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奥威尔《1984》的空间解读

作者:田俊武 唐 博




  在《1984》的最后一章中,对温斯顿的拷问和监禁,使读者进一步了解政府建筑的内部。这里没有任何窗户,也找不到出口,完全与世隔绝。这样的空间设计,使得人无法知道或者计算时间;同时,也看不到任何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使得人的思想无法与任何具体事物产生联想。在西方人眼里,自然是上帝的象征,而在这里上帝是不存在的,即没有获得救赎的希望。进一步讲,温斯顿所在空间的方位也无法确定,你无法确定他是在地上还是地下。这种相对的空间更使人感到无可依托,使人感到自己的零化与虚无,感到人的自我意识已经随着空间和时间上的消失而不复存在了。没有出口的建筑和一切空间方位的定位混乱,使人的思想混乱和黑暗到了极点,甚至到了绝望的地步。
  《1984》中最后一个物理空间是地域空间。从全球角度来看,作者在小说中构造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即在未来的1984年,世界仅存三个寡头国家,它们之间彼此矛盾,但为了共同的利益也互相勾结。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地域空间也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它摆脱了来自宇宙的威胁和影响。就同一的统治制度而言,各自的意识形态的统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在这样的世界中,人类没有退路可逃了。而福柯提出的用地方的个性来反抗全球化的理想也成为泡影。
  
  四、抽象空间——温斯顿的心理空间
  
  “心理空间”由多层次、多角度的抽象思维组成。温斯顿的心理空间主要由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个层面构成,揭示这三个层面就可以全面把握处在极权社会的温斯顿身份本质,正如奥威尔所说的:“谁控制过去就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就控制过去。”(奥威尔,1949:37)温斯顿的过去主要指他的回忆,亦即他的历史空间。从温斯顿几次对过去的模糊回忆和假想可以看出,他过去的记忆是破碎的。在极权统治开始之前,他的家庭是个只有母亲和小妹妹的无产阶级家庭,饥饿和穷困折磨着这一家人。温斯顿不但没有帮助这个家庭共渡难关,却给予他母亲和尚在襁褓中的妹妹以致命的打击。这样一个人,会为了自己出卖任何一个人,又何从谈起为了广大民众而革命呢?在极权主义上台之后,他的地位显然与之前大不相同了。那么他是如何获得文化知识?又是如何成为党员并得到工作的呢?
  小说的开头从温斯顿的中年写起,而温斯顿的过去是从他自认为是不连贯的回忆中得知的。他的回忆为什么是模糊、断裂,甚至不真实的呢?这就有必要通过对他的心理空间的多角度解剖来解决这个问题。他的母亲、襁褓中的妹妹和他的妻子都是从他的个人视角展现给读者的。他原来是一个无产阶级孤儿,但是到了战争结束的时候他却已经成为党员和社会的中层阶级。他是如何从下层阶级上升到中层阶级的呢?
  温斯顿从来没有回忆过。但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他的高升是要有所付出的。在书中,奥威尔对于温斯顿偶然去无产阶级生活区进行过描写,却没有对他每天下班后例行参加各种公社的活动进行描写。这就成为了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盲点。他向奥勃良表决心时,不假思索地说可以去做一切迫害别人的事,而并不考虑事情的后果,即给他人带来伤害。可能有人会说,温斯顿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反抗那个极权世界。然而,他在阅读奥勃良编写的果尔德·施坦因的书时,表现出十分赞成和认同的心态。这说明他的政治思想是盲从的,他在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因的时候,就盲目地开始了不人道的行动。温斯顿的这些行为表明他其实是个自私的唯我论主义者,他不仅在过去背叛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也预示着在结尾出卖他的爱人裘莉亚。但我们却不能把温斯顿看成一个完全是在自然主义世界中的人物,他与德莱塞笔下的嘉莉妹妹和哈代笔下的苔丝不同,他是有自我意识的。在小说中,温斯顿会经常把一些幻想当成是回忆,把自己的卑鄙行为当成是模糊的、不连贯的东西,甚至对他母亲的失踪也不加以探究,只是想象一下母亲可能的后果。他有意识地把自己的记忆空间和幻想联系起来,目的是在逃脱良心的谴责。可以说他是个双重思想的两面派,表面上他不屈从极权,然而作为一个极权主义政权的党员,表面上的反抗和深层次的认同,就是一种双重思想的使用。在他对果尔德·施坦因的观点认同时,他就已经认同了极权制度的统治,那又何以谈得上反抗呢?如果要反抗,那首先要反对的就应该是他自己。在小说的最后,他已经失去了自我,化成了一个极权主义符号。
  
  五、结 论
  
  奥威尔《1984》用一个年代作小说的题目,本身就赋予极权世界一个形而上学的题目,即这个世界将在未来的某一时间点成为政治制度的永恒。在这个未来的时间点,极权统治下的世界空间将是一种封闭的、永恒的、混乱的、令人忧虑的和霸权存在,权力的实施渗透于每个空间的角落。由于空间对人的认知形成是关键的,所以在这种空间中生活,不仅会让人感觉禁锢、焦虑、绝望和无奈,而且在对人的身体进行规训的同时也让人的逻辑思维发生混乱。但由于空间概念对思维的影响大部分是无意识的,所以它们很难被察觉和抵抗。在这种空间中,温斯顿本人也成了自我极权的象征。他是极权空间的建构者,他的心理空间即是极权空间的投射,他无法反抗,因为他不会解构自我!
  (责任编辑:水 涓)
  作者简介:田俊武,文学博士,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外语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社科版)文学编辑,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唐博,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外语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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