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纯真无邪的童心视界
作者:王 玥
摘 要:《城南旧事》中儿童视角的采用,使这部作品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儿童话语系统与成人系统的交织、儿童叙述者与隐含作者声音的共存使文本中出现了众声喧哗的复调特征。儿童限制性视角的使用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白,使文本韵味无穷。儿童叙述者使文本内容上富有童趣,体现出清新、稚嫩、活泼的语言风格。
儿童视角是指“以儿童的眼光去看世界,通过孩子的别一种眼光的观察与透视,揭示为成人世界所难以体察或忽略的生存景观”①。在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中,作者使用了儿童视角的叙事策略。《城南旧事》共包括五篇小说:《惠安馆传奇》《我们看海去》《兰姨娘》《驴打滚儿》《爸爸的花儿落了,我再也不是小孩子》。这五篇小说是独立的,每篇小说各自描写了一个成人的故事,但这五篇各自独立的小说都是由以一个儿童——“英子”作为叙述者的,都以儿童的眼光来看待世界、体味人生百态。用儿童视角来描写成人故事,使这部作品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
一、众声喧哗的复调特征
“复调”本为音乐术语。巴赫金借用这一术语来说明小说创作中的“多声部”现象。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一书中,巴赫金指出,由“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这确实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长篇小说的基本特点”②。可见,小说中的“复调”主要指的是在一部小说中几类声音、几种思想同存,彼此照映,形成一个有机整体。儿童视角的小说文本从儿童的眼光与角度来看待世界,以儿童的口吻与话语来进行叙述,但在文本中又不可避免地要接触到成人世界,要对成人进行描写。因此,在儿童视角的小说文本中,儿童话语系统与成人话语系统交织在一起,儿童世界与成人世界不断发生着摩擦与碰撞,儿童叙述者与隐含的成人作者之间也不断对话,这就使得文本中呈现出复调的审美特征。
儿童的心灵是纯洁的、幼稚的,儿童的眼光是清澈、不含功利的,他们所受社会习俗、传统观念影响甚微,往往能脱离世俗的眼光来看清事实的真相。与儿童不同,成人的眼光是理性的,功利性的,在经历了种种磨难,看过了种种世态后,成人看事物的眼光总是不能脱离世俗的束缚,往往会带有世俗的偏见来看待这个世界。因此,儿童与成人往往是不能相互理解的,在儿童视角的小说文本中经常会出现儿童话语与成人话语交织的复调特征。
《城南旧事》中的叙述者英子是个聪慧、敏感、善良的小女孩,但她总是不能理解成人口中的疯子、贼子。“你们又常常说,哪个是疯子,哪个是傻子,哪个是骗子,哪个是贼子,我分也分不清。”③在《惠安馆传奇》里,大人们都把秀贞当成疯子,“惠安馆的疯子我看见好几次了,每一次只要她站在门口,宋妈或者妈就赶快捏紧我的手,轻轻地说:‘疯子!’我们便擦着墙边走过去,我如果要回头再张望一下时,她们就用力拉我的胳臂制止我。”④而英子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要称这个姑娘为“疯子”,在英子的眼里,“其实那疯子还不就是一个梳着油松大辫子的大姑娘,像张家李家的大姑娘一样!”⑤英子与这个大人眼中的疯子交上了朋友,并从秀贞断断续续的诉说中知道了她与学生思康的爱情故事,还知道了秀贞有个女儿叫小桂子。后来,英子发现自己的朋友妞儿其实就是秀贞丢失的小桂子。在英子的帮助下,秀贞与妞儿母女俩相认。然而,妞儿是秀贞女儿的这一真相,大人们始终都不知道。所以当秀贞带着妞儿去赶火车发生事故时,大人们竟认为是秀贞拐骗了妞儿和英子这两个孩子。在这篇故事里,面对同样一个人物(秀贞)、面对同样一件事情(秀贞带着妞儿去找思康),儿童与成人的看法是完全不一样的,儿童的声音与成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而在这两种声音中,儿童幼稚的声音道出了事情的真相,成人理性的声音却只能被表象蒙蔽,这真是引人深思。
在《我们看海去》这篇故事中,英子与一个小偷成了好朋友。在成人的眼光里,小偷是坏人,因为他偷东西。但在英子的眼里,这是个可以交朋友的人,他一个人养活着他的老娘和弟弟,他偷东西是为了供弟弟念书。英子与小偷聊天,听小偷说心事,还和他定下了“我们看海去”的约定。英子认为“……这样一个大朋友,可以交一交,我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分不清这些,就像我分不清海跟天一样,但是他的嘴唇是厚厚敦敦的。”⑥当小偷被警察抓走时,大人们都觉得解恨,他们围观着、评论着。而英子却非常难过,很想哭。英子的妈妈说:“小英子,看见这个坏人了没有?你不是喜欢作文章吗?将来你长大了,就把今天的事儿写一本书,说一说一个坏人怎么做了贼,又怎么落得这么个下场。”⑦英子却对妈妈说“不!”“我将来长大了是要写一本书的,但决不是像妈妈说的这么写。我要写的是:《我们看海去》。”⑧在这里,儿童与成人两种不可调和的声音在文本中碰撞出了炫目的火花。英子与妈妈的对话,其实也是儿童与成人的对话,英子对妈妈说“不!”反映的是儿童世界与成人世界矛盾。成人们受社会习俗、传统观念影响较深,往往用功利的眼光来看待世界。在世俗眼光的蒙蔽下,成人往往无法看到潜藏于表象之下的人性中的真善美。而儿童处于个体的人的初长阶段,对世界的感受多是生命的原初体验,他们用天真无邪的目光来观察这个世界,能看到疯子、小偷这些被成人所排斥的人的身上被遮蔽的人性的光芒,能看到被成人忽略的真善美。
在儿童视角小说文本中,虽然是以一种儿童的眼光来观察成人世界,但是成人作者不可能完全从叙述者身份中剥离,“虽然作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选择他的伪装,但他永远不可能选择消失不见。”⑨因此,在儿童视角文本中,儿童叙述者的声音往往与隐含作者的声音同时存在,儿童叙述者与隐含作者相互对话,这就更加深了小说文本的复调特征。《惠安馆传奇》《兰姨娘》《驴打滚儿》这三篇小说里写到了三个女人:思念女儿成痴的秀贞,身世凄惨的兰姨娘,痛失儿女的宋妈。文本中的儿童叙述者只是淡然地讲述了这三个女人的故事,然而在故事背后,我们仿佛能听见成人隐含读者的声音。这些故事里包含着作者对女性命运的思考。这些美丽、善良、勤劳的女性,为何都逃不脱命运的捉弄?女性要怎样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之路?“秀贞、兰姨娘、宋妈都是深受男权的侵害而丧失了个体自由的典型人物,她们或因男人的遗弃而发疯,或受尽男人的玩弄而出逃,或无奈地忍受男人的堕落无能。她们所代表的正是没有能跳到时代的一边来的女性的典型,作者通过对她们的描写传达出了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对女性个体解放的期望。”⑩《城南旧事》里儿童叙述者与隐含作者声音的共存与对话使复调特征更为明显,同时也使小说的主题进一步深化。
在《城南旧事里》,儿童与成人不断对话、儿童叙述者与隐含作者的声音共存,这就使得文本中呈现出众语喧哗的复调特征。
二、韵味无穷的想象空间
叙述视角有全知叙述视角和限制性视角之分,全知叙述“其特点是没有固定的观察位置,‘上帝’般的全知全能的叙述者可从任何角度、任何时空来叙事:既可高高在上地鸟瞰概貌,也可看到在其他地方同时发生的一切;对人物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均了如指掌,也可任意透视人物的内心。”{11}限制性视角是从一个固定的位置来观察,叙述者只能知道自己眼光能及的事物。《城南旧事》里以“我”——英子为叙述者,用的是第一人称限制性视角,小说中描写的都是“我”的所见所闻所想,至于“我”不在场时所发生的事情,文章都没有提及。这种限制性视角的应用,使读者只能看到叙述者英子视野之内的事物,这就容易产生悬念,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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