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宝扇施威破危峰 灵感幻游灵霄殿




  却说黄孝抓住铲柄时,忘记继续运用轻功,连人带铲急堕而下,就要死于非命。急切间,欲把铲堕于先,用铲点刀尖而立。可是铲被自己张大了,受空气阻力较大,堕在身体之后。身子就要碰着刀尖了,司马仁操又落井下石,跟着用烟斗扫来,恶狠狠地说:“这回就有神仙助你,也要粉身碎骨!”

  司马仁操的话声刚落,传来一声娇斥之声“粉身碎骨的,未知是何人呢!”一股劲风已赶在烟斗之先,把黄孝连人带铲卷到空中。

  黄孝重新升起空中,见救自己的,又是冼英,感激不尽。在空中叫道:“多谢冼首领救命之恩!你再扇两扇,我便可越出刀山范围了,只是你……”

  “你放心飘出去,本首领自有破刀山之法。”冼英叫道。

  黄孝毫不犹豫,用铜锅铲在空中一拨,加快速度,只一刻便飘到了一个没有刀锥的山顶上。

  再看冼英,只见她用竹剑在刀尖和锥尖上乱削。只一刻,便把一大片刀尖削平。说来奇怪,刀尖却像春天的韭菜,削断了一批,又冒出一批,斩之不完,削之不尽。

  再说司马仁操,两次将要置黄孝于死地,都是冼英把他救了,怒发冲冠,气冲斗牛。正欲用烟斗袭击冼英,却见她削了刀尖又冒出来,十分得意,变怒为喜道“哈哈哈!冼姑娘,老朽这刀山,你不是轻易能闯出去的,要把这些刀尖削平,老夫不打扰你……”正说话间,忽见几点星光飞来,大吃一惊。急用烟斗去格,叮叮当当,发出清脆悦耳之声,知道全是金属物。格开了几点,跟着又飞来了几点,源源不断。吓得司马仁操胆颤心惊,急忙舞起斗花,像车轮转,快如闪电,风雨不透。

  格了一个时辰,已经气喘吁吁。方欲夺路逃走,星光却突然少了。最后飞来两点,尽力格开,喘着大气,定睛一看,冼英先前削断的刀尖,全部堆在自己面前,恍然大悟,知是冼英拿它作暗器袭击自己o

  原来司马仁操所布的刀山,有几重机关,只要你削了一批,另一重机关又会推出一批,是削之不完,斩之不尽的。而冼英想、出的几种对付方法,其中一种就是把峰顶的刀尖和锥尖削平,先毁刀山,再对付司马仁操。

  这种计划一经实施,便知不行。自己虽能把刀削断,但断了一批又生出一批,削到明年今日也削不完,必须用第二种方法。心念方动,便见司马仁操发笑,心中愤怒,顺手用剑尖挑起削断的刀尖对司马仁操射去。挑了几块,便把司马仁操难住,因此,源源不断地挑,挑到没有为止。冼英把他逼得气喘吁吁,也笑道:“你这老朽物与我这个小孩子玩得痛快吧?”

  司马仁操听冼英之言带有讥讽之意,说自己倚老欺幼,于是,沉下脸,用前辈教训小孩的口吻说:“你也不要认为我是老前辈,与你这后生娃娃斗,就占了便宜,人到老年无中用呀。后生人血气方刚,不去期负英雄好汉,却来欺负白头翁,其罪有三:不敬老尊长,其罪一也;以方刚而欺赢弱,其罪二也;以晚辈期负前辈,逆人间之大伦,其罪三也。你有这三罪,如果知错悔改,束手待罚,老夫看在昔日你师的情份上,饶了你也未可知。如果执迷不悟,必死于这刀山危峰之上。”

  冼英听了,大笑不止。笑声震撼了整个十五岭。

  司马仁操被冼英笑得莫名其妙,面沉似水地说:“你笑什么?难道老夫数你三罪不合情理?”

  “真个是是而非,非而是。只知责人,不知责己,算什么道理。”

  “老朽有什么值得责备的?请道其详。”

  “你既然装蠢,我就直言了。你如果知道有尊长人伦所在,前世作乱,为我师所灭,早应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再世投生,做个好人,为何继续作乱,为患百姓?”

  “老朽何时作乱了?”司马仁操不服地问。

  “你教的徒弟遍布岭南,但没一个干正经事的。就从牛性说起,本身奸淫虏掠,又纵徒弟杀人放火,连我这个无辜小孩,也值得他纠众上山行刺,不是目无王法,存心作乱如何?又说你大徒弟李迁仕,身入仕途,不为朝庭执法,还通结匪盗,抢官库,劫良民,违法乱纪,存心作乱。还有羊石,也收为徒,命他在宝岭立寨聚众,干尽坏事。说到你身,教徒弟行嚣作恶不说,自己也到这里占山为王,骚扰百姓,勒逼官府。这样行为,不是作乱,又是如何?”

  “胡说!我活了千余岁,也未能分清好与坏的标准,你乳臭未干,怎能明白这些高深,分出好坏来。有道理你走出刀山危峰再说。”

  “要走出你这刀山危峰,只是呼吸间之事,之所以停留在这里,是要毁灭你这个害人机关。”

  “你不要吹牛皮,如果能走出这刀山,老夫向你叩一百个响头。”

  “说话可算数?”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英雄好汉,说话哪有不算数之理。”

  “我就在这一刻间便可出了你这刀山,再进你这刀山,看你叩头也不!”冼英说完,也不等司马仁操答话,鹏羽宝扇一扇,立即腾空而起。再横向一扇,眨眼间已到了刀山之外。落到地下,又如法施行,只两扇,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笑嘿嘿地问:“你的头,叩也不叩?”

  冼英进出自如,大出司马仁操所料。心中暗忖:自己活了千余岁之人,对着一个小娃娃叩头,传出去,脸面往哪里搁。必须设法搪塞过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冼英拱手问道:“老朽问你,我是不是君子?是不是英雄?”

  冼英一时想不到司马仁操寻章摘句,为自己狡辩,听他一问,讪笑道:“君子言必信,行必果,仁、义、礼、智、信俱备。英雄忠君爱国,清廉正直,爱护百姓。你这个两世为乱的罪魁祸首,怎能称君子,号英雄?”

  “是了!是了!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英雄,何必向你叩头?”

  “话未过一个时辰,就要耍赖了?”“老朽说理嘛,何时耍赖了?”

  “不耍赖为什么不向我叩头?”

  司马仁操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可见你知识文化有限得很…”

  他既奸猾狡诈,冼英也不多言,一招“辅正除邪”,对准司马仁操颈项横削过去。司马仁操也早有防备,急退几步,用乌龟缩颈招式避过。烟斗一伸,长了数尺,对准冼英死穴一点。他之所以用这一招,是因他知道冼英双足只站在-块扯破的衣袖上,只要能逼她退却,她不可能在一眨眼之间扯下衣袖垫脚,逼她脚踏刀尖,至少要受一点轻伤。可是,他对冼英又估计错了。冼英先前出刀山时,巳削了一截黄凿术,做了一双木鞋穿上。木鞋合刚柔两性于一身,随意踏到刀尖上都比较稳固,比起司马仁操的钢靴不知实用几倍呢。当司马仁操烟斗点来之际,往旁一闪,飞步上前,竹剑顶着烟斗柄削上去。司马仁操来不及提防,被冼英削断了一只手指,痛得哇哇大叫,烟斗一收,又把毒烟火花索拿出来,俗重演高凉山故技,把冼英毒昏。冼英已知毒烟火花索的厉害,见他拿出来,不待他把机关敲着,鹏羽宝扇已经出手。待到司马仁操毒烟火花索敲着时,宝扇已经扇动,吹风反火,烟焰对准司马仁操吹回去。司马仁操大吃一惊,急忙运功闭气。虽然没吸进毒烟,却被烧去了一半头发。可惜扇风太大,只一刻便把烟焰吹到了半空中。

  冼英见毒烟被吹走,不能让司马仁操自受毒烟之害,十分不悦。但倏忽间,从这毒烟火花索的“火”字想到了破司马仁操刀山危峰之法,扇诀一念,双手抓往扇柄,向四周使劲扇出。

  上面说过,冼英这柄鹏羽宝扇聚五行于一身,只要按扇诀使用,金、木、水、火、土可随意而出。冼英这次挥扇,却闭住了金、木、水、土的用法,单纯念火诀。只扇了几扇,立即大火熊熊,东西南北,火焰连绵,烈焰通天,纵横十数里,把整座刀山罩住。待火焰罩定在刀山危峰时,又念风字诀。风火齐施。火借风力,风助火势,只一刻,便见刀尖、锥尖由黑变红,由红变软,渐渐低头,欲说这火的厉害,只能借助于诗:

  星星起,包即燎原,万物相逢就炭烟;只有风神能与合,更无雨将可同存。没根真焰电雷闪,究底长恒日焕炫;只要投身怀抱里,换容改貌化流泉。

  有此无坚不摧的大火,司马仁操一座刀山无非钢铁造成,在鹏羽宝扇风火合力下,能持多久?只几刻便溶为液体,一滴滴往下渗,刀锥全部化为乌有。

  冼英毁了刀山,再用“水”字诀把火熄灭。重看十五岭,矮了几百丈。细心思量,实在是一座用钢铁构成的假峰,造于十五岭之端,使十五岭高了几百丈。

  假峰兀立数年,为害了不少良民百姓。那些被溶化的钢铁,流到两旁的大河中,把深不可测的河流填平了,只剩下两条小水沟。钢铁溶流之余的十五岭,有无数枯骨化成焦炭,躺陈于原有的山头上。因为司马仁操的喽罗全部隐藏在真与假山中间的空隙中,被冼英用火一烧,自然不能逃性命。

  用火时,冼英却顾不着临视司马仁操,不知他是否活着逃走了。就是山岗下的朱介和马平,也不知去向。只有黄孝还在远远的山峰上,见冼英毁了司马仁操的机关、陷阱,又用水酒凉了山头,便急急赶回十五岭为冼英祝贺。

  “虽然毁了一座刀山,但不知司马仁操是否被烧死,如果未烧死,他这个为患作乱的罪魁祸首,又会到别的地方再造刀山火海,坑害良民百姓,有什么值得祝贺的。”冼英颇带不悦地对黄孝说。

  “我站在远处,也不见有什么人往处逃,料他不能逃出冼首领的真火,何必再愁。”

  “他不是平庸之辈,在邪道上是有一定造诣的,轻易死不了,还要继续搜寻他,务必剪除之。天下之大害,莫过于乱首呀!”

  “冼首领昔日不是说要创万世不死之名吗?万世不死的灵魂,难道也要修德积行,为百姓造福吗?”

  “你提这个干什么?”

  “我是在想:司马仁操的品行如此不良,前世是启人间乱端的共工,后世是作恶倡乱之首,而由共工到现在的他,不也与我们的师傅共存了?为什么他也能万世不死?”

  “这一点,司马仁操本身也说过,灵魂有两种。一种是高尚的,为百姓造福的;一种是肮脏的,为患于人类的。两种灵魂到极端,都可能万世不死,但前一种受人尊敬,受人崇拜;后一种受人唾骂和厌恶。其存在的价值就是鸿毛与泰山之比了。我们应做前一种人。”

  黄孝似懂非懂,非懂似懂,默然不语。

  二人在十五岭及其附近继续搜索司马仁操的踪迹。

  搜索了几天,认定司马仁操在附近没有另外巢穴,方才离开。

  行了半天,出现一片平原地带,却见前面施旗蔽日,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夹道挤途。还有十几个人,牵着两匹马,向自己一步步走来。

  “这些人布成阵势来与我们作对不成?”黄孝颇带惊讶地问。

  “他们为什么要与我们作对?”冼英反问。

  “我们毁了司马仁操的巢穴或许是司马仁操逃了出来,找到他在此为官的徒弟,打听到我们从这里经过,所以,召集官民,列成阵势,向我们寻仇呢。”

  “看情形不是找我们报仇的,如果带有敌意,他们应骑在马上,出其不意,快如闪电冲来袭击我们,为什么牵着马行走?”

  正在议论之际,又见有几个人拥着一位官员模样之人来到面前,稽首问道:“请问二位贵客中,有一位是高凉山首领冼英吗?”

  果然是来寻仇的,他们的消息也真灵通,竟能知道我们今日下山,而且,又是走这一条路……不过,冼英有出奇的武功,有出奇的宝扇,就算千军万马,高手如林,也伤害不了她……要创万世不死之名,应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又何必为她隐瞒身份……黄孝想到这里,面沉似水地说:“冼首领在这里你们要干什么?

  那官员模样之人,被黄孝一问,却惧怕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冼英见那官员害怕,和蔼可亲地说:“本姑娘就是高凉山首领冼英,你找本首领有什么事?”

  那官员一听,忙跪下向冼英叩头。

  跟那官员一起来的几个人也跟着跪下叩头。

  “多谢冼神仙!多谢冼首领!”跪下之人,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有话,只管直说,本姑娘也是人,不是神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仙。”冼英上前扶起那官员说。

  那官儿站起来,仔细打量一番冼英,然后说:“姑娘年纪轻轻,便能为民除害,造福人间,虽然不是天上神仙,却是人中神仙啊。小人是郁州子民的父母官,姓韦,名直。得知洗首领前几天到本官管辖的十五岭,毁灭了为患多年的贼寨,为本州子民造下无穷之福,所以,本官组织本州官民夹道相迎,向冼首领谢恩!”接着把手一招,后边有几个人抬上两个木箱,放到冼英面前说,“这是我们郁州官民感谢洗首领的些须礼物,望冼首领不嫌菲薄,笑纳为盼。”跟着把礼单递给冼英。

  冼英接过礼单一看,上面写道: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礼单虽然拿在于上,却不去看金银,只对韦直问:“你是一州父母官,既知十五岭有盗贼为患,为什么不派兵剿灭?”

  “本官曾多次派兵围剿,只因贼首司马仁操武功高得出奇,来无影,去元踪,官军多次失败。近年来,又造了刀山,布了火海,只要官军进入十五岭,便不能生还,所以,迟迟不能奏功。………”韦直面红耳赤地说。

  “你虽然不能领兵剿灭司马仁操,但能对剿灭他之人产生敬仰之心,在当今来说,也算是一位好官,起码是一位不与盗贼勾结在一起的官吏,本首领首先为郁州之民庆贺。不过,杀贼靖乱,惩治贪官污吏,为岭南百姓造一点福利,是本姑娘平生之志,你这贵重礼物,也是一州百姓血汗,本首领心领便是,你把这些东西退回给百姓吧。”冼英辞谢道。

  跟韦直前来之人,又跪下叩头,异口同声,坚请冼英收下礼物。

  这时,在远处擎旗捶鼓、敲锣打铮的人,已经蜂拥前来,把冼英团团围在核心。见她不肯收礼物,也此起彼伏,同声吁请。

  冼英见百姓们一片诚心,收又不是,不收又不是。黄孝知她进退两难,献计说:“百姓们对你一片真诚,把礼物收下,再为他们干一件有益之事吧。”

  经他一提,冼英忽有所悟,对韦直说:“这些礼物,本首领收下便是,但要托你为本首领干一件事,不知能否办到?”

  “冼首领提出之事,就是难于上天,本官也乐意去办。”韦直欢喜地说完,又跪下向冼英叩头。冼英右手向上一招,有一股力把韦直牵住,韦直再也跪不下去,只得站着,恭恭敬敬地听冼英吩咐。

  “我把这千两黄金和白银都收了……”冼英大声对老百姓说。

  “这才是我们的好首领,收了我们的礼物,就等于收了我们……”百姓们听冼英肯收礼物,欢呼雀跃之声,此起彼伏。

  人心趋于自己,使洗英更加激动,止不住热泪盈眶,一滴一滴流了出来。

  “这都是你为百姓造福的功德和品行所感召的。”黄孝在旁微笑着说。

  “你不要说这些别人听了见笑之言,我有什么功德品行可言,只不过为百姓干了两件应做之事罢了。”冼英对黄孝说完,又对百姓们说道:“老乡们听着,我收了你们的礼物,但我到你们贵地作客,却没有带一点礼物给你们,我现在借花献佛,借你们的钱遂我之愿,把这些金银献给官库,作为一年的赋税,请韦大人免除你们一年赋税便是。”

  韦直进退两难,怔着不说话。

  百姓们听了,又为难又喜欢。为难的是冼英等于没领大伙儿的情;喜的是冼首领给了自己恩泽,而且,一视同仁,让一州百姓都能享受。因此,也不说话。整个场面,鸦雀无声。

  冼英见韦直敛容不语,以为是这些金银不足以抵一年的赋税,于是,笑着说:“韦大人,你按一年的赋税计算,还要填补多少,本姑娘为你填补就是。”

  韦直大吃一惊,急忙解释说:“本官不是这个意思,这些金银能不能抵一年赋税是另一回事只是冼首领这样做,不等于没领郁州百姓的心意吗?本官因此为难呢。”

  “哈哈哈!这叫有来有往嘛。我领了你们的心意,难道你们就不愿领我的心意?”冼英说。

  一句话,问得在场的官民哑口元言。只有一个胆大之人,走上前道:“本州之民,还有一患,欲求洗首领一起除了,但冼首领如此客气,百姓们怎敢向你请求?”

  “你们还有什么患难,只管直言,本首领岂有不为你们剪除之理!”冼英爽快地说。

  百姓们舒眉展额,更是欢愉,立即请韦刺史把所求之事告诉冼英。

  原来郁州与罗州、苍梧等接壤。罗州刺史冯融为官,颇正,管理有方,不但本州少有盗贼作弊,但凡本州之民,出外作案,一经侦知,也绳之以法。所以,邻州对罗州颇有好感。只是苍梧州刺史刘岳,却是司马仁操的徒弟,不但在本州横行霸道,而且,恃强凌弱,与司马仁操互相勾结,狼狈为奸,经常带兵侵掠和骚扰邻郡,对郁州尤为厉害,并有吞并之意。

  郁州有此二害,十年来,官无宁日,民无安时,人人自危,常思外徙。现在冼英帮他们除了十五岭一患,还剩刘岳未除,故有此要求。

  冼英知道事情经过,对天发誓说“本首领不为郁州除此一害,誓不为人!”

  百姓见她慷慨激昂,喜不自胜,务请冼英回郁州共同商议这一事宜。韦直亲自牵马,请冼英与黄孝骑坐。

  黄孝跟着冼英受到百姓如此爱戴,享受如此殊荣,方才体验到为民造福的价值和乐趣,理解到占山为王的可耻,以及百姓对盗贼的憎恨和厌恶,深悔自己一开始时踏错了一步。从此,更坚定了他为百姓造福走正道之心。

  却说冼英被韦直请回州街,热情接待不说。当晚,不得已赴过他们的款宴后,已是三更了,只得抓紧时间,睡足精神,准备天明再与韦直商议对付刘岳之策。躺到床上,便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这时她见一女子从窗口进来,对自己招手微笑道:“冼姑娘,跟我来。”因为不认识这个女子,这个女子也没有介绍自己的姓名,也没言明叫冼英到什么地方去,去干些什么,所以,冼英有些犹豫,欲去不去,不欲去又去。她心里不定,身子却轻飘飘不由自主地跟她升到了半空中,漫无目的地走。

  不知那女子是人是鬼,是仙是神,有如此大的法力,把自己的灵魂搞得迷迷糊糊的……可是,师傅常说没有真正的鬼神,只有人不死的灵魂。就师傅本身而言,她虽被人尊为南方之神,她自己也说是万世不死的灵魂……就此看来,这个女子当然不是什么鬼神,但决不是普通人。难道她也是万世不死的灵魂?冼英心里这样想,但身子却随她飞了好远好远。

  沿途都是灰蒙蒙的,两旁无数虫蛇虎豹,参才狗狐狼,张牙舞瓜,虎视耽耽地看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吞掉似的。但细看那些怪兽,凶狠中又带有些恐惧,不敢贸然向自己扑来。

  这时,冼英多少也有些恐惧,向前猛蹄,希望追上那个女子,让她为自己壮胆。可是飞啊!追啊!老是跟不上。

  自己飞快她亦快,自己飞慢她亦慢,而且,时刻回头对自己微笑。欲请她等一等自己,又不知她何姓何名,更不知她排行第几,也不知她的身份,不敢贸然叫喊。心里想叫她一声姑娘,又担心她是千年不死的灵魂,如果叫错了,不但开罪于她,而且,显得自己鲁莽。因上述种种原因,只得让身体跟着她自然而然地飘流而去。

  不知走了多少里程,只昕“轰隆”一声,从朦胧中出现一个大门来。从大门往里看,日光衍衍而不耀眼,人声哇哇而不噪耳。与自己身处的空间,简直是两个世界。

  眼见带路的女子进了大门,冼英十分害怕。怕她进去了会把自己关于门外被衍狼虎豹虫蛇狼狗所围攻。于是,加快飞行。一使劲,便冲进了大门。

  回头二看,那些材狼虎豹,狐狗虫蛇都纷纷向大门扑嗖来。虎豹张着大口,凶恶地对着大门吼叫,彷狼裂嘴毗眼,狗仔伸舌强吠,怪可怕的。但只扑到门前,却不敢进来。

  冼英见那些东西不敢进来,放心了许多。方欲一心一意赶路,却听那个女子叫道:“冼姑娘,那些恶物,你以后定能一一征服,何必担忧,快跟我来。”

  冼英点点头,无可奈何向前走,愈走愈光明,愈走人愈多。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官宦良民,商贾技艺,各行各业之人,熙熙攘攘,欢欣鼓舞,夹道欢迎自己。

  男人忙着点火放炮,女人手持彩带,五色缤纷,跳跳跃跃,扭腰搂背,动作优美,口中还念念有词,但自己听不懂。不过,从他们的眼睛和表情来看,可以断定是恭贺之为之。

  还有技人们吹笙弹琴,鼓瑟弄琶,敲锣打鼓。商贾们投抉呼唤。宦官们躬身拱手……真是人间所未曾有的景况。但除了人间,还有何处有人呢?既有人,就是人间啊!如果是地府,就是鬼魅。如果是天堂,便是神仙。但地府、天堂都是虚妄之说,是人们想像出来,褒奖好人,恐吓坏人,劝人为善之说,真能见过或到过的,人间有谁?……冼英想了少倾,又觉不对。还有灵魂,不入鬼神魔仙之类,又脱了人的躯体。………看来这里一定是灵魂聚居之所了……想了许许多多,似乎觉悟。于是,忙对那些祝贺之人挥手致意。

  这时,去请冼英的那个女子,已进了第二重门。在里向自己招手说:“冼姑娘,快进来吧!”

  冼英毫不犹豫,跟了进去。那女子热情地伸出一只手,把冼英拉住说:“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灵霄殿。你懂得灵霄二字吗?”

  “字我认得,只是不明白其中之意。”冼英说。

  “我把灵霄二字的意义告诉你,你回到人间,对那些迷惑不解之人说说,使人人都明白这两字的意思,免得世人迷惑不能理解。”

  “……啊,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我叫精神现。”

  “谢谢精神现姐姐教诲,小人明白后,定当传播人间,解世代迷糊疑惑之愚。”

  “灵者即灵魂也。也就是人思想的凝结一一一品行和理智;霄则谓其高远。再演绎下去,有高尚无穷之意。既说了灵霄二字,就应该加上一个殿字,你回人间才能解释清楚。灵霄殿三字的含义就是高尚的魂灵聚首的殿宇。”

  冼英听完,忙叩头再谢。精神现扶起说:“不要向我叩头,到了殿内,穿白衣服的,便是脑大王,灵霄殿的殿主;穿红衣服的,是心大王,灵霄殿副殿主。人由脑和心主宰,你只向脑大王和心大王叩头便是,他们会主宰你的一生。”说完,用手指了指殿上,示意冼英上殿去。

  冼英顺着精神现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千余级的阶梯直上而去,到最后一级,便是一间较阔的殿字。殿正中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白衣,一个穿红衣。穿白衣的,头发须肩皆白,似是男人,但眉弯眼圆,唇红齿白,胸部隆起,又像是个女人;穿红衣的,发长到地,元须元眉,好像是女人,但手粗脚大,无女性的胸峰,故像男人。

  再着两旁,一边坐着十几个男人,相貌时隐时现,变化无常。一会儿似蛇,一会儿似虎,一会儿似猪,一会儿似狗,让人见了吃惊。其中有两个相貌威武,正气凛然,能保持本相,不管别人怎样变,他都不变。另一边坐着十几个女人,相貌也变化无常,只有一个,十分像自己,也能保持固定的相貌。

  冼英看过,不知所以然,对精神现问:“我怎能上去对二位大王叩头?”

  “你跟着我走,一级一级上,不可急躁,到最后一级立即叩头。”精神现说。

  冼英点了点头,一级级跟着走。走了两刻钟,到了最后一级,立即跪下去叩了十八个响头,然后说:“祝融之徒,人间冼英参见脑大王和心大王。”

  “冼姑娘,起来吧,本王今把你请到灵霄殿,是介绍你认识几个人,别无他意。”脑大王微笑着说。

  冼英再叩了几个头,才从容自若地站起。只见心大王也笑道:“看来这姑娘真不愧为本王徒孙,到了灵魂聚居之所,也能镇静自如,其胆量可知。一上来便懂叩头,其智慧也不错。”

  “不知师祖在上,有失礼仪,恳请恕罪!”冼英听心大王说完,大吃一惊重新跪下叩头。

  “不知不罪,为什么要恕?不过,也怪你师傅粗心大意些,为什么连师祖的姓名也没告诉徒弟?”心大王颇带不悦地说。

  “冼姑娘,实在是你智慧未够,知识太少呢。”脑大王在一旁讪笑道。

  冼英听了愕然不解。

  “冼英哪方面未够,脑大王何不教诲教诲她?”精神现却不服地问。

  “难道你也不懂?既然知道自己的师傅是祝融,便知她是火神,火由心发,心管火,所以,听到心大王之名,如果智慧超凡,便知他就是师祖了。”脑大王说。

  “我的徒孙儿,脑大王虽然教诲得对,你也不必报颜。你在人间,智慧是超凡脱俗了,脑大王欲再造就你一下,使你智慧无比,故有此训。”心大王安慰冼英说。

  精神现见两位大王只管教诲冼英,却没说到正事,忍耐不住,上前禀道:“启禀二位大王,请来这些灵魂,他们都在人间,人间快到天亮的时候了,请二位大王为冼姑娘指认他(她)们。”

  “就由精总管介绍便是。”两位大王异口同声道。

  精神现也不推辞,拉着冼英之手,指着左边相貌不随意变化的男人说:“这些都是凡间的灵魂,不必告知他们的姓名,你只要知道他们的将来即可。这位是首兄弟,灵魂已附人体,在人间将为他日江南之首,冼姑娘认仔细比对。

  冼英点头,把他的相貌记入脑中。

  “这位是股体兄,你与他在人间有姻缘之份。”精神现又指着第二个对冼英说。二人听了,面红耳赤,低头微笑。

  精神现又指着一个面貌由牛化为人,又由人幻化为牛之人说:“这位是牛兄弟,灵魂己附于人体了,现在在岭南为霸,冼姑娘不日就与他会面,劝他为善。你只认准他,他灵魂巳乱,不会认识你。”接着又指另一个:“这位是狐生,你已经见过,自己想想,心中有数便是,不要说出来。他灵魂奸险狡诈,千年恶性不改,冼姑娘不能饶她。”

  冼英定睛辨认,却认出狐生便是司马仁操,暗暗吃惊。因为,从这点可推知司马仁操确实未死,而且,异日与他再有不少争斗和厮杀。

  不由冼英多想,精神现又指着一个说:“这位是虎先生,他日冼姑娘大功造成,多在此人身上。未到他与首兄弟较量时,也未是冼姑娘杀他之时,紧记。”

  冼英回忆此人,却是高州军将李迁仕。心里暗道:“不愧李迁仕作恶害人,勾结匪盗,原来却是兽中之王可是不容她多叹,精神现又指着人兔幻化的一个说”这是兔兄弟,诡计多端,营就了三窟,与你有宿世冤分,是虎先生臂助。“冼英细看,却是杜平虏。

  接着,精神现又指一个相貌俊丑无常之人说:“这位是腹仁兄,灵魂附人,已追随洗姑娘了。”

  精神现连续介绍下去,有些自己认识的,有些不认识的。就是右边的妇女,精神现也一一作了介绍,笔者因怕读者厌烦,所以,不一一详录。

  精神现把应向冼英介绍之人都作了介绍,然后用衣袖一拂,两边的男男女女立即飘出了灵霄殿。精神现对二位大王说:“启上二位大王,本总管应做之事已完,请你们再对冼英教诲一番,放她回人间附体去。”

  脑大王说:“冼姑娘这次游列岭南,要耽误几年时间,才能复转高凉山。这几年中,好人坏人都会碰到不少,姑娘要有诸葛武候的胸襟,攻心为上杀为次。只有这样,才能使岭南在紊乱横播的九州中,在衍虎更替的几十年里,安安宁宁地度过。否则,岭南百姓不得安生,冼姑娘也不能功成名就,更不能创出万世不死之名来。”

  “徒孙儿,脑大王叫你以攻心为上,她就叫你攻师祖我了,师祖在人体中占有重要位置,起着特殊作用,你要把师祖攻下来,可得发挥无穷智慧啊!”心大王笑着说。

  精神现和脑大王听了,也哈哈大笑。

  “徒孙不敢攻师祖………。”冼英连声谢罪说。

  “你若重亲情,念辈份,就不通能创万世不死之名,本大王正要试试你是否铁面无私,所以,叫你攻师祖。你师祖如果正直无邪,你又何必攻他。如果邪恶奸诈,为什么不攻?”脑大王严肃地说完,不待冼英再答,一掌将她向外推出,冼英便迷迷糊糊,被推上旧路。狐狗虫蛇,纫狼虎豹,又跟着追赶。幸好自己走得快,它们追不上。只一刻,回到卧房,心头一震,惊醒过来,知做了一梦。梦中之事记忆犹新,像烙印一样,印于脑中。

  她回忆了一遍梦境,揭开被,天已大亮。匆匆起床梳洗毕,把门打开,却见韦直一人跪于门前,大吃一惊,忙伸手扶起问:“韦刺史这么早,有何急事?”

  “昨夜四更,苍梧州刺史刘岳,领兵侵入本州抢掠,本刺史已派王军将前去与他周旋,急等冼首领前去助一臂之力,所以,前来侍候……”韦直说。

  “何必拘礼!早说才是。”冼英说完,立即与韦直、黄孝三人上马而去。正是幻化为牛性可使,顽劣皆因无主人。冼英此去有分数。要知事体如何,且待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