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柯卡加入克莱斯勒不久后就到日本和三菱汽车公司的高层人员开了一连串的会议。早在1971年,克莱斯勒就向三菱购买了 15 %的股份,并以道奇和克莱斯勒的名义,进口一些性能优越的三菱小汽车。从那时起他们便开始合作。
会议在京都的神社举行。在休息时间,艾柯卡和三菱汽车公司的会长会男久保博士出去散步。当他们漫步经过私人的神社和庙宇时,艾柯卡问久保为什么他的公司要在这安静的田园环境里建造这么巨大的引擎工厂。久保笑着回答说:“事实上,我们的京都厂是日本以前的主要的飞机制造厂。在大战时,这里是我们制造轰炸机的地方。”艾柯卡问道:“为什么要选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呢?”久保回答道:“就是因为这里美丽,战前,你们的总统罗斯福先生和他的太太曾来这里度假,他们爱上这个地方。当战争开始时,罗斯福先生下令不可轰炸京都,我们的军事情报局知道这个情况后,我们就决定在这安全地带造飞机。”当艾柯卡听完这个故事后,他只是摇了摇头,说:“我想在爱和战争中这都是公平的。”久保点头道:“要是你们会怎么做?我们日本人注重我们的利益,我不了解你们为什么不这样做。”
1. 有恃无恐的日本工业
现在,美国和日本又在作战了,但这次不是枪炮的战争,而是一场贸易战争。因为美国政府拒绝了解战争是怎么一回事,因此,他们注定是要打败仗的。的确,他们和日本的经济争斗关系到美国的未来。他们正面临着可怕的竞争对手,如果一切条件相同,他们能打成平手就很幸运了。然而所有的条件并不平等。这场比赛的场地不平坦,它们对日本是有利的。美国人就像把一只手绑在背后来参加比赛,因此,他们必输无疑。
日本的工业并不是靠它自己作战的,它的背后有日本政府支持着,就是国际贸易工业局。国际贸易工业局认为工业关系着日本的未来,所以必须帮助它们做研究和发展的工作。以美国人的观点来看,国际贸易局似乎像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低层官僚机构,其实不然。在日本,政府机构吸收着许多优秀的青年人。贸易、经济、财政等单位都是政府中最有名望的部门,因此,在国际贸易局中任职的人都是有才能的。虽然它也曾犯过错误,但大致说来,它对日本工业界的冲击是很大的。
当战后的日本开始重建时,政府视汽车、钢铁、化学、造船和机械为重要工业目标。结果,日本的汽车工业处在受保护之中。政府贷款,加速折价,禁止进口外国车和外商的投资。由于这种努力,日本的汽车生产量在1950年中期从10万辆到今天的11000 万辆。不管日本制造商受到多少帮助,他们仍值得敬佩。他们显示出他们是谨慎的计划者和工程师,他们不会因为坐在保护伞的下面而变得痴肥。而且,管理阶层、股东、政府、银行、供应商和工人都一起合作。他们用一流的技术设计出世界级的产品。由于国家能源的政策,他们制造省油的车。因此在 1973 年的阿以战争和 1980 年伊朗国王被黜,日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另一个有利条件是日本的税是世界上所有工业国家中最低的,而他们之所以可以负担这么少的税,是因为他们不必负担国防费用。自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已替他们负担起来,他们投降后,美国对他们说:“你们听着,你们停止制造武器,我们会保卫你们的国家。我们要你们制造一些美好的、和平的东西改变一下你们的形象,像车子,我们还会教你们怎么做,底特律的人们还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美国人说到做到了,但在这过程里,他们生产出了一个魔鬼,今天它已成长起来了,并且有了强壮的肌肉。它狂乱地在美国汽车市场穿梭,除非美国人制止,否则它还要继续下去。
如何和日本竞争呢?一个每年每个国民只需负担80美元国防经费的国家,而美国是他们的10倍以上。当美国人忙着保护双方的国家时,日本就把钱花在他们的研究和发展上。
另一个对日本有利的因素是人为操纵的弱势日元,他们操纵通货的技巧,让人不得不屈服。他们的银行和工业界同谋使日元软弱,这样他们出口货物的价钱就能吸引西方的市场。不幸的是,人为操纵日元是很难被证实的。每当艾柯卡在华盛顿抱怨这点时,政府要他拿出证据,每个人都要知道日本是怎么做的。但艾柯卡却无法找出答案。他只知道一个东西走路像鸭子,叫声像鸭子。当他们的利率从一开始的10%到22%,又回到10%,在这段变动期间,而日元始终停留在240∶1 的汇兑率上,从而可知东京方面是有问题的。最少日元被低估了15%,看起来似乎不多,但可使每一辆新的丰田车减少1000美元的成本。这样使得底特律的人无法同他们竞争。每次提到这个问题,日本总是说不是日元太弱,而是美元太强。当然这也是事实,而美国的财政措施对此也无济于事。艾柯卡最担心的是,即使他们在克莱斯勒努力10年,使每辆车可得到1000元的利润,但是日元可以用这种方法,突然间把他们辛苦赚来的利益一扫而光。
2. 采取行动
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该是美国政府要求日本作解释的时候了。
它的行动,瓦解了美国的经济,它应该花些时间来告诉美国人为什么低估日元,这样做用意何在。还有自由贸易的问题。自由贸易在历史上已练习过4 次。一次是教科书,另外3 次在现实世界中的练习者是荷兰,但很短暂;工业革命初的英国和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美国。英国早在两百年前就可以这么做,但因为他们没有竞争对手,而在其他国家工业经济发展后,英国便放弃了自由贸易。同样,美国也曾拥有这个盛事,虽然多年来他们的优势已被侵蚀,但他们的心仍沉醉在1947年的美景中。自由贸易是好的,只要每个人都遵守同一个规则,但是日本有它自己的规则,所以美国总是得不到好处。每当一辆日本车装上船运往美国后,日本政府就还给制造商800 美元的税。这在关税贸易中是合法的。换句话说,在东京买一辆丰田的车,要比在旧金山买还贵。对此,美国应如何反应?在欧洲,他们会例行地抽关税来抵消日本政府出口的补助。这是自由贸易吗?当然不是。这合理吗?当然合理。一辆丰田汽车在日本卖8000美元,到了旧金山,只卖7200美元,但到了法兰克福价钱会升到9000美元,而在巴黎更提高到10500 美元。因为美国人自认是自由企业的堡垒,所以他们是自讨苦吃。
现在他们能怎么做?在一个 1200 万辆汽车市场中,自己答应进口25%后,再恳求日本人不要达到 35 %。很不幸,美国政府发现这种行动是难以想像的,他们的很多领导者似乎还认为自己是惟一的生产者,必须要宽宏大量。但二次世界大战已过了40年了,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
况且日本人在进口美国货物时一点也不公平。当美国一些贸易代表和日本讨论这些不平等,谈到有关牛肉和柑桔类的进口时,日本人却毫不迟疑地说这是无法协商的。他们笑都不笑地说愿意取消番茄浓汤的关税。
要知道,不是番茄,只是番茄浓汤。难道这1000美元就能削减美国和日本300亿美元的贸易赤字?日本同时也限制美国药品出售,禁止美国电信设备和光纤物质输入。他们制造了一张网,一张由将近500 家受政府层层保护的企业所组成的网,使得美国无法输入货物。举例来说,日本的货品分类制度,完全是骗人的。日本人爱吃的洋芋片,被归类为加工食品,要加16%的关税,但当美国厂商准备进军日本市场时,他们马上将洋芋改为糕饼类,并抽 35 %的关税。在 1981 年以前,美国厂商是不准在日本做广告的。也许美国也应该规定,达盛和丰田的车只准在日本做广告
3. 不公平的贸易往来
当别人问起艾柯卡是喜欢自由贸易还是保护主义时,他的答案是:二者都不是。他反对保护主义,也反对政府满足于现状。美国现在是世界上惟一一个没有进步、合于现代的贸易政策的国家。他们是世界上惟一从事自由贸易的国家,因此,艾柯卡采取中间路线,称它为公平贸易。
公平贸易中包括了选择性和暂时性的限制,并以此来对抗世界上不以公平对待他们的国家。
美国人运给日本小麦、玉米、大豆、煤和木材。而日本人运给美国的是汽车、卡车、摩托车、油井设备和电器。这里有个问题:一个出口原料而进口成品的国家叫什么?答案自然是“殖民地”。而这正是现在美国和日本维持的关系。美国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形,可是他们把一大堆茶叶倒进波士顿港口而结束了这种地位。但这次却只是坐视日本人把目标对准他们一个又一个的工业。日本人已独占了电子工业、运动器材、复印机、照相机以及1/4 的汽车工业。他们也独占了1/4的钢铁工业。
日本人用很聪明的方法,偷偷地将钢铁输入了美国。他们把它涂上漆,放在4 个轮子上,并称它为汽车。当日本人运丰田汽车给美国人时,他们还输出了比车子还重要的东西——失业。他们的副产品在于维持国内的就业率,而且这政策很有效。他们的失业率是2.7 %,而美国是他们的三四倍还不止。
下一步将是什么呢?——飞机和电脑。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艾柯卡并非对日本人持某种态度。他是生气他们不该玩弄这些花招。更令他生气的是,自己只是被动地坐视一切的发生。日本并没有错,就像久保说的,他们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至于美国人是否也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则是美国人自己的事情。
4. 平等才有互惠
事实上艾柯卡是很敬佩日本人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自己在哪里,而且要往哪里去。其中最重要的,他们有国家的策略在帮助他们完成目标。他们知道如何制造好车。在70年代,他们的车比美国的好,许多美国人却认为现在却不见得。日本车为什么能这样好呢?这是因为他的工人好,他们的工资比美国人低多了,工人赚的钱只是美国人的60%。他们不像美国人有防消费指数而增加的生活费用津贴。而且他们也没有由公司支付的医疗费,这样,使得每辆车的成本可以减少上百美元。日本的工人也比美国工人有生产力。当然,这并非是说他们比较好,而是因他们所遵循的规则和美国的不同。在日本,工作只分为两种,技术和非技术的。看工作的需要,一个工人可能在一天内做各种不同的工作。假如地板脏了,他会拿起扫帚来扫干净,而不考虑这是不是他分内的事。自然,这种工作责任感就产生了更大的效率。
同样的制度,在底特律是不可思议的。在这里每个人有他特定的工作。和日本工厂的简单与合理比较之下,美国人的工会的规定,似乎相当荒谬。联合汽车工会把工作分成将近150 种。日本人的态度是:我能为你帮什么忙?而美国人的态度是:这不是我分内的。日本劳工联盟和管理阶层的人非常接近。他们彼此都了解他们的成功与否是互相关联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合作与尊重,而在美国却一直是对立和怀疑的。
日本工人有良好的纪律,如果有东西弯了,他会将它扳直。假如生产线上出了问题,他们也会等着,直到它被修好。这些日本工人都把自己的工作当作是一项任务。在日本,看不到工业怠工,也看不到工人离岗。
有些日本公司要处罚他们的管理人,原因竟是他们在休假和假日仍然工作。而不可想像这种情形会发生在密西根或俄亥俄州。日本管理阶层的一些做法,虽然在美国人看来觉得很奇怪,但是他们成功了。日本汽车业的主管所赚的钱和底特律的比起来差得很远,而且他们也不曾得到任何股票或延期赔偿。在一个主管的职业生涯中,他可能在生产线上做过。
美国的经理人员会感到吃惊,当他发现三菱的主管曾做过工会的主管时。不像在底特律,日本的管理阶层人员和他们的工人是生活在同一世界里,而不是完全不同的环境。在日本,政府、劳工和工业界都是站在同一线上。而在美国,工业界和劳工总是对立的,私人工业和政府是不合作的。那些空论家认为,政府介入国家经济会危害了自由市场的制度。
当然,太多的干涉的确会造成这种情形,但如果美国继续落后于日本的话,政府干预未免太少了些。
美国人必须采取行动了,他们必须将自由贸易改变为公平贸易。同样地,他们必须在任何一个国家保护自己的市场,他们也必须鼓励本国的工业,他们更应该采取行动平衡美元的汇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