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立意调和施妙策 洞悉敌计用奇谋




  却说冼英、韦直、黄孝三人,骑着快马,走了几个时辰,到了陵城。陵城官员迎着,诉说刘岳抢了大批货物、牛羊和妇女,已经退到了南渡,幸得军将王宣早有防备,派兵走到南渡,把守住黄华河岸,藏了渡船,所以,刘兵未得渡河。

  当时郁州与苍梧以黄华河为界,如果刘岳退过了黄华河,就回到了他的辖地,郁州如果再进兵,就是侵犯他的州郡了。

  韦直把上述情况对冼英说过,冼英问:“苍梧州有多回少军队?”

  “按朝庭规定,每州只准拥兵百名。但因九州紊乱,形势有变,州郡割据,强梁霸道,影响岭南,都因权制宜,不按朝庭规制,每个州都有一二千兵。据本刺史所知,刘岳实拥兵二千五百,现带来侵略我州的,竟有两千之多,如果我州力量薄弱,他便欲并吞州郡。”韦直说。

  冼英找来一个熟路人,问明由南渡到苍梧有二百多里,要两三天行程。于是,把黄孝叫来,附在耳边嘱咐了半个时辰,黄孝身子一闪,运起轻功走了。韦直知她差黄孝另有用途,不敢多问。冼英也不告诉他,只与他兼程就道往南渡而去。

  二人在离南渡五里的地方,遇着王宣派回联系之人,得知刘岳在争渡,情势危急。二人既知情况,便绕小道赶到王宣营中。

  这时恰好双方休战王宣有暇迎接。冼英对王宣和韦直说:“你们两州之间关系早已闹僵但作为两州的刺史、军将,都是州中的凡民父母官,应视民如子。如果两州长年累月战下去,两州冤仇愈结愈深,两州官民不得安生,凡民不能生产,既要负担繁重的赋税,又要增捐兵饷,民财竭,而州库空虚,实双方都有害而无利,本首领欲为你两州解和,如何?”

  却说郁州被司马仁操和刘岳劫掠了十数年,民穷库空,兵饥力乏,当然不愿再斗下去,能得一个人出来调和,正求之不得,哪有不同意之理。不过,二人不知冼英有何妙策慑服刘岳,有些担心,异口同声问:“彼州兵强马壮,士勇将骄,府库充盈,刘岳又包藏祸心,气势正盛,只怕冼首领片言难以回天,奈何?”

  “本首领先挫败他夺其州郡,再还其州郡,以利害说之,刚柔两济,软硬兼施,量他没有不服之理。不过,要韦刺史、王军将完全相信本首领,让军权与我,二位也随营听令。”冼英胸有成竹地说。

  王宣怕冼英夺了自己兵权,反过来控制自己,傲然不乐,默而无语。

  只有韦直对冼英信赖元疑。因他亲眼见到冼英轻于金钱财宝,重于德泽凡民。

  “如果愿意听从本首领差遣,王军将立即领九百军兵绕道回守南渡后路,防止刘岳突袭你州府,但要如此这般……只留一百个兵卒以及韦刺史在这里听本首领指挥。”冼英猜知王宣心事,对他说道。

  王宣听了冼英之言,大吃一惊:“你不是故意放敌人过黄华河吗?看来你是刘岳的奸细!”接着对左右喝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他的亲兵七手八脚,上前动手。韦直欲阻挡已经来不及。冼英却若无其事,微笑着双手一震,早把七八个军卒震到七八尺外,仰卧于地上,不能动弹了。

  王宣见冼英反客为主,居然敢伤自己军卒,二话没说,举起方天斡对冼英狠狠打去,企图一下子把冼英置之死地。可是,方天载砸到冼英头顶时,却如砸在钢柱铁山之上,“咔啦”几声,断为几截,飞到黄华河中。

  奇迹出现,惊得王宣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问:“你是神仙?”

  “本首领也是人,宇宙间根本就没有神,更没有仙,只有知识高低、德行优劣不等的人,本首领只比你略高一些罢了。”冼英用教诲的口吻说。

  “还不向冼首领叩头赔罪!”韦直见王宣不知如何收场,对他喝道。

  王宣不愿向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叩头,只怔怔地站着,一言不发。韦直开导说:“冼首领是本刺史奉一州民众之意,请来除掉刘岳的……”把冼英所作所为告诉王宣。

  王宣听完,觉得自己错怪了她,急忙跪下叩头。只跪一半,冼英右手伸出,向上一拾,便有一股大力吊住王宣,再也跪不下去。王宣见她并不接触自己,便有一股大力吊住,使自己跪不下去,更是大惊失色,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娃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冼英却笑盈盈地对他说:“王军将,本首领如果要夺你州郡,不说你这个州,整个岭南我也取了,就进中原问鼎,也未常不可,只因我师有令,只准本首领为岭南安定而做事。本首领我这次游列岭南,目的是除暴安良,变除匪盗,惩治贪官污吏,调和各州之间的矛盾纷争以及官府与地方酋长的隔阂,而不是为着某一个人而来。如果你要把两州矛盾扩大,长年累月用兵,这是不合民意的,本首领容不得你放肆。如若不信,请看……”倏间抽出竹剑,在黄华河岸的石壁上划,像截豆腐一样,把石壁截下几丈,然后对王宣问:“你的头颅比这石壁如何?”

  这一举动,吓得王宣毛骨悚然,心惊胆颤,频频点头说:“冼首领吩咐,本军将唯令是从……”

  “你领兵去把住要道,阻止他向你州偷袭,能拖住三天,我让他渡河返苍梧,彼必全军为我所擒,那时本首领自然能说服他。”冼英威严地说。

  王宣不敢违拗,唯唯而去。

  剩下的一百多个军卒,冼英分在十条船上,命他们把船撑到江心,一字儿排开,命韦直与他们在船上开怀畅饮,视刘岳两千军如无物。她却用一块长麻布拴在两条船的椅上,自己在麻布中间躺着看书、弹琴、摇鹏羽宝扇,自在逍遥。

  再说苍梧州|刺史刘岳,多次领兵到郁州抢掠,势如破竹。因自己与立寨于十五岭的师傅司马仁操勾结,至使郁州兵不敢离官府半步。

  这次,司马仁操已为冼英所败,刘岳怕郁州渐趋强盛,不久便能与自己抗衡,故趁郁州兵力未坚,及时领兵出掠。却料不到郁州兵竟敢截自己归路,封锁了黄华河的船只。

  黄华河虽然不十分宽阔,也有一里水面,而且,水深流急,有一种与其他河不同的特征,水面似乎平静,水深两尺以下,便淌急如泻。人若误下,很易被急流和旋涡卷没。因此,没有般只,刘岳便不敢强渡。

  他被王宣阻住后,唯一的办法,是命军兵火速造船。

  这时,已造就了十余条大船。

  因船是用术造,自然有接缝处,要用竹丝、桐油、壳灰等塞住接逢,待油灰干后才能下水。所以,船虽造就,还未能及时渡河。

  他因抢来不少财物和妇女,难以保管,且怕郁州兵马偷袭,除了造船外,还要派出侦骑窥探郁州动静。

  这天,派出的侦骑喜气洋洋地赶回说:“启禀刺史大人,王宣已撤了九百军兵回守南渡通郁州之路,河中只留一百兵卒,十条船。船上的兵卒正在饮酒作乐。”

  刘岳一听,即刻带着自己的军将佛智沿河察看,果然如侦骑所言。

  “刺史大人,我们可以立即渡河了。”佛智笑逐颜开地说。

  “何以见得?”刘岳问。

  “王宣惧怕我军掠他州府,故撤兵守其要隘,防我进军,却在黄华河用诸葛亮的空城计,欺我苍梧无人呢。”难道他见抢不回我军所掠人财,故求自保,网开一面,让我渡河?“刘岳沉吟着说。

  “正是这个道理。”佛智捎掌道。

  “既然如此,他又留一百兵卒,剩十余条船到河心干什么?”

  “这是疑兵嘛。让我们怀疑他在黄华河有埋伏,不敢抢渡,待我师旷日持久,锐气全消,彼可一鼓作气,攻我不备。”

  “佛将军有何高见?”

  “依本军将之见,先用箭把船上兵卒射死,抢敌船而渡。”

  “他是否会用孔明借箭之计?”佛智听了仰天大笑。

  刘岳莫名其妙,不悦地问:“军将何故发笑?”

  “孔明生于三国,彼一时,此一时,怎能同日而语。而且,王宣军中,连孔明的木偶也找不到一个,怎会用孔明之计?何况又无草人船呢。”

  刘岳听完,恍然大悟。马上调来弓箭手,对准黄华河中船上饮酒的军兵放箭。箭如雨点,密密麻麻,遮天盖地射向冼英和韦直的船。

  这一举动,吓得韦直三魂七魄上了九霄,忙缩回船舱躲避。

  “哪个进舱,立即斩首!”冼英见韦直进舱,愤怒大喝。

  “来箭难防呀……”韦直战战兢兢地说。但看一眼冼英,却若无其事地躺在麻布上,用一柄羽扇悠闲自得地扇风取凉,所以,只说了半句,便不敢往下说了。

  说来奇怪得很。刘岳军射来的箭,全都离船一丈远处便掉到河中。刘岳认为是军兵不肯用力,愤怒喝道:“你们为什么不把弓拉圆才放!”于是,随军察看,见未拉圆弓便放的,当即抽上几鞭。

  那些弓,有一石的、二石的、三石的,军兵的力气也有强弱,怎能个个都拉得圆呢。但在刘岳皮鞭督促下,只得用尽全身力气。但能拉得圆的,也没有几个。

  皮鞭声“月辟月辟啪啪”地响,此起彼伏。军兵们被打得疼痛难当,咬牙切齿。但军令如山,只能强忍痛苦,敢怒而不敢言。就算眼泪鲜血齐流,还得尽力开弓o何怜这些军兵,全心全意为刘岳效劳,只赚来皮鞭相报。

  任刘岳如何抽打,士卒们如何尽力,箭总是离船一丈便落水了。刘岳看了看躺在麻布上扇凉的女子,却不知有打仗之事似的,心定神安,旁若无人,方觉得有些奇怪。急忙把军将佛智叫来问:“你可知道坐于麻布上的女子是谁?”

  被刘岳一问,佛智才发现麻布上躺着一个女子,怎么知道是谁呢?讷讷地说道:“本军将不知那女子姓甚名谁,不过,一个女孩子,就是神仙,又有什么能为!”

  “本刺史见她气定神闲,旁若无人地摇羽扇,很可能是破我师傅火海刀山的冼英。”刘岳不无担心地说。

  “冼英既能破你师傅的刀山火海,又能以真功夫胜他,看来不会是这样一个凡俗女子吧?”佛智若无其事地说。

  “她既然是人,只有十五六岁,不是一个凡俗女子,又会是什么样,能有三头六臂不成?我看佛将军如果能一箭把她射死,我军之箭便不会全落在船旁。”

  佛智不再多说,举起手中五石弓,搭上箭,把弓拉得满满的,“嗖”的一声,对准麻布中的女子射去,并叫一声“着”。这一箭,用尽了平生力气,按里程估计,足可射到黄华河对岸。暗忖:我箭百发百中,你这个无知女子,不被穿个窟窿才怪呢!却料想不到他的箭不但未能伤她一根毫发,而且,也是离船丈多远便掉到河心了。这一异事,使佛智大惊失色,张大口合不拢。过了半个时辰,才自言自语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岳比佛智聪明,见这种怪像。料定是那女子作崇,大声喝问:“船上那女子,姓甚名谁?用什么邪法把我军箭矢堕于河中?快些道来!”

  不但刘岳欲问其中道理,就是韦直又何常不希望知道冼英妙法。他们都只听过冼英奇事,却未见她用过武器,更不知她那十二条鸟毛的羽扇有无穷无尽的威力。韦直初时怕死,现在却带微笑地看着冼英,希望她把其中奥妙说出来。但冼英却答非所问,站起来微笑着对刘岳反问道:“你就是苍梧刺史刘岳?”

  刘岳点头,表示回答。

  “你这个侵略别人州郡,威震四邻的刺史大人,大名鼎鼎的司马仁操的徒弟,却一点兵法也不懂,只像隐于山林中的老虎,暗自在无人所到的树林底下行走,却不敢在人群中来往,如果军兵打仗,不死于乱军之中才怪呢。”冼英讥笑他,仔细打量,发现刘岳正是自己睡梦时在灵霄殿见到的那个由牛变人又由人变牛的人。精神现说的岭南一霸就是他。

  刘岳听完冼英讥讪之言,十分气愤。只因未知对方姓名和身份,不知怎样发作,于是,忍气吞声问:“本刺史哪点算不知兵法?”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只知道自己,却不知道对方,怎算知兵?难怪你掠了财物,不能返本州辖地。”

  刘岳被冼英说得瞠目结舌。因为,自己确实被对方切中要害。他沉思一刻,又问:“你自谓知兵,能知本刺史何日能渡过黄华河,回到本州府衙吗?”

  “要过河,你现在也可以过,没有人阻挡你,不过,本姑娘有一句话奉献。这两三天是破、毁、开三害日,如果推船下水,定要毁灭。最好等等吉日再渡河,否则,你难回本州哩。

  “你真是胡说八道!先前之言本刺史服你,说在这两三日内推船下水会毁灭,这一点,本史就不服你。”

  “有些事情你不服也得服。”

  “本刺史立即命人推船下水,如果不破,你当如何?”“如果破了呢?”

  “如像你所言,本剌史当即遣归妇女和财物。”“如不像本姑娘所言,自愿把头颅送去给你。”“也当天发誓吗?”刘岳问。

  冼英哈哈大笑道:“有什么不敢。本姑娘如不履行诺言,当死于你军乱箭之下。

  “你是名扬岭南,功德盖世的巾幅英雄,怎能与他一般见识。如果船万一不破,不遭天遣了……”韦直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任他如何罗嗦,冼英却听如不闻,只看着刘岳命令军兵把一条能容百余人的大船推向河中。

  因为,刘岳被称为岭南一霸,为霸者,多有勇而无谋。刘岳也不例外,只凭着一身勇力和胆量,到处横行,如说到兵法、计谋,根本就不懂得。听了冼英之言,不追问和考虑她是什么人,只乘着一股怒气推船下水。

  船到水中,并无异样,马上命军兵持械上船,向冼英摸去,自己得意忘形地叫道:“你那姑娘,快些送头颅过来便是………”

  话未说完,忽然一球从天而降,掉到船上,接着“轰隆”一声,船便分成几块。军兵却未落水,被震飞到岸上。那几块破船板在水面燃烧起来,烧得“喳喳”作响。

  “刘刺史看清楚了?”冼英对刘岳问。

  眼见要将妇女和财物送回郁州,刘岳哪里舍得。但话己出口,如果不照办,在军兵面前失了信用,怎么办…企图想出一个对付之策。

  苍梧军将佛智,早看出上司心事,忙对冼英说:“你这姑娘,这条船不算数,因为它是被无名火烧毁的,非无故自破。”

  “我的军将说得有理。”刘岳赶紧随声附和。

  冼英明知二人耍赖,但考虑到如果强逼他,要他立即把妇女和财物送回郁州,他必然不服,必须多毁他几条船,让他心服口服……于是,问道:“你认为要怎样破毁的才算数?”

  除了雷火能把船轰破,还有什么东西能把船毁破………刘岳想了想说:“不经刀斧和雷火而毁灭的,都可算数。”

  “那么就再推一条下来吧。”

  “刺史大人,卑职看今日这个时辰,可能真的有凶星值日呢,不如待到明早,既是黄道吉日,又是大吉大利之时,推船下水,定然无事。”佛智对刘岳献计说。

  刘岳认为此计甚妙,对英说:“你这姑娘,到明天一早,本刺史再把船推下水去,那时船如不破,你必须献头来。但本刺史不取无名之首,你能不能把姓名说出来?”

  “本姑娘如果要割头给你,先说出姓名再割,那时不是有名了吗?”

  刘岳见她不肯报名,只得扎住军队,派人侦查。

  其实,冼英自知声震岭南,如果报出姓名,便会把刘岳吓跑或用妇女要挟渡河,达不到自己收服的目的。因而,早传令军中及邻近居民,不准泄漏自己姓名,刘岳岂能在一两个时辰内查得出来,何况他与佛智都是粗人呢。

  冼英之所以敢以头颅与刘岳打赌,是胸有成竹的。

  她有鹏羽宝扇及一身神奇的武功、超越时代的灵魂,何愁不胜。先前刘岳的船出现一团火球,“轰隆”一声把船炸开,实在是冼英造出的一种武器。因刘岳说话,不注意冼英用扇扇到空中,用引力堕到刘岳船上,并非神仙相助或是日果真有破、毁之灾。

  再说刘岳扎住军队,回到帐中,军将佛智又献计说:

  “刺史大人,卑职以为今日在军中传出了明天推船下水之事,王宣一定知道,认为我们必守信用,不加防备,不如我们今晚去劫他营寨,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必获全胜。那时乘胜向下游抢掠一翻,从金鸡渡河,走壤南而返苍梧。万一彼军有备,则逆流而上,经水汶而渡,过筋竹而返,何必真与她相赌。”

  “军将说得是。其一,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正是兵家妙用;其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待我们回到苍梧,再笑那女子不懂兵法,报她讥笑我们之仇。”刘岳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刻,便传令饱餐士卒,准备待命。

  军兵们接到命令,知道又要打仗,吃完饭,乘尚未出战之机,把那些捉来的妇女奸淫一遍。

  却说王宣奉了冼英之命,领了九百兵卒把守南渡要隘,按冼英吩咐,安排布置好,已届黄昏时候。又闻侦骑报说冼英与刘岳赌赛之事,便命军兵安然休息。

  时到二更,王宣出到营外,见天上乌云密布,星日全无,黑得像在万丈深渊的岩洞一样,更是放心落肠,微笑着回营就寝。但未来得及睡觉,冼英与韦直却到了营中。王宣大吃一惊,愕然问道:“刺史大人与冼首领深夜驾临,有何要事?”

  韦直木然不语,只眼睁睁地看着冼英。冼英严肃认真地说:“本首领观察刘岳营寨,冷气森森,杀气腾腾,料彼三更必来劫营,所以,前来调兵御敌。”

  “天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睡觉还怕找不着路起来小解,敌军怎敢前来?就摸到我营中,又怎能战斗?冼首领也许是祀人忧天吧。”王宣不屑一顾地说。

  他没有军事常识,又争强好胜,主观武断,对他晓之以理,无异对牛弹琴,但没说服他,无他将令,又调动不了军兵,只有用激将法把他激怒,才能用他……冼英思虑片刻,对王宣说:“本首领说三更有敌军劫营,王将军说没有,谁都是空口白话,无凭无据,更不能钻到敌人心脏去,所以,本首领欲与王将军赌一件物件,由韦刺史作个见证,不知你是否有这个胆量?”

  “就赌头颅吧,本军将毫不犹豫。”

  如“本首领正欲与你赌头颅呢。今夜三更,刘岳一定领军劫营,王军将领五百军兵赶到通往水汶的道路上,离这里五里远的龙嘴山埋伏。如果三更半没有败军到龙嘴山,天明时,我自己割头颅给你;如有败军逃到龙嘴山,你不能获胜,便割你的头颅送到韦刺史处。”

  “有胆量的,立即写下军令状来。”韦直说。

  王宣最怕别人说他没有胆量,听了韦直之言,怎肯认输,立即叫韦直写军令状,自己签上名,按上指模,得意洋洋地对冼英问:“如果刘岳没到这里就向龙嘴山逃跑呢?”

  “如果不到这里便向龙嘴山逃,一,我割头颅给你,二,你败了也不追究你之责任。”

  这话一出,王宣欢天喜地地领五百军兵去了。因为这个赌赛,他占尽了便宜。

  “冼首领只留四百兵在这里,敌军五倍于我,有没有获胜把握?”王宣一走,韦直不无担心地问。

  “本首领一个人也可以全部收拾他们,但为了两州调和,不愿多杀生灵,才留军兵在这里捆他几百个,用来兑换被抢妇女。”

  韦直半信半疑,但不敢说出。

  不说冼英布置待敌,却说刘岳用佛智计,决定劫王宣营。到了三更,见夜黑天低,浮云军军,承栋接宇,对佛智问:“这样的天气,万一敌人有备,难于进退,如何是好?”

  “就算诸葛复生,也难料我军乘此黑夜劫营,怎能有备,正是天赐良机助我取胜。”

  刘岳认为有理,立即命令军兵出发。

  他的军兵,只在打仗时尚有纪律,余时却与一群匪盗无异,抢来的财物,可以先饱私囊,虏来的妇女,可当军妓……有这许多好处,军卒们才肯听命。他们接了命令,虽然天黑,但因多次抢劫,有了走夜路的经验,只爬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冼英营旁。细心观察,没有丝毫动静,有些迟疑,行进缓慢。佛智大怒:“你们都是饭桶,还不赶快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待彼醒来取自己头颅不成?”自己身先士卒,冲进营中。

  进到营中,却不见一个人影,情知中计,大吃一惊,急令撤退。可是,来不及移步,便听几声炮响,四面轰隆,地向下陷。

  军兵们跌落陷阱,没有一个爬得起来。

  正在呼天喊地之际,在没有塌陷之处,冒出不少郁州军,锚钩套索,挥动不暇。只半刻,冼英的四百个军兵,早已一人捆一个,两人绑一双,擒了佛智的四五百人。

  幸亏佛智见机得快,逃出营外。

  这时的佛智,像丧家之狗,垂头丧气,会着刘岳,带领残军败卒匆匆往水汶方向逃跑。走了半个时辰,到了龙嘴山前。

  龙嘴山是一条不长草木的石头岭岗,由南渡后山绕出的一条支脉,把周围围成一个小盆地。山嘴插进黄华河的一个大湾。本来这山岗没有名称,只因在山嘴湾发生过一件怪事,土人才起了龙嘴山之名。笔者不厌其烦,把那件怪事说一遍:

  当时有一个渔翁,清早出河捕鱼。把装鱼的东西及一衣服置于岸上,用网向湾中一撒。十多丈长的网战绳,沉到手上只有两尺余,证明这湾有十多丈深。渔翁把网绳拉紧。按平日积累的经验,网绳如果颤动,网里便罩了大鱼。这次网绳颤动特别有力,断定网中罩了大鱼,心情愉快,立即收网。只收了两手,却拉不动了。似是被大鱼堕住,又似被大石勾住,使尽全身力气也拉不上来。沉思一刻,“咕咚”一声,跳到河里,潜到水底,用手一摸,果有一条十多斤重的大鲤鱼。用双手抱住鱼腹,却被鱼一弹,网咱穿了一个大洞,连人带鱼出了网外。

  这样的大鱼,怎肯放过!死抱不放。过了少顷,被鱼带进了一个洞,鱼尾一翘,拍了渔翁一下,痛不可忍。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开,让鱼逃走。

  渔翁见鱼跑了,只得赶紧找路浮出水面。在石洞里迷了方向,却向深洞潜去。正在十分难受,就要窒息之际,拼命向前一挣,头露出了水面。仰首一看,原来进到一个旱洞边沿。这时已经累极,只得爬上早沿休息。坐一刻,却见涧壁微微发亮,像在朦胧的月夜中。好奇心起,便在洞内行走。这个石洞大极了。里面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石。有的像椅子、桌子、凳子、人形、兽形、禽形……光怪陆离,如神仙圣境。累极了的渔翁在洞中走了一臣,见有一块像床形的石头,竟往上面一躺,暖融融的,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说渔翁睡着,却说他的家人,见他天黑未归,心急如焚,派人沿河寻找。找到这个湾,认得他的衣服及装鱼用的东西,却不见人,料定是浸死在这湾中,于是,找人打捞尸体。

  捞来捞去,捞上捞下,尸迹杳然。捞了两天,捞不着,只得商量把他的灵魂招回来。招魂的仪式,起源于春秋。认为人死后有魂魄脱离了躯体,在空间漫无目的地飘荡着,遗下的亲属,如果不把他的魂魄招回祖宗神位,立他的灵牌,他的灵魂就会无所依托。

  渔翁的家属请来道人、斋僧,设了灵棚,对龙咀湾招了七天七夜的魂。到了第八天,正准备拆灵棚,引魂魄囚神台,奇迹却出现了,渔翁竟生龙活虎般从水面冒了出来,爬到岸上,把他的家人及僧道吓得魂不附体,没命奔逃。渔翁不知就里,急急追上他们,问个明白。家人把事情告诉他,他也觉奇怪,把自己进洞睡觉之事说了一遍。

  原来渔翁一觉醒来,觉得在这洞里生存是没有可能的,必须设法爬出洞去……一生此念,走到自己爬早洞时的水边,恰有一条大鳖头鱼,即刻冲下去,拼命把鱼抱住,鱼吃惊往洞外游,把渔翁带出洞外,故得生还。

  渔翁的家属及僧道都认为这个洞是地脉的生龙口,可出帝皇将相的风水宝地,如果把祖宗骨头置于洞中,子孙便有无穷后福,因此,派人下湾中再寻那个洞,找来找去找不到。渔翁也欲为子孙后代造福,再潜到水底寻找,也找不着,后人就传说那洞口是生龙口,能自开自合,把那个山嘴称为龙嘴山。

  说完龙嘴山之事,还得说刘岳当夜与佛智带着自己的军兵逃到龙嘴山之事。

  二人到那山嘴下看了地势,见无兵拦阻,仰天大笑道:“王宣虽能预料我们劫膏,但毕竟还未读过兵书,如能派一军在此把守,我军前后受敌,不死在这隘口才怪呢。”

  话还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炮响,龙嘴山上却有一位手持方天戬,身穿战袍,气宇轩昂之人兀立于山岗之上,杀气腾腾地喝道“刘岳、佛智!本军将在此候你多时了,快些上前受死!”跟着喝声,岗上擂木炮石滚滚而下。

  二人大吃一惊,抬头细看,那人正是王宣,不敢多说,急忙命令军兵撤退,避开擂木炮石之锐。

  王宣不懂兵法,见刘岳撤军,立即弃了山岗,领兵冲杀下来。

  他本来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足可制服刘军,但一冲下来,形势就大变,受制于人了。军中只他一个人可以厮杀,武功也不甚高,刘岳、佛智两个武功都在他之上,兵卒又数倍于他,他一下岗,便被刘岳领兵包围了。

  刘岳、佛智迎着王宣,左刺右听,前攻后袭,几个回合,王宣便受伤几处。再看兵卒,被刘军重重围住,杀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这时,王宣又忆起与冼英打赌之事,暗忖:我如果不能守住龙嘴山,便算败了,是要割头颅的,先前如果不冲下来,还有守住的希望,现在挂了彩,又斗不过刘、佛二人,死战必败无疑,如何是好……沉思一刻,还是觉得退守山岗,待冼英来救才是唯一的出路,肩

  对军卒大叫道:“都给我撤回山岗……”但这时欲守已迟,头一皱,计上心来,对刘、佛二人各使一虚招,跳出圈外,话声未完,已被刘岳和佛智上前拦住,哪里能撤!

  王宣见逃不出,进不得,败是死,战是死,败死不如战死,免于被冼英笑话……想到死字,便横下一条心,不顾性命,奋勇当先,神力倍增,方天戬左砸右戳。十几个回合,却也在刘岳和佛智身上划了几道伤痕。但终因众寡悬殊,渐渐处于下风,再无还手之力。再接几招,连招架之力也没有了。就要精疲力尽之际,刘岳的金刀,佛智的长枪,一齐对自己刺来,只得闭目待死。

  说也奇怪,目还未闭上,刘岳的金刀削到半途,不但不能削进,身子也不能动弹了;佛智的长枪,离自己咽喉只有寸许,也怔怔地定着不动。

  再看双方军兵,也呆若术鸡,僵着不动,各种形态,奇怪不一。正不知所以然,冼英出现在面前。方知是她制服对方救了自己,忙跪下叩头说:“冼首领,你把我的头颅割去吧。”

  “冼首领胸怀广阔,包容宇宙,怎会因区区小事割你头颅。你只对她多叩几个头便是。”突然冒出韦直,说了几句。

  “王军将不必折磨自己,以后只为岭南安定,让百姓休养生息,致力耕耘,多做贡献便是。”冼英把他扶起,安慰说。

  “只要冼首领在岭南,本军将唯命是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做牛做马,势在不惜。”王宣感激涕零地说。

  冼英见王宣真的服了自己,暗暗欢喜,叫他命令军兵退回岗顶。

  先前自己的军兵不能动弹,洗英此言一出,自己的军兵却生龙活虎,正拥去杀刘岳军兵,急得王宣大喝撤退。刚退完,刘岳军也清醒过来了,但都站立不前。

  这时刘岳和佛智也清醒过来了。看见冼英站在面前,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又是你这个妖精作怪。”

  “你两个服也不服?”冼英笑盈盈地问。

  这时天已大亮,可以互相看顾,刘岳与佛智递了一个眼色,各自心领神会,异口同声问道:“服你什么?”一个举着金刀,一个持着长枪,不约而同地对冼英死穴刺去,欲趁其不备,出其不意把冼英刺死。

  冼英是什么人!十三岁便名震岭南,威服东西,非亲朋戚友吹捧而得,确靠自己实际能力赢得。她怎会对二人不防呢。待二人刀、枪离身寸许,方用衣袖拂起,二人觉得有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把武器震飞到十余丈高,然后慢慢堕下。眼见堕到面前,刘岳和佛智急忙去接,但伸手不及,早被冼英接去。

  二人怔了好一会儿,不知眼前这个十五六岁姑娘是冼英,讷讷地问:“你是谁?”

  “本姑娘再与二位交换一物才告诉你!”

  “既败在你手下,要杀便杀,要刷便剧,若要低首折腰,我却不干!”佛智说。

  “不要误会,我与你交换的条件是极公平的,苍梧、郁州以及本姑娘都不用卑躬屈膝。”

  “既然如此,说出便是。”刘岳说。

  “慢!我还有事未说明呢!”佛智阻止道。要知佛智说了什么,且待下文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