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务卿贝尔纳斯因心脏病提出辞职。1947年1月6日,杜鲁门正式任命马歇尔担任国务卿。早在1946年7月,马歇尔就提名一位老中国通司徒雷登任驻华大使,并得到总统和参议院批准。
任命马歇尔为新国务卿,当时在美国政界和公众中的反应是良好的。人们深知,在刚刚结束的世界大战中,他指挥若定,组织有方,为国家赢得了胜利。政府官员赞赏他是一位虚心听取内行意见的专家,他得到了多数政治家们的信任。
曾一度当过国务卿、马歇尔的老上司、前任陆军部长史汀生,1947年1月10日在给他的信中写道:“你出任国务卿,就使我在国家前途问题上有了一种莫大的安全感。杜鲁门先生作了一项非常明智和独具慧眼的任命。”
对马歇尔的任命公布后,有人认为,他最有可能充当未来的总统候选人。但马歇尔不想惹此麻烦。他在华盛顿联邦车站的月台上接受记者们的提问时表明了态度:
我认为国务卿的职位,至少在目前情况下是非政治性的,我本人依此行事。我决不卷入政治活动,因此,我不能被看作是任何政治职务的候选人。
一般的观点是,不管一个人怎么说,他总可以被调去充当某一政治职位的候选人。这样的观点对我是用不上的,我决不会被征调去竞选任何政治职位。
我如此明确和强调这一点,是为了一劳永逸地结束把我的名字同政治职位联系起来的议论。
上任伊始,他就明智地解除了一些人对他的猜疑,赢得了人们的好感和赞誉。《美国新闻和世界报道》杂志发行人劳伦斯评论说:“首先,他一辈子都是一名陆军军官,懂得该脱离政治;其次,他比政府中任何人都清楚,要取得战时在他率领下作出最大牺牲的官兵们的信任,最好的办法就是缔造持久的和平……这是一位伟大人物的无私行为,这简单的举动就使美国和世界都受了益。”
1月21日,他宣誓就任新职后,便开始运用他的组织才能使国务院高效地运作起来。除必要的人事变动外,他最先采取的措施是建立国务院政策研究室。以后每谈到这一点,他总是感到很自豪。
他具有长期在高层指挥、决策机构工作的丰富经验,知道如何调动下属机构和人员的积极性和聪明才智。早在1943年指挥工作最繁重的时期,他依靠一些朝气蓬勃的青年军官创办起有声有色的情况汇报会,这对指挥决策极有助益。
情况汇报会每天上午9点准时开始。各种图表都在五分钟前张挂停当,然后,经核准的人员可以进入马歇尔的会议室,观看有关美军参战的各个战区精确的图示。“我逐渐认识到,”马歇尔后来说,“介绍世界战况对我和主要工作人员至关重要。因为我们在如此众多的不同战区作战,而国内形势又随之风云变幻。我们身边就有各种能工巧匠,而且人数众多,这样我们逐渐形成了早汇报的制度,由经过挑选、口才出众的年轻军官在会上介绍情况。他们清晨4点就起床,整理头天夜里的电报,9点前做好汇报准备。会议就像开场演戏一样,他们变得精于此道,把汇报会搞得有声有色,确实引人入胜,整个战争的最新情况一览无余。这种方法在一定程度上使人易于了解战况。”
此时他同样认为,应该有几个人专心致志地研究未来的政策,所以要必须搞一个决策咨询班子。他让副国务卿艾奇逊负责这项工作,并尽快选任几位了解世界不同地区情况、情报灵通、具有洞察力、善于演说和写作的人承担此任。
1970年,国务院组织了一次内部调查,调查小组得出结论说,马歇尔在加强国务院的行政能力方面,比战后的任何一位国务卿做得都多。有关评价如下:
在马歇尔的管理下,政策研究室建立了起来,而且在一个重要时期成为国务院创新思想的中心。“马歇尔计划”以及其他为应付40年代后期的外交挑战而作出的大胆创新,就是在这个室开创并发展起来的。马歇尔采纳了他的研究室的意见,并把这个研究室当做学术研究机关一样尊重它。
马歇尔在国务院任职内的第一项挑战,是3月将在莫斯科举行的外长会议。该会议先后在莫斯科、伦敦、巴黎和纽约召开过,如今他要同英、法和苏联代表在对德和约、对奥地利和约以及附带政治经济等问题上寻求协议。涉及到的国家不止一个,问题错综复杂,关键是东欧一些国家的政治经济走向,核心是德国问题。
马歇尔了解到的情况是,苏联想在战败后的德国建立一个受其控制的中央政府,而不是难以控制的联邦政府。他知道,纳粹曾蹂躏过苏联,因此,苏联对德国不会放过,问题的关键在于美国对此应持何立场和观点,而与此相关的是英国人对此采取什么态度。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丘吉尔曾强烈要求派军队开进巴尔干地区,抢在苏联人之前到达那里,由于美国反对,使英国人的战略成为泡影。如今,战后英国极度贫困,对维护东欧和地中海地区的利益感到力不从心。在希腊、保加利亚、南斯拉夫和匈牙利,苏联支持的势力正在扩大,那里的经济已相当困难,人民正在忍饥挨饿,面临内战的威胁和困扰。英国却无能为力,正准备从希腊和土耳其撤军。
对此,美国国会展开讨论,杜鲁门主张,美国必须提出4亿美元来援助希腊、土耳其等巴尔干国家,并在世界各地坚决抵抗少数游击武装和外来势力的扩张。这是一种强硬的和对抗性的外交政策,以后被称为“杜鲁门主义。”
由马歇尔率领的美国代表团于3月9日到达莫斯科。成员包括驻德美军司令卢修斯·克莱将军,马歇尔的老下级、现驻奥地利军事长官马克·克拉克将军,美驻苏大使比德尔·史密斯将军,律师兼政治家墨菲,德国和苏联问题专家奇普·波伦,国务院苏联问题顾问本·科恩,以及共和党指派的两位会议观察员、纽约律师福斯特·杜勒斯。
会议开始后,西方各代表团的大多数成员很快就看明白了,苏联想要的并不只是对德、奥两国进行报复,而且要求把能从战败国家带走的资产席卷而去,作为对他们的赔偿。马歇尔倾向于同意苏联在德国问题上的一切要求。
但是,在讨论奥地利问题时,克拉克就寸步不让了。他诉说了苏联人怎样把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奥地利资产运走,然后任凭它们在苏联边境的铁路支线上生锈。他为奥地利人民呼吁,要求允许他们享有重新开办工厂的权利,不要等他们一修复就被苏联人抢走。
然而,最使克拉克感到担忧的是国务院对苏联一味姑息、忍让,指望通过让步来达成协议,只要所有与会国家都在上面签字,不管什么样的协议都行。
“最后,我们谈到了赔款,”克拉克指的是苏联要求从奥地利拿走他们想要的一切东西。“这是全部问题的关键所在。如果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其他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苏联人在这个问题上绝不会通情达理,绝不肯让步。”
在开会讨论奥地利问题的那天上午,美国代表团碰了一下头,商议对策。克拉克说,他草拟了一份协议立场书,并说服英、法代表在上面签了字。说完,他把这份文件交给了马歇尔。
“马歇尔将军,”他说,“今天就要讨论赔款问题了,这是美、英、法三国最后达成的一致意见,是我们作出让步的最后限度了,绝不能再让了。”
马歇尔把文件给每个人参阅,然后征求每个人的意见。大家都认为文件措辞过于强硬,苏联人不会同意。克拉克急忙说:“马歇尔将军,我可以谈谈我的看法吗?”
“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看法了,”马歇尔厉声回答。
“那就让我再说一遍好了,”克拉克说,“我本不想到这里来,我在维也纳已经同这些恶棍打了两年交道了。您绝不能再退让,否则,就会把我们为之奋斗、成千上万的人为之献身的东西全部断送。”
马歇尔站起身来说:“过些时候我再作决定。”
“您必须现在就打定主意,”克拉克坚持说,“因为下午两点钟就要开会,我必须根据您的明确意见进行准备,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是最后一次发言,因此措辞必须慎重。您的发言将使这次会议收场了事的。”
大家望着马歇尔,马歇尔望着克拉克。
“克拉克,”马歇尔说,“就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准备吧,写好后送到我房间来。”
下午,马歇尔带着克拉克准备好的意见书出席会议。
“会谈的言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尖锐,”克拉克后来说道,“莫洛托夫(苏联外长)发言时,我、科恩和杜勒斯都忙着给马歇尔递条子。将近7点了,莫洛托夫的发言越来越令人讨厌了。”
克拉克写了最后一张条子:“现在是不是该念咱们的意见书了,也许这样能结束会谈。”
马歇尔找出克拉克起草的文件,念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莫洛托夫站起身,用冷淡、刻薄的语调提议休会。
从此以后,美苏在长达15年时间里再没有举行过会谈。然而,这次会谈却挽救了奥地利。
“如果我们对苏联人的要求让步”,克拉克说:“奥地利就会垮了,苏联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毁坏、肢解和搜刮这个国家。但是,国务卿却因为会谈失败而大失所望。”
马歇尔和克拉克一起乘车返回美国大使馆。国务卿对克拉克说,“我认为你是个出色的将军,但作为一个外交家,我觉得你还不够成熟。”鉴于此次会议期间克拉克的言谈举止欠冷静,回国后又向新闻界发表“出格”的讲话,于是,马歇尔把他调出外交系统。结果,克拉克又回到陆军参谋长艾森豪威尔的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