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水晶般清澈的叙述
作者:李淑霞
在时间安排上,情节的递进、过渡和展开都采取了逆中有序的办法实现。从十节标题来看,体现了一种环形结构:第一节和第十节都以“老人”为题,“老人”这个词本身即赋予了一种回忆的痕迹,而另外八节就按照时间的自然秩序,也是故事发展的自然秩序展开。这样的安排使得情节延续着一种从容的节奏,而作者在处理时也张弛有度,精细描绘和粗放勾勒相结合,特别是“一封信”这一节在讲述伊丽莎白已嫁别人上,借助莱茵哈德母亲的信一笔带过,干脆利落。从美学的角度讲,这是颇为精彩的一笔:重要的是展示哀伤,而不是哀伤的缘由;同时也给读者的审美阐释留下了较大的空间。
三、语言的色彩和声音——轻声柔语、淡逸绮丽
施笃姆的小说在语言上具有独特的风格,如果比之于音乐的话,它的语言的流淌是轻柔舒缓的,其节奏和旋律是婉转复沓的,仿佛轻声耳语,温婉地诉说着一段段凄美的往事,有一种回忆的色彩,其语言呈现出一种画面感,是一种秋天的颜色——而时时又令你回想着春天。
语言的节奏是舒缓的。作者叙事从容,用词典雅,取的都是一些温婉的词,特别是在打开故事线索的叙述上,每一节开始都用了舒缓的时间表达:第一节开始从“晚秋的午后”叙述到“月光透过玻璃射进屋来”为老人的回忆展开了一个静谧的空间;而作者的笔法又能放得开,回忆到童年时他写道:“转眼间向他跑过来一个模样儿可爱的小姑娘。”这里的“转眼间”恰如电影的“蒙太奇”,牵引读者的视线回到作者的叙述轨道上来。小说接下来的叙述便以舒缓的节奏展开。
语言的色彩是温暖哀伤的。小说语言也是有色彩的,这种色彩赋予小说一种风格,就像绘画,《茵梦湖》的画面是温暖哀伤的,这得益于它的语言;作品除了整体上的温馨格调,还有一些唯美的画面描写,这些描写为人物行动的展开提供了背景。在小说中,“林中”和“伊丽莎白”这两节集中展示了景物与人物的共生关系,莱茵哈德说:“在那一带青山后面,留下了咱们的青春。可如今它又在哪儿呢?”这里“寒山一带”原只为“伤心碧”,哀兮!惋兮!
语言的响度是低柔的。小说的语言也是有响度的,读《水浒传》可见英雄金戈铁马,纵横江湖,那是一种气吞山河的响度;读温词,“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渡香腮雪”,这是一种儿女情的低婉哀怨。在《茵梦湖》中,由于作者叙述笔调的选择,呈现出了一种“无边丝雨细如愁”的语言响度,深情但不是缠绵,理性但有温度,娓娓道来,一首青春的感伤曲。
语言的意象是清纯的。《茵梦湖》的语言叙述追求画面感。作品成功地塑造了“睡莲”的形象。在“依着妈妈的心愿”一节中,莱茵哈德来到湖边,“树林静悄悄地立着,给湖面投下大片的阴影;湖心却洒着朦胧昏黄的月光。时不时地,林中发出一点飒飒的颤动声;可这不是风,而是夏夜的嘘唏。莱茵哈德沿湖滨走去,突然在离岸投一石远的湖面上,瞧见一朵白色的睡莲。他顿时心血来潮,想到近旁去仔细看看,便脱掉衣服,走进湖中”。这里突然出现的睡莲和前面的情节对应起来,“睡莲”的意象和伊丽莎白重叠,也可喻说与两人的爱情重叠,是一种象征。作者继续写道:“他慢慢向前游去,偶尔把手臂抬出了水面,往下低落的水珠便在月光中闪闪发亮。可他觉得,在他和睡莲之间的距离老是没变似的。”在这段象征中,“睡莲”为莱茵哈德的爱情画上了句号,他注定是一场雾中之花,可遇而不可求。下面的这段对话为上面这个判断作了注解。“这么晚您到什么地方去了?”老太太大声问他。“我?”他应着。“我打算去看看睡莲;结果一无所获。”“这可叫人莫名其妙了!”埃利希说,“你跟睡莲未必有一丁点关系吗?”“我曾经了解它,”莱茵哈德回答,“可那已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在此,清纯的画面与人物的语言共同构筑了一个高尚而纯洁的人们的生活图景。
从上个世纪的1921年郭沫若的第一个译本开始,《茵梦湖》传入我国已经有近90个年头,我们对这部作品的理解也经历着变化,那种认为《茵梦湖》缺乏现实深度和反映生活的狭隘的观点已经开始动摇。施笃姆小说的经久不衰在于其题材和意蕴的超越性,它超越了社会和意识形态的现实直接相关性的范围,直接切近和叩问人的灵魂、家园的安置等人性问题,他的“诗意”是人类“类”的理想的憧憬,因此,在作品中所展示出的“诗意现实主义”经历风风雨雨却依然敞开着它的魅力。《茵梦湖》叙事的美学具有它独特的典范意义,这就是存在于其中的“美好理想”,那是人性深处柔美的东西,而不是现实的忘却;只不过在读这类小说时,我们必须把握一个基本的原则,那就是对现实和不幸的抗争还有一个更为隐秘的形式——在你的内心深处保留一份“诗意的纯真”。
(责任编辑:水 涓)
作者简介:李淑霞(1965- ),广东商学院中文系副教授,文学硕士。
① [德国]施笃姆:《茵梦湖》,杨武能译,译林出版社,1998年3月版,第1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