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芙蓉出水 自然天成

作者:王彦锐




  汪曾祺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为数不多的毕生“专攻”短篇小说的作家。早在1947年汪曾祺就已探索短篇小说的艺术实验,并把短篇小说归结为是“一种思索方式,一种情感形态,是人类智慧的一种模样”{13}。在当代文学史上,汪曾祺可谓唯一一位专写短篇,而且成就斐然的作家。汪曾祺曾说过自己写短篇小说的原因之一是“中国本有用极简的笔墨摹写人事的传统”。因其“简”,小说才呈现出平淡幽远之境。汪曾祺小说的“简”表现为篇幅的“简短”,语言的“简练”,笔墨的“简淡”。汪曾祺的小说,往往一个生活的横截面、一个场景、一点情绪便构成一篇小说,无需再添枝加叶,繁复雕饰,制造情节。汪曾祺的小说虽短,却不“浅”,它是排除“浮躁”之后的“沉淀”,经思索过滤后的“沉淀”,是清新而深远的。因其“简短”的篇幅,过滤后的“沉淀”,小说的美当是自然天成,生气远出,清新自然。试想,一篇长篇累牍、情节曲折复杂、叙事滔滔不绝冗长的小说,会呈现自然平淡的艺术风貌?汪曾祺小说的“简”还在于其结构的“简单”、语言的“简练”。上文“审美化的文体形式”已专门论述汪曾祺小说的语言。汪曾祺小说的语言平白、朴实,如春寒料峭时节的白玉兰,颇有那种绚烂之极而归于平淡的简约美。汪曾祺小说的语言,简练而精到,平白而蕴藉,可谓韵味十足,耐人寻味。汪曾祺主张小说的语言是要“揉搓”的,精心打磨之后的语言才会因其简练、平白、质朴为其小说灌注平白淡远、清真自然的美。汪曾祺说过:“我的调色碟里没有颜色,只有墨,从渴墨、焦墨到浅得像清水一样的淡墨。”他就是用“像清水一样的淡墨”{14}为小说艺术留下一幅幅清新淡远的山水画。
  汪曾祺小说的“散”是其小说最显著的外部特征。“散”是指他小说结构的“散”。汪曾祺写过一篇谈小说的文章,说结构的精义是:苦心经营的随便。即苏东坡说的:“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这样一来,便达到小说的最高境界。汪曾祺的小说多是短篇,这样的境界较易把握。因为小说多是一人、一事、一景,在结构上又追求“文理自然、姿态横生”的“随便”,所以小说结构无定式,多简单疏朗。“简单疏朗”的结构之后便是信马由缰,为文无法的“散”。其实“散”“淡”在内涵上是相通的。“随便”的“散”是一种自由自在的自然淡泊状态,它所蕴涵的正是一种淡然平和、适性自然的美。
  汪曾祺小说结构的“散”,使其小说具备散文的美,散文的广度,正如他自己所言“散文的美是‘一点大块噫气名为名’的那种遇到什么都抚摸一下,随时会留连片刻,参差荇菜,左右缭之,喜欢到亭边小道上张张望望的,不衫不履,落帽风前,振衣高岗的气派”。也是“我所要求的随意说话的自然”。结构的“散文化”所呈现出正是淡然、随性、平和的艺术风貌。汪曾祺穷其毕生于文学中所追求的就是这样自然平淡的美。
  汪曾祺小说创作中的“诗性”是贯穿其中的基因,正是文学的“诗性”,使文学超脱于现实功利的目的和存在表象,进入更加高尚纯粹的理想境界,成为慰藉感情和心灵的超然力量和进入历史本真的审美通道。人心浮躁的当代文学必须更多地复归美学诉求,以最原初的“真、善、美”的标准把脉文学的价值取向。汪曾祺的小说无疑在这方面给我们以启迪。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王彦锐,西安财经学院助理研究员,文学硕士,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① 童庆炳:《文学审美特征论》,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②⑤⑥ 汪曾祺:《自报家门》,《晚翠文谈新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版。
  ③④ 汪曾祺:《我的母亲》,《汪曾祺全集》第5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⑦ 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⑧ 汪曾祺:《我是一个中国人》,《晚翠文谈新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版。
  ⑨ 汪曾祺:《我的创作生涯》,《汪曾祺全集》第6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⑩{14} 汪曾祺:《晚饭花集·自序》,《晚翠文谈新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版。
  {11} 汪曾祺:《汪曾祺自选集·自序》,《汪曾祺全集》第4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12} 汪曾祺:《〈大淖记事〉是怎样写出来的》,《晚翠文谈新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版。
  {13} 汪曾祺:《短篇小说的本质》,《汪曾祺全集》第3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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