的。虹已经变成了教授西江的精神女奴,最后她只能毁灭女性的自我意识走向死亡。
文章作者在解构教授西江这位男权主义的代表者运用了一种巧妙的叙事策略,教授西江出现均在女性想象与回忆中被发现、被叙述、被审视,它是精神危机者,是苍白空洞的能指,是来去匆匆的配角,是流水生活中波澜不惊的水纹。本文与《上帝也知道梦不可追》情节相似,但解构的方式略有不同。在《上帝也知道梦不可追》中,一个女画家的丈夫与他手下的女职员小希在工作长期默契配合中形成了友谊,日久天长,彼此之间产生一种未经明言的意情。女画家敏感地意识到了这种威胁,与男人多次发生争吵和冲突,但是男人以小希母亲去世要善后及工作需要等无懈可击的理由,与小希频繁接触,游走在爱与友谊的边缘,最后终于红杏出墙。而女人为寻求解脱,以离家出走甚至背叛丈夫主动与新知画廊的老板发生关系的方式,来惩罚丈夫和寻求心理平衡,却摆脱不了灵与肉分离的困境,在忍无可忍、筋疲力尽之后,作了冷静的选择,告诉丈夫自己有过背叛的行为,坚持出卖象征家庭隐秘的一幅油画《上帝也知道梦不可追》,并在吻别丈夫时刺伤丈夫,以理智得似乎疯狂的行为表达出跟这样仅有性爱而没有灵魂的婚姻关系一刀两断的决绝与悲壮。在本文中赵玫一反前期小说“爱是永久的期待和忍耐”④和《上帝也知道梦不可追》中偏执和理想化的做法,而是采取了一种更接近中国本土化的反叛方式。既然男人可以在外边找情人,为什么女人不能在外面找情人。正如赵玫在她的散文《女人深仇恨》中说道:“谢烨作为女人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谢烨为什么不能反抗?谢烨为什么不能在丈夫顾城爱上别的女人之后也爱上别的男人?又为什么非要忍辱负重陪伴一个伟大天才一个精神病患者一生?那么谢烨她自己呢?她的独立人格呢?她的那些如泣如诉如诗如画的散文呢?”于是作家青冈就去爱了,爱了一个非常爱她的男人,在高尔夫球场他们真诚地拥有灵与肉的结合。她和彼尔如此温馨地单独相处。“有美酒和咖啡,还有不期而至的头痛,因头痛而至的温存与关切。这难道不是反抗吗?这样的反抗甚至是致命的。”⑤
二、在爱途跋涉的男女
在《一个物质男人最后的梦想》中作者不但解构了男权主义,而且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懂得体贴、支持、帮助和有爱心的男人”⑥——彼尔。这是在中国当代女性文学史上是不可多得的典型形象,同时作者在张扬女性自主意识,塑造了一位优雅、高贵、多才的女作家青冈之际,也质疑了女性,审视了女性自身的局限性。
1.有爱心的男人——彼尔
赵玫一反过去写作风格,在小说中成功地塑造了一位有爱心的男人彼尔。在《上帝也知道梦不可追》中,画廊老板是薄情寡义的;《高阳公主》中武三思是世俗的;《朗园》中的萧小阳是粗暴与自私的。像彼尔这位有爱心的男人在赵玫以前的作品中是很难找到的。而在《一个物质男人最后的梦想》中他却是一位宽厚、体贴、帮助别人和有爱心的男人。彼尔因为父亲而懂得了要珍惜女人。无论什么样的女人,特别是那些曾经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所以当虹在那个美妙的深秋时节在郊外的荒寒中向他讲述了她不幸的过去,彼尔非但没有鄙夷反而更加怜惜她,于是,他突然意识到虹就是那个他一直寻找的需要他保护的女人。尤其当他得知虹已经怀孕,他就更是当机立断下决心娶其为妻,尽管他对这个不幸的女人并不了解,甚至对她腹中的那个孩子也曾怀疑过,但彼尔还是义不容辞地安排了他们的婚礼。他曾经说过要成为虹所有孩子的父亲,作为一个男人,他就必须要信守诺言。他用宽广的胸怀帮助虹,并且永远地怀念死于车祸的母亲,永远怀念那位迷惘地坐在窗前日以继夜地等待父亲的母亲。让彼尔无法忘记的女性除了妻子和母亲之外,就是女作家青冈了,青冈是一位优雅、高贵、敏感、多才的女作家,在彼尔未认识虹之前,彼尔就常坐在“日落咖啡”的角落里欣赏坐在窗口的穿着棕色调的衣服雕塑般的女人青冈,他爱青冈,愿为青冈付出一切。彼尔在一次签名售书活动中一次买走了一万册青冈的小说,然后彼尔开车把青冈带到高尔夫俱乐部,优雅而体贴地为青冈打车门。青冈欣赏彼尔的办公室,喝着最好的咖啡,当青冈突然头痛时,彼尔亲自为青冈倒水服头痛药,天气快凉时,彼尔把青冈的棕色披肩裹在她身上,接着他们驱车前往烟波浩淼的大湖,湖水波澜不惊,那是一种令人震撼的美。然后,彼尔为青冈请来世界上最优秀的兰波,演奏委婉而忧郁的笛声,并且彼尔说刚刚在海边买了一个更大的高尔夫球场。会有最好的住房,其实这一切都是为青冈。“有谁能像这个男人这样崇拜她?又有谁能像他那样把她的所有愿望都当作目标来实现呢?青冈不知道世间还有什么样的行为堪称爱的。是的,如果没有爱,一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所有的一切吗?”⑦最难能可贵的是这样一个有爱心的男人在虹死后,一直带着教授西江和虹的孩子去美国,而当青冈缺乏勇气退回旧家庭时,已在美国生活多年的彼尔仍然深深地爱着青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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