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招集丁壮据高凉 为徒报仇施烟毒




  却说冼英方欲吟哦新句,忽然背后遭一击,身子悬空,急堕而下,大吃一惊。她不是愚人蠢妇,当然明白是哥哥冼挺推了自己一掌,只想不明白,自己与他一母所生(因她不知生身父母),哥哥为何容不得自己。难道是怕我将来与他争夺家财?或者因我劝他改恶从善?.………肯定不是后者,因为,我未劝他前,他便有害我之心……想着想着,身子就要堕到岩底,急忙按梦中奶奶所教,运气灌注全身,心想:我若有余生,非教训教训他不可,让他知道我这个妹妹是不好欺负的……方想到这里,身体已与石头相撞,只得闭目待死。

  再说站在岩上的冼挺,见冼英急速堕下,认为必死无疑,暗中庆幸神仙有灵,保佑自己如愿以尝,对天大笑道:“皇天后土,人神共鉴,汝等保佑本刺史扫除障碍,定履先前默祷之约……

  方在得意之际,眼前一黑,传来一声娇喝道:“这次不把阴谋目的告诉小妹,定斩不饶!”背后一麻,便不能动弹了。眨眼间,冼英站在面前,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吓得张大口合不回。

  原来冼英跌到岩底,与一块石头相撞,自己也认为会跌得粉身碎骨。岂知身子与石头接触,石头软绵绵的,低缩几尺,再向上一弹,把自己反弹到空中。上升时比下堕时更快。眨眼工夫,飘飘然升得比原来站立的岩顶还高,立即凝神定气,稳稳落在冼挺身后。

  这时的冼英,恨从心中起,恶在胆边生,不管兄妹之情,倏间出手点了冼挺穴道,再转到他面前,用愤恨和审视的目光,狠狠盯着他。本想一掌结果他,忽然闪过母亲和***慈祥面孔又心慈手软了。忆起奶奶对自己说过,冼挺虽然作恶多端,尚可以教,切勿做犯上杀逆之事,贻笑后人,故强忍怒火,息了杀他之念。

  怒视良久,心里咕噜:这样蛮横之人,要他改过,必须刚柔相济。他还把我当作小孩看待,却不知我在奶奶熏陶下,知识、心性和武功早已超过了年届不惑之人,现在无外人,不怕贻笑,何不治他一治,使他以后不敢妄为,达到我控制他,强逼他改过的目的。看了一眼左右,有一片毛竹。于是,徒手上前,用于一研,把竹头竹尾研断,取了中间一节,站到冼挺面前,一声不响,用手劈成四块,取其中一块,用手指一削,削成一柄两尺余长的竹剑,指着冼挺说:“你几次存心害我,今天不把害我的原因说出来,以此石为例!”随着说话声,竹剑对准身旁一块凸起的大石一听,却像切豆腐一样,把石头砍开两片。

  冼挺见冼英用手削竹成剑,便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又见她用竹剑把一块二十个人抱不过的大石劈成两片,更是战战兢兢,汗出如浆。心道:我为官多年,办案不少,遇到没有证据,抵赖不供之人,也不能随便杀了他。我虽几次害冼英,但抵死不招,谁人知道!若说到证据,更是水中捞月,无从着手,只搪塞其辞,便可无事。于是,对冼英冷笑道:“妹妹哪里话?我与你一母同胞,互相亲热还来不及哩,怎肯害你?为兄知妹妹每天晚上都有奶奶从天上降临,传授武功,想必命系于天,上应列宿,下耀四夷,就是天打雷霹,也伤不了你性命,又欲试妹妹武功深浅,与你开个玩笑,请妹妹在同胞的份上,看在母亲份上,看在死去的父亲和爷爷份上,就饶哥哥一次吧,以后不再开玩笑便是。”

  冼英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明知他存心害己,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他,何况自己只有一个哥哥,他若有三长两短,母亲决不会放过自己,就是再恶,也只能慢慢地雕听。于是,把他的穴道解开,笑劝地说:“哥哥一片好心,妹妹误会,原谅就是!”

  冼挺见三言两语便骗他原谅了自己,心中暗喜。为进一步取得她的欢心,便虚情假意地说:“你饶了哥哥,不知如何称谢,你如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哥哥一定满足你。”

  冼英沉思一刻说:“你如有我这个妹妹在眼中,就为我办两件事。”

  “哪两件事?”

  “第一件,要哥哥励精图治,造福黎庶,勿纵幕僚行凶作恶,危害百姓,强抢民女,结怨郡人。你能办到这件,再说第二件。如办不到,不必多言。”

  这点要求,使冼挺心中大有不愉之感。不让幕僚出外掠夺,洗家怎能富裕。不抢女人,我这个刺史拿什么作乐。不过,我得假意答应她,免她罗嗦,日后干与不干,她怎么知道。于是,慷慨应道“办得到!办得到!你说第二件吧。”

  洗英见他答应了第一件,不管他真情或假意,也得把第二件说出来。笑道:“第二件也易办得很。高凉山山清水秀,处一州之心脏,水陆交通方便,荒废了实在可惜。你授权与我在这里招些兵马,训练成熟,在这兵匪祸乱的日子里,不但可保一州安宁,而且,退可以守,进可以攻,为朝庭出力,必有大益。你可答应?”

  我正怕你在州衙生事,何不让你到这里招些人马。

  目前可以把你支走,他日可为我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冼挺想到这里,立即赞成,并愿助良马百匹,帮她招收丁壮。

  兄妹二人,达成了两条契约,才高高兴兴地回家。

  冼挺州衙里,早有一人在那里等急了,脚还未踏进去,那人已经迎出来施礼说:“高州都头叩见梁州刺史大人!”

  冼挺一看,却是杜平虏。忙笑道:“杜都头免礼。”杜平虏想起冼挺刺史一职,是自己出力为他夺来的,所以,对他也不客气,巍然落座,急不可耐地问:“刺史家中有何大事,这个时候才回衙理事?”

  “没什么大事,重阳佳节,携小妹到高凉一游。”冼挺有点尴尬地说。

  杜平虏听了暗吃一惊。心道:以前他设谋行刺冼兆夫妇后,我叫他斩草除根,宰了冼英,难道他不肯下手?如果冼英已被宰了,他父亲已死,母亲未再嫁,哪又来妹妹?急急问“是冼英妹?”

  冼挺面色微红,应道:“正是她。”

  杜平虏沉思良久,讷讷地说:“本州差人,常常发现你州刁民到高州境内掠夺、骚扰,本都头奉刺史史兰裕之命,前来请洗刺史协助缉拿。”把公文递上,又说,“冼刺史如不嫌小人打扰,有一事欲与你单独谈谈。”

  冼挺当然猜中杜平虏之意,不待看公文,忙把手一拱道:“请!”走在前头,把杜平虏引到密室,细声问:“都头有何见教?”

  “毒草虽除,不净根枝,他日必然蔓延,若待翠丛成茬,芒刺及背,悔之晚矣!”杜平虏小心谨慎地说。

  “你是说把冼英宰掉?”

  “十年前已经说过,何必多问?”

  冼挺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几次设谋下手,达不到目的之事说了一遍,然后,把冼英的要求告诉他。

  杜平虏惊得目瞪口呆,单刀直入道“人小志大武功高,不及早剪除,我等将无宁日了,难道你刺史一职,能长久厮守吗?”

  “并非不欲除她,奈何不得呀!”

  “就算她有神仙相助,今年才十三岁,武功也不能登峰造极,只要你不庇护她,宰她不难。”

  “求杜都头速教良法。”于是,置酒为杜平虏洗尘。杜平虏怕冼挺杀人灭口,对自己下子,婉言谢道:“为了事情秘密,我得立即离开梁州,与朋友约好,出奇不意转回,就算杀她不死,也无碍于你我。”接着在冼挺耳边私语一刻。

  冼挺猜知杜平虏之意,不强留他,只皱了皱眉说:“这次如果杀她不死,只得让她在高凉山招兵买马了。”

  杜平虏又沉思了一刻,忽带喜色道:“就算本都头不能奏功,梁州也有一奇人,南越武功,应推他为首,刺史何不运动运动他?”

  “梁州有何奇人,本刺史闻所未闻?”冼挺大惊失色地问。

  “这人在大谢岭占山为主,自称大谢王,是南路草寇中一霸,若得他相助,十个冼英也非他对手。”

  “如官与草寇,水火不相容。本刺史未曾与他会晤,怎能运动他?”

  “大凡草寇,见利忘义,只要刺史肯用钱,何愁不能运动他。”杜平虏说完,又在冼挺耳边献了一策。冼挺大喜,立即分头行事。

  再说冼英,自在高凉山逼兄长答应了两个条件,心情十分畅快,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要在高凉山招兵买马之事禀告母亲。母亲担心地说:“你是一个女孩子,为母怕你不能服众,教训不好兵卒,更不愿你离开我,如何是好?”

  “人不在大小,只要有志向,有智慧,什么奇迹都可以创出来。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能永远厮守在母亲身边不干一点事业呀。”冼英胸有成竹,果断刚毅地说。

  宁氏见她说话在理,只得默默地点头答应。

  次日,冼挺便挑了一百匹良马,拨了百多个丁壮,让冼英带往高凉山。

  冼英率领丁壮们伐竹编案,构木为墙,斩草作瓦,只两天,便把住地布置好。

  丁壮们见冼英虽然是一个女孩子,办事却有条不紊,确有小将军的风度,很是佩服。更她有任刺史的哥哥冼挺作后盾,谁也不敢生事。

  这天,是冼英带丁壮上山的第五天了,颁布了军规纪律,严禁他们到附近村庄违纪生事,军法甚严。有一个兵卒是冼挺的堂舅子,恃着洗挺势力,不把冼英放在眼里,刚宣布军规,便到附近村庄调戏妇女,被冼英侦知,立即按军法处治,断他一臂。众丁壮见冼刺史之亲违了军法也要受处治,个个肃然,唯命是听。

  这天晚上,已是三更,月明星稀,天青云净。冼英在卧室中,辗转反侧,心气来潮,睡不安,眠不着,睁眼一张,窗明几净,便翻身起床,信步出门。一者赏素娥之灿艳,二者察军心之从违。绕山寨一周,唯有空山寂寂,月光融融,无异常之处。想起昔日在千例岩被家兄推下岩底,遇石弹起之事,觉得奥妙无穷,情不自禁往前一看,仔细观察,还是前日景象,唯一变化不同的是日光换了月光。一冷一热,恰调万物之所宜。接着转身到用竹剑砍开的大石旁,审视一刻,奇想联翩。好好一块石头,却因我一怒而南北分开,又何异好好一个国家,各为私利而南北割据呢……他日机缘凑巧或风云际会,我冼英定要促成祖国统一。…想到这里,对空长叹道:“中原逐鹿几时休?鼠在争雄百姓愁;孰遣妖氛腾赤县,谁驱道气绕神州?问苍天是否生眼?叹大地无争出头!立意扬鞭收六国,须眉巾帼愧分流。”

  刚叹完,忽觉飘讽风声,由远而近,急忙转身一看,却有几个黑点纵跃,倏间五个人站到了面前。其中一个笑呵呵地说:“冼姑娘口气不小,大有统一寰宇之志!莫怨你错生巾帼,就是须眉男子,也逃不出今晚劫难啊!”

  冼英气定神闲,并无惊惧之色。听了来人之言,知对方来意不善,不卑不亢地问:“本姑娘未曾结怨于人,不知今晚劫难何来,敢请壮土赐教。”

  来人冷冰冰地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今生未结怨于人,安知前生不造下罪孽,留于今生补偿?”

  “因果之说,实属空谈。本姑娘非仙非佛,非神非鬼,怎知过去未来之事。只不过招集些丁壮,为保黎庶、乡里所用。立寨未及一旬,便得高人拜渴,蓬草生辉。但不知来由,能否说明白些?”

  “我坦率告诉你,今晚是取你的性命而来,因由缘故,到阴间你自会明白。”

  “本姑娘如果不愿意到阴间呢?”

  “那就看你的造化了,只怕由不得你作主呢!”

  这时的冼英,已拿出那把裂石的竹剑,放在手掌上弹了弹,指了指身后那石块说:“我与壮士无冤元仇,来由不肯言明,姓名当然不肯赐教了,本姑娘也不多问,但请壮士看此裂石,以身衡量,若比这石块坚硬,自可与本姑娘一战,若无此石之坚,便请下山,本姑娘便当没有这么一回事。”

  忽有一人喝道:“都头少与她费唇弄舌,待我教训教训她!”身子一动,两手一伸,便有两股劲风袭向冼英。

  冼英感到有两股大力冲来,急忙闪过。回身一看,两块石头被风力冲着,还在震动。知来者武功非凡,不敢轻视。暗忖:对方人多,如果一齐攻来,自己一拳难敌四掌,得激他一激,使他们不愿一齐攻上。于是,竹剑对他们微微一点,笑嘻嘻地说:“我虽然是一个女孩子,却不怕人多,你们一齐出手,免得拖延时间。”这两句话,甚有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之意,稍有点骨气之人,也受不了。

  被称为都头之人正是高州都头杜平虏。读者阅过上文,当知他与冼挺商量谋杀冼英之计,不必再述。

  杜平虏也是文武兼备之人,岂有不明冼英话意之理。心里咕噜:我如果五个人一齐动手,把你宰了,在同僚中也会贻笑千古,因为合五人之力去杀一个小孩呀。想你冼英不会有铜皮铁骨,经得起我一门环,只我一个人便可收拾你……于是,亢声说:“冼英,你乳臭未干,不必骄狂过甚,目中无人,我们一个一个领教便是。”转身对同来之人说:“你们闪开,先让牛教头教训她几招。”说完,便与三个人退出丈多远,只有先前发掌那人不动。

  那人姓牛,单名一个性字,是梁州有名的武馆教头。牛性听了杜平虏之言,得意洋洋,对冼英冷笑道:“冼姑娘可听清楚了?我们不以多取胜,所占便宜的,就是比你年纪大一些。”

  冼英不无深意地说:“大见不大,小见不小,有时小孩会干大人之事,大人连小孩的事也干不了,你出招吧。”

  牛性见冼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勃然大怒,左手一推,一道烟雾对冼英冲去。眼见烟雾罩住冼英,倏忽进身,右掌一招“排山倒海”,用了八成功力击去。

  心灵手巧的冼英,见烟雾飘来,用竹剑一划,剑风把烟雾扩散,而自己却趁烟雾迷茫之际,闪过一旁。当牛性“排山倒海”击来之时,出其不意,蹄到他的背后,小脚一飞,踢着牛性的屁股,牛性不由自主地腾到半空中。

  杜平虏几个见牛性被踢到空中,大吃一惊,认定他会掉下来摔死。但他武功却非泛泛可比,他腾到空中,不全是被踢起的,而是上了冼英之当,如果不借冼英一踢之力飞起,还有被她踢中第二脚的可能。就是冼英,因临战经验未丰也以为是被自己踢得这样高的,正等待他跌落之际,不知牛性在空中用一招“燕子翻身”翻了几翻,突然以“青翠打潭”之势俯冲冼英。幸好离她三尺,冼英已觉有劲风袭来,急忙躲闪。

  这时冼英站的地方,恰好是昔日自己用竹剑劈开的石块旁。危急间,只得闪进裂石之缝。

  牛性掌风先到,但人还在空中见冼英闪进石缝,顷刻翻了一个斤斗,站到裂石之上。两掌在裂石上一按,把两块石按得陷入泥土七八尺,还露在地面的,只剩三四尺高。要不是冼英身材矮小,缩隐在石缝里,那里还有性命。

  他见洗英隐在石缝中,居然躲过自己两掌,气愤十分,跟着用于对准冼英一拍,企图一掌置她于死地。

  冼英是什么人,会上牛性这个当。牛性发掌之际,却把竹剑对准他的掌心向上一穿。牛性收掌不及,被竹剑在掌心穿了一个大窟窿,痛得“哇哇”大叫,左掌跟着劈落。

  在这同时,又激怒了杜平虏带来的另一个人,姓羊,名石。

  羊石不怕留下倚多取胜的笑柄,见冼英伤了牛性,毅然举起手中长矛,对准冼英刺去。

  这样一来,冼英便两面受敌。上受牛性左掌袭击,前受羊石长矛击刺。但她却丝毫不乱右手再用剑尖刺牛性左掌,左手轻轻一撩,抓住羊石刺来的长矛,微微发力,便把羊石推出两丈开外。

  在上面袭击冼英的牛性,因吃了冼英一亏,这次却特别留神。见她又用竹剑刺上,急忙收掌,闪过一旁。

  冼英一见,立即抓紧时机,跳上石面。在一跳的同时,横剑一削,出其不意,削断牛性一条大腿。牛性疼痛,倒于石面。冼英欲再复一剑,取他性命,但被推出两丈远的羊石,却恼羞成怒,持着长矛,拼命冲了过来,大喝一声:“我也宰了你!”对准冼英腹部狠狠剌出。这时的冼英,不得不丢开牛性,向前一跃,跳到牛性左侧,避过羊石长矛。

  羊石刺不着冼英。更是怒火中烧,左手握住长矛,右手在囊中一探,掏出一个形圆、色黑,大如鸡蛋之物,对准冼英甩去。

  此物出手,冼英便知是暗器。待它来近,脚尖一动,在牛性左侧一撩把他踢出,正挡着羊石甩来的暗器,只听“砰”的一声,牛性尸碎骨烂,飞挂在周围的荆丛和树枝略上。

  原来羊石的暗器叫“触物开花丸”,只要甩出时接触物体,便会爆炸,把物体震碎。

  羊石见暗器伤不着冼英,反而伤了自己结拜兄弟牛性,怒上加怒,持矛再战。方欲上前,却听一声喝道:“你等退远些,挡住那些丁壮,待本都头收拾她!”

  听声音,便知是杜平虏。羊石无可奈何,垂头丧气地退过一边,向四周一看,果见一百多个丁壮围了上来。

  那些兵丁听到山上有厮杀声,在队长的带领下,向山顶围了上来。

  冼英知兵丁们未学到武功,不是这帮人的对手,对他们喝道:“你们只需站着看,不许动手,我们不能倚多胜少呀!”跟着转对羊石三人说:“你们有武功,只冲本姑娘来,不得伤害无辜。”

  这两句话,除了劝他们不要伤害无辜之意,无影无形地贬了先前羊石以二敌一之举,而且,也婉转言明自己的兵丁未有武功,杀了他们不算英雄。这般良苦用心,实是为兵丁们的安危担心。还有另一层意义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向他们群体挑战。

  杜平虏听了哈哈大笑道:“冼姑娘,你也不要占了些便宜,便得意忘形,只要你接得本都头几环,本都头使自动离开。”话刚说完,趁冼英不注意,早已一环击出。

  他的环是佛门一宝,上面已见。一环击出,寒光闪闪,眩人耀眼,扰得冼英眼花缭乱。危急间,想起梦中奶奶曾教破他的这一招,忙拿来应用,张口吐出一团元气,把光线照住,用竹剑对玉环一削,两件武器相撞,只听“膨”的一声巨响。

  竹剑能挡住自己玉环,并发出响声,使杜平虏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自己玉环是至宝,只要运功触物,无不碎成粉末。但他哪里知道冼英不是平庸之辈,人小志大,武功已臻化境,只要把真气运出,灌注物中,虽平淡无奇之物,也能与宝贝抗衡呢。

  杜平虏惊惧之余,又怀疑冼英手上拿的是宝剑而不是竹剑,红着脸问:“冼姑娘,你用的是什么宝剑,能挡我玉环?”

  “我不用宝剑,你难道看不出是一把竹剑吗?”冼英说完,用手指甲在剑背上一刮,“吱”的一声,刮起一片竹屑,抛给杜平虏说“你看是不是竹的。”

  杜平虏看了又看,是竹屑无疑,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本都头的宝贝在竹剑面前失灵了?”

  冼英不屑一顾地说:“能运用,竹头木屑便是宝,不会用,荆和之碧是顽石,宝贝岂有定?只在会用不会用罢了。”

  杜平虏面红耳赤,忽有所思::她或者只有些邪术,运用在武器上,没有真实功夫也未可知,何不激她让她把武器丢开,徒手来几招真功夫……于是,讪笑着说:“姑娘能把竹头木屑当作宝贝,能不能连竹头木屑也不耍,徒手对本都头赐教几招?”

  猜透对方用意的冼英,一本正经地说:“只要都头喜欢,共同磋商,又有何妨。”把竹剑向空中一抛,抛上几丈高,让它慢慢堕下,却丝毫不差地插入剑辅。

  这一手功夫露出,杜平虏看见,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卖弄一下自己的绝技,把玉环向空中抛起,学着冼英,伸手向上,让它慢慢堕下,套进手中。却料想不到堕到离自己手腕还有四五尺之时,只听“砰”的一声,被一物射中玉环,玉环向外飞出,掉到了千刃岩底。

  原来冼英见他卖弄,故意煞他威风,检起一块小石子,对准玉环弹去,化解了杜平虏的功力,故玉环飘不回他手腕。

  杜平虏受此一挫,恼羞成怒,二话没说,一掌推出。顷刻把地面砂石源源不断地吸到手掌,又由手掌发出,纷纷射向冼英。冼英却当没有一回事,只伸出五指,对飞来的砂石一挡,砂石便错乱无絮地落于地面,半刻便堆了几大堆。

  杜平虏见一招不奏效,又用第二招。倏间把头一摇,头发载指,一支一支地,像离弦的箭,袭击冼英各处穴道。

  冼英躲闪已来不及,危急间,把衣袖一横,像一块挡箭牌,让射来的头发插在衣袖上。

  两招法术都被冼英化解,使杜平虏垂头丧气,把法术收回。

  冼英见他收了法术,嘲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衣袖一挥,那些插在衣袖上的头发,像雨点一样射回杜平虏身上。

  杜平虏料想不到冼英会来这一手,防不胜防,早中了几十根头发。头发虽小,可是经过运力发出,元异针锥,刺进肉中,隐隐作痛,忍受不住,一刻便昏了过去。

  羊石见杜平虏昏过去,十分愤怒,对两个同伙一招手,齐齐冲向冼英。一个用长矛刺出,一个用关刀横扫,一个用较砸下。立即逼冼英退了几步。冼英临危不惧,急忙把竹剑抽出,以一敌三。

  持矛从斜刺刺向洗英的羊石,眼见就要得手,却听“当”的一声,不见冼英在哪里了,自己的矛尖竟与同伙的盾相撞。正在犹豫间,背后一凉,中了一掌,踉跄奔出。恰在这时,用关刀的伙计把力一拖,本来欲回斩冼英的,却被羊石冲来挡住,收刀不及,削下了羊石一块大腿肉。

  羊石痛得“哇哇”大叫道:“老马你干什么?”

  原来用刀之人姓马,名平。马平伤着羊石,又听他大叫,忙解释说:“这是误会……”“会”字刚出口,后心也中了一掌。

  原来机灵的冼英,趁他三人一齐进攻自己之际,施出闪电跃法,从羊石腋下穿到了他的身后,眼着给他一掌。如果用到五成掌力,羊石便要一命归西。但她生性仁慈,不愿多杀,只用了两成掌力,把他推出几步。也是他该有损伤,先前杀了牛性,现在被马平伤了自己,一报还一报,可谓及时了。冼英认为只罚一个人,其余两个还是不服,所以,再跃到马平背后击了一掌。

  还有持较那人,名叫朱介。他见三人占不了便宜,反而被冼英所击,勃然大怒道:“三个名震一方之人,联手合攻,还败在一个娃娃手里,有何面目见人?你两个闪开,待老子收拾她!”

  方天戬一晃,劈头盖脑对冼英乱砸。

  洗英似乎没有看见,不躲不闪。

  朱介心中大喜:你也是该死的东西,我这有千斤之力,不把你打成肉浆才怪呢!想时迟,那时快,倏间砸到冼英肩头。岂知事情却出乎自己意料,不但没把冼英击伤,却像砸在皮球上,一千斤力击落,有两千力弹起,把方天戬震飞到空中,过了好一刻,方才堕下来。

  待方天戬垂地时,冼英跃起空中,在鞍头一按,丈之长的方天戬全部插进了地下。接着又用手拔了起来,轻轻抛到朱介面前说“你还是走吧,本姑娘不愿多杀生灵,否则,杀你们只在翻手间,你们信不信?”转身对准一块花岗石,一掌拍落,拍得粉碎,而且,石碎不是向下陷,却向天上冲,聚成一把伞形,慢慢向山下飘去。

  羊石、朱介、马平三人,见这块少说也有三五千斤重的石头,被她一掌击出奇形来,吓得全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杜平虏已经醒来,止了疼痛,把插到肌肉中的毛拔了出来,站起身,准备招呼同伙离开高凉山,却忽然传来一声清啸。啸声过后,一人在半空中冷笑道:“洗英,你不要得意过早,要想无事,得还我徒弟来。”跟着话声,站到众人中间。

  冼英细看来人,鹤发童颜,眉清目秀,似有些仙风道骨,但再观鼻梁,歪向一边,实是表里不一,奸狡之徒。不过,来人指名道姓,要自己还他徒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尚未清楚,只得拱手问道:“老者尊姓大名,可肯赐教?”

  “我乃三国时水镜先生司马德操之兄,司马仁操便是。”

  “哈哈哈!你自号仁操,不如叫谎操,因为你擅长撒谎呀!”

  “胡说!老朽何时撒谎了?”“刚才不是撒谎吗?”

  “老朽报了真名,怎说撒谎?”

  三国到现在,已经二三百年,哪里有人能活二三百岁的?只这一点,便足可证明你是撒谎。“

  司马仁操听了,拈须大笑道:“原来如此无知,不说天子万岁,只彭祖钱铿就活了八百八十多岁,我怎么不可活二三百岁。”

  冼英也大笑道:“请问彭祖何时生,何是死?他只不过活了八十岁,作书人加以神化,你也信以为真言。至于天子,天乃虚无之物,怎能诞子?皇帝自号天子,不明物理,你也跟着去喊,无知者应是你。更何况天子要人称万岁,是他一心所欲。你骗大人去,莫骗我这个小孩子,即使我这个小孩子信你,大人不信,又有什么价值?”

  这几句话,气得司马仁操须眉倒竖,怒目圆睁,勃然发作,大喝一声,左手伸出,像拉风箱,推去拉回,源源不断。顷刻,一道寒气吹出,把周围的空气冷成冰块,企图把冼英冻死O

  招数一出,冼英便知他用的是寒气凝冰术。因为奶奶教过她,并教会她破此术之法。一感到凉意,便张口吐纳,把元气逼出,如煮沸的开水,把冰块消溶。跟着用竹剑对准司马仁操的手腕削去。

  司马仁操见冼英虽然化解了自己的法术,但用的却是一柄竹剑,又不把她放在眼里,手臂一拧,变成铜皮铁骨,对冼英竹剑一格,以为这一格,可以把洗英竹剑研断,岂知事出意外,竹剑与手臂相交,却铿然有声,一条胳膊被震得麻木了,大惊失色道:“你这娃娃果然有两下子!”抽出一根烟斗,叫声“长”,五六寸长的斗却长了十倍,用作武器,毫不留情地对冼英百会穴敲去,企图一烟斗置她于死地。

  冼英却不知厉害,烟斗敲来,不躲不闪,把头一伸,硬邦邦地接他一烟斗头顶略有些发麻,便冷笑道:“你烟斗也有几斤力,不给些厉害你看看,你也不知进退。”用竹剑猛打迅剔,专攻司马仁操的穴道。司马仁操武功虽高,只是身子没有冼英的轻灵,根烟斗东打西掠,忙个不停。

  二人斗得天旋地转,宿动星摇,烟斗击出,白烟袅袅冒起,化作轻云遮月魄;竹剑斜刺,青气腾腾上升,变成彩虹戏星魂。你来我往,各施绝活,各展玄奥,分不出胜负来。

  在旁观看之人,个个凝神吐舌,自叹不如。特别杜平虏,见冼英招式,过己百倍,心里暗叹:“不怪冼挺几次谋杀不能成功,只怕这司马仁操也不是她的对手呢。

  却说这司马仁操来得突然,不但冼英不认识,就是在场之人,也没有一个认识的。

  又斗了一个时辰,招式风驰电掣,少说也斗了千合以上。

  一个恃武功高强,一个倚身子轻灵,谁都占不了谁的便宜。但冼英心生疙瘩:这人来历不明,未讲原因先动手,毕竟鲁莽,我却不能鲁莽,他的徒弟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我还给他,应问个明白,免于他受别人挑唆,不明真相,找我生事……想到这里,竹剑在烟斗上一按,借这一按之力,弹到半空中叫道:“司马仁操,暂时住手,你我先说明白再战未迟!”竹剑一收又站到了原来的地方。

  年事已高的司马仁操,斗得久了,也有点吃力,见一时未能取胜,也就借此机会,把烟斗停下,暂作小恕,但不肯在小孩子面前示弱,还是气呼呼地说:“为徒弟报仇,有什么不明白!”

  “你徒弟叫什么名字?何时何地为我所杀,要找我报仇?”

  “正是此时此地被你所杀,还装什么傻!”

  “这就奇了,这么多人目睹现场,我只刺伤了一个叫牛性之人……”

  “牛性正是老夫之徒,自己承认了,还有何理说?”司马仁操不待洗英把话说完,便大叫大喊起来。

  “你老到全身皆白,本来堪尊,但说话耍元赖,便不值一提了。”冼英冷冰冰地说。

  “老夫何时耍无赖了?你也不要血口喷人。”

  “我承认刺伤他,你却说我杀了他,不是耍无赖是什?”

  司马仁操确实没亲眼见冼英杀死牛性,只是估计,被冼英这样一问,觉得自己理亏,口气软了下来,皱了皱眉问:“那么他是怎样死的?”

  这样一句,吓得羊石面苍白,全身僵死。因为,他知道牛性是被自己“触物开花丸”炸死的,如果冼英把这事说出来,司马仁操必找自己算账,自己武功再高,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惊惧之余,把矛一扛,往山下走去。

  司马仁操见有人想溜,烟斗一伸,早点了羊石穴道,亢声喝道:“老夫未弄清牛性死因,谁都不准走,否则烟斗无情!”

  众人听了,都默然不语。

  冼英见羊石欲走,早知其意。但她不愿多杀生灵,更不愿见别人在自己面前被杀,怎肯把牛性死因说出。如果直说,无异自己借司马仁操之手杀他,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奸险之名,不如为他开脱,他一感激,改了恶念也未可知。于是,对司马仁操笑道:“司马前辈怎知牛性是死在这里的?”

  “哈哈哈!我弟司马德操能知过去未来之事,祸福贵贱之由,老夫是他兄长,难道反不如他?老夫先前坐于玄真洞内,闻到一股血腥味,占了一卦,便知徒儿牛性死于高凉山,所以,找你算账。”

  其实,司马仁操哪里能卡过去未来之事,是他从这里经过,闻到血腥味,认得徒儿牛性服色,见他衣服碎成几块,挂在树梢上,认定是冼英把他杀了。为显示自己高明,他便撒了个弥天大谎。

  他这一撒谎,反露了马脚,冼英笑得合不拢嘴。他还未明白冼英笑什么,怒喝道:“老夫卡出根由,你笑什么?”

  “先前我叫你骗大人去,是认为你有些骗术,岂知连我这个孩子也骗不了怎能骗大人?你却无自知之明,真的在这里说假话,想把这百多个大人全骗了,怎不可笑?”

  “老夫说了哪些假话?”

  “你说能知过去未来,连徒弟怎样死都不知道,不是骗人假话是什么?”

  司马仁操被冼英一数落,面皮却厚了几尺,欲大发雷霆,又未抓住冼英鸡脚,只得强压怒火问:“老夫只卡他死于高凉山,却未卡他怎样死,又有什么奇怪?你既然知他怎样死,何不早说?”

  羊石听了,又吃一惊,用恳求的目光看看冼英,希望她不把实话说出来。

  冼英对羊石之举,却视如不见,冷冰冰地对司马仁操说:“你徒弟牛性,是被本姑娘刺伤一手,削断一足,跳岩自杀的。”

  在一旁发愣的羊石,松了一口气,暗暗佩服冼英不记仇,为自己开脱。有胸襟!就是杜平虏、马平、朱介听了,也生愧意。

  “这也算是你杀的!”司马仁操怒火中烧,大吼一声,烟头一伸,冒出黑气,喷向冼英。

  冼英哪里怕他,竹剑出辅,真气一提,青烟也从剑尖冲出,对司马仁操伸来的烟斗一刺,“当”的一声,互相震退几步。可是司马仁操烟斗倏间伸长几尺,横扫过去。冼英急忙一跳,让烟斗扫到左边。但足刚着地,司马仁操的烟斗又反扫回来。如是者数次。冼英却像跳绳一样,乐不可支。司马仁操却怒不可遏。愤怒之中却生出一计来,待冼英跳起,烟斗横扫到中间,忽然向上一提,碰着冼英足底,把冼英挑到了半空中。

  司马仁操不待冼英堕下,也跟着腾起空中。

  二人在空中厮杀起来。你来我往,又斗了几十招,不分胜负。

  久战不胜的司马仁操,心情焦急,心里咕噜::我不能讲什么武林规矩,只要能取胜,便是英雄,如果败在一个小女孩子里,一世英名便化为乌有……于是,把烟斗支到左手,右手抽出一条像绳索的东西,用烟斗在绳头一敲,顷刻火花四射,往冼英身上乱烧。

  冼英想不到司马仁操又用法术,欲放风反火,但未来得及,已经头晕目眩,丹田运气不上,手脚酸软无力了。顷刻不由自主,如月落星陨,向万丈深渊堕落。

  司马仁操见法术得手,哈哈哈大笑道:“多少英雄豪杰,妖魔鬼怪都死在老夫”毒烟火花索“的烟焰中,你乳臭未干,怎能逃此厄!”

  要知冼英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