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有"猿"千里来相会




  老白猿送给王章郎母子一座四合院后,答应到千里之外去给王章郎求亲,娶貌若天仙的郭丁香。丁香父母知道为王章郎求亲,故意要彩礼"天大的梳妆台,地大的雕花床",老白猿都。做到了,郭丁香被娶进了王家门。

  那天早晨,章郎上山砍柴刚走不久,老白猿便来到土地庙前对章氏说,它本是对面山上的白猿老道,因章氏的儿子章郎对它有救命之恩,才使它终于修成正果,并即将位列仙班。

  为了感谢章郎救命之恩,它一定要在位列仙班之前为他们母子做两件好事。白猿说完也不等章氏答话,便"叭"的一下扯掉自己的尾巴作拂尘向东南方一挥,喊了声:"去也。"话音刚落那土地庙"嗖"的一下飞到了半空中,一眨眼就不见了。

  老白猿随即转向西北方,先用右手持拂尘平伸出去,再往回一招,喊了声"来也"。当西北方有一方砖大小的东西急速飞来时,老白猿立即将拂尘向土地庙飞走的那片地基上一指:说了声"着",就见一块仅方砖大小的四合院子落了下来。

  那小院子见风就长,不到喝一杯茶的工夫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啊,真漂亮!"章氏刚说了这么一句,又见老白猿从屁股上拨下一把白毛说声"变",刹那间满屋子的金银财宝、大米白面、用具家业一应俱全。

  章氏见此情景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正想磕头谢恩,白猿却抢先开口了:"请教老夫人,不知府上先前的家人姓甚名谁?"

  章氏以为老白猿要帮她把先前的几个家人都找回来,心里咯噔一下犯了嘀咕:那些人大部分都不是好货色呀。在我们富有的时候,急着要来抢着要来。你不收留时还人上托人,保上托保,求爷爷告奶奶的拼命往里钻。当你家业破败时,他们一个比一个溜得快。4个家人就有3个不辞而别,临走时还分别偷走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叫王保的,定愿在王家饿死也不走。

  章氏摸不透老白猿的真实意图,为了避免后患便说:"他姓王名保,三年前便饿死了。"

  老白猿望空海叫一声:"王保在哪里?"

  "老奴在"。老白猿的叫声犹在耳际缭绕,王保已经人随声到,并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老夫人请安!"

  章氏正招呼"王保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时,老白猿已经招来一朵彩云跳了上去。临行前还给章氏丢下一句话:"老夫人,三天后准备为你家少爷娶亲,千万别误了那吉日良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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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郎听完母亲的叙述,又回想起今天的遭遇,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眼前的房屋、家具、大米白面、金银财宝,还有老家人王保,没有一样不是真真切切,活灵活现呈现在自己面前。

  那一担自己用半条命,从山上"打"至山下,又从山下"打"回家中的柴火,也实实在在地放在院子里。

  饭菜是热的,美酒是香的,人是活的,灯烛是亮的。银子是白的,金子是黄的......没有一样是虚无飘渺的。就连自己那身还未来得及换下来的破衣烂衫,手上、腿上被刺破、挫破划破的伤痕,肩上被磨破的皮肉,至今还隐隐作痛。

  尽管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但久贫乍富的章郎仍然是宁愿信其假,不愿信其真。

  章郎郑重其事地告诉母亲和王保:"我认真回忆过了。我根本没救过什么白猿,反倒是老白猿救了我们母子性命,是老白猿使王保死而复生。"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们都是无功受禄者。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难道身为畜牲、野兽的老白猿比我们昔日的朋友还好?难道真的是人不如兽,酒肉朋友不如善良的畜牲?"

  章郎怀疑,这一切要么是神鬼作祟,要么是白猿老道有喜欢捉弄人的天性。

  王保一直站在堂前认真倾听,最后他说了一句最实在的话:"管他是真的是假的,我们就不能什么也不要去想他,首先痛痛快快地享受一夜吗?"

  章氏也有同感,也许是这些年苦怕了,至今心有余悸,生怕过了这个村便没有这个店。因此,她完全赞同王保的主张,并当即劝儿子首先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换上几件漂亮衣服,然后把所有能吃能喝的东西统统摆出来,尽情地享用。万一到明天天亮时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必悔恨终生。

  章郎说,还是老妈说得对,纵然是作梦我也情愿一直作下去。但愿永远不要天亮,但愿老白猿别再施展法术。

  老白猿已经不在子须县境内了,它当天上午便到了洛阳。洛阳城西的一家不大也不很小的茶馆里,十来个老头子正在品茶聊天。突然发现一位他们从未见过的老头子走了进来,众人同时一惊。

  凡是比较老一点的茶馆,大都有自己固定的主顾。偶尔来一位素不相识者便难免让人觉得意外或吃惊。

  不过今天让那些老主顾们吃惊的,并不仅仅因为来了一位素不相识者,更因为新来的老者的与众不同--他手持龙斗煽杼铝衙鲰湎滞婆白静一副老杰幢钟的样子侣幸起路来却轻巧而敏捷,像是有轻功。老者不声不响地走到柜台前掏出一锭金元宝往柜台上放,慢慢吐出两个字:"泡--茶!"

  店小二目瞪口地看着那锭金元宝,愣了好一阵子才结结巴巴地说:"老爷;不不,太爷,太老爷,啊是老太爷。敝店本小利微,老板纵然当掉这铺面,只怕也找不开你这金元宝啊。"

  "找它干啥?没飞没跑也没掉?"

  "你老能不能随便给点散碎银子呢?"

  "还要碎银子干啥?这元宝不够泡一壶茶?""不是不够,是多了,太多了"。

  "老朽出得,你还入不得?"

  "那当然、那当然。啊,谢谢了,我这就去请老板出来亲自奉茶。"

  金锭就像一块磁性极强的磁铁似的,将在座者的目光全部"吸"了过去。有圆睁双眼盯住元宝一饱眼福者,有目不转睛审视来人看看是哪路"财神"降世者。

  店老板闻讯而出,一把将金元宝撸在怀里惟恐有失。后来干脆撩起长袍前襟将元宝包得严严实实的--似乎让人看一眼便失去半钱数克似的。

  "包起来干啥?让我们开开眼界嘛"。"看什么,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老板越是包包藏藏的不让人看,好新思奇者越是想认真看看,别人越是急切地要看,老板越是不敢轻易示人。就这样一方想看,一方不给,眼看一场"金锭争看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财神爷"发话了:"列位不必争争吵吵,不就是要看金锭么,老朽每人赠送一块也就是了。"

  这话比万岁爷的圣旨还灵验,人们"哗"的一下便围了过来。"财神爷"天女散花似的每人分了一小块金锭后,这才平静下来。

  聪明的"看官"也许早已猜到,这位"财神爷"便是专程赴洛阳为章郎操办婚事的老白猿。

  老白猿搬走土地庙,招来四合院又上山去与章郎告别后,便一个跟斗翻到了千里之外的洛阳,为章郎娶郭丁香为妻而牵线搭桥来了。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不仅要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充当媒妁者又必须是男女双方信得过的人物。

  时间只有3天,老白猿虽然神通广大,却也很难保证3天之内,便能在郭丁香及其父母心目中建立信誉啊。而郭顶天又是个"问一句不吭声,问二句眼睛一瞪,问三句就发狠"的粗蛮人,一个"恨天无柄,恨地无圈",一拳可以打死一只猛虎的大力士,要想让他同意自己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远嫁到千里之外的徽州子须县,恐怕也不比虎口拔牙、龙嘴里掏珠容易。

  白猿觉得要想万无一失,惟一的办法便是在当地物色一位能说会道的媒人上门去为章郎保媒。

  于是,老白猿将脸一抹,就变成了一位发如严冬雪、眉若三秋霜的老公公、手扶龙头拐杖来到这家茶馆,并用事先准备好的几十个大小不同的石块儿,导演了一场"财神爷"散金元宝的闹剧。

  散元宝仅仅是个序幕,"正戏"是寻找媒人。老白猿见大伙儿都在注视他,便"为赋新词强说愁"地叹道:"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找不到孙媳妇,纵然抱个金娃娃拥有金山银山有什么用呢?"

  店老板说:"老太爷何必犯愁呢。像你这样财大气粗的富贵人家,只要你的孙子是男人不是女人,是活人不是死人哪怕他耳也聋眼也瞎、腰驼背弓掉了牙,我也包你找个孙媳貌如花。"

  "这么说老板你知道的美人儿一定不少哕"。老白猿说,"敢问那城西郭家庄的郭丁香你可认识?"

  "哎哟,我的天呐!"店老板说,"若问别的女孩子我不敢吹牛。要问那郭丁香么,不仅这洛阳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城郊以外四乡八岭的老百姓也有口皆碑啊!"

  店老板话音刚落,店小二连忙补充道:"老太爷有所不知,那郭丁香可是洛阳府顶有名的赛天仙啊。那些卖唱艺人们早就把她的事儿编成了歌儿在唱呢。"

  店说着竞扯开嗓子有板有眼地唱了起来:洛河弯弯长又长。

  邙山高高岗连岗。水绕邙山龙摆尾山抱洛水凤朝阳。城西一片桑树林,林中有个郭家庄。郭家有个黄花女,从小起名郭丁香。

  世间人夸花月俏,难夸丁香好模样。素挽青丝赛乌云,不擦香油自然光。杏眼灵灵三秋水,蛾眉弯弯柳叶长。粉睑桃腮映朱唇,糯米银牙玉生香。青衣绿裙红绣鞋,走路好似风摆杨。那天丁香去采桑,蝴蝶闻知报信忙。

  牡丹得信忙擦粉,月季得信忙梳妆。海棠得信点胭脂,荷花得信换衣裳。等到丁香身边过,比罢才知是空忙;牡丹羞得低下头,面闭口心发慌;月季羞得脸变色,一阵白来一阵黄;海棠羞得心难过,侧身暗地把泪淌;荷花羞得没处躲,跳进池塘把身藏。

  丁香人美手更巧,纺纱织布绣鸳鸯。粗活细活路路会,烧锅燎灶样样强。那天丁香熬红粥,九十九里米饭香。那天丁香绣花草,蜜蜂飞来闹嚷嚷。那天丁香浇菜园,葫芦成对爪成双。那天丁香锄棉花,三伏六月夜打霜。

  四乡八里洛阳府,千嘴万舌夸丁香。店小二的《赞丁香>刚唱完,老白猿便捶胸顿足的哭诉开来:"我那苦命的孙子呀,你想娶郭丁香做媳妇岂不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吗?"

  店老板一听这话也傻眼了:"要说找别的姑娘做媳妇。只要有钱便不难办到,要想找郭丁香做媳妇,只怕恰似蓬莱岛上取龙肝,昆仑山中盗灵芝啊!"

  老白猿见谈话已经步入正题,便趁热打铁地说:"我那孙子虽然聪明伶俐,眉清目秀,饱读诗书,可惜心眼儿太实在,好认死理。不仅赌咒发誓说非郭丁香莫娶,而且说若是娶不到便要以死殉情。若是有人能玉成此事,老朽纵然倾家荡产也要酬谢我那孙子的救命恩人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白猿与老板的对话尚未结束,东边茶座上一位名叫李万能的鼓书艺人已经主动上前来为白猿出谋献策。李万能说他们西岗村有个媒婆名叫祝四娘,人送外号"山雀嘴",是呱呱叫的角色。

  要问那祝四娘做媒的能耐究竟有多大,同样有人将它编成了歌儿在唱:

  东岗媒婆王三嫂,不及西岗祝四娘。天生一张山雀嘴,专靠说媒度时光。能说活人不眨眼"能说死孩拍巴掌,能说东岗刘拐腿,嫁给西岗李歪郎;能说南庄四秃子,嫁给北庄旋顶光;能说香炉嫁烛台,能说门坎嫁门框;那天她从粪堆过,说得扁担嫁粪筐。"山雀嘴"一生做了300对媒,没有一对半途而废的,又奸又滑的主儿她也碰了不少,但孙猴子的本领再大,也翻不出如来佛的巴掌心儿,最后总是被"山雀嘴"说得溜溜转,

  老白猿听说有这样的名人高手,高兴得手舞足蹈,险些现出了原形。经过一番面对面的认真商讨之后,双方最后达成了君子协议:由李万能去代请山雀嘴到郭家庄去为章郎保媒,事成之后,老白猿付白银千两、大米百担、白面千斤,以示酬谢。至于保媒期间的各类开销,郭家的彩礼或提出其他要求,一概由"财神爷"承担。

  李万能知道"山雀嘴"祝四娘做了一辈子媒人,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出这么高的报酬。就是这些东西他见面分一半,也比祝四娘前半辈子收入的总和还多。如果这门亲事说成了,她后半辈子的衣食住行便不必发愁了。似这种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她山雀嘴岂有不答应之理。

  不料,当李万能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合盘托出之后,山雀嘴"却面有难色地说:"不瞒李大哥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没有不蒙人的。有时十句话有八句是假的,还有两句是半真半假的。但是我骗了大半辈子都不觉得理亏,更不觉得心虚。"

  "那么这一回呢?"李万能问。

  "这一回人还在家里坐着就觉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山雀嘴'说,"这么跟你说吧,先前是一拳打十里,十里有人抵。说了天大的瞎话,最后都可以由男方负责--不是为了男方娶媳妇我能说瞎话蒙人么?"

  "这一回不同样可以由男方负责么?"

  "这一回全得由我"山雀嘴"负责。你想过没有?这一回说出来的人女方不认识,指出来的地方女方没去过。女儿嫁出去了。连女婿家的门向东还是户向西都说不清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山高水低的女方找谁去?还不是要找我这个负责保媒的'山雀嘴'?"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不敢想赚这笔钱哕?"

  "不是不想赚,而是担心赚少了得不偿失。如果那千两银子、百担大米、千斤白面全部是我的,我"山雀嘴"就不惜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李万能没料到"山雀嘴"会来这么一手,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有功不受禄毕竟比无功而返、人财两空好。

  "山雀嘴"心里明白,报酬愈多压力愈重。这一回不仅不能失败只能成功,而且必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因为只有速战速决才能避免夜长梦多。

  几十年来以说媒为职业的实践告诉"山雀嘴",要想马到成功就必须摸清郭顶天和丁氏以及郭丁香等人的兴趣爱好,以便投其所好,对症下药。

  因此,"山雀嘴"没有急于登门,而是首先从侧面了解郭家的有关情况。当"山雀嘴"了解到郭丁香的有关情况后,不由得暗暗叫苦。

  原来,自从郭丁香到了可以出阁的妙龄之后,上门求亲者不计其数,无奈郭家三口人是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郭顶天认为"郎才女貌"是挑选女婿的惟一标准。丁氏则认为找个官宦人家最可靠。郭丁香却鬼迷窍,一定要找一个能为"冰冷酒......"这副对联对出另一副下联的男人。因此,上门求亲者虽多,却一人难中三人意。不是父亲看不中,就是母亲直摇头。有几个父母都中意却因对不出下联而告吹。后来的也有两个父母满意,并像当年的哑巴少爷一样,用"丁香花......"对出了下联的。郭丁香仍然一个劲地摇头,说是哑巴已经对过的不作算。

  "只怕是当年的哑巴少爷来了,也不一定能让他一家三口都满意啊!""山雀嘴"思虑再三也没找到万全之策,只得硬着头皮直上白虎堂。

  见了郭丁香的父母之后,"山雀嘴"并不说自己受人之托而直上"虎堂"的,更不说明男方是何府州县人氏,而是首先投其所好地编了一通。说最近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见到一位"唇红齿白,生来眼秀眉清"的小伙子。这小伙子不仅是位"下笔千言立就,挥毫四坐皆惊"的才子,而且年纪轻轻的便做了子须县县令......

  "雀嘴"说到这里故意干咳了一声,并装模作样地用舌尖舔上嘴唇,做出一副口渴难熬的样子--这是一种试探。经验告诉她,如果这段话打动了女方父母,他们肯定会主动倒茶,热情奉上;若是无动如衷,则表明这段开场白尚未击中要害,必须再换一套。

  果然像她所期待的那样,郭顶天和丁氏一改刚进门时的冷漠态度,热情地为她倒了一碗糖茶。

  郭顶天与丁氏并不知道王章郎便是当年的哑巴少爷,只是觉得"雀嘴"所介绍的情况正合他们的心意。不过他们虽然用行动表了态,但口头上并没有答应,而是趁"山雀嘴"嚷茶的空隙把女了出来。

  郭丁香一听"王章郎"三个字便觉得十分耳熟,尽管记不清在那里听到过,她仍然答应隔帘看人,当面试才,只要能对得出那副对联这门亲事就算成了。

  "一招可真损!""山雀嘴"在心里骂了一句。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答应下来,那王章郎远在千里之外,纵然他要人才有人才,要文才有文才,这十天半月也赶不到。许下的诺言无法兑现,这门亲事便非吹不可。如果不答应,这件鲁也肯定要黄。

  与其现在就黄了,不如先答应下来再说。"雀嘴"找不到搪塞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答应3天内一定带王章郎上门--也算是一条缓兵之计吧。

  "山雀嘴"意想不到的是,当她无可奈何地直言相告后,那位"财神爷"竟毫不含糊答应第二天一定让她带人上门。次日上午,老白猿变成王章郎的模样,跟着山雀嘴来到郭家。进寒暄,分宾主坐定之后,郭顶天与丁氏不约而同地觉得:王章郎虽然身着朝服,头戴乌沙,却没有一点县令的风范气质,倒有几份火夫式的作派,几分纨挎习气。他们心里很是反感,却又因有言在先,不便失信于人,也只能待女儿当面试才之后再说了。

  郭丁香今非昔比,已经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地去见陌生男。不过她站在竹帘后面往堂前一望,便险些叫出声来:"这小伙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啊,想起来了,这位王章郎就是9年前的那位哑巴少年!难道我与他真的前世有缘?"郭丁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一听到"章郎"三个字便有似曾相识之感。其实当初她并没有问过那哑巴少爷的名字,更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王章郎便觉得与他有缘。

  不过,"宝有同样,人有相像"。管他原因何在,先试一试真假再说。为了检验真伪,也是为了当面试才,郭丁香首先抛出了那"冰冷酒,一点水,二点水,三点水"的上联。老白猿虽然对不上来却也答得十分得体,无懈可击:"九年前郭小姐向家父发难时,记得小生已代为对过了。难道还有必要再重复一次么?"

  "你果然是当年那位哑......王少爷?""正是小生"。

  "如此说来,你我是前世有缘了?"郭丁香连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王少爷"则一语双关地说:"也许这就叫有缘(猿)千里来相会吧。"

  郭顶天夫妇听说上门相亲的,是当年那位贪官王知府的儿子,且住在千里之外的徽州,真是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十分了解女儿的脾气,凡是她认准了的事理。拿定了的主意,决不轻易改变。

  怎么办呢?丁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将丈夫叫到一边说:"事已至此,我看惟一的办法只有多要一些王家根本不可能办到的彩礼,让他知难而退。"

  郭顶天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女儿出嫁索取彩礼天经地义。王章郎知难而退,女儿也就不能责怪父母了。他夫妻二人一合计,便开出了一张仅有十件彩礼的《礼单》递给了媒人:一要海底龙王胆。

  二要山中凤凰肠。三要干鱼头上血.四要蚊子嘴上浆。五要无风自动草,六要炎天瓦上霜。七要天大梳妆镜,八要地大雕花床。

  九要猴子抬大轿,十要金砖铺进庄。若有一件办不到,休想来娶郭丁香。十样彩礼皆齐备,明日午时发嫁妆。"山雀嘴"接过礼单一看,便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礼单,分明是拒绝婚约不愿嫁女的推脱之词。她将礼单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之后,满脸阴云地往"王少爷"手一塞说:"这是郭家开列的十件彩礼,你看怎么办吧。"

  "王少爷"接过礼单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便往袖子里一塞说:"明天一大早,小婿一定备足彩礼过府迎亲。"

  "你还是先看看礼单再说吧"。"雀嘴"和丁氏异口同声地说。

  "不必了,明天一定如数带来"。"......"

  "他能办得到吗?""山雀嘴"和"王章郎"走后,丁氏问丈夫。

  郭顶天说:"别的东西也许能办到,那天大的梳妆镜和地大的雕花床,办到了也抬不来呀。"

  果然不出郭顶天之所料,第二天除了梳妆镜和雕花床之外其他彩礼都如数办到了。丁氏把"山雀嘴"叫到一边,意欲以此为借口拒婚。不料"山雀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匣子说:"你要的两件最大的彩礼都在里头,你自己看吧。"丁氏接过小木匣打开一看果然有一个银元大小的铜镜和一个半寸见方的雕花床。"山雀嘴"说这两件宝物,可大可小,说一声"大"铜镜可遮天盖地,说一声"长"雕花床转眼间可推倒住房、倒塌围墙。

  丁氏一试,果然如其所言。老俩口无话可说,只得发嫁妆,让女儿上娇......。娶亲的队伍声势浩大--只因那礼单上有"八要猴子抬大轿"之说,因此,那娶亲的队伍几乎全部由猿猴组成:

  八个猿猴抬花轿,八个猿猴挑衣箱;八个猿猴吹喇叭。八个猿猴吹笙簧,个猿猴放鞭炮,八个猿猴护新娘。八个猿猴打锣鼓,吹吹打打出了郭家庄......

  "猴子娶亲哕,啊!快来看哪,一大群猴子把郭丁香给抬走哕!"

  "七八"五十六只猴子一进郭家庄,人们便争先恐后地来看稀奇。花轿起程后更是奔走相告。

  盖头里面的郭丁香心里直犯嘀咕:"猴子娶亲?"又不好意思揭开盖头往外看。

  郭顶天夫妻二人刚开始并没有在意,人们这么一喊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妙,连忙追出村去大喊:"停轿!快停轿!"

  不喊停轿倒没什么,他们一喊那轿不仅没停下来,反倒飞上天去了--八只抬轿的猴子一听到喊声立即化成四朵彩云,将花轿托到半空中,不一会儿便无影无踪了。

  在花轿升天的同时,一身新郎官打扮的"王章郎"也得道成仙般脚踏彩云飞上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