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悟真谛,男尸变美女




  郭丁香穿上男装跳黄河后,一捆兰草、两束丁香托住她在九曲十八弯的黄河上漂流100多里.被范三郎搭救上岸。郭丁香为报答范家救命之恩,用自己的手艺帮范家开了个酒店。

  范三郎见郭丁香又昏死过去,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娘,快来呀,你看他这是怎么啦?"正在"宫殿"隔壁那间用土坯、棍棒和麦草搭成的简陋厨房里,准备生火做饭的范大娘听到儿子的喊声后,手里的火镰火石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冲了过来。

  范大娘问清原由并看了看郭丁香的脸色之后说:"她刚刚苏醒过来,身体太虚弱,一激动便又昏过去了。不妨事,过一会儿他就会醒来的。"

  像是要应证范大娘的判断力似的,她话音刚落,郭丁香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并与范大娘那慈祥和善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她发现坐在床沿上的这位40岁左右的范三郎之母很像自己的生身母亲丁氏。从衣服的款式、穿着方式,到头发的式样,都是典型的洛阳人打扮。不过范大娘的衣服比较破旧,尽管洗得很干净,穿着很整洁。

  郭丁香从范大娘的发型与服饰上判断,自己仍然在洛阳府境内。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她又侧过身子打量了一下刚才那位油腔滑调的范三郎。

  他满头青丝如乌龙盘顶,圆圆的脸蛋黑里透红.一对大眼睛顽皮而机灵,一张大小合适,厚薄均仁的巧嘴,常含笑意。嘴眼之间鼻若悬胆,同一边一个大酒窝搭配得相应成趣,分外精神。看上去不过15岁左右。

  他上身光着膀子,两臂沾满了泥。下身穿的是一条粗腿长裤,裤腿一直卷到了大腿根部。两手各提一条驼背金丝鲤--活脱脱一个赤脚大仙转世。

  她想起面前这位小伙子,刚才已经自报家门说他姓范名

  三郎,并自称是"仁兄"的救命恩人。再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套男装,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刚才想必是我将范大娘喊"三郎"的声音,误听为"章郎"了。

  "大娘,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救我?"郭丁香收回目光后问范大娘。

  这里是虎牢关,离洛阳150余里。"没等范大娘答话,三郎早已接过话头,不由分说地来了一通,"其实我范三郎也不是专门去救你的,只不过把你当浮财一样捞上来了。若是一抓钩抓上去,也许你早就......"

  "三郎......"范大娘打断三郎的话说,"看你脏得像泥猴子似的,还不快去洗洗!"

  范三郎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立即做了个鬼脸。他放下鲤鱼后又摆了个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的姿势,拿腔拿调地来了一句"遵--呐--命!",便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大门。

  范三郎是范大娘的独生儿子,今年刚满17岁。其父早逝,母子俩就住在这间破庙里相依为命,靠打渔捞虾和打捞水上浮物为生。

  昨天傍晚时分,范三郎扛着一根八九尺长的抓钩独自来到河边,看看有没有浮物可捞。他刚把裤腿卷好,便发现上游飘来一件很大的青布包裹。

  "啊哈,果然来了一笔意外之财!"三郎心里一高兴,便一边喊一边举起抓钩,准备将那包裹抓上岸来先睹为快。

  说来也巧,三郎高举抓钩意欲"抓"下的时候,突然一阵异香扑鼻而来,香得他只恨爹娘少给他一对鼻孔,恨不能将那奇妙的异香一下子吸入肺腑。

  停顿顿间,三郎发现那包裹已经飘到了面前,定眼一看:

  "我的天呐,这哪是什么包裹,分明是一具男尸啊!"

  不过这具尸体与往日见到的其他尸体有些不同--他头枕一捆兰花,也可以说是一捆兰花将其脑袋托出了水面.两只手也分别搁在一束漂浮的丁香。面部也没有别的尸体那么可怕,看上去与睡着了差不多。

  "如果是具女尸,绝对跟画家笔下的睡美人没有二样。"三郎将抓钩一丢,抱起尸体一边向岸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三郎虽然年轻,但此类野尸却见过不少。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要小心翼翼地将其拖上岸来,埋在高处以免喂了野狗。

  同行们都说范三郎是在积阴德,三郎却笑眯眯地说:"我可不管什么阳德阴德,只晓得无论死人活人都是人,是人就得有个可以呆的窝窝。活人的窝窝要自己垒,死人的窝窝要别人垒。现在我如果不帮别人垒,将来我死了就没人帮我垒,你说对不?"

  三郎平常搬野尸都是托着两个腋下窝往上拖,不是把鞋袜拖掉了,就是把脚后跟拖破了皮。今天三郎不忍心伤了这位"睡美人",所以先将他抱上岸,再往高处背。

  这一抱一背,便发觉"睡美人"与别的尸体大不一样。别的尸体死沉死沉的,"睡美人",则很轻很轻;别的尸体全部是僵硬僵硬的,而"睡美人"则是软绵绵的。

  "难道他真的是睡着了?"三郎背上"睡美人"没走几步。又将他放下来,用右手无名指摸在其鼻孔前试试有没有气。"哎呀,有气,果然没有死"。三郎又惊又喜地背起来往家里跑。由于这一跑一抖一颠一簸的,使得"睡美人"一路上不停地往外吐水,"反正我上身什么也没有穿,下身的裤子早就湿透了。你要吐只管吐好了,吐完了还省得我到家之后再帮你往外挤。"

  果然让范三郎给说对了,当他背着"睡美人"从河边跑到家时,"睡美人"便再也无水可吐了。三郎因为惦记着自己的抓钩,所以将"睡美人"交给范大娘之后,又独自下河去了。

  范大娘见他的鼻孔有气,手碗处有脉搏,知道有救。她首先给他喂了几口盐水,然后帮他脱下湿衣服准备换上儿子的干衣服将其放到被子里暖一会儿。

  "啊,原来是个姑娘,莫不是天赐良缘?"当范大娘为郭丁香换衣服时,发现她并非男人,不由得心里暗暗高兴,并默默地祝愿这是老天爷的恩赐。

  范大娘三十守寡,如今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早就盼望着抱孙子。在她看来儿子三郎虽然依旧是娃娃秉性,娃娃像,却已经长大成人了。有钱人家的孩子十五、六岁成亲者大有人在,三郎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人了,当然可以娶妻生子。可惜家里太穷,不要说指望高攀,就是普通百姓的女儿,见了他们那种吃了上顿愁下顿、顾得了嘴上顾不了身上的样子,谁还愿将自己的女儿往穷坑里推呢?

  如今儿子既然无意中"捡"回了一个年轻姑娘,何不设法早一点将他们撮合在一起呢?虽然人瘦一点,年龄似乎比三郎大几岁,但毕竟是分文不花啊。

  范大娘非常过细地将一直昏迷不醒的郭丁香用破棉絮包好,又忙着烧姜汤,烤衣服,以便在儿子回来之前,将郭丁香依然恢复成男儿模样。

  范大娘暂时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三郎。她觉得尽管是捡来的,但仍然必须弄清楚这位"睡美人"究竟是有夫之妇,还是孤身一人;是失足落水还是投河自尽。如果是后者,最好还得弄清她为什么要自杀轻身。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相当重要--这位"睡美人"是官府千金还是贫民百姓的女儿。如果是后者,无论如何,也不敢要。

  范大娘觉得在弄清这些情况之前,保留"睡美人"的假小子打扮和假小子身份,比还原其年轻姑娘的本来面目方便得多。

  郭丁香一直处于昏迷或半昏迷状态。尽管她隔一两个时辰也能呻吟一声,却一直没有从睡眠状态中清醒过来。

  范大娘在她身边守了一夜,直到早饭后儿子下河之前,情况仍然不见好转。三郎走后,范大娘摸了摸郭丁香的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觉得她的体温比较正常,便一边做家务,一边隔三间五地过来看看。

  眼看又到了该生火做饭的时候,郭丁香仍然没醒过来,只是呻吟的时间隔得比先前短了一点。因为厨房在隔壁,做饭与看护郭丁香难以两头兼顾。为了防止在做饭期间发生什么意外,范大娘决定先把儿子喊回来,再去做饭。

  范大娘刚走不久,郭丁香便醒过来了。她睁开眼睛四下打量一番之后,便误认为自己到了阴间。恍惚中又将范大娘喊三郎的声音,误认为是已故婆母在喊王章郎......

  范三郎今天上午给自己安排的活计是下河打鱼,但运气不佳,一连撤了十来网,什么也没打着。聪明能干的范三郎见无鱼可打,便干脆将渔网洗干净、晒起来,另找门路。

  三郎一边晒网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我就不信守着这么大一条河就弄不到几条鱼"网晒好了,三郎的主意也拿定了--打不到鱼就去摸。

  撒网的人爱找平坦的水域,摸鱼的则专找那些凸凹不平、乱石遍布、枯枝纵横的地方。范三郎有自己固定的"鱼窝",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轻易去摸的,到了非去不可时也决不"斩尽杀绝",而是摸上一条两条的解一解燃眉之急就走。

  凡是有经验的渔民都有自己的"鱼窝",都有自己默默遵循的捕捞原则,用现代的话说也许可以称之为"保护生态平衡"。而范三郎对这件事情的理解则别有一番情趣。他认为渔民捕鱼如同官府或地主向老百姓、佃户收取税、赋,不收不行,收得太厉害了也不行。此处的官税田赋太重逼得老百姓无法生存,他们便有可能卷起铺盖走人,到别处去另谋生路。这叫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人如此,鱼也如此,对于那些有固定巢穴的鱼尤为如此。

  三郎不愧为年轻的水上老手,他晒了渔网后,不一会就摸到了两条不太大也不很小的驼背金丝鲤,连身上的泥巴也没有不得及洗就高高兴兴地往家里颠。

  "如果那位'睡美人'醒过来了,让俺娘趁新鲜喂点鱼汤给他喝喝,岂不美哉?"三郎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回颠,一边在心里拨弄着自己的"小九九"。

  离家不远,正好听到范大娘在"三郎......三郎"地喊他回家。生性好逗的范三郎听到母亲的喊声后,非但不答应。反到故意绕道而行,并比母亲先到家。

  事也凑巧,范三郎刚刚进门,连手里的鱼也没有来得及放下便听到"睡美人"在喊:"章郎......"

  三郎见"睡美人"不仅醒过来了,而且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又惊又喜,那好逗的天性也一触即发。如是便油腔滑调地来了一通"仁兄......小弟......"的恶作剧。

  范大娘见儿子在解释为什么救人时,将郭丁香与打捞水上浮物相提并论,且居然说出了如果用抓钩抓上去,恐怕你早就怎么的怎么的等不吉利的话来,便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将儿子支开了。

  三郎走后,范大娘向郭丁香详细地说了她被救的情形及经过。郭丁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在兰草、丁香二花的保护下漂流了100多里,才来到虎牢关的。

  虎牢关又名古崤关、武牢关、汜水关等,位于洛阳以东荥阳县汜水以西。因周穆王射猎鸟兽于郑圃时,曾将进献给上苍的猛虎圈在此处豢养而得名为"虎牢"。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临黄河,扼东西之咽喉,有绝岸峻崖作天然屏障,乃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更是九朝古都洛阳的东部屏障兼门户。楚汉争霸时两军曾在虎牢关交战,庙初窦建德与李世民也曾在虎牢关交战。宋代学者司马光曾写过一首《题虎牢关》的著名诗篇,对其地势之险要、关隘之重要等等都作了淋漓尽致的描写:"天险限西东,难名造化功。路邀三晋会,势压两河雄。除雪沾枯草,警飙卷断蓬。徒观争战处,今古索然空。"

  虎牢关离郭丁香的老家郭家庄不足200里地,是个有战事则禁止非军事人员驻足,无战事则有大批客商过往的好地方。

  郭丁香刚苏醒时,不仅不感谢范家母子的救命之恩,反而埋怨范三郎不该多管闲事。她几次于夜深人静或范家母子出门之际,溜出破庙意欲再次跳入黄河,因次次都被范家母子发现而未得逞。后来在范大娘的耐心劝慰下,才终止了再寻短见的念头。

  范大娘说,人生在世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命不该绝,再跳十次八次黄河也淹不死,只能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若是阳寿已尽或命该如此,哪怕是洗米钵内、牛蹄坑中也能淹死人。

  "阎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命到五更"。一捆兰草、两束丁香能托着你在水深浪激,九曲十八湾的黄河上漂流100多里,抱着石头沉到底了还能浮起来,眼看抓钩即将抓下去时。突然飘来一阵异香将三郎的注意力引开、等一系列奇事异事,都是命里注定的,都是神灵保佑,老天爷的安排。

  范大娘说到最后甚至连三郎救美人的奇缘巧遇也认为是命中注定,是天赐良缘,是三郎"积阴德"的善报,皆因范家不该断香烟、不该绝后。

  郭丁香认为范大娘的话不无道理,又对范大娘把所有的事情都与"命里注定"联系在一起略存异议。

  因此,郭丁香在向范大娘言明自己的身世之后说,大娘言之有理,也许我郭丁香命不该绝,也许我与大娘和三郎前世有缘。不过这缘不可能是婚配之缘。如果大娘、三郎不以婚事相逼,丁香我愿与三郎结为异性姐弟,一边教三郎读书。一边开个小吃店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丁香在家做姑娘时,学会了一项郭家祖辈传下来的拿手绝活--龙须面,在王家做媳妇时学会了几道南方菜肴。虎牢关是个过往客商较多的水陆码头,只需在客商过往较多的路边开个小吃店,凭丁香的这两门手艺就不愁没饭吃。

  三郎天智聪慧,有德行,又能吃苦,只要他用功读书,定有金榜题名之日。一旦三郎功成名就,只要他不嫌弃,我们再结为夫妻不迟。若是三郎另有门当户对的意中人,我这做姐姐的也决无怨言,只当是丁香以此来报答你们母子的救命之恩。

  范大娘听后高兴地说,有这等好事。我们母子俩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不同意之理?如果三郎果有出人头地之日,你就是我们范家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范三郎平日里能说会道,三个范大娘也说不赢一个范三郎。如今轮到他表明态度时,他那张嘴说什么也不听使唤了,张了合,合了又张好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范大娘生怕儿子的憨态惹恼了郭丁香,连忙出面打圆场道,:"你没吃饱还是咋的啦,只顾张着嘴不说话,还不快快拜谢姐姐!"

  三郎上前一步,说了声:"谢姐姐......"正准备下跪,却被郭丁香一把扶起来说:"姐姐还没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怎么先谢起姐姐来了?"

  三郎说:"救姐姐一命不过举手之劳,不值一谢,培养小弟成才,决非一年半载之功,理应叩谢。"

  郭丁香一听这话,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三郎,有你这句话做姐姐的便心满意足了。实话告诉你吧,姐姐下决心教你读书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范三郎说:"姐姐不必拿反话来激我,也不要担心我贪玩偷懒......"

  "不!"郭丁香打断三郎的话说,"姐姐说的是心里话,因为我曾经失败过一回。我上辈子欠过一个人的债,一笔不大不小的人情债"。

  "为了偿还那笔人情债,我不仅以身相许,而且甘愿为他当牛当马,为他开荒种地、为他修楼盖房,为他抚养老母,为他创造并积累了万贯家财。可到后来,他却以不会生儿育女为由一脚将我踢开"。

  "刚开始我恨他,也恨那些从中挑拨离间的人,觉得人,太险恶,觉得男人太无情无义,觉得活在人间没有滋味没意思......"

  "可是,当我'死'过一回之后,特别是当我死而复生并重新下定决心继续去死,又屡屡被你们从鬼门关前将我拖回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世间并非人人无情无义,并非处处都是陷阱,否则你和大娘三番五次地从鬼门关前将我拉回来的行为便无法理解"。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先是想死,后是想我为什么要死。最早的结论是:因为那个人害了我,所以非死不可。后因几次想死都没能死得了,又使我得出一个结论:人与人不同"。"为什么会不同呢?只能是教化不同的结果:'人之初,性本善'由于教化的不同所以长大成人之后才有善又有恶,也就是'习相染'之故。所谓'善本恶习'就是说'善'才是人的'本'性,是先天就有的,是从娘肚子里带出来的;而。恶'则是后天的'习陛,决不是先天的本性"。

  "想通了这个道理,我才发现并非王章郎害了我,而是我自己害了我自己;或者说是我先害了他,然后他才回过头来害了我。如果没有我害他在先,就不会有他害我在后。是他先吃进爱妻误敬的甜药,后还给爱妻一包剧毒的砒霜"。

  "姐姐,你这话我怎么越听越湖涂呀?"三郎问。

  "别打岔,让你姐姐说下去。娘听出点道道来了"。范大娘说。

  "见识见识,不见不识。你没见识过,姐姐又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见识一口全都说出来,因此你才越听越糊涂"。郭丁香继续说,"为了让你能明白,姐姐我可以换个办法,就事论事地说。"姐姐的前夫王章郎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且胸无大志。这是姐姐未嫁给他之前,其父母教化无方使他养成了这些恶习"。

  "那怎么能怨你呢?姐姐"。

  "当然不怨我,可是我也有我的过错。我的最大过错也是惟一的过错就是不仅没有竭尽全力改变他的恶习,反倒有意无意地助长了那些恶习"。

  "我对他一味迁就,几乎是百依百顺,并自以为人心可以换人心,真情可以换真情;自以为只要我对他好,他就一定能对我好,自以为只要我创造出足够我们享受一辈子的财富来,他就会像我一样珍惜那来之不易的财富,就会与我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

  "事实证明我错了。那一纸休书,便是我那错误的凭证,但决不是惟一凭证。还有一份凭证便是我的死。我是因失败而悲观,因悲观而绝望,因绝望而寻短见"。

  "但反过来说,失败同样是错误的凭证,而寻短见又是错上加错的凭证。可惜我还缺少一份凭证"。

  "缺少一份正确的凭证,对吧?"三郎很兴奋地问道。

  "不错,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教你读书,培养你成才,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原因"。郭丁香说,"经历过九死一生之后,姐姐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当初我如果不是将全部精力用在勤俭持家、发家致富上,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培养王章郎读书上,放在纠正王章郎的恶习上,结果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正好相反。

  "不过,这仅仅是一种想法、一种推测;是对是错只有三郎你才能为姐姐找到答案"。

  三郎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郭丁香的话,也表示愿以自己的勤学苦读为郭丁香寻找答案。

  尽管仅仅是默默的点头,然而郭丁香在范三郎的心目中是极有份量的。

  郭丁香同样将这默默的点点头看得很重--远远胜过王章郎任何海誓山盟。因此,从第二天开始,她便在虎牢关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

  虎牢关的地域虽不算太大,但因为是水陆码头,又是文人墨客和武官将领们共同向往的必游之地,所以一年四季不分春夏秋冬,来往客商从未间断。

  郭丁香用那支传了三代人的金钗当了5两银子做本钱,在十字路口搭了个小棚子,垒了个土炉子,便开始卖起风味小吃来。

  郭丁香的手巧、范大娘的人缘好,十字路口正好是过往客商的必由之路。有了这三条,一开张生意便火红起来。刚开始她们仅仅卖点稀饭馒头,后来又卖点水饺、面条,再后来又加了大饼、糖包等等。

  尽管是清一色的小吃食品,而且是薄利多销的小本生意,但是由于客人多,销得快,因此每天的盈利也相当可观。两个月后,不仅赎回了金钗,扩大了铺面,而且又增加一个项目--炒下酒菜。

  郭丁香本来就心灵手巧,知书达理,再加上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各种磨难,懂得人情冷暖和生活的艰辛,做生意时不贪财、少取利,货真价实,老少无欺。不仅外地客商们愿意光顾他们的小吃店,就连当地店老板也经常把外来的新客户往他们那里介绍,因此,小吃店的生意越做越大。

  一年后他们盖起了两问瓦房的铺面。两年后则变成了分楼座、底座三间铺的大酒馆,并正式定名为"东厨酒家"。酒家开张之后,顾客突然猛增,有吃零餐的,也有来办酒席的。生意越做越大,本来是件好蓼,但郭丁香却因此而犯愁了。

  她发现自己那点手艺已经不够用了。尽管那几家在店里办过酒席的客户吃完后赞不绝口,非常满意,但郭丁香自己心里明白,为了承办那几桌酒席,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是,既然号称"东厨酒家",总不能天天都是几个老花样,回回来办酒席吃的都是与上次一模一样的菜肴吧?郭丁香认为与其名不副实、小题大作的叫什么"东厨酒家",不如干脆实事求是地改名为"道口小吃"更好。

  好在新酒楼刚开张时间不长,"东厨酒家"的名字尚未叫响,改换店名还来得及。

  第二天清早,郭丁香和范大娘在厨下一边备菜一边商量改店名的事儿。她那里刚把话说完,范大娘还没来得及表态,门外突然"噼哩叭啦"的响起爆竹。

  郭丁香冲出店门一看,不由得大叫一声:"天呐,这是谁出的歪主意?"

  "是我"。

  "是你?你这不是要送我上杨树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