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都市新感觉 汽车新女性
作者:邹鹃薇
旧式男性文人的性幻想大多羞羞答答地遮掩在梦境之中,而海派作家在成熟的心理分析等学说的指引下,将性幻想赤裸裸地表达出来,汽车成为其不可或缺的新载体。麦克卢汉曾指出:“心理学中动机研究的功绩之一,是揭示出人与汽车的‘性关系’”{15},感知敏锐的作家们无疑是这种“性关系”最早的体会者,汽车/女性正是其潜移默化的结果。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整个汽车内部结构就是弗洛伊德分析过的“盒子、箱子,柜子,小厨,烧炉”,它们“代表子宫,以及中空物体,船,各种器皿亦如此——梦中的房屋通常代表女人”{16},对于男性而言,像房屋一样封闭安全的汽车让他们拥有着驾驶女性的快感,而汽车里的女人,通常将“脑袋萎谢了的花似的倒到他的肩膀上,碎片太息了一下,‘真是辆可爱的跑车呵!我爱你的车’”{17}。《五月》中的男性通过控制汽车骄傲地控制着女性的身体与归属;《G No. VIII》中,一个“在夏威夷”拥有“一所别墅,一辆汽车,是一辆漂亮的Buick呵!”的男性,同时拥有着一大群的“中国女人,夏威夷女人,美国女人,西班牙女人,菲律宾女人”{18}。同时,汽车也为男性的偷窥提供了新的可能:《风萧萧》中的男主人公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舒适而又美丽”的驾驶员,她像火一样的燃烧,像玫瑰一样的耀眼;《子夜》中宝贝阿萱一开始就是在汽车里“张大了嘴巴,出神地贪看”窗外“那个半裸体似的只穿着亮纱坎肩,连肌肤都看得分明的时装少妇”{19}。读过《太上感应篇》的吴老太爷,从汽车里望到尽是“魔窟”与万恶之首的淫!
三
从辩证的视角出发,五四女性解放运动给女性带来了双重命运:一方面她们一反金屋藏娇的落寂,开始在杂志报纸上抛头露面,另一方面,就在将自己的美毫无保留地向世人展示的同时,却又陷入了另一种悲剧。鲁迅的《娜拉走后怎样》,继易卜生之后更深一步地思索了女性在通过走出旧家庭,走向所谓的独立自主之后所应该面对的新困境:当女性从《玩偶之家》即丈夫的玩偶中走出来的时候,她面临着的是沦为整个社会的玩偶即公众的玩偶。她们像“墙上挂着这照片式的画(美女的广告画),也并不秽亵,等于展览着流线型式的汽车,不买看看也好”{20}。在这场解放的游戏中最终获利者似乎并不是女性自己。
在海派作家笔下,女性曼妙的身姿让他们从汽车的流线性造型中找到新的灵感,他们把女人的身体看成汽车“流线式车身,V形水箱”,女人的性格看成汽车“水压变震器,五档变速机”,看与被看的关系体现了女性天生的性别劣等性:她总是成为物化的首选对象,并且“永远都是各个阶层男人的固定欲望对象”{21}。简而言之,女性与汽车的纠缠实际上是女性与被物化的纠缠。李欧梵在研究海派作家之时发现:他们“更热衷于都市的世俗生活,非但把都市的物质生活女性化,而且更把女性的身体物质化,与汽车、洋房、烟酒、和舞厅连在一起,像是另一种商标和广告。换言之,他们用女性的形象来歌颂物质文明……”{22}这种物化的摹本在当代社会里愈演愈烈,可以说这是人类物质文明进步中的一种异化——繁华的物质世界必然把人类被动地带入了一个新的生态循环:人被物质主宰以及人的物质化。当波德里亚进一步提出“人的符号化”时,人类在进步过程中所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女人,而是整个人类。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邹鹃薇(1982- ),广州暨南大学文学院中文系文艺学2007级博士研究生。
①④ 叶灵凤:《流行性感冒》,载《海派小说选》,复旦大学
出版社,1990.133.
②曹植:《洛神赋》,载《中国历代名赋全集》,中国文联出版
公司,1998.241.
③⑥{20} 张爱玲:《桂花蒸阿小悲秋》《红玫瑰与白玫瑰》《桂花蒸阿小悲秋》,载《传奇》,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388,331-332,388.
⑤ 徐訏:《风萧萧》,花城出版社,1996.97.
⑦⑩ 刘呐鸥:《游戏》,载《刘呐鸥小说全编》,学林出版社,1997.4.
⑧⑨{13}{14}{17}{18} 穆时英:《上海的狐步舞》《五月》《红色女
猎神》《被当作消遣品的男子》《五月》《G No. VIII》.载《穆时英小说全编》,学林出版社,1997. 237,329,581,516,104,329.
{11} 梁实秋:《雅舍小品》,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91.
{12}{21}{22} 李欧梵:《上海摩登》,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209,
32,168.
{15} 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商务印书馆,2001.274.
{16} 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文集》,长春出版社,1998.532.
{19} 茅盾:《子夜》,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11.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