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狄德罗(1769年)
(达兰贝尔:我懂了。如此说来,如果这个有感觉和生命的钢琴还赋有吃东西和生殖的能力,它就会活着,就会由它白己或者和它的雌钢琴一道生出一些活的和发音的小钢琴来。)
狄德罗:毫无疑问。依你看来,这岂不就是一只金丝雀,一只黄莺,一个音乐家.一个人吗佗你发现黄雀和教黄雀唱歌的手风琴有什么别的不同呢?你看见这个蛋吗?我们就是拿这个蛋来推翻一切神学学派和地球上的一切神庙。这个蛋是什么?在胚芽进来以前.是一块没有感觉的东西;在胚芽进来以后,又是什么?还是一块没有感觉的东西,因为这个胚芽本身也只是一种呆板的、粗糙的液体。这块东西是怎样过渡到另一种组织,过渡到感受性,过渡到生命的?依靠温度。什么东西会产生温度?运动。运动的一连串结果将是什么?请你不要回答我,你坐下,我们用眼睛一步一步紧跟着看。起初是一个震荡的点子。然后长出一根有颜色的细丝;然后形成了肉;然后出现了嚎,翅膀尖儿,两只眼睛,两只脚爪;有一团黄黄的物质环绕着,产生出内脏;这就是一个动物。这个动物动着,活动着,叫着;我隔着蛋壳听见它的叫声;它长着绒毛;它看着。它摇摆着的头的重量使它的咏不断地啄它的牢狱的内壁;牢狱碎了;它出来了,它走,它飞,它发怒,它逃走,它走来,它哀鸣,它痛苦,它爱,它意欲.它享受;它有你的一切感情;你的一切动作它都做。你是不是和笛卡尔一样,主张这是一台纯粹的模仿机器?可是小孩们会讥笑你,哲学家们会答复你说,如果这是一台机器,你就是另一台机器。如果你承认动物与你只有机体组织上的差异,你就表明了自己是有意识和理性的,你就是正直的;可是人家会从这里面得出一条结论来反对你,说用一种按一定方式构成的呆板的物质,浸染上另一种呆板的物质,加上泥度和运动,就得出感受性,生命,记忆,意识欲望,思想。你只能主张以下两种说法中的一种,就是:或者想象蛋的呆板块体中有一个隐藏的囚子。等待发展来宣示它的存在,或者假定这个看不出的因子是在发展中一定的时刻穿过蛋壳钻人蛋中的。可是这个因子是什么东西?它占据空间,还是不占据伞间?它本身并不动.是怎样来的或溜来的?它在什么地方?它在那里或别的地方做些什么?它是不是在需要的时候创造出来的?它以前存在吗?它希望有一个住所吗?如果它是同质的,那它就是物质的,如果它是异质的,我们就既不能设想它在发展以前的呆板状态,也不能设想它发展成动物时的活泼状态了。你想一想,就会怜悯你自己了;你就会感觉到,要想不接受一个可以说明一切的简单假定,不接受感性这一物质的一般特性或机体组织的产物,你就是抛弃常识,就是跳进神秘、矛盾和荒谬的深渊。
荣誉,在我们身上也蕴藏着我们所公认的那些功绩的因素。
您们不要期望我写许多像样的东西!心灵的平静不适合作为节日的盛装.同时现在我对莎士比亚还想得很少:在找的热情被激动起来之后,才能臆测出,并感受出最高尚的东西。我读到他的第一页,名著在线阅读网就使我的一生都属于他了;当我首次读完他的一部作品时,我觉得好像原来是一个先天的盲人,这时的一瞬间有一只神奇的手赋予了我双目的视力。我认识到,我很清楚地体会到我的生活是被无限地扩大了;一切对于我都是新鲜的,陌生的,还未习惯的光明刺痛着我的眼睛。我慢慢学会看东西,这要感谢天资便我具有了识别能力!我现在还能清楚地体会到找所获得的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踌躇过一刹那去放弃那遵循格律的戏剧。地点的一致对伐犹同牢狱般地可怕,情节的统一和时间的一致是我们想象力的沉重程格。我跳进了自由的空气里,这才感到自己生长了手和脚。现在,当我认识到那些讲究规格的先生们从他们的巢穴里给我硬加上了多少障碍时.以及看到有多少自由的心灵还被围困在里面时,如果我再不向他们宣战,再不每天寻找机会以击碎他们的堡垒的话,那么我的心就会愤怒得碎裂。
法国人用作典范的希腊戏剧,按其内在的性质和外表的状况来说,就是这样的:让一个法国侯爵效仿那位亚尔西巴德却比高乃依追随索福克勒斯要容易得多。
开始是一段敬神的插曲,然后悲剧庄严隆重地以完美的单纯朴素,向人民大众展示出先辈们的各个惊魂动魄的故事情节,在各个心灵里激动起完整的伟大的情操;因为悲剧本身就是完整的,伟大的。
在什么样的心灵里啊!
希腊的!我不能说明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感觉出这点,为简明起见,我在这里根据的是荷马,索福克勒斯及戒俄克里托斯:他们教会我去感觉。
同时,我还要连忙接着说:小小的法国人,你要拿希腊的盔甲来做什么?它对你来说是太大了,而且太重了。
因此所有的法国悲剧本身就变成了一些摹仿的滑稽诗篇。不过那些先生们已从经验里知道,这些悲剧如同鞋子一样,只是大同小异,它们中间也有一些乏味的东西,特别是经常都在第四幕里,同时他们也知道这些又是如何按照格律来进行的。这方面我就无需多花笔墨厂。
我不知道是谁首光想出把这类政治历史大事题材搬L舞台的。对这方面有兴趣的人,可以借此机会写一篇论文,加以评论。这发明权的荣誉是否属于莎士比亚,我表示怀疑;总而言之,他把这类题材提高到至今似乎还是最高的程度,眼睛向卜看是很少的,因此也很难设想,会有一个人能比他看得更远,或者甚至能比他攀登得更高。
莎士比亚,我的朋友啊!如果你还括在我们当中的话,那我只会和你生活在一起;我是多么想扮演配角匹拉德斯,假如你是俄来斯特的话!而不愿在德尔福斯庙宇里做一个受人尊敬的祭司长。
先生们,我想停笔,明天再继续写下去;因为现在滋长在我内心里的这种心情,你们也许不容易体会到
莎士比亚的戏剧是个美妙的万花镜,在这里面,世界的历史由一根无形的时间线索串连在一起.从我们眼前掠过。他的构思并不是通常所谈的构思;但他的作品都围绕着一个神妙的点,在这里我们个人所独有的、我们从愿望出发所想象的自由,同在整体中的必然进程发生冲突。可是我们败坏了的嗜好是这样迷糊生一了我们的眼睛,我们几乎需要一种新的创作,来使我们从这暗影中走出来。
所有的法国人及受其传染的德国人,甚至于维兰也在这件事惜土和其他一些更多的事情一样,做得不太体面。连向来以攻击一切崇高的权威为职业的伏尔泰在这里也证实了自己是个
卜足的台尔西特。如果我是尤利西斯的活,那他的背脊定要被我的王翁打得稀烂!
这些先生当中的大多数人对莎士比亚的人物性格表示特别反感!
我却高呼:自然,自然!没有比莎士比亚的人物更自然的了!
这样一来,于是乎他们一起来扭住我的脖子。
松开手,让我说话!
他与普罗米修斯竞争着,以对手作榜样,一点一滴地刻四着他的人物形象,所不同的是赋予了巨人般的伟大—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认不出他们是我们的兄弟—然后以他的智力吹醒了他们的生命。他的智为从各个人物身上表现出来,因此大家看出他们之间的亲属关系。
我们这一代凭什么敢于对自然加以评断?浅们从什么地方来了解它?我们从幼年起在自己身上所感到的以及在别人身卜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被束缚住的和矫揉造作的东西。我常常站在莎士比亚面前而内心感到惭愧;因为有时发生这样的情形:在我看了一跟之后,我就想到:要是我的话,一定会把这些处理成另外一个样子!接着我便认识到自己是个可怜虫,从莎士比亚描绘出的是自然,而我所塑造的人物却都是肥皂泡,是由虚构狂所吹起的。
虽然我还没有开过头,可是我现在却要结束了
那些伟大的哲学家们关于世界所讲的一切,也适用于莎士比亚:我们所称之为恶的东西,只是善的另外一个面,对善的存在是不可缺少的,与之构成一个整体,如同热带要炎热,拉伯兰要上冻,以致产生一了一个温暖的地带一样。莎士比亚带着我们去周游世界;而我们这些娇生惯养、无所见识的人遇到每个没见过的飞蝗却都要惊叫起来:先牛.它要吃我们呀!
先生们,行动起来吧!请您们替我从那所谓高尚嗜好的乐园里唤酶所有的纯洁心灵,在那里,他们饱受着无聊的愚昧,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们内心里虽充满激情,可是骨头里却缺少勇气,他们还未厌世到致死的地步,但是义懒到无所作为,所以他们就躺在桃金娘和月佳树丛中,过着他们的萎靡生活,虚度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