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梁)·裴子野《丹陽尹湘東王善政碑》




  皇上建顯號,垂鴻名,廣大配乎天地,光華象平日月,長駕遠撫,橫逸乎都外,策鏡區域,充塞乎無垠,上冠九陔,旁濟八表,制禮以告成功,作樂以彰治定,福應允臻,祥慶符合,六府孔修,九官鹹事。於往歲也,有司奏以湘東王為宣惠將軍丹陽尹,既而下車為政,振民育德,循名責實,舉無遺慮,若夫據饋累起,求賢如不及,卑身折節,用人若由己,玉帛旅於丘園,辟書交乎塗路,求餘論於故府,想遺風於舊哲,延儒生於東ト,命文學於後車,重門洞啟,列筵廣置,四民總至,獄訟殷集,王兼而治之,綽有餘裕,上弘其禮,下悅其風,虛往實歸,人得所至。由是百吏仰成,具僚斂衽,千里之間,有懷必亮,躬親勸課,賦政授時,辨相物宜,務盡地利,由是仍歲有秋,餘糧棲畝,是以縉紳先生,愀然相顧,遂造象魏,拜而陳之。有詔報曰,纖介之善,春秋必書,吏民歸美,難用抑絕。於是二三君子,歡得所奏,乃擇工良匠,追石名山,撰德選辭,興事篆刻,俾萬代之下,知斯文之在斯。銘曰:
  茫茫禹跡,經啟萬方。平秩肇定,曰若我皇。並包九域,畫野分疆。猗歟帝子,日就月將。疏爵分品,奄有瀟湘。君王光啟,既表南國。肇允神童,翻飛上德。道達玄徵,優遊翰墨。行成師範,文為麗則。帝曰爾詣,出康庶績。勿替敬典,大猷允迪。我王顯允,洵美且麗。夙夜乾乾,有隆無替。光贊大朝,庇民濟世。京邑翼翼,永承嘉惠。(《藝文類聚》五十二。)


  ◎關於裴子野:

  裴子野,字幾原,生於南朝宋泰始五年(公元四六九年),卒于梁中大通二年(公元五三零年),祖籍河東聞喜(今山西聞喜縣)。南朝粱著名史學家、文學家。

  裴子野出生於封建世族家庭,曾祖裴松之,南朝宋太中大夫,著有《三國志註》,祖父裴駰,南齊中郎外兵參軍,著有《史記集解》,都是著名史學家。父裴昭明、南齊通直散騎常侍。裴子野出生後母親病逝,由祖母殷氏撫養。殷氏“柔明有文義,以章句授之”。不幸,在他九歲時,祖母也去逝了。裴子野悲痛萬分,心靈受到沉痛的打擊。

  裴子野聰穎早慧,勤奮好學,少年時代就以善於著述文章聞名。年輕時即開始步入仕途,初任南齊武陵王國左常侍,後為江夏王參軍。北齊中興二年(公元五零二年),父裴昭明去世,裴子野辭官囬鄉。正在這時,南齊王朝也被蕭梁王朝替代了。

  蕭梁初始,粱尚書僕射范雲很讚美裴子野的文才、品行,準備上表推薦他,可惜未奏就突然去世了。當時文學家任昉頗負盛名,很多文人投靠到他門下,請求推薦仕官,唯獨裴子野不願走這條捷徑,為此任昉很惱火,不在朝廷為他說好話。過了很久,裴子野才任安成王參軍,兼廷尉正。廷尉是掌刑獄的機構,一次廷尉上奏一件判獄,裴子野不在場,同僚們代他簽了名。誰知,梁武帝對此案很不滿意,把辦案的人全撤了,裴子野也在其中。有人勸他把事情真像講明,可官復原職。裴子野笑著說:“丟官固然可惜,我豈能靠訴訟辯解當官呢?’他在家呆了很久,終無悔意。著名無神論者范縝在朝中任國子博士,與裴子野素未相逢,卻很敬佩他的學識和為人,上奏請朝廷將自己的官職讓給裴子野。朝廷以裴子野資歷太淺為由,來予採納。過了很久他才任尚書比部郎,仁威記室參軍,後又任諸暨(今浙江諸暨)令。任職期間,以理取信于民,“百姓稱悅,合境無訟。”數年後,裴子野才被吏部尚書徐勉推薦為著作郎,掌修國史及起居注。後又兼中書通事舍人,掌中書詔誥,不久又遷中書侍郎。梁大通元年(公元五二七年)轉鴻臚卿、領步兵校尉。中大通二年(公元五三零年),死于任上,終年六十二歲。

  裴子野仕官期間,忠子職守,任勞任怨,且為政清廉,是一塵不染的清官。他把朝廷的俸祿分攤給生活困難的親戚朋友,自己則與妻子恒苦饑寒,居住在數間茅草屋內,“唯以教海為本”。晚年信奉佛教,嚴守戒律,病重期間“遺命儉約,務在節制’。裴子野死後,梁武帝為之流涕,親下詔書,稱“文史足用,廉白自居。諡曰貞子”。據說過去,五品以上的官職才有諡號,裴子野“以令望見嘉”破了先例。裴子野下葬,湘東王蕭繹親自寫墓誌銘,藏在墓葬中,邵陵王蕭綸為他立墓誌,立於墓道中,“羨道列志,自此始焉”。

  裴子野與兄裴黎、弟裴楷、裴綽以文才譽滿天下,號稱“四裴”。裴子野具備了文史學家的修養和素質,以知識淵博令人折服。當時粱西北境外有滑國及白題二國,遣使臣朝貢。這二國從漢代以來就很少與漢族交往了,朝中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何方。裴于野見使者後,思索片刻便說:“漢潁陰侯斬胡白題將一人。服虔注雲:‘白題,胡名也。’又漢定元侯擊虜,八滑從之,此其後乎。”在場的眾臣聽後都很佩服他的廣聞博識。此後裴子野奉敕撰著《方國使圖》,記錄鄰近二十餘個國家的物產和風土人情。

  裴子野的著述甚豐。他年輕時著《宋略》,影響深遠。當初,裴子野曾祖裴松之劉宋時曾受詔續修何承天的《宋書》,未完成就逝世了。裴子野有志繼承祖業,完成修史重任。他在《宋略·總論》中說;“子野生乎泰始之季,長於永明之年,家有舊書,聞見又接,是以不用浮淺。”兩晉南北朝私家修史甚眾,單修《宋書》者,有何承天,山謙之、蘇寶生、徐爰、沈約等。唯沈約的《宋書》極為流行。裴于野觀沈約《宋書》後,認為其繁瑣,便刪繁存簡,“因宋之新史,為宋略二十卷。”“其敍事評論多善。”沈約見後感歎道:“吾弗逮也。”蘭陵王蕭琛評論《宋略》“可與《過秦》、《王命》相匹敵”。當時範縝讀後說;“彌綸首尾,勒成一代,屬辭比事,有足觀者。”

  《宋略》二十卷,是南朝宋史專著,唐代史學家劉知幾極讚賞之,“世之言宋史者,以裴略為上,沈書次之。”又說:“裴幾原刪宋史為二十篇,芟煩撮要,實有其力。”《宋略》主要是刪繁,也有所補充。全書已于宋、元散佚,僅散見於唐代史學家杜佑所撰的《通典》、唐許嵩撰的《建康實錄》、宋李昉等編的《文苑英華》、以及司馬光的《資治通鑒》等著述中。《宋略》主要論述劉宋興亡,其議事論贊受到諸家的引用。《資治通鑒》採用裴子野論十篇,如《論典簽專恣之害》、《論仕途唯門戶不問賢能之非》頗有見解。

  裴子野博覽群書,著述文章,以文速見長。梁普通七年(公元五二六年)準備出師伐北魏,粱武帝敕裴子野寫討魏檄文,他在朝中當堂揮筆著文。梁武帝觀後說:“其形雖弱,共文甚壯。”至此,粱朝的大小檄文均由裴子野執草。有人問他文速之道,裴子野囬答說:“人皆成於手,我獨成於心”。南北朝時期文學領域受玄學影響很深,文章追求華麗,散文駢儷化,多有繁縟堆砌毛病。唯裴子野“不尚麗靡之詞,其製作多法古,與今文體異。”他曾著《雕蟲論》,反對“擯落六藝”,“非止乎禮義’的文風,對當時“深心主卉木,遠致極風雲”、“巧而不要,隱而不深”的頹廢文風進行批評。他的作品清新秀美,質樸無華,體現‘復古’筆法。如粱普通七年(公元五二六年)所作《喻虜檄心》:“朕謂其君是惡,其民何罪,矜此塗炭,用寢兵草。今戎醜數亡,自相吞噬,重以無旱,彌年穀價騰踴,丁壯死于軍旅,婦女疲于轉輸,虐政慘刑,曾無懲政。”文章一氣呵成,真實反映戰爭給人民帶來的痛苦,筆力剛勁,與堆砌典故的駢體文差別甚大,頗有秦漢遺風。裴子野還以擅詩著稱,可惜已散佚,僅存三首,散見《藝文類聚》、《初學記》中。

  裴子野是南朝蕭粱時著名封建政治家,又是史學家、文學家.其一生著述,除《宋略》外,尚有《集注喪服》二卷,《續裴氏家傳》二卷,《眾僧傳》二十卷,《百官九品》二卷,《附益諡法》一卷,《裴子野文集》二十卷,均佚。曾草創《齊梁春秋》未就。清人嚴可均輯佚裴子野文,見《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逯欽立曾輯佚其詩,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

  篛葉梵馨焦爐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