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们只说,日本的广岛是挨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地方。其实,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是在美国本土上爆炸的——当然,这是试验弹。那是1945年7月16日,地点在新墨西哥的南部亚拉莫果都,为了安全的缘故都称这里为特里尼谛。
前一天下午,费米和其他科学家们就乘车往南行,到亚布魁基附近的圣地亚山去,他们要爬上山顶,在那里宿营过夜。这里离住地已有上百英里。
这个试验场地号称“死亡之路”。这里是一片荒凉,沙石连绵。历史上,许多西班牙征服者和美国的先驱者们在向阿佩切印第安人的土地进军中,经过这一地带时,不是被病魔折磨就是被毒箭射伤,暴尸荒野。
把这片宽29公里、长38.6公里的地方作为核试验的秘密场地,是很理想的。奥本海默给它命名叫“三位一体”。他依据的是约翰·多恩的诗:
猛击我的心脏,三位一体的上帝,
为你,我在敲打、呼吸、照耀,
并寻求愈合。
借助你的神力,
使我碎裂、爆炸、燃烧,
再给我新生。
三位一体的上帝哟!
试验的细节,费米说他不能客观地加以描述。他说他只看见光,但没有听到声音。他当时的注意力只是集中在那些散飞的小纸片,看它们落到哪里。一如他所预期的,当爆炸后的气浪来到时,纸片便随风飘去,落在若干步之外。费米便向纸片走去,一面计算脚步。测出距离后,便可依此计算爆炸的力量。他计算出来的数字和用精确仪器计算出来的完全相符。费米总是喜欢他的简单的试验方法。他全神贯注在纸片上,别人形容为“巨雷”一样的声音,他却一点也听不到。
一家新墨西哥报纸描写说曾出现异样的闪光,“像是军火库爆炸,那亮光连一个盲眼的女孩子也看见了”。
第二天早上,高丘上的人传说医院里有一个不曾入睡的病人,曾在凌晨时分看见异常明亮的火光。大家想得到是一个重大的试验成功了。
因为早在7月初,好些科学家就在高丘上消失了,高丘上稍有地位的人都不再出现,只有他们的太太还留在这里。
费米完成了他的计算后,他们一行就乘上一部有防辐射设备的“雪曼”坦克去巡视被炸出来的地坑。那个凹下去的地方,半径为700米的地面罩着一层绿色的玻璃似的东西,是那些沙土被灼熔了又再凝结起来。这个坑和殒石所形成的坑竟无相同之处。
当天晚上,有人陆续回来了,一个个显得很疲乏。他们曾在沙漠的南部受到烈日的曝晒,显得十分消瘦而黢黑。
费米回来,一声不响爬上床,蒙头便呼呼大睡。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亮,他对加蓬只提到从特里尼谛回来,而且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开车不安全,车子好像总是左右摇摆,他只好由他的保镖驾驶,虽然他一向不高兴坐别人开的车。
对于这次爆炸试验的实况,直到广岛被炸后才发表的法勒尔将军当时给陆军部的报告中是这样描写的:
“整个地区被比正午的太阳还强烈许多倍的光线所照耀。光线有金黄色、深紫色、紫罗兰色、灰色和蓝色。附近山脉的每个峰头、岭脊和壑底都被照射到,其晶莹美丽之处难以描绘…… 爆炸后30秒钟,人们开始感到空气强烈的压力,随即听到铺天盖地的洪水来临时的恐怖声音,有如天崩地裂……”
事实上,随着一团小小的光球蹿上天空,接着胀成大大的火球,这就是人称的蘑菇云。它疯狂地滚滚上升,高达12200米。方圆400公里范围内,随着闪光传出巨大的爆炸声。290公里以外的锡尔佛城都有玻璃窗被震碎。承载原子弹的30米高钢架早已化为乌有。方圆1.6公里以内的所有动植物包括荒草都已化为灰烬。
一位科学家不禁想起古印度圣经中的一段话:
“漫天奇光异彩,有如圣灵逞威;只有一千个太阳,才能与其争辉!”
然而作为研究所所长的奥本海默此刻想到的是试验成功后面的灾难。他只得在心里重复着几天前他对同行吟诵的印度摩阿婆罗多史诗中的几行诗句,来慰藉自己:
在森林里,
在战争中,
在箭矢、标枪、火海中,
在大海上,在群山峭崖边——
在睡梦中,
在昏迷中,
在深重的苦难中,
一个人以前做的好事会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