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流动的一切

作者:王兰明




  关键词:顿悟 春天 流动 时间感 地域感
  摘 要:托马斯·沃尔夫是20世纪30年代活跃在美国文坛的著名小说家,他以情感旋律作为小说的内在结构,选材切近生活,风格朴实奔放,抒情色彩浓郁,以暗示和象征的手法有力地感染读者。优秀的文学作品内涵丰富、深刻,托马斯·沃尔夫的短篇小说《火车与城市》风格清新隽永、浪漫而忧伤,具有丰富的美学内涵,其意义不可穷尽。
  
  托马斯·沃尔夫的一生在现代美国文学中是最绚丽的传奇之一,“迷惘的一代”这一流派的作家们的活力和挫折在他的身上得到了集中的体现。在沃尔夫看来,历史长河、世界万物,不论远近大小都互相联系、互为因果。时间的每一个片刻、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神奇的。唯有通灵的艺术家才可以感受得到。因为沃尔夫本人异常地敏感,所以他的作品中也就充满了超常的灵性。他对事物的敏感和他对往昔的怀念,构成了他作品的最突出的特色。
  托马斯·沃尔夫在回忆录《一部小说的故事》中,说自己凭记忆能把过去的印象强化,“我相信我的回忆里的特点是对感觉的印象特强,有力量唤起,并以具体的生动性召回、唤起各种东西的气味、声响、颜色、式样、摸上去的感觉,具体而明朗”,“一件极普通的物件会突然在我面前显灵,惟其是司空见惯,就更令人惊叹”,一刹那的时间也“好像饱含了人类命运的一切欢乐与哀愁……”①这就是所谓“顿悟”吧。
  从心灵感悟的角度看,沃尔夫追求于爱和憎恨两个极端之间,因此,他的小说中体现出极大的热情和浓重的失望,这两种感情相辅相成地组合在一起,构成了深邃而又悠远的艺术氛围并具有哲学况味。
  短篇小说《火车与城市》的风格清新隽永、浪漫而忧伤,具有丰富的美学内涵,其意义不可穷尽。在《火车与城市》中,沃尔夫将强烈的抒情性和惊人的、极具感官色彩的直观表现力融入了小说的语言中,感情奔放、文字流畅、气势磅礴。他滔滔不绝,下笔千言:在内容上,有历史、有哲理、有传说、有寓言、有预言,甚至有谜语;在风格上,有叙述、由感叹、有嘲讽、有赞歌,放任不羁,包罗万象,令人难以测度,类似于“意识流”的手法屡见不鲜。这种“和盘托出”式的描写,正好表现了作者强烈的主观感受,以暗示和象征的手法有力地感染读者,甚至通过描述,成功地传达给读者各种东西的声、色、气味、形状和触感。
  
  一、春天来了
  
  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在小说创作中也是真理。伟大的小说家,必定是在细节描写上十分独特和极具创新意识的小说家。细节是小说中细小的环节。它可以是一个饰物,可以是一句话,可以是一个动作,也可以是一个十分简短的情节。它是小说情节发展中闪光的一点。为此,我们再换一种表述方式:小说中的细节描写,是使小说得以成形的根本原因。
  著名作家菲茨杰拉德说:“沃尔夫作品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是那些最为抒情的部分,更确切地说,是那些抒情与观察结合得最为精当的部分。”②的确,沃尔夫用耳朵、眼睛和所有的感觉器官在写作。而他诗意化的散文往往意境朦胧深邃,哲理气息浓郁。
  托马斯·沃尔夫跨体式写作语言的结构特征使其比一般的写作语言包含更多的信息量,也使其成为在写作体裁审美功能的建构中最具修辞价值的手段之一。在《火车与城市》中,托马斯·沃尔夫对春天的细节描写便是他对自己情感加以强调的产物。
  “春天来临,带来了胜利和空中的歌声,带来了破晓时分悦耳琵琶声似的鸟鸣,高空展翅的迅速飞翔。这一天,春天落在城市的街道上,带来了奇怪而突然的、清脆的呐喊,带来了它那无言的欢乐与痛苦的锋利刀子。”{3}
  “那年春天就是这样来临的,于是疲倦的大地顿时抖掉了女巫的荒凉严冬的毛皮;大地生机勃勃,生发出成千个歌唱着的、欢乐的统一体,魔幻微妙的、色彩和光亮的统一体,奇妙而作用于人的领会的,乃是春天来临这个看不见的神秘现象,春天的骚动与渴望的音乐,春天的痛苦与欢乐的羽箭……”
  “一朵火焰,一道连广,一片灿烂的光辉,一只发亮的蛾,一声遥远的徒劳的呐喊,一场胜利与一番回忆,一支歌曲,一首神的颂歌和一个神的预言,一个永远丧失的瞬间和一个永远不朽的字,一阵烈火的突然迸发,一番热情和狂欢的片刻纠缠,一段短促而刻骨铭心的日子,一阵阵魂牵梦绕的悲伤和悔恨……”
  “那年春天,日复一日的,我观察着那束迅速进入新叶嫩绿重新欣欣向荣的时刻,直到某一天,我探究它那突如其来的魔术般的绿意的中心……唤起了关于实践关于人生在世的整个儿刻骨铭心的梦,这棵树立刻变得同我的命运结合在一起,而我的生命,也同属的从生到死的短促合而为一了。”
  《火车与城市》中,沃尔夫开篇以春天的来临,绿色的出现开始,浓墨重彩,一唱三叹,生发出对时间与生命的感怀,以感情色彩浓郁的语言抒发强烈的个人感受,但所感受的事物又是超个人的,具有生命存在的普遍意义,这一时候达到了时间上的瞬间永恒,空间上的万物一体。
  不难看出,严寒后的温暖,寒冬之后的一抹绿色,牵动着作者的思绪,他长篇对春天绿色改变寒冬灰色进行细节描写,用一时一地的感触断想或种种零星的妙语隽言细腻地保持了现实的色泽、声息、气味以及微妙的纠葛波动,将深刻的哲理内涵巧妙地融入直觉感悟的细节之中。沃尔夫带给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一个可见其色、可闻其声、可嗅其味、可感其形的感性春天里。
  这种结构自由灵活,完全靠感情旋律组织全篇,结构隽永,气势恢宏,意象直观,细节夸张,语言具有强烈的诗韵特征,便是沃尔夫小说的独特魅力所在。评论家瓦尔萨说得好:“沃尔夫对完美的小说艺术形式绝非漠然,但他深信浓烈的感情会生成与之相匹配的艺术形式。这种完全自我的表达方式,最终会自然成为完整的,充分的艺术表现手段。”{4}
  
  二、对速度、空间和力量的礼赞
  
  托马斯·沃尔夫《火车与城市》中描绘了新泽西州荒野上两列火车之间的一次竞赛。那是他对速度、空间和力量的一次礼赞,同时也流露了他对生命易逝的叹息:“……火车正在沉重的向南穿过新泽西州,另一列在里边铁轨上的火车便开始同我们竞赛起来了,约有十英里路程,两列火车在铁轨上奔驰,展开一场钢铁、烟雾和活塞轮的势均力敌、惊人而可怕的斗争,凡是看到的人都被这场斗争完全吸引住,把其他的一切,什么大地的景象啊、旅程中的想法啊、这城市的回忆啊,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这两列火车,一列是开往弗吉尼亚州去的,另一列是开往费拉德尔菲亚去的,在新泽西州约有十英里的路程上它们开在了一起。开始的时候,它们笨拙地颠簸着,发亮的活塞自由地摆动着,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竞赛。慢慢地,有一列以砰砰作响的大动作超了上去,它笨重的锈红色车厢一节一节地蚕食而过,跑到了前面。这时候,两列火车上的人们恍然大悟。他们挤到了车窗口,像坐在赛马场里一样大喊大叫起来,兴奋得像孩子一样。他们苍白的脸这时候变得红润,迟钝而暗淡的眼睛也闪着兴奋的光。我相信这是托马斯·沃尔夫一次真实的旅行,当他乘坐的后一列火车以惊人的速度超了上去,他看见大地以一种越来越快的闪动之势奔腾而过,看到了对面车里穿着蓝条纹茄克衫、戴着护目风镜的司机,往炉子里铲煤的司炉。看到了餐桌,微笑的侍者,铺着雪白台布放着锃亮的银餐具的桌子,就餐的老人和妇女。他还注意到,这两列奔驰的火车使光景寂寥的田野突然焕发出四月的光彩——一边是草树萌发,荒蛮、广大而精致的大地,一边是巨大的钢铁火车,闪光的铁轨,绵亘的铁路,大量冰冷肮脏和铁锈的颜色,机械和技术的气息。这动与静,这亘古的风景与易逝的生命,让沃尔夫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广大的怜悯。当两列火车在某一个道口分开,车上的人他们的嘴巴都在微笑,他们的眼睛都是友好的,在大多数旅客的感受中,有着某些共同的悲伤和惋惜。他们作为互不相识的人住在一些巨大而拥挤的城市里,如今他们在空间上无限、时间上无始无终的天空下有了片刻的相遇,同行,然后又经过了,消失了,再也不会重逢。两列结束竞赛的火车在一个道口不约而同地拉响了汽笛——沃尔夫说:“我们生命的短促,人的命运,都在这片刻的招呼和道别声中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