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帮倒忙 莉警含羞璺谜底




  发救兵 万岁赐酒慰三军

  祝三侠想请董麒、董麟即刻启程,万岁却摆手制止,文武百官们虽不敢询问,心里头却在沉思:"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万岁曾错用奸臣,但他毕竟还是当今天子,"圣明"二字对他尽管有些过奖,"昏庸"二字他却不曾沾边。早在卢天官推荐麒麟二将时,天子就替董家想过:董永卖身是为了尽孝,大寿之日赴边关是为了尽忠,边关被擒实属上当受骗。董仲文挂武帅是奸臣所至,但他救父卫国同样是以尽忠、尽孝为前提。董莉珍女扮男装,协助父亲镇守边关,又何尝不是忠孝兼备呢?如今若再让董永的两个孙予上边关,实在有些不尽人情。

  更重要的是土丘国新近又出现了两名莫测高深的女将,万一出现差错闪失,使忠孝两全的董家绝了后代,将如何向黎民百姓和文武大臣交待?怎样对得起皇天后土?又怎么对得起七仙女和王母娘娘呢?

  宝扇复归,比武取胜之后,万岁才渐渐放下心来,并满怀自信地认为让董麒、董麟去边关解危定有七八成的把握,再加上有鸿羽宝扇"保驾"就更是万无一失了。

  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万岁觉得董麒、董麟刚从昆仑下来就被抓进了死囚牢,直到现在他们的母亲皮秀英仍然不知道儿子是死是活。因此,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立即启程。一边足国家安危迫在眉睫,理当全力以赴,另一方面是母子连心也不能不想。有道是:一好要两好,船好要桨好。臣民一心为国,国君岂能不顾臣民?

  万岁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同意祝三侠立即启程的建议。并恩准董家三姐弟先回府与母亲话别,再上边关。

  董莉珍姐弟三人听说让他们回家与母亲话别,立即磕头谢恩。满朝文武都觉得万岁办事细心,体贴下情。就连祝三侠也激动地喊了一句"皇上圣明。"

  董莉珍让两位随行将领同祝三侠一道去筹备粮草,自己带弟弟们回家。返回途中,董麒、董麟想起自己昨天还是死囚牢里的囚犯,今天一下子就变成了堂堂正正的武状元,明天不但要上边关建功直业,而且可以见到自己从来都没见过面的父帅。这情形正好用得着一句俏皮话一吃甘蔗楼梯,节节甜步步高。别看他们已经是皇帝亲口敕封的武状元,但毕竟还是两个童心尚俘童趣正浓的大孩子。

  大人表达高兴的方式很多,既可以用笑声,又可以用语言,更可以摆酒筵,甚至可以用恰恰相反的方式 哭声与眼泪来表达。所谓"落榜的秀才笑是哭,出嫁的姑娘哭是笑"便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最好例证。

  孩子们表达高兴的方式比较简单,要么毫无顾忌或称之为放肆地开怀大笑。要么对大人,对小孩,对猪、狗、猫,一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亲近、友好,甚至连平常不大喜欢的食品也要大大方方地尝几口,而且说:"味道好极了!"

  还有一种最普遍,最常见的表达方式便是欢蹦戏闹手舞足蹈。

  今天,在回家途中董麒、董麟便是采用这种最普通最常见的方式来表达其心境的。他们一边走,一一边双脚画字,单脚踢石子。董麒拍打树杆,董麟则跳起来摘树枝。

  一路上他俩不仅脚手没闲着,嘴里也一直哼哼叽叽地念道着什么。其具体内容别人都听不清楚,只有他俩自己心里明白,哥哥念的是《赞铜柱》中的前八个字:"昆仑铜柱,其高入天。"弟弟念的是那十六字赞语中的后八个字:"圆周如削,肤体美焉!"此时此刻的董麒、董麟同演武场上的麒麟二将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面对此情此境,如果还有谁认为他们是两位状元,说他们是即将驰骋沙场的两员大将,是克敌致胜的希望之所在,那么,说这些话的人如果不是别有用心的讽刺挖苦,便肯定是神经有毛病。

  董莉珍的内在情绪同两位弟弟全然不同,其外在表现也不大一样。她一直心事重重地跟在董麒、董麟的身后,时儿低头想心事,时而对董麒或董麟那顽童般的轻举妄动皱皱眉头。瞧她那样子,倒像是什么重要人物,在暗中运筹某种重大决策。

  女孩子的心细,久经沙场锻炼之后的女孩子更是粗中有细,有勇有谋。董莉珍是个久经锻炼的女孩子。严格地说有她这种经历的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女孩子了一完全可以称之为成熟了的女性。正因为如此,所以董莉珍比两位弟弟稳重得多,成熟得多,处理事情也老练得多,考虑问题则全面得多。

  平心而论,董莉珍是不愿意让两位弟弟再卷入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放下她自己那"如粉佳人白了头"的难言苦衷暂且不论,搁下两位弟弟有可能"少年子弟江湖老"的担忧暂且不表,单凭这董氏门庭的祖孙三代已经卷进去了两代半,且一卷进去便是十六、七年之久,这一点就够董莉珍的母亲承受的。皮秀英与别的女人不同,她是个集孝媳、贤妻、良母于一身特殊女性。

  战争年代的军人之妻,军人之母,军人之媳所承受的精神压力,是任何局外人都不容易想见的。其担惊受怕时的感受,由于边关吃紧而引发的令人心惊肉跳的"联想",哪怕是仅仅在三种身份中占有'种,也够受的,"身兼三职"的皮氏秀英就更不用提了。

  更重要的是,远在边关者一个是舞文弄墨的丈夫,一个是只会耕田耙地的公公,另一个虽然精通武艺,却又是被称之为干金小姐的女孩子,似这种情况实在是古今未见,世上难寻。

  董莉珍认为,十六年来唯一能给母亲一线希望,一丝安慰的便是董麒与董麟。如果再让他俩同赴边关,董莉珍担心母亲在精神上承受不了。

  正是鉴于这种考虑,董莉珍才不希望两位弟弟被卷进去。结果不仅事与愿违,而且董麒、董麟居然主动要求立军令状。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做姐姐的便不得不出面于涉了。

  董莉珍的老练就"老练"在出面干涉的时机上~阻止弟弟立军令状而不是弟弟杀敌卫国一没有授人以话柄。成熟就"成熟"在上面二涉的方式上一打得赢就立军令状,打不赢连边关包不准去一 弟弟胜了便证明他们已具备杀敌退兵的过硬本领,不必为他们"万一战死沙场"或"董门绝后"而担忧。如果弟弟们不是姐姐的对手,则不仅阻他们立军令状的盲目举动。电达到了不训:卷入这场战争的目的...真可渭"一石三鸟,一箭双雕"。

  可是,一切都大大地出乎蓬莉珍的意料之外。换句话说,也就是一切又都在董麒与董麟的"意料之中"。如今是木已成舟无法更改。董莉珍这一路思考的唯一问题便是回家之后,如何减轻母亲的精神压力。

  眼看就要到家了,董莉珍连忙加快速度,赶到前面拦住董 麒、董麟的去路。

  "姐姐,你有什么事吗?"两位弟弟异口同声地问。

  "姐姐我有件j捧情要同你们商量商量。"董莉珍一脸严肃地说。

  "只要不是阻止我们上边关打仗的事儿......"董麒一句话还没说完,董麟便接着说:"其他事情我们都能答应。"

  董莉珍却说:"正是关于E边关打仗的事情,但是你们一定要答应,或者说非答应不可。"

  这样一来就让董麒与董麟左右为难了。他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也不表态,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此,他们又谁也不敢再正视董莉珍。

  董莉珍发现自己以大压小的第一个下马威已经收到了预期效果,接下.来便轻声细语地缓缓道来:"我们姐弟三人虽然是一奶同胞,但真正见面还不足一天。我这个做姐姐的本不想埋怨你们,父母健在也轮不着我教训你们。可是,刚才立军令状的事儿,你们也太义气用事了。"

  "姐姐,我们没有义气用翦。我们是......我们是......"董麟性急,本想抢在哥哥前面发表见解,但是只说了半句,就因为自己肚子里的词儿不够用而"卡了壳"。

  羡麒把弟弟往身后一拉说:"这叫做量力而行。"

  "对,我们根本没有吹牛皮却又出够了风头,真过瘾。"董麟又恢复了童趣。

  "唉!"董莉珍叹了口气说:"你们只顾自己出风头,有没有想到别人呢?"

  我们自己千自己的事,想别人做什么?再说姐姐你本来就在边关打仗,我和哥哥又没有抢你的位置。如果姐姐想立军令状,不是照样可以立么?我和哥哥又没有阻拦你。"

  弟弟董麟一席天真无瑕的自我表白,让姐姐董莉珍哭笑不得。她本当认真解释一番,又担心越认真越解释不清楚,越解释两位顽皮的弟弟越钻牛角尖。更重要的是时间有限,她们在外面多耽误一会儿,回家之后就与母亲少团聚一会儿。因此,董莉珍决定长话短说:"好了,我也不想与你们多费口舌。可有一条,回家之后你们准也不能提立军令状的事儿。若是有谁说漏了嘴,可别怪我这当姐姐的不给你们留面子!"

  董麒、董麟虽然是第一次领教了姐姐的厉害,却也是第一次误解了姐姐的意思一他们以为董莉珍是因为自己既没捞到武状元的头衔,又让两位弟弟以立军令状的形式出尽了风头,又因为害。哺在母亲面前丢面子才不准他们说一真是"以小弟之心,度大姐之腹"。

  大姐姐仅仅提这么点小小的要求,小弟们岂有不答应之理?董莉珍见董麒、蕾麟干脆利索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便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也不知道是这两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愣头青经不住母亲的三颠四拨而说漏了嘴,还是因为先前误解了董莉珍的意思,后来又忍不住想炫耀一番而故意泄露了"天机" 一天机一经泄露麒麟悔之晚矣!

  皮秀英一直蒙在鼓里-只知道万岁恕董麒、董麟无罪的前因,不知道比武、受封、立军令状等后果。更不知道,若非万岁特许,他们母子四人决不可能今日相聚。

  按惯例,凭经验皮秀英估计董莉珍姐弟三人在万岁下早朝不久就应当回来的。因此,她一放下早饭碗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望,直至午饭时分,仍然不见人影。

  皮秀英见左邻右舍都开始吃午饭了,这才满怀失望地向后常幸去。

  "娘,我们回来了!"皮秀英刚刚把洗米钵拿在手里,准备打米做饭,董莉珍等入便在门外喊开了。"叭哒"一声,洗米钵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皮秀英一听到儿女们的喊声,便不由得在心头升起万缕惊喜之情亲生骨肉,离开身边少则十年未见,多则分离十六个春秋。两个儿子刚回家就被抓进了死囚牢,女儿回来两天,也仅仅见过两次面,而且每次见面都让她心惊肉跳。今天又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了大半日,这会儿总算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岂有不惊不喜之理。

  出于母性的本能,皮秀英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儿女们做饭。出于儿女们的本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母亲叙述分开后的情形。

  皮氏一边烧火弄饭,董麒和董麟一边争先恐后地向她描绘去昆仑途中,上昆仑山之后的所见所闻。直至大家都闻到一股浓烈的呛鼻刺喉的焦糊味时,皮氏才发现锅里下米之后忘了加水。

  一阵忙乱之后,皮氏第一次在儿女们毛手毛脚的帮助下,完成了一顿不太丰盛,更称不上美味佳肴的午餐。

  吃饭时,皮氏特意拿出了一坛十六年未开封的陈年老酒。说不清是为儿了.压惊,是为女儿洗尘,还是为庆贺母亲与儿女们的久别重逢。

  酒过三巡,皮秀英突然问董麒和董麟:"你们今天不是一大早就上金銮殿去了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回来?"

  董麒、董麟相互对视一下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望着董莉珍,谁也不肯先开口。董莉珍担心长时间对视下去会被母亲看出破绽,便把他们拳打石狮、寻找宝扇、追赶挑嘴姑娘、祝三侠金殿告急、演武场上封点状元等一系列意外变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谝在蓬麒与董麟听来,蕞莉珍的叙述是既清楚明了又实事求是唯独省略了立军令状的重要情节。董麒在向董莉珍望了一眼后,又赞许地点了点头。董麟没有作出别的反应,仅仅朝哥哥、姐姐分别做了一个鬼脸,算是表态。

  皮氏见他们姐弟三人,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会儿又挤眉弄眼的,做鬼相,便猜到他们之问一定有什么事情不愿告诉自己。皮秀英只当没看见,继续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不提上边关的事。等到他姐弟三人都放松了警惕之后,皮氏突然问了一句:"麒儿,明天上边关助你爹破敌有把握吗?"

  董麒尚未开口,董麟马上抢着说:"娘,没有把握,还能立......"刚刚说了个"立"字,一抬头望见姐姐那焦急的目光,马上就打住了话头。

  皮氏连忙问道:"立什么?"

  "立、立汗马功劳。"

  董莉珍见董麟改了口才略微放了一点心。

  但是,皮秀英已经从他们的眼神中觉察到某种奥秘。她说:"别瞒我了,为娘也不是那种心胸狭小的女人,立军令状也好,立汗马功劳也罢,但愿你们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没等皮氏把话说完,董麒、董麟已高兴得你一拳我一拳地打着,笑着,闹着。

  董莉珍却猛然一拍桌子,吼道:"一对顽童,十分可恼!"

  哥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一吼冲淡了兴致,很是不乐。

  董麒没好气地顶了一句:"谁说是两个顽童?万岁都封我俩为武状元了,不比你强?你自己点不了状元,不敢立军令状,能怨我们吗?"一句话说得董莉珍恨不得要冲过去扇他两耳光。但转念一想,姐弟见面才一天,母亲又在场,便只好生气地自己打自己。一边打一边默默流下了眼泪。

  董麒、董麟一看姐姐那个样子,知道自己闯了祸,只好求助于母亲。

  董麒和董麟刚把眼睛转过去,就发现母亲眼里同样含着泪水,这才意识到是他误解并冤枉了姐姐。当他们意识到姐姐是在为母亲担忧,而这种担忧又并非多余时,董麒、董麟马上下席跪在母亲面前异口同声地说:"妈妈,孩儿不该立那军令状,看把你急成这样。是我们错怪了姐姐。"

  皮氏扶起两个儿子,示意他们向姐姐赔礼。

  两兄弟刚走过去,姐姐便轻轻地给了他们每人一拳。因为打得很轻,所以打完之后,他们三姐弟又都会心地一笑,也就云开雾散了。

  皮氏见此情景,便说:"珍儿,并非弟弟错怪了你,而是你错怪了他们......"

  皮氏的这句话把三个儿女都说傻了。

  皮氏说的是真心话。刚才暗暗流泪,并非担一C-JL子立军令状或上战场有什么危险,而是担心董莉珍的婚事。他f¨姐弟三人,在皮氏心目中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女儿九岁上边关,儿子六岁上昆仑,女儿让她担惊受怕十六个寒暑,儿子让她牵肠挂肚整整十个春秋。皮秀英没有因此而万念俱灰,她是个意志坚强的女人。如今女儿在她面前,儿女们的突然平安归来,又突然失去,突然遇险,又突然被救,这一切都使她有一种吉祥的预感--此去必胜。公爹的归来.丈夫的归来,子女的团聚,都指日可待了。

  正是由于这种胜利在望的感觉和儿子顽童般的戏闹使她猛然意识到一珍儿老了。这并非言过其实,更不是什么危言耸听,而是一种母爱的萌发,一种责任感的延伸,并因此而暗暗落泪。

  皮氏见儿女们都呆呆地望着自己,便开门见山地说:"珍儿,为娘担心的倒是你的婚事,弟弟们还小,可是你已经......"皮氏不愿把"老了"的"老"字说出来。

  董麒见姐姐并不发愁,反而抿嘴一笑,便说:"娘,您别担心,姐姐早有意中人了,您没看见她在笑么?"

  细心的皮氏当然也从那一笑中,捕捉到了一种令人宽慰的预兆,因此也假骂真爱的说了一句:"看她这种毛躁样儿也有人要?"

  董莉珍不好意思地说:"娘......看你......"

  一直很少插话的董麒也抱不平似地说:"娘,你别看姐姐是个武将.她的心可细啦!刚才在外面还教我们做假瞒您呢。"这一句从童子嘴里吐出的真言,让皮秀英笑得眼泪直掉。董麟见哥哥说走了嘴,便想真心实意地帮姐姐说句公道话。没想到此话一出,反倒揭开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谜底。

  董麟说:"娘,您别笑,我姐姐算什么毛躁,那个祝三侠才真叫毛躁呢。他一会銮殿时不记得下马,见了皇帝又不知道行礼。万岁在金銮殿上赐茶,已是破天荒之举,他不但不叩头谢恩,反而要讨酒喝。万岁令他察报战况他硬要坐下来一边喝酒吃茶一边说。说完了又在金銮殿上睡大觉,后来......"

  没等他说完,董莉珍就在他的背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说:"不许你在背后作贱人!"

  董麟一边伸手摸着痛处,一边望着姐姐,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嘴里则不停地嘟哝着:"别人帮你说话,你倒动手打人,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董莉珍说:"好心!好心卖几多钱一斤?我才不领情呢。再说人家祝将军哪点不好?他不仅有侠义肝胆,而且粗中有细。金銮殿上的那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接着,董莉珍又为祝三侠摆出了鞍马劳累,战情紧急,三天三夜没吃没喝等等一大堆理由......

  到底还是作娘的心细,皮秀英从女儿的言行中看出了某种蛛丝马迹,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珍儿,那位祝将军年方几何?"董莉珍说:"二十八九,二十挨边了不!女儿也不清楚。"说着,那脸像血泼过的一样, 直红到了耳根。

  董麟见此情景似有所悟地朝哥哥做了个鬼脸,便埋头吃饭。至于妈妈和姐姐交头接耳地说了些什么他也不管,生怕又帮了倒忙。

  一张嘴不能同时说两样话,一支笔不能同时写两件事。按下皮氏母女一番悄悄话暂且不表。却说董家姐弟离开金銮殿之后,天官卢未央又出班奏道:"董永祖孙三代,苦战边关一十六载,潘洪、傅官保对上封锁战况,对下扣压军粮,若不是董仲统兵有方,一边练兵一边种粮,恐怕早已经国将不国了。今日既蒙圣上发兵解危,遣将退敌,何不一并赐些酒送往边关,赐给前方将士们以示慰劳呢。"

  皇上闻奏大喜,并说:"朕正有此意,只是这钦差大臣,还不知委派何人为......"

  万岁本想让卢天官出任钦差,又觉得他年岁已高,受不得鞍马劳苦,如果派...一个年轻的,又担心资历太浅而官阶太低,难表慰劳之心,所以决心难下。

  卢天官见万岁面有难色,便泌:"老朽愿往。"

  万岁重新打量了卢天官一番之后,不无担心地说:"这千里迢迢,又无舟船代步,老爱卿怎么受得了呢!

  卢天官笑了笑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老朽今年才九十三,离中秋还差两载比姜子牙还小一岁呢。况且我身健体壮,又有车马代步,定不妨事。"

  万岁见卢灭官乐于为国效劳,十分感动,马上封卢天官为二路元帅,祝三侠为马前先锋,再点精兵一万,好马数干,一并交给卢天官全权统领。

  次日四更刚到,卢天官便升帐点卯。五鼓天明,祝三侠便带领三干兵马在前面开路。卢天官又藤董麒、董麟带一千人马在后面压阵。他自己率领大队人马。另柯粮草千车,御酒百担,由董莉珍押着在中路行进。

  卢天官一行在三万余兵马的簇拥下不顾疲劳,日夜兼程,不过五、七日便到了边关。

  卢大人在马。一看,黑压压的一片,尽是土丘国的步骑。董仲的人马被土丘国的将士紧紧地围在中间。

  卢天官与祝三侠见前进受阻,便一面下令就地安营扎寨,一面指挥粮草、御酒随他跟进,准备突破重围,先让被围困的将士们饱餐一顿再说。卢天官催马来到阵前,立即从怀中掏出鸿羽宝、扇扇了起来,直扇得土丘国的人马向两边乱飞,不到一碗茶的工夫就"扇"出了一条大路。

  董麒、董麟也奉命来到阵前,协助卢天官将粮草和酒肉送入包围圈内。

  董仲闻讯,喜出望外,立即冲出帅帐迎接天官。饿得东倒西歪的将士,一看来了酒肉粮草,也一个个打起了精神。

  卢天宫一行数人被请进了帅帐,分宾主落座。先有董莉珍与祝鼍侠分别向董仲交令。后奎卢天宫赠送御赏酒肉,并介绍董麒、董麟:二位小将和宝扇被盗及收回的详情。

  卢天官有意没有挑明董麒、董麟就是董仲的儿子。只说他们是从昆仑山修炼下来的武将。

  董仲听说来了两位武状元,当然高兴。

  董氏兄弟早就想起身认父,无奈何那卢天官像是故意不让他们父子相认似的,一会儿转述皇上的旨意,一会儿询问边关的详情,弄得他俩兄弟根本插不上嘴。最后他们实在忍不住,还是利用新将拜帅的机会认了父亲。

  新将拜帅仪式开始后,董仲高高地坐在帅台上,由新来的数百名将校一一参拜。当轮到董麒、董麟时,他俩按照事前商量好的办法,一齐出班,双双跪地口称:"父帅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这一拜不仅是把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搞得莫名其妙,也把董仲给搞糊涂了。尽管董仲还记得,在关前皮氏误吞玉麒麟那段情景,也记得自己当时说过,但愿那送玉麒麟的"疯老婆子"是送子娘娘。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送来的是两个儿子。两员武艺超群的武将。

  董仲激动地冲下帅台,双手抱住董麒、董麟,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如果这是天意,那么解除虎狼滩之危,便指日可待了,"说完便昏了过去。

  董仲昏倒后,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苣麒、董麟小心翼翼地将董仲抬到帅台上,卢天官忙拿出鸿羽宝扇从头到脚地扇了两遍,董僻,才苏醒过来。

  董仲苏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说:"快分粮草,快分酒肉!"

  原来,边关将领们已经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大部分人只吃了一点草根,条件好一点的,每顿也不过一、二两马肉。

  董仲身体本来就虚弱,再加上今天既忙碌又激动,突然感到头昏眼花,接着便人'扛不知了。董仲刚刚苏醒过来,董莉珍便送来一碗肉汤。董仲喝下去之后,觉得精神大振,卢天官见董仲这么快便恢复了元气,便大大地松了一El气,并立即咐咐摆筵。董仲却有些难为情地与卢天官商量说,宴席是一种礼节性的就餐形式,对于三天来几乎粒米未沾的边关将士而言,目前最要紧的是填肚子--吃饭。因此,董仲建议先用最快的速度,将粮食分下去,让他们每人吃一两碗饭再说。

  卢天官说:"元帅言之有理,有道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那就让将士们先吃饭吧。不过,这宴席还是要办的,就在帅帐内摆两席,请各营主将赴宴。"

  钦差大人开了口,董仲立即传下帅令让各营主将来帅帐赴宴,其他将士各自就地造饭,自行用餐。

  奇怪的是没有资格赴宴者人人欢天喜地,有资格赴宴者个个郁郁寡欢。究其原因却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自行用餐"者很快就可以一饱口福,"荣幸赴宴者"却要再饿上一个时辰。由此可见,赴宴不一定是美差,粗茶淡饭则不失为一种享乐。如果说等待赴宴对于大腹肥肠者是一大幸事的话,那么对于饥肠寡肚者则无异于一场灾难,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又一注释。

  总算盼到了开席的时辰,到底是天官大人慰劳边关的将帅,还是边关将帅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之类的问题,各营主将们全然不关心,一个个只顾扎扎实实地"埋头苦干"--以尽快修复"五脏庙儿"为己任。这时如果从外面进来一位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局外人,只要看一眼也能分辨出哪些人是边关将帅,哪些人是援军、钦臣面前者人人狼吞虎咽,后者个个斯斯文文。

  面对此情此景,卢天官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没有急于敬酒,也没有急于发表作为万岁使臣而理应发表的祝酒词之类的演说。此时此刻卢天官满脑子都装着五个字--民以食为天。酒足饭饱之后,共商退敌之计。祝三侠想起卢天官刚才开路时用宝扇的情景,便说:"这还不容易,把扇子拿出来一扇,不就把他们都扇回土丘国去了吗?"

  董仲说:"这个办法倒不妨试一试,不过扇回去之后,他们还可以再来!"

  祝三侠说:"那怕什么?来了再扇呗。"

  "像这样扇了又来,来了又扇,到哪年哪月是个尾呢?"

  祝三侠又说:"这很好办,我们把那些人一直扇到太阳山去,烧死他们,不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卢天官摸着胡子说:"莫忘了老状元董永还在他们手里呢?如果我们一个劲地蛮干。万一他们一怒之下杀了进宝状元,我们怎么对得起七仙女当初送扇的一番美意?又怎么对得起董永献宝的一片报国之心呢?再说劝降讲和才是皇上的本意啊。"董仲说:"但愿他们能俯首听命,缴械称臣,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元帅与天官的意见基本一致,董麒、董麟却很不乐意。他们认为:为武之道就是打仗,哪能一刀不劈,一枪不杀,就讲和呢?因此,董仲的话音刚落,董麟便没头没脑地说:"有道是:不靠天,不靠地,就靠一身好武艺啊!

  董麒虽然没有开口,却很不耐烦地把手里的方天画戟抖得直响。

  老少能同心,将帅小旨协力,尽管商讨了好半天,也未定出一个两全之策来。来硬的吧,怕对方杀了董永;就这样讲和吧,又怕杨高没尝到一点厉害,不肯轻易缴械称臣。实在是左右为难。这正是:

  颠三倒四隔江误,阴错阳差笑且哭。

  慢将赴宴称荣幸,原来便餐才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