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认知图式视角下阿甘的思维风格
作者:曹金梅 秦伊楠
摘 要:认知图式理论关注人已有的知识体系和空间认知结构,这为分析文学作品中人物或叙述者的思维风格提供了新思路。《阿甘正传》的主人公阿甘,由于本身智力缺陷和奇特的生活经历,形成了独特的自我图式、事件图式和群体图式。逐一分析这些图式不仅可以更好地把握阿甘的思想和情感,而且有助于理解作品在滑稽、荒诞之中寄寓的严肃主题。
一、引 言
认知心理研究领域关于图式概念的理解目前存在着两种倾向。一种把它看作知识表征形式,专指大脑为了便于信息存储和处理,将新事物与已有的知识、经历有机组织起来的完整的信息系统。{1}这种作为相关知识和信息网络的图式已被广泛应用于阅读理解、听力理解、词汇习得、翻译和文化教学等的研究中。{2}另一种则更强调身体及环境的互动,强调以空间为基础的认知结构,这不仅为深入探讨人类的个性化心理和认知状态提供了新思路,同时也为解读文学作品提供了新平台。思维风格是认知状态在语言上的表现,对它的研究正经历着由对语言形式的关注到对心理探索的发展{3},因此有理由相信图式理论必将在分析人物或叙述者的思维风格中发挥作用。阿甘是温斯顿·格卢姆成功塑造的一个具有独特思维风格的“天才白痴”形象,本文将以他与众不同的图式体系为切入点对其思维风格进行解读。
二、阿甘的自我图式
人们在经验积累中,会逐步形成对自己的品质和特征的概念,这种概念被称之为自我图式。阿甘天生就是白痴而且一直被当作白痴对待,因此“白痴”的概念就成了他自我图式中必不可少的脚本。自我图式是人衡量自己的纬度,也是组织和指导与自我有关信息加工的标尺。{4}作为一个有意识的白痴,阿甘从不掩饰自己是白痴和自己对白痴的想法。小说伊始,他就用了几段集中讨论白痴的话题。他用“当白痴的滋味可不像巧克力”来归纳概括自己的白痴生涯,用“我个人宁愿把自己当作是个弱智,或是什么的——绝不是白痴”定位自己在白痴群组中的位置。阿甘坦言自己反应迟钝,但他同时认为自己“可能比旁人以为的聪明得多”,原因是“我脑子里想的东西跟旁人眼睛看见的有所不同”{5}。
自我图式在不断激活和修正中逐渐成为广义思维模型的一部分,并开始在很多认知过程中起作用,如组织记忆,凝聚注意,解读经验和系统行为。阿甘是从一个白痴的角度讲述自己的历险故事的,其间他不失时机地倚傻卖傻,运用自己的白痴图式来抒发对周边世界的感知和认识。一开始,阿甘就致力于树立自己的白痴形象和确定白痴的视角。他援引实例说明自己如何无知和天真:帮人推了十一二车土,只领到一块钱工资却还要对人说“谢谢”;自己唯一的学问是对白痴略有所知。他列举了文学作品中的许多白痴形象,认为他们“都比旁人以为的聪明”。并在做出此评论之后,故意用“嘻嘻”的窃笑突出他的傻。随着白痴图式被激活,阿甘对他的所见所闻进行了一系列率真而刻薄的评论,这为理解其独特的思维方式提供了鲜明的线索。
阿甘生命中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在“傻瓜”学校接受初等教育。在这所满是“各种程度的弱智,癫痫病患者”的古怪的学校里,老师让他们用手指画画,做小东西,教他们系鞋带和如何不打翻食物等。他们所念的所有的书就是“如何识别路标和分辨男女厕所”。这就是一个傻瓜眼中的傻瓜学校。阿甘认为这样的学校并不太坏,因为它阻止了一群弱智四处乱跑,避免了他们惹人烦。对于学校这一办学宗旨,阿甘表示出万分的理解。“这个道理连我都懂”,阿甘在解嘲自己的愚蠢的同时,更是透过这种辛酸无奈的话语表达了他对这种所谓教育的不满和谴责。成为足球运动员是阿甘生命中另一个具有转折意义的事件,而对它的叙述和评论使我们对阿甘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阿甘对足球规则、打法一无所知,却偏偏被教练选中,而入选的理由仅仅是他的身高和体重。练球时,队员们猛追拿球的阿甘,他拼命奔跑,一连闪过了七八个人,这让教练激动不已。而阿甘则认为他太大惊小怪了,对他而言这只是本能而已。他的轻蔑在“哪个白痴不会”中显露无遗。进入大学后,阿甘对足球的理解并没有丝毫长进,他对教练战术部署的理解也只停留在“这个家伙是玩真的”层面上。
大学里,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这里到处是灰尘和脏污,宿舍里人干的事连傻瓜学校都不会容忍——他们拆马桶,把尿尿在地板上,甚至把马桶扔出窗外。这段经历中最具代表性的事件就是阿甘与柯蒂斯之间的冲突。阿甘从进入宿舍的第一天起就被柯蒂斯排斥,他几乎无法与柯蒂斯相处,柯蒂斯“说话总是夹杂了太多的脏话”,阿甘费尽心力也无法理解他。他们的冲突在“汽车”事件中达到了顶点。柯蒂斯换轮胎时把螺丝帽掉进了下水道,他为此一筹莫展,这时阿甘建议把另三个轮胎各取下一个螺丝帽以支撑到训练场。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建议也让柯蒂斯感到受了伤害,因为在他看来阿甘是个白痴,不配想出那个主意。对柯蒂斯的反驳又是阿甘白痴图式的结果,“我也许是个白痴,但起码我不笨”。与前几次的开诚布公相比,这句中阿甘的自我认同程度由于“maybe”的运用有所降低,但讽刺的意味却大大加强。阿甘否认自己笨,这是对所谓聪明人的自以为是和愚蠢的公然抨击和尖锐嘲讽。
之后阿甘一次次地被置于令人惊异的境遇中。在这些具有历史意义而又滑稽可笑的事件中,他的痴傻没有成为前进的障碍,却成了成功的助产士。继成为越战英雄后,阿甘被选中参与美中乒乓外交。五角大楼的官员告诉他此次事件非常重要,人类的未来也许就在此一举。由于缺乏外交图式,阿甘根本无法把人类的未来与自己联系起来,“我只是个可怜的白痴,如今我却得照顾全人类”。白痴图式中注入了新的元素,阿甘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这种停留在表层的理解以及话语中的自悯自怜,无不彰显出个人渺小与责任重大的巨大反差。阿甘又一次使用白痴图式来揭示自己的思想,对政策的荒谬性进行尖刻辛辣的讽刺。
越南战争是阿甘最痛苦的经历之一,此间他经受了很多的磨难,而且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布巴,因此他对战争充满憎恶。除了憎恶战争,阿甘对选举也颇有微词。因为傻,他被吹捧为“社会中坚”;因为傻,他被推举为参议员候选人。阿甘的竞选演说是由人代写的,尽管他们煞费苦心,但在阿甘看来也只是一篇“没什么意思”的东西,阿甘把讽刺的矛头直接指向了竞选的盲目和荒唐。之后他再一次激活了白痴图式“我又懂什么呢?我只是个白痴”。解嘲自己的无知使得对所谓聪明人及他们所进行的轻浮且毫无意义的选举的揭露更加深刻。
三、阿甘的事件图式和群体图式
图式是结构化了的背景知识,由空位(slot)和默认值(default values)两部分组成。{6}因此,人们经历新事物时,会自觉启动已有图式进行推理和预测。新信息越是符合已有图式,越容易预测,反之就会导致理解的失败或偏差。通常错误的理解会使旧图式得到更新,有时甚至会构建出新的图式。{7}除自我图式外,人脑中还存在着人的图式,角色图式,群体图式,事件图式等不同图式{8},他们无一例外都遵循这一规律,并且通过文本结构表现出来。
事件图式是反映有关某类事件及其子事件发生、发展的认知结构。{9}当认知主体受到外来事件变量刺激时,即调动对于该类事件的既有认知经验,并对该新变量进行解释。小说中有这样一个场景,阿甘与詹妮在电影院看电影。片中出现了很多杀人和枪战的场面,阿甘觉得很好玩儿,不时哈哈大笑。他的大惊小怪和愚蠢让詹妮觉得很尴尬,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和这个人在一起,于是使劲缩进座位里,后来干脆蹲到了地上。阿甘经常被人嘲弄,对不好意思或困窘一无所知。正是由于缺乏困窘图式,阿甘无法对这个情形做出正确的判断,他误以为詹妮从座位上掉下来了。理解的偏差建构了“摔倒”图式。新图式一经触发便开始作用于阿甘的行为——他伸手抓詹妮的肩膀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结果忙乱中撕破了她的裙子。善良的天性加上新图式的作用,阿甘又一次做出了错误的推断——他伸出另一只手去帮詹妮遮住走光的部位。这使得詹妮更加窘迫,她开始哼哼啊啊,发疯似的挥舞胳膊。“摔倒”图式仍在支配着阿甘的行为,直到骚动引来别人的注意,他还没有忘记抓住詹妮,“免得她再掉到地上或是衣服迸开”。困窘图式的缺失和“摔倒”图式的建构为解读阿甘的思维风格再次提供了佐证:一方面,他不谙世事,懵懂无知;另一方面他天真善良,热诚可爱。但阿甘绝非完美之人,这从他图式中的诸多污秽可见一斑。他对自己的粗鄙和龌龊毫不掩饰,阅读老师是他展现“新我”的第一个靶子:“她人又好又漂亮,我不止一两次对她动过邪念。”由于性意识早蒙,男女之事成了阿甘图式中非常重要的部分。为了彰显本真,叙述中他不时或直白或暧昧地运用这一脚本,整个小说显得淫秽荒诞,但同时讽刺的意味更加强了,阿甘的形象也更加丰满逼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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