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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当然不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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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是天使当然不是天使

  沈亚

  楔子

  香港青龙总会堂口“小姐!小姐!”青龙堂堂主惶恐地狂奔而来。“东西丢了!”

  “丢了?”她冷冷地看着他。“你说丢了是什么意思?”

  “不见了……”他诚惶诚恐地垂着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东方梦远沈默了三秒钟,堂口内所有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才领导“东方会”一年的女少主是如何的冷血无情!

  如今“东西”在青龙堂丢掉,她会如何处理,谁也不敢说……

  东方梦远还没开口,堂外已经传话进来。“总龙头到!”

  “总龙头!”青龙堂的堂主大喜过望的迎了出去。“总龙头!”他叫着,人已经跪在地上。“龙头救命!”

  老东方让人推着轮椅慢慢地进门。“什么事啊?”他老态龙锺的样子,很难令人联想到他就是名震四海“东方会”的创始人。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他自己所说的——根本只是个糟老头子!

  只有那双锐利清明的眼睛,泄漏了些许的真相……

  “东西——东西在青龙堂丢了!”青龙堂堂主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是属下的错!”

  老东方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可是……”他悄悄地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少主;她的神色高深莫测,说真的,他还真是怕了这个少主人。“属下不敢……”

  “我爸叫你起来,你就起来。”

  她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立刻跳了起来!

  老东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他这个女儿无疑的已经令东方会的人对她怕进了骨子里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对梦远说。”

  他们面面相觑,东方梦远不耐烦地换了个站姿,她还没站稳,场内所有的人已经全都消失了。

  老东方摇摇头。“连我这老头子当年最受拥戴的时候,也比不上你啊!”

  梦远松了口气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他们干嘛这么怕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我只是叫你立下威信,可没叫你把所有的人全吓成心脏病。”老东方埋怨地说:“瞧瞧他们对你怕的!只不过丢了件东西,有什么好大不了的?”

  “丢的是东方会的代表信物。”

  “什么?!”老东方立刻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东方梦远连忙将他按下。“老爸,你不能站起来啊!”她小心地看着外面。“幸好没人看见!”

  老东方脸色都白了。“信物不见了?”他像是世界末日一样地哭丧着脸。

  “真的是信物不见了?”

  “是啊!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把你请出来?”梦远笑了起来。“现在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怕了吧!丢的是东方会里最重要的东西,你说怎么办?”

  “知不知道是怎么丢的?”老东方频频拿出手绢拭汗,显然相当紧张。

  “谁偷走了?”

  东方梦远想了想,眼里的神采黯淡了许多。“大概知道。”

  “谁?”

  她淡淡地笑了笑。“在这里还有谁会这么大胆,敢公然和东方会作对?”

  “葛无忧?”

  “我想应该是他。”

  老东方气得七窍生烟。“去把那家伙给我捉回来,我要把他做成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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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若星:“你好像不把凯罗嫁出去绝不甘休,是不是?”

  阿俐:“当然,谁教她要说婚姻是最失败的制度!”

  若星:“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阿俐:“你说对了,反正那家伙不是不结婚的料子!”

  

  很少有人知道魏凯罗是学历史的,为什么提到这一点?因为要了解一个人,最重要的,除了观察之外还要彻底的知道她究竟被什么所影响。

  凯罗学的是历史,她最爱做的事是潜水,在她的观念里,“婚姻”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一种制度之一。

  凯罗不喜欢说话、不喜欢逛街、不喜欢打扮,除了潜水,她似乎没有其他的嗜好。

  她的朋友很多,大部分是志同道合的潜水同好。她讨厌对她有所企图的男人,只要让她知道你对她有兴趣,很快的,你便会在她的生活圈内消失。

  凯罗的经济十分独立,她不但是少数具有国际潜水教练资格的人之外,她自己还开了家潜水用品店,而且她还有一笔为数不少的遗产可供她调度。

  凯罗从来不知道寂寞为何物?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十分懂得照顾自己,当然更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所以基本上来说,魏凯罗根本是个无懈可击的女人!

  连弱点都找不到!

  阿俐第一千零一次叹息:“怎么会有这种人?”

  “我也奇怪怎么会有你这种人?”若星无奈地看着她。“你好像不把凯罗嫁出去是绝不罢休的是不是?我不觉得凯罗现在有什么不好的,她一个人不是也过得自由自在的吗?为什么你一定要她结婚或谈恋爱?”

  “她觉得婚姻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失败的制度之一,而我却觉得婚姻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好的制度之一。”阿俐挑挑眉。“可是我结婚了,她却没有啊!这怎么能比较出究竟谁说的话是正确的?当然要立足点一致才知道嘛!”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若星摇摇头。“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谁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又有什么重要?”

  “当然重要!”

  黎若星无奈地瞪着她。“我们都吃过苦了,何必让凯罗也吃那种苦呢?那又不好玩!”

  “可是,我们现在都很幸福啊!”

  “那是因为我们幸运,天底下不幸运的人可多着呢!”

  阿俐双手抱胸,用着坚决的口吻说:“反正我觉得凯罗不适合单身过一辈子。我不否认有些人的确是不结婚比较好,可是不是魏凯罗,那家伙不是不结婚的料子!”

  “是不是那块料子,我比你清楚。”凯罗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毕竟我已经认识魏凯罗二十几年了,不是吗?”

  “认识得久不是本事,要了解才是本事!”

  “我够了解我自己啦!”凯罗伸伸懒腰,躺在若星家的地板上。“就是因为我了解我自己,所以才会为我自己做最好的决定,而不是像你一样胡猜瞎猜的!”

  “喂!你这女人,讲话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阿俐不满地叫道:“我是为你好耶,其他人才不管你结不结婚呢!”

  “多少人以”为你好“之藉口行不义之事啊!”

  “喂!——”

  若星适时地打断她们。“你们吵够了没有?怎么一见面就吵?上辈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阿俐上辈子是小狗儿,我是猫。”凯罗懒洋洋地笑了笑。“所以她今生最重要的事,就是陷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哈,你说对了!我今生最重要的事的确就是要陷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不达此目的,我誓不罢休!”阿俐假笑着做出阴险的表情。“你等着被我陷害好了!”

  “看,你们这些结了婚的女人,一个个豺狼虎豹似的唯恐天下不乱,每天闲着没事做,到处设计其他自由自在的单身女郎,很显然是心理不平衡所致。”凯罗摇摇头做出可怕的表情。“想起来就心寒!要叫我变成那个样子,还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喂!”阿俐和若星全笑着踢她。“你这没良心的女人,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哎哟,哎哟,别踢啊!”凯罗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在水里撞了一下,痛死我了!”

  “什么?”若星立刻扶起她,满脸的关怀:“撞到什么地方了?怎么不早说?要不要紧?”

  “要紧倒是不怎么要紧,不过是需要一点照顾罢了。”她狡猾地说着:“那就要看你们的心意啦!”

  “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阿俐笑着卷起了衣袖。“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是不会知道厉害的!”她说着,便扑向地上的魏凯罗;凯罗自然将若星拿来当挡箭牌,三个加起来将近一百岁的女人,在地毯上玩得笑声震天。

  快不快乐?其实也不过是一种感觉罢了!它并不需要你汲汲营营的追寻,在很多的时候,只要放宽心,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你们去不就可以了?“

  “我不喜欢你开车送我们去上课,因为每次老师都会问我们为什么迟到。”丫丫抗议地址着她头上奇怪的发型。“而且,我每次都不能和小朋友一起在车上玩游戏!”

  “坐车的时候不可以玩游戏——”崇焕然一转头,正看见丫丫在扯她的头发,他惨叫:“不要拉头发,我又要重绑一次了!”

  “爸爸——”咚咚细声细气地看着自己的衣服。“我要上厕所……”

  崇焕然泄气地看着这一团混乱。“去吧!”

  “我不会脱衣服……”

  他手忙脚乱地看着两个小女儿。“好,等一下——”

  “哥哥带你去。”一旁的崇宝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牵着小女孩的手往洗手间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说:“我觉得还是以前的日子比较好过。”

  崇焕然静静地垂下眼替女儿绑头发,他的手有些僵硬;这只不过是刚开始的症候群,他这样安慰自己,过一阵子之后一切就会上轨道的……

  “哥哥很喜欢你。”丫丫突然说。

  他一怔。

  小女孩甜甜地笑了。“他昨天晚上有说过,他说现在我们有爸爸了,以前没有的时候,他老是和同学打架,现在就不会了!”

  “那你呢?”

  “我和咚咚也喜欢。”她老气横秋地回答:“虽然你很差劲,可是我还是喜欢。”

  有了儿女的这番话,他就更加肯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他笑了笑,终于将丫丫那一头浓密的头发绑起来。“好了没有?我们快来不及了!”

  “爸!”崇宝气愤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给咚咚穿衣服的啦?根本打不开!她尿湿了啦!”

  “台湾”对东方梦远来说并不陌生,过去的几年中她经常往返于港台两地;台湾也有东方会的据点,只不过东方会的主力并不在台湾。台湾的帮会相当多,而且组成分子复杂;东方会并不想在这块土地上讨饭吃,自然不需要花太多的心力在这儿。

  当她还不是东方会的少主时,她经常来这里,为了另一个理由——“小姐!”斐珞提着她的行李,静静地看着她。“车子在等了。”

  东方梦远轻轻地点点头,这个男人对她忠心耿耿已经许多年了。自从几年前,老东方将他派在她的身边开始,他便是她最信任的助手。斐珞从来不多话,只要是她所交付的任务,他拼死也会完成。对于斐珞,东方梦远有分比主仆更深的情感……

  “我们在台湾的人还没找到葛无忧,他没回老家,也没到过分会,他们现在正在积极找寻中。”

  “不必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梦远黯然一笑。“他偷走信物,无非是要我离开香港到这里来找他罢了!我知道他会在哪里。”

  斐珞替她打开车门。“需要我先去看看情况吗?”

  “不需要,我不希望打草惊蛇。”她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事实上,她不希望任何人去找他——或者该说找“他们”。

  凯罗悠闲地躺在沙滩上做日光浴,刚刚做完一次深度海洋探险的她,可以休息上大半个月。事实上,只要她喜欢,她可以爱休多久就休多久,因为国际级的潜水教练在台湾并不多,肯下水探险的更少;这分工作给她的待遇相当高,她很有本钱可以给自己放一个无限期的长假。

  工作完后,直接回到黎若星和孟齐的家几乎已经成了她这一年来的习惯。

  她自己有房子,可是她却憎恨那间房子的冷清。

  这种心情,她从没对若星和阿俐说过。她知道一旦说了,她们必会将这种情绪转成另外一种说法,这是一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正不正确的说法。

  “在这种沙滩上做日光浴,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凯罗吓了一大跳!这个沙滩虽然不能说是若星和孟齐专有的,可是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外人侵入。

  她抬起头,眯着眼打量来人。“这里虽然不是全台澧最乾净的沙滩,但至少也是全台北最乾净的”私人海滩“,你就这样闯进来,不觉得很冒失吗?”

  那个男人脸上有抹放荡不羁的笑容,他看起来相当自在,而且正在欣赏眼前的景象。

  凯罗轻轻地蹙起了眉,将毛巾往上垃了拉。“你看够了吧?连一点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礼貌是给文明人用的,我不是文明人。”他挑挑眉,然后摆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我宁可欣赏漂亮的事物,也不要违背我自己的本能。”

  凯罗坐了起来。“如果你欣赏完了,可不可以请你离开?”

  “我是来找人的。”他在她面前的沙滩上坐了下来。“你是我在这儿所遇到的第一个人,能不能请你指点迷津?”

  他的口音有淡淡的广东腔,凯罗谨慎地看着他。“我并不住在这里,所以你问错人了,现在请你离开!”

  “刚刚还有人跟我提起”礼貌“呢!”

  “你不是说你不是文明人吗?礼貌是对文明人用的,不是对你。”

  “不关你的事!”凯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对奔跑而来的若星说:“我在这里,什么事?”

  “你家里打电话来了!”

  如果不是这个不识相的男人在场,她会对若星说她根本不想接电话;可是,这家伙却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叫她别无选择!

  凯罗气愤地站了起来。“先生,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这里了;要不然,我会报警请警察协助你离开!”

  “我叫葛无忧,不是什么先生。”他微笑地注视着她离开。“记清楚我的名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凯罗的回答,是十分不文雅地举起了她的中指,做了个令人脸红的手势!

  葛无忧笑了起来,她的背影无疑是相当令他赏心悦目的!她的性格也是!

  “……先将腌好的肉片放进锅中炸成金黄色……”崇焕然小心地将肉片放进滚烫的锅子里。“金黄色?怎么样才叫金黄色?”他蹙着眉打量着锅中嵫嵫作响的肉片。犹豫着——那些肉看起来已经很像金黄色了……

  “好了,不管了,可能就是这样吧!接下来是——放进适量的盐和味精——适量?

  天哪!这根本是天书嘛!什么叫适量?“他瞪着桌子上的盐和味精,苦思良久,最后终于决定放一匙的□和一小匙的味精。”这样大概可以了吧!——然后将材料充分混合之后立刻起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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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东方会的崇焕然不会笑,可是张旖欢的崇焕然会笑,而且笑得真心、笑得幸福。

  崇焕然离开东方会是在丫丫、咚咚出生之后,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和一家人同享天伦之乐,张旖欢便死了。

  那两个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她们最明显的特徵并不是那两张完全相同的脸孔,而是和她们的母亲雷同的神韵!

  没想到,她们会和“她”那么相像!

  “她们叫什么名字?”她沙哑地问着,双眼睁睁地注视着那两个可爱的孩子。

  “大的叫”丫丫“,小的叫”咚咚“,男孩子叫崇宝,他们还没下课。”

  斐珞面不改色地回答,对东方梦远情绪上的波动视若无睹。

  丫丫和咚咚正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排着队等上娃娃车。她们手牵着手的样子令东方梦远不由得怜爱地轻轻微笑。

  “真的和当年的”她“很像……”

  斐珞当然知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她”是崇焕然的妻子张旖欢。

  崇焕然当年从台湾到香港打天下,加入东方会,成为老东方手下的第一员大将,受到东方会上下的敬重,甚至连当年的小东方也相当崇拜他。

  当年谁都知道东方会的崇焕然身无牵挂,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诱惑不了他。那时候的崇焕然够狠、够种、够胆!小小一片香江天下几乎全被他和葛无忧所掌握!可是没有人会料到,他几次回到台湾之后,竟爱上了一个没没无闻的张旖欢!

  崇焕然为了张旖欢退出江湖,崇焕然为了张旖欢不顾一切和东方会几乎割袍断义!

  可是没有人知道张旖欢是什么人?长得什么样子?是做什么的?有什么魅力能让崇焕然如此深爱不悔?

  东方梦远会来台湾,为的就是张旖欢。当年她是满怀着不服气和不服输来到台湾的。

  她和斐珞是东方会里唯一见过张旖欢的人;可是当他们回到香港,却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他们没说,是因为张旖欢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张旖欢不是什么天仙美女,更不是什么魅力四射的绝色美人;张旖欢是个盲人,她是个什么都看不到、而且平凡无奇的女子!

  张旖欢唯一说得上吸引人的是那抹微笑,那抹清新得彷佛微风的笑容。

  他们看到崇焕然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呵护,他们看到崇焕然温柔的另外一面,他们看到崇焕然也露出与她相似的笑容。

  东方会的崇焕然不会笑,可是张旖欢的崇焕然会笑;不但会笑,而且笑得真心、笑得幸福!

  崇焕然离开东方会是在丫丫、咚咚出生之后的事。那时候开始,他使立誓再也不涉足江湖;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实现诺言和一家人同享天伦之乐,张旖欢便死了。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小姐!”

  东方梦远征了一下才轻轻地吁了口气,自回忆中清醒。“没事,我只是想到过去的事罢了。”

  娃娃车自他们的面前开过,两个孩子坐在车上向外看,那明亮的大眼充满信心。

  “喂!”一道小小的影子挡在她的面前。“你在这里做什么?”

  凯罗抬起头,一个小男生一脸肃穆地站在她的面前。说:“我在捡垃圾。”

  “为什么要检?反正过几天放假,这里又是一样脏了!”小男生侧着头打量她。

  “你看起来很糟。”

  “是吗?”凯罗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手上的一大袋垃圾。“那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很伤心吧!”

  “为什么要伤心?”小男孩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望着她。“因为捡不完垃圾吗?又不会有人骂你。”

  “我知道不会有人骂我,可是你不觉得这么漂亮的海滩弄得这么脏,实在很令人难过吗?”

  一只小小的寄居蟹从他们的脚边爬过,她将它抓了起来放在男孩的手上。

  “你看,它们也有生命,海就是它们的家,如果有人把你的家弄得这么脏,你会不会难过?”

  男孩点点头。“当然会啊!可是这又不是你弄脏的。”

  “虽然不是我弄脏的,可是我还是难过啊!”凯罗耸耸肩,望向无边的大海,说:“我常常到海里去看这些海洋里的生物,它们比人好多了,海洋就像我的另一个家一样。”

  “真的?”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你一定很会游泳喽?”

  “嗯!”

  “那你可不可以教我?”

  凯罗笑了起来,小男孩兴奋的样子和几分钟前那种严肃的小学究完全不同。“你叫什么名字?”

  “崇宝,崇拜的”崇“、宝物的”宝“。”崇宝边说边像绅士地伸出他的腿。

  “我知道,我就是要她来。”

  “你”要“她?”崇焕然这才显出有兴趣的样子。“那个女人会剥了你的皮。”

  “我高兴。”葛无忧还是笑,那种笑容别具情意。“就算她真的会剥了我的皮,我还是高兴!”

  崇焕然轻轻地蹙起了眉。“你如果敢陷害我……”他低声警告:“我会对你做什么,可不敢保证!”

  “何必这么固执?当年你不是满欣赏她的吗?”葛无忧耸耸肩,语气中有点酸味。

  “我觉得你们两个倒是顶合适的。”

  “你存心陷害我?”

  “可以这么说。”

  崇焕然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最恨人家陷害,尤其是这种陷害!”

  “我已经做了。”他居然还是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随便你要怎么样,我都不在乎,也毫无怨言。”

  “你……”

  “葛叔叔!”双胞胎冲了进来。“我们的飞机呢?你答应过的!”

  葛无忧对着崇焕然挑挑眉,笑一笑,蹲下身子摸摸两个小女孩的头,亲切无比地说:“早就准备好了,在你们的房间里。”

  孩子们欢呼一声,便直接奔进自己的房间;葛无忧含笑看着她们。“这也不算陷害,我只不过希望我的乾女儿和乾儿子有个妈罢了。”

  “可惜你没问过我。”崇焕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声闷雷。

  “问过了,也就没希望了。”葛无忧潇洒地坐在崇焕然的身边,搂着他的肩说:“我现在走出门,立刻会被乱枪打死,你忍心这样对待你唯一的兄弟?”

  “如果他该死的话!”

  葛无忧大笑起来。“你不觉得你的反应太强烈了吗?对一个不打算再娶的男人来说,你可真是紧张!”

  “我希望你现在就去死!”

  “喂!”阿俐轻轻地叫了起来。“美女耶!快看!”

  可以被房俐华称之为美女的女人,这世界上实在不多了。凯罗和若星都立刻回过头,这时对街的车上下来一个一身银色妆扮的女子,那豪华的轿车和她那一身的打扮,在这小镇上简直可称之为“强震”了!

  “是很漂亮。”若星点点头。“和曼莎菲有得拼了!曼莎菲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女人,她是第二个。”

  凯罗细细地看了那个女子几眼,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相当的引人注目。

  那女孩子浓眉大眼,配上标准东方美人的瓜子脸,实在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她看起来并不秀气,却也不流于艳丽,那种淡淡的骄傲气质,显然身分高人一等……

  “去演‘东方不败’简直是最佳人选!”阿俐忍不住赞叹。

  凯罗点点头。“真的很有那种味道!”

  “什么‘味道’?”阿俐一脸正经地问道:“你啃过东方不败?”

  她们先是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阿俐已经一脸的狡猾溜之大吉了。

  “房俐华!”她们同时又好气、又好笑地吼了起来:“回来!”

  阿俐朝她们扮个鬼脸,便往对街没命地跑了过去。

  “惨了,她的疯病又发作了,每次见到俊男美女就这个样子。”若星捂着脸,根本不敢看结局。

  凯罗乾笑两声,猛然拉住了若星。“快溜啊,这时候可不能认识她,逃命要紧!”

  “喂!”阿俐冲到了对街和美丽绝伦的‘东方不败’面对面,她的眼角余光却看到凯罗与若星像见了鬼似的溜走,她焦急地大吼起来:“你们两个太不够意思了啦!”

  一直站在车边的斐珞有礼地看着她。

  “小姐,有什么事吗?”

  房俐华不理他,定定地看着那张她梦寐以求的小说面孔,然后张口结舌地说:“呃——我是星探,刚刚那两位是我的同事。我们都觉得这位小姐非常适合来演我们即将开拍的xx戏的女主角,所以我想知道我可不可以和她谈一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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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喂,你话不讲理?我以为你想自杀,好心好意跑来救你,居然逗被你骂,太不公平了吧?”崇焕然大叫。

  “要公平?那你就去找上帝来淹死我。”凯罗气呼呼地瞪着他。“谢谢你,大近视先生!可以了吧?”

  凄冷的海边,什么人都没有,暗蒙蒙的一大片海洋,依稀只看到点点的渔火及声声更凸显海的寂静的海浪声。当初崇焕然会选择住在这里,所为的就是这份安宁,他这大半生花在枪林弹雨的时间太多了。

  唯一令他遗憾的是旖欢的死……

  旖欢死在湖中。他们当初之所以会选择住在湖边,是因为湖连着河流,他可以直接从海上坐船回去,那是最快速的回家方式;他从来不想让旖欢等他,可是旖欢的死居然还是为了等他!

  旖欢爱海、爱水,没想到她竟也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死去。

  那一夜风狂雨骤,他的船误点了,旖欢为了等他,不慎失足落到湖里,等到他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就像是最荒谬的情节一样,在湖上迎接自己的居然会是爱妻的尸体。

  没有呼天抢地的悲痛,也没有欲生欲死的哀伤,崇焕然只觉得整个人都麻痹了。当他看到旖欢躺在湖面上的那一幕时,他只感觉天地都为之变色,一直到现在,他眼里的世界都依然荒谬麻木。甚至,他认为爱情是全世界最可笑的谎言。

  他实在很想痛哭一场!

  可是泪水却无论如何都流不出来。彷佛他坚持着什么似的,即使在最安静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依然无法落泪。

  他对旖欢的爱是至死不渝。如果当初不是旖欢为了不拖累他而偷偷跑到美国去受盲训,连地址电话都不留给他,他根本不会到香港去发展;他会心甘情愿的留在台湾陪着旖欢终老一生,和旖欢做一对最最平凡的夫妻。

  在那几年间,他拼命的工作、赚钱,将所有的钱都拿去请人找寻旖欢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了旖欢,她却怎么都不肯见他、和他在一起。在旖欢的心里,她只觉得她对他来说是个累赘,她觉得她不能拖累他、不能嫁给他;她还说她要当修女,他一生最爱的女人竟然说要当修女!

  他只好将她绑回台湾。

  在他的生命中,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可以没有旖欢。

  他们足足僵持了一年。到了最后一个月,他索性什么地方都不去,什么事都不做,每天守着她;旖欢终于心软答应了他的求婚,就这样他们结成夫妻十年。

  那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十年!

  起初崇焕然在东方会的地位并不重要,他不过是东方会里一个小小的头目。刚开始的时候,旖欢和他在香港住了两年,直到她怀孕,而此时,他的事业也开始飞黄腾达。

  旖欢坚持孩子要生在台湾,长在台湾,所以他们在台湾找了个家。本来,崇焕然考虑要到台湾发展,可是旖欢知道他当时是舍不下东方会的一切,所以旖欢坚持要他留在香港发展,于是他们便做了一对分隔两地的夫妻。

  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后来,他们有了三个孩子。旖欢喜欢小孩,她说她要生一打的小孩给他;她说她什么都不会,至少她可以为他生孩子……

  旖欢……

  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一波按着一波,像接力赛跑一样,不断地涌着,像过去的记忆、也像过去的声音——这一生忘得了旖欢吗?或者可以找到和旖欢一模一样的女人?

  旖欢也是双胞胎,她还有个妹妹张旖倌。她们就像绝大部分的双胞胎一样,脸蛋、体型很像,但个性却截然不同;旖欢温柔贤淑,旖倌却暴烈如火;旖欢喜欢安静的生活,旖倌没听到人声和车声就几乎活不下去。

  完全相同的面孔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旖欢死的那一夜,旖倌突然冲到他们家,时间只比他晚了几分钟。而旖倌那尖锐的惨叫声在他的耳畔呼号了整整一年。

  一年了,旖倌不曾在他家出现过,甚至连电话都很少打。他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曾通知过她,当时旖倌哭着对他说,一年来她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半,看到镜子都会忍不住痛哭……

  令人讶异的是,当他转到这番话,他的心里却是高兴的!旖欢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还有另一半是活着的?旖欢是不是藉由旖倌的伤心而活在他们的生活之中?

  很荒谬、很自私,却无法不这么想……

  事实既然不能改变,那么就原谅他的幻想吧!

  崇焕然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出来已经很久了,孩子们也都该睡了吧!他想起下午崇宝说要学潜水的事,不禁又蹙起了双眉;他该如何让他的孩子们明了,他们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他无法忍受他们再接近水——再接近造成他们的母亲死亡的地方!

  他站起身子,想要大海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远处,在月亮的下方有个人——他一怔!在月亮下方的海里居然有个人正缓缓朝海里走去!

  “喂!”崇焕然猛地朝那个方向冲过去,海风却将他的声音吹散;那个人还是执意往海里走,而且已经越走越远了……

  “喂,站住!”他大吼着,并追了上去,但却眼看着那个人已经没入了水里——“喂,你站住!”

  等他冲到海岸时,已经不见人影了……

  “天啊!”崇焕然拼命地往海里冲,海浪将他的衣服全都打湿了;海流的力量相当强劲,他踩在脚底下的沙地越陷越深,他几乎无法站着呼吸。那个人恐怕已经漂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他气愤地将双手朝海水一拍。

  “该死!”当年他救不了旖欢,现在有人在他的面前自杀,他同样救不了他。

  他仰天狂吼:“你真该死,为什么这样对我!”

  海天寂寂,居然连浪潮都像在讥笑他的无能似的,变得安静起来!

  崇焕然努力在原地保持着找寻的姿态。如果那家伙命不该绝就会漂回他的身边;可是海流的方向却令人灰心,现在是退潮的时候,海流只会将一切不该留下的全部带走,什么也不留……

  他黯然地垂下头……

  “喂!”海中央突然冒出一个人,而且没好气地朝崇焕然大吼:“你鬼吼、鬼叫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自海中冒出来的人,一时愣得说不出话来。“你……”

  “我什么?”凯罗没好气地将潜水镜和呼吸管拔掉,瞪着他。“我本来已经快潜下去了,又听到你鬼叫鬼叫的,只好爬上来,你叫什么?以为我自杀啊?莫名其妙!”

  崇焕然藉着月光看清楚眼前的人——她是女人,湿淋淋地自海中冒出来的样子真吓了他一大跳,而且她还——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凯罗扫兴地往岸上游,口中不断嘀咕:“真要命,现在游回去,不累死才怪!”

  “喂!你讲不讲理?我以为你想自杀,好心好意跑来救你,居然还得接受这种待遇?”

  崇焕然终于回过神来。“这太不公平了吧?”

  “要公平就去找上帝淹死我。”凯罗气呼呼地停了下来,瞪着他。“谢谢你,大近视先生!难道你看不见我这一身的潜水装吗?我看起来像是要去寻死的吗?很遗憾,没满足你伟大的情操,要不要我现在跳下去喊救命?”

  “你……”

  “算了!”凯罗泄气地挥挥手,很乾脆地说:“是我不对,是我太没礼貌了,我道歉,对不起!”

  崇焕然又愣了一下。“什么?”

  “什么”什么“?”凯罗无奈地看着他。“好像我一天到晚在跟人道歉似的,我说”对不起“!还要再听一遍吗?”

  “那倒不用。”他慢慢地走回岸边。凯罗比他先到,她将氧气筒往地上一扔,便坐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咕哝着:“要命!”

  他有点愧疚,也开口道了歉。“抱歉,我没看清楚,害你潜不成水。”

  “无所谓啦!反正我天天潜,少潜一天也不会死。”

  崇焕然忽然又想起崇宝说的话,他讶异地看着她。“你住在海滩的另一头吗?”

  “是啊!”

  “你是魏小姐?”

  这次,凯罗和他一样讶异。“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崇焕然苦笑着,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久仰大名。”

  “什么意思?”

  “我是崇宝的父亲。”

  凯罗的眼珠子突然放大了几十倍。“这么巧?崇宝是你儿子!”

  “嗯!他已经跟我提过你答应要教他游泳的事了。”

  从他的脸上,凯罗看不出有什么感激之意,使她有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怎么?你不想让他学吗?”

  崇焕然盯着大海,涩涩地说:“海洋夺走许多的生命。”

  为了这句话,凯罗狂笑了二分钟之久。“马路上天天死人,你要不要教令公子飞行术?”

  “我知道因噎废食是很可笑的。”他艰涩地回答:“并不是我不想让他学,我只是觉得……”

  “你没有必要向我解释什么。”凯罗挥挥手说:“如果你想让他学,就让他来找我;如果不想,也就算了。解释什么呢?我并不是非教不可的。”

  “你很简单。”

  “讲话讲清楚一点。”凯罗笑着站了起来。“是我做事的方法很简单,不是我很简单,这是完全不同的。”她说,一面将器材提起来。“就这样啦!我还会在这儿待一段时间,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就让崇宝里找我吧!再见。”

  “我送你……”

  凯罗笑了笑。“不必了,我认识路。”

  崇焕然看着她的背影。“魏凯罗……”他竟淡淡地笑了起来,这样的女子真的很少见……

  “不要那么多废话了,照我所说的去做!”老东方不耐烦地说着:“趁梦远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赶紧办好它,要是等她回来了,她一定会跟我唱反调的。”

  “可是少主……”

  “我就是不要她知道!”

  各堂的堂主为难地面面相觑。老东方这一、两年虽然不管事,但是威信还在;东方会原本就是他一手创立的,现在他说要解散,他们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小东方若在,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如果他们现在听了老东方的话,等小东方回来,一定会责怪他们不尽责的!可是不听的话,老东方发起脾气来,可是和小东方一样的可怕。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东方生气地拍了一下轮椅。“我才不管事两年,你们就不听我的话了?难道我说的话不比那丫头中用吗?”

  “不是的。”青龙堂的堂主低声下气地回答:“我们只是怕少主人回来会怪我们的,东方会几十年的基业得来不易,说解散就解散实在很可惜,少主也不会同意的。”

  “我当然知道那丫头不会同意!”老东方咕哝地说着:“就是因为她不会同意,所以我要趁她不在香港的时候解散东方会;如果她会同意,我还用等到现在吗?”

  “为什么要解散?”各堂主不约而同一起问:“龙头,当年大夥儿拼死拼活一起打天下,那份艰苦,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一大片的基业,我们为什么要解散?”

  老东方看着这群几十年来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们是有权力知道的——东方会虽然是他一手创立的,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曾立下汗马功劳,即使他交了棒子让女儿主持大局,他们也没说过任何反对的话,而且对女儿的忠心和过去对他的是一模一样。

  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这对你们很不公平,你们为了东方会都卖了很多年的命了;我也知道我很自私,如果今天梦远是个男孩子,我是不会做这个决定的。”

  “但是少主比大男人还有能力啊!这几年来,她强势的作为,没有辱没了东方会的威名,她领导我们做得很好!”他们一致回答:“现在我们和警方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东方会已经是香港的第一把交椅,我们不觉得少主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我知道她做得很好,甚至比我这把老骨头都还要好;就是因为她做得好,所以我才要解散。”老东方苦笑起来,继续说:“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家,成天和黑社会的人混在一起,会有什么前途?她的脾气你们也知道,她是不会服输的。而现在的环境不比以前……”他轻轻地叹息。“以前我们拿着西瓜刀砍人,现在人家是拿着AK-47 对着我们,时代已经不同了……”

  老东方说的话是实情;黑社会的确变了,以前大家讲究的是‘义气’,现在讲究的却是“财气”。东方会里的人虽然都遵守着几十年所留下来的传统在做事,可是外面的世界却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老了!”老东方微微一笑,拍拍自己的腿,说:“也早已经不中用了!以前梦远出什么事,我都还保得住她,现在我都得靠她来保住我这条老命了。香港越来越复杂,有太多人在门口等着吃掉东方会,我已经保不住任何人了,梦远是我唯一的女儿,再怎么说,我都得为她着想。”

  他们都静静地垂着头,什么话也不能说;因为他们也老了,如果东方会没了东方梦远,那么他们又能做什么?

  “如果崇焕然和葛无忧他们都在,那龙头就不必担心了……”白虎堂的堂主摇摇头叹息,说:“以前有他们三个年轻人在的时候,东方会的气势是不一样的。”

  他们都同意这样的说法。当年崇焕然、葛无忧和东方梦远的确是东方会的金三角;崇焕然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只要他出面,每个人都得卖他三分面子;葛无忧擅于使计,他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弄不到手的;而东方梦远则是交际一流,她上九流、下九流全都有办法打通关节。他们三个合作,简直无坚不摧!

  “当初我打的也是这种如意算盘。”老东方苦笑,无奈地说:“崇焕然、葛无忧再加上梦远身边的斐珞,有他们三个人在,我就可以放心退休了;如果崇焕然或葛无忧任何一个人娶了梦远那更好,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说不定这次少主可以把他们都带回来啊!”突然有人又再度燃起了希望。“以少主的能力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崇焕然的老婆不是死了吗?当年我看他们两个简直就是天生一对,现在少主去了台湾,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把崇焕然娶回来?”老东方翻翻白眼,说:“你们这群老顽固!解甲归田,回家含饴弄孙不是很好吗?我说一句,你们就做一句,哪来这么多的‘说不定’?”

  “龙头,我们……”

  “别说了!”老东方扳起脸孔,不悦地说:“要是你们还真心当我是你们的龙头,那就照我所说的去做!”他锐利的眸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用着严肃的口吻说:“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去办这件事;还有,如果让我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将这件事传到台湾去,我绝不会顾念咱们几十年的交情!知道吗?”

  他们无奈地面面相觑,这件事似乎已经势在必行了……

  “葛无忧!”斐珞的这一声,不见热络,也不见亲切,当然也没有敌意。

  葛无忧闻声,连身子都不转,依然潇洒地倚在吧台上,从容地说:“少主呢?怎么会派你来见我?我还以为她很急着把东西弄回香港去呢!”

  斐珞在他身边的高脚椅上坐下来。“她要我带你去见她。”

  “还是这么高姿态!”葛无忧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语带含糊地说:“我为什么要去见她?我是东方会的叛徒耶!去见她不是自找死路吗?当然应该是她来见我才对。”

  “她要我带你去见她。”

  葛无忧终于转过头看着他。和斐珞认识已经十年了,他们是一起出来打天下的,到了后来,斐珞奉命保护东方梦远的安全之后,他们便很少见面;就算是见面,他也只是像个“忠仆”一样的守在东方梦速的身边。

  斐珞的“奴性”真的很重,葛无忧简直不敢相信现代还会有他这种人存在!斐珞完完全全忠于东方梦远,对她的话,真是奉若圣旨。

  “我真的很怀疑,你的脑袋里除了她说的话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葛无忧笑着打量他的脑子,诧异地问:“那里面完全没有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吗?”

  “当然有!如果有人怀疑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证明。”斐珞冷冷地回答,并且摆出一副要逼葛无忧就范的架势。

  “你不可以打我。”葛无忧笑了起来。“东方梦远只叫你带我去见她,可没叫你把我揍一顿。”

  “你到底去不去?”

  葛无忧看着斐珞那充满坚定的表情,不禁觉得好笑。“当然不去啦!老兄,这还用问吗?”

  斐珞站了起来,手还没动,葛无忧已经笑出了声音。“别冲动啊!拿枪指着我的头是没用的;除非你打算当场就把我打死,要不然就别用它。”他还是那副悠哉的神情。

  “当然啦!那东西你们也永远别想带回去了。”

  “你以为我不敢?”

  “我不必”以为“。”葛无忧挑挑眉,无所谓地说:“我只要”知道“就够了。”

  “葛无忧!”斐珞显然气极了。

  “把我祖宗八代叫出来也没用的。”葛无忧终于起身伸个懒腰,拍拍桌上,指着酒杯说:“这杯酒你请客吧!我走了,要见我,叫她自己来。”

  “不跟我去见她,你就别想走。”斐珞挡在他的面前,表情冷酷,说:“我不想跟你动手。”

  “我也不想。”葛无忧耸耸肩,往门外喊着:“丫丫、咚咚,我们回家了。”他向斐珞微笑并眨眨眼。“别在小孩子面前动粗,尤其是崇焕然的小孩子面前。”

  “葛叔叔!”两个小丫头快乐地冲了进来。“我们要走了吗?再一下子行不行?”

  她们在这两个大男人之间站定,丫丫好奇地打量着斐珞。“他是谁?”

  葛无忧笑得很开心。“这是斐叔叔,叫人啊!”

  “斐叔叔好。”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异口同声地向斐珞行了个礼,并嗲声嗲气地说:“斐叔叔要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葛无忧看着斐珞阴晴不定的脸色,故意说:“你们自己问他喽!”

  咚咚抬起头,小声地说:“我是咚咚,斐叔叔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家吃爸爸做的菜?

  爸爸说他今天要作乞丐鸡。“”是“叫化鸡”啦!“丫丫调皮地扮个鬼脸,说:”不过,一定不好吃,如果斐叔叔也去帮忙吃,我们就不用吃太多了。“

  被两个小女孩将军还是生平第一次;可是面对她们可爱的模样,斐珞却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

  斐珞蹲下身子,温柔地看着她们,口气异常地亲切。“斐叔叔今天不能去,改天再去好吗?”

  她们俩乖巧地点头,一人一手地拉住葛无忧的衣角,说:“那我们回去了,斐叔叔再见。”

  葛无忧耸耸肩,朝他微笑:“改天见啦!”

  “你很卑鄙。”

  “而且下流无耻,去告我吧!”他笑着;牵着两个小女孩大方地走出斐珞的视线之外。

  斐珞气愤地立在原地咆哮:“该死!”

  “喂,先生,你还没付帐呢!”小店的酒保没精打彩地提醒他。“那家伙又赢了,他跟我打赌,今天一定会有人帮他付酒钱。”

  斐珞抽出一张千元大钞,扔在桌子上,气愤难平地说:“我也跟你打赌,你很快就见不到他了!”

  “不能学就不要学嘛!有什么好生气的?你爸爸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啊!”凯罗温和地安慰眼前这个赌气的小男孩。他正在沙地上画人脸,然后在上面打xx. “没必要气成这个样子吧!”

  “他不守信用!”崇宝气愤地将小树枝扔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了!每次都说要回来陪我们,可是他都食言,是他自己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的!”

  “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有时候是不太能明白的。”凯罗无奈地挥挥手。“我小时候,爸妈还不是每次都说话不算话,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他们啊!有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只是有很多事是没办法的啊!”

  “我才不信!”崇宝气得叫了起来。“妈妈以前都说爸爸最厉害,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可是他每次都食言,他不是做不到,他是不想做!”

  “不是的,我刚刚不是才说,有些事小孩子是不会明白的吗?我……”

  “我明白!因为妈妈掉到湖里死掉了,所以他才不让我学游泳。”崇宝哭着吼道:“可是我要学!如果那时候我会游泳,那妈妈就不会死了。妈妈什么都看不见,又不会游泳,所以她才会死掉!”

  凯罗怔怔地看着他,崇宝抱着膝盖痛哭的声音里全是伤痛。

  “我有听到妈妈的叫声——跑去看的时候,妈妈已经掉到湖里头了;我想救她,可是我不会游泳,贵姨又不在家——如果——如果我会游泳,那——那妈妈就不会死了……”

  “崇宝……”凯罗轻轻地扶起男孩的脸,说:“那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还很小,就算你会游泳也没用的,知道吗?妈妈要是知道你有这分心意,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有什么用?妈妈已经死了!”崇宝用力地吸吸鼻子,他想止住哭泣。“我知道那不是我的错,可是我要学游泳,我一定要学!将来如果还有人掉到水里去,那我就可以救他们了!”

  凯罗点点头,说:“好,我一定教你。”

  “可是我爸爸不让我学。”崇宝黯然地垂下眼,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我会去跟他说的,我叫他让你学好不好?”凯罗替崇宝拭去泪水,微笑地看着他。

  “还哭!男孩子哭成这个样子,很难看的!”

  他连忙擦擦脸,满手的沙泥将他的脸弄得脏兮兮的,看得凯罗忍不住大笑。“你看看你弄的!”

  “什么?”男孩莫名其妙地望着她。“怎么了嘛?”

  “你自己看!”凯罗将大阳眼镜放在他的面前,在小小的镜片中反射出他的样子。

  “像不像泥人?”

  崇宝瞪着她,很不满意地嘟起小嘴说:“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同情心?哦——我没钱的时候把它卖掉了!”

  他斜睨着她的笑容,突然出其不意地将手往她的脸上擦……

  “崇宝!”凯罗尖叫着,然后躲开。

  “谁叫你取笑我!”崇宝终于破涕为笑地追着她,喊:“我也要把你弄脏!”

  “不可以,崇宝!”凯罗笑着躲开他,却不小心撞上了后面的人。“哎呀!对不起!”

  “没关系。”

  凯罗抬头一看。“你……”在他们身后的竟是在街上遇到的东方不败。

  “东方小姐……”

  东方梦远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认识我?”

  “那天我们在街上见过,我的朋友很冒失。”凯罗无奈地耸耸肩。“其实她根本不是什么星探,阿俐只是好玩而已,她是文字工作者。”

  “我知道。”东方梦远无所谓地回答,目光盯在一旁的崇宝身上。“看得出来,她不是她所说的身分。”

  崇宝被东方梦远看得有点不自在,不由自主地躲到凯罗的身边。凯罗讶异地说:“你们认识吗?”

  东方梦远微微地点个头。“你是崇宝对不对?”

  崇宝怔怔地看着她。“我不认识你啊!”

  “可是我却认识你。”梦远看着他那张肖似崇焕然的脸孔。“我和你爸爸是好朋友,你爸爸没对你说过吗?我是东方梦远,你该叫我东方阿姨的。”

  崇宝还是摇摇头。“没有。”

  凯罗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看起来真不像是黑社会的人,可是复姓东方的人实在不多……真会这么巧?“东方小姐是来找崇宝的父亲吗?”

  “可以这么说。”梦远的眼光仍停留在男孩的身上,她温和地对他开口:“崇宝,你回去告诉爸爸,就说东方阿姨来了,想见他一面,可以吗?”

  崇宝考虑了一下。“就这样跟他说?”

  “对。”

  崇宝抬起头,为难地看着凯罗。“可是我昨天跟他说,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他说话了,那我这样算不算是食言?”

  凯罗英说:“当然不算啦!又不是你自己要说的,是人家托你说的嘛!更何况你怎么可以不跟他说话?他是你爸爸。”

  “他不答应我,我就不跟他说话!”崇宝固执地抬起下巴;那神情看在东方梦远的眼里,却有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父子的神情怎么这么相似?过去这固执的神情,不也总是出现在崇焕然不服输的脸上吗?

  “他会答应的。”凯罗拍拍他的头。“回去吧!过两天我就去跟他说。”

  崇宝显然不怎么乐观这个建议,他低下头,又在沙地上胡乱画着。“我还不想回去……”

  “不听教练的话?”

  男孩立刻泄气地点点头。“好啦!回去就回去嘛!”他看着她,用着认真的口气说:“你明天还来不来?我下课的时候来找你好不好?丫丫和咚咚都想认识你耶!”

  “好!”凯罗笑着推他。“去啦!明天我会来的,顺便请你和妹妹们到家里去吃冰淇淋,可以了吧!”

  “耶!”崇宝高兴得跳了起来。“谢谢教练,我现在就回去了!”

  她们目送崇宝快乐地奔向海岸上,两个人的脸上始终都挂着笑意。

  东方梦远转过头来,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让崇宝服服贴贴的女子——凯罗大方地接受她的眼光,索性转个身朝她笑了笑。“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还没有请问贵姓大名。”

  “凯罗,魏凯罗。”

  “愿意走一走、喝杯茶吗?”

  “当然。”凯罗答应得很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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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东方梦远一个人领导东方会的确有些累了。她很清楚,她已经渐渐支持不下去了;不但有‘虎帮’的人对她虎视眈眈,就连自己人也要起内讧了……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崇焕然和葛无忧带回香港呢?

  崇焕然整天都在想着那天夜里见到魏凯罗的情形。

  她从水里猛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见到天使——一个海中的仙子!

  这是个很可笑的念头。

  一个活生生的人会被他误以为是天使,更何况魏凯罗当时脸上的神情,可一点都称不上是温柔婉约。

  他一定是压力太大了!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过着与过去完全不熟悉的生活是有些辛苦的;或者他就像是葛无忧所说的,太久没遇过男人的“正常”生活了。

  可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崇焕然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葛无忧懒洋洋地在他的面前扬扬手,说:“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因为你所说的,实在不是我想听的。”崇焕然收回心神,不太自在地回答:“我不想知道的,当然就听不见啦!”

  “你可以不想听,可是却不能不去面对。”

  “为什么?你和东方梦远之间的恩恩怨怨,没理由要我当和事佬。”

  葛无忧怔怔地看着他。“原来你真的没在听我说话!”

  “是啊!”崇焕然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乾脆一次说个清楚行不行?”

  “爸!”这时,崇宝走进门来,不太情愿地唤了一声:“我回来了。”

  崇焕然开心地走到客厅,迎向他。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跟我说话了!”

  “有位东方阿姨叫我传话给你。”崇宝避开他的视线,咕哝着:“而且我师父说,不可以不跟你说话。”

  “东方阿姨?”崇焕然看了葛无忧一眼。“她说什么?”

  “她说,她想见你一面。”

  “你在什么地方遇到她的?”崇焕然紧张地问。

  “在海边啊!我正在和我师父说话的时候,她就突然来了。”

  “你师父又是谁?”崇焕然微微蹙起了眉。

  “凯罗啊!”

  “魏凯罗?”葛无忧吹了声口哨。“那她和东方梦远不是碰个正着了?”

  崇焕然有些紧张地等着儿子的回答。小东方的厉害,他们可是一清二楚,魏凯罗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听师父说,她们好像早就认识了。”

  “早就认识了?”这下连葛无忧也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啊!”崇宝厌烦地看着他们。“认识就认识嘛!紧张什么?我师父又不会欺负那个东方阿姨。”

  他们当然不怕魏凯罗欺负东方梦远,怕只怕是东方梦还会欺负魏凯罗。

  崇焕然转个身,面对葛无忧,说:“是你闯的祸!你自己去收拾残局!”

  “我有什么办法?小东方如果真要对她怎么样,我阻止得了吗?我自身都难保了!”

  “你……”

  “你们在说什么啊?东方阿姨为什么要对我师父怎么样?”崇宝愣愣地看着他们大为紧张的神色。“我师父人很好耶!她还说要来找爸爸呢!”

  “来找我?”崇焕然有点莫名其妙。

  “对啊!她说要来跟你商量让我学游泳的事。”

  “精彩!”葛无忧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凯罗怎么还不回来?”若星焦急地往外看。“她已经出去很久了……”

  “你紧张什么?她又不会丢掉。”阿俐趴在地毯上,研究那堆她找回来的资料。

  “过来看看嘛!真的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绝世美女耶!”

  “就是这样我才紧张啊!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是非之地了;凯罗那家伙一点也不知道死活,万一去招惹了那些人怎么办?”若星浮躁地来回踱步。

  “拜托你好不好?这个客厅就这么一点大,你来来回回的测量,它也不会变大一点的啦!”

  “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若星终于不安地坐了下来。

  “紧张什么?”阿俐悠哉地摇着笔杆。“凯罗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她会照顾她自己的;更何况我们又不知道东方会的人是来做什么的?说不定人家只是来度假或看看朋友,这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可是他们是黑社会的人啊!”

  “你别这么迂腐行不行?”阿俐叹口气。“黑社会也不是天天拿着枪指着别人的头的!黑社会里的好人多得是,只不过等级和我们略有不同罢了!谁规定每个人都得是一等良民才行?而且据我所知,东方会其实不是什么很恶劣的帮派,算起来他们应该算是很和平的一种帮派了!据说,他们还帮过香港警方不少的忙耶!”

  “你这也算是安慰吗?”若星无奈地看着她。

  “要不然你想怎么样?立刻搬家?太离谱了吧!”

  “我回来喽!”

  “凯罗!”若星立刻跳了起来。“我们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你们在这里,要不然还会在哪里?”凯罗莫名其妙地走了进来。“怎么了?这么想念我?”

  “若星担心你被黑社会的人绑走了!”阿俐摇摇头,将目光转回到她的资料上。

  “我看若星真的已经变成良家妇女了!”

  “谁要绑我?”凯罗怔怔地看着一脸忧心的黎若星。“不会吧!我这么有身价吗?”

  “你看看阿俐带回来的资料。”若星将几张照片拿给凯罗看。“那天,我们见到的‘东方不败’,她是香港黑社会帮派的人。”

  “哇,阿俐!你真是神通广大!这种东西你都能弄到手!”凯罗兴奋地看着照片上的人,虽然照得不是很清楚,可是相片上的人是东方梦远准没错。

  “我刚刚才和东方梦远喝完茶回来呢!”

  “什么?”她们异口同声地嚷了起来。“你和东方梦远去喝茶?”

  “反应太激烈了吧!我只不过是和她去喝茶,又不是加入黑社会,你们两个这么紧张做什么?”凯罗耸耸肩。

  阿俐从地毯上跳了起来,兴奋莫名地抓住凯罗。“然后呢?你们为什么一起喝茶?

  你们谈了些什么?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没什么啊!她来找一个朋友,我正好认识她那个朋友的儿子,所以我们就聊一聊喽!”

  凯罗又耸耸肩,然后坐在沙发上仔细地看着阿俐所带回来的资料。“你哪弄来的?”

  “我老公开了家经纪公司,你忘了?香港的黑社会和演艺圈简直脱不了关系。”阿俐的双眼突然绽放着光芒。“多说一点嘛!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别卖关子!”

  “真的没什么嘛!大部分都是她问、我答,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和崇宝认识也没多久。”

  “崇宝又是谁?”若星哭丧着脸问道。

  “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男孩啊!”凯罗放下手上的资料微微地叹了口气。“满可怜的一个小孩子,他们一家四口才搬来没多久,这么小的孩子就失去母亲是很惨的。”

  “那么东方梦远是来找崇宝的父亲喽?”

  凯罗这才一怔!

  那么那天晚上,她所见到的男人也是黑社会的喽?

  阿俐沈思地咬着下唇。“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拜托你们两个好不好?”若星的脸色已经有点变白了。“这种事我们可不可以不要管?太可怕了啦!”

  “我没有管啊!”凯罗冤枉地说着:“我只不过是很巧合的认识了那个小男孩,而且答应要教他游泳而已,这哪算管?”

  “我也没有啊!我只是好奇,所以找了些资料罢了。”

  “你们……”若星挥挥手。“我说真的,这件事最好到此为止!”

  “她实在太胆小了!”阿俐和凯罗对看了一眼。“自从她嫁人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她是连死都不怕的。”

  “可见嫁人是没有好处的。”凯罗下了定论。

  “我抗议!”阿俐举起手。“我没有啊!我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你变态!”凯罗打趣着。

  “你才是!”阿俐跳了起来抓着凯罗直摇。“说我变态……”

  凯罗也不甘示弱,和阿俐几乎扭打成一团。

  在她们互相拉扯中,一叠照片全散在地上;凯罗突然停了下来;照片上有两个男人,全是她见过的——一个是葛无忧,另一个正是崇焕然——那天她所见到的人。

  “意料之中的。”东方梦远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他不会乖乖跟你回来的,这没什么!”

  “另外还有一件事。”斐珞静静地立在一旁。“我的手下有人见到‘虎帮’的人在这附近出入。”

  东方梦远蹙起了眉。

  “‘虎帮’的人?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不过我想这和我们在这里恐怕有关系。”

  “从香港追到这里来了?”梦远思考了三秒钟,虎帮的人一直想除掉东方会在香港的势力,没想到这次他们居然会派人追到台湾来,而且是这么偏远的地方。“他们一定是怕我把崇焕然和葛无忧带回香港。有了他们,虎帮的人就拿东方会没办法了。”

  “我担心的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斐珞看着她。“我们到这里来,留老龙头一个人在香港,如果虎帮的人利用我们不在的时候对他不利,那……”

  梦远烦躁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斐珞二话不说,立刻走了出去;梦远则将自己往床上一丢,她有种无力感。

  她一个人领导这个庞大的帮会的确是有些累了!不能否认的,这次她会决定自己亲自到台湾来,的确是想过将崇焕然和葛无忧全都带回去;可是她也知道这是极不可能的,否则她不会到现在还迟迟没有行动。

  她担心她会将一切搞砸,若不是担心这一点,她早就应该行动,而且会速战速决,然后回香港。将老头子一个人留在香港她还真是放心不下……

  或许该让斐珞先回香港去……

  东方梦远叹了口气,微微苦笑,这当然也是不可能的;别说现在有虎帮的人对她虎视眈眈,就算没有,要叫斐珞离开她的身边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斐珞在这一点,他一向十分的坚持。

  到底该怎么办呢?她茫然地瞪着天花板问:到底该怎么办?

  将东西拿到手,然后独自一个人回香港继续维持东方会假象的和平和势力?——她自己很清楚,她已经渐渐支持不下去了,在这种情形下,过不了多久,东方会使会毁在她的手里。

  怎么样才能让崇焕然和葛无忧心甘情愿地和她一起回香港呢?

  到底她要如何才能让他们跟她回香港呢?

  或许她连自己也骗了!

  她知道自己所要的,其实并不是这么简单……

  “这样你明白了吗?”葛无忧一口气将所有的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东方会对我们算是不错的,如果你还是坚持不肯帮这个忙,那我也没办法了!”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把这些事告诉我?”

  “因为我发觉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如果你不答应,我会立刻离开这里。只要我走,小东方一定会跟着我走;那就不关你的事了。”葛无忧蹙着眉,直盯着楼上瞧。

  “我发觉虎帮的人已经跟到这里来了。”

  崇焕然也微微蹙起眉,如果连虎帮的人都来□这浑水,那这件事恐怕真不好解决!

  “孩子们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替他们着想。”

  “当初你为什么不想到这一点?”崇焕然斜睨着他。“当初,你若想到了,现在你就不会把这烫手山芋往我的身上丢了。”

  “你现在要和我算帐?”

  “不行吗?”

  葛无忧撇撇嘴。“这么小气?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我失算一次也不算是什么滔天大罪!”

  崇焕然叹了口气,心想:如果不帮这个忙,显然他大忘恩负义;老龙头当年对他不错,颇有将衣钵相传的味道。他坚持要走的时候,全东方会也只有他和葛无忧是赞成的。

  现在老龙头有难,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可是孩子们呢?在报恩的同时,他能拿孩子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吗?

  “这件事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大概两个星期吧!我答应老龙头的时间也只有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崇焕然躺在凉椅上闭目沈思。两个星期并不长,只要能拖过这两个星期,一切也就算大功告成了。问题是,他们会罢休吗?

  “虎帮的人既然已经追到这里来了,很显然,他们就是要小东方的命;小东方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要了我们俩的命,两个星期就真的可以结束一切了吗?”

  “我就是考虑到这一点。”葛无忧一向潇洒的眼眸,第一次出现忧虑。“虎帮的人想并吞东方会已经很久了,当年我们和他们也结下不少梁子,我就怕他们这次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这些家伙可不怎么听得懂人话的。”

  “我总觉得你担心的并不止这些?还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事吗?”

  葛无忧无奈地笑了笑。“我当然也担心老东方,他现在一个人,而且行动不便,如果这件事真有什么令我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他了吧!”

  “既然是这样,我想袖手旁观大概是很难了。”崇焕然感慨地说:“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孩子们怎么办?”

  “先送他们到旖倌那里去。”

  “崇宝不是不喜欢见到旖倌吗?”

  “他是不喜欢,但是现在也顾不得他喜不喜欢了。”崇焕然只有淡淡地笑笑。“幸好我只需要让他们在那里待两个礼拜,过几天他们都放假了,我就送他们过去。”

  清晨的小海港,渔人们的吆喝声将宁静的空气打破,淡淡的盐味和鱼腥味四处飘散着;大小的鱼船在海港中进出,有些是完成了一夜的工作回来,有一些则是刚要开始一天的辛苦。

  凯罗坐在海港边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总觉得他们的生活简单却又丰富,没有什么哲理和高深的学问,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生活,这实在是一件很令人赏心悦目的事。

  她将手上的画册放在一旁,光是这样看着他们的生活,她就觉得心满意足了。世界上的人,只要不身临其境,只要是远远的看着,一切都是美丽的,不是吗?哎!

  “我只知道你是个高明的潜水员,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画家。”

  凯罗闻声抬起头,葛无忧叼着菸,倚在栏杆上看她,脸上的表情和初见面时一模一样——充满了欣赏。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例如?”葛无忧颇有兴趣。

  “例如,我还知道你和崇焕然是好朋友;例如,我也知道东方梦远和你们也是好朋友。”

  葛无忧讶异地笑了起来。“你真是令我惊讶!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巧合。”凯罗淡淡地回答,并将视线转回小海港上。“你怎么会在这里?香港的人不流行早起的。”

  “也是巧合。”

  凯罗用眼角看了他一眼。“那可真是巧。”

  “我可以看看你画的画吗?”

  “只是随手涂鸦,我的朋友正巧是个名闻遐迩的大画家,我只不过是请他随便教教我而已。”凯罗将画册收了起来;若星所说的话其实也有她的道理,和小孩子做朋友目是一回事,和这些黑社会的兄弟们深交,大概不会是什么明智之举。“我要走了!”

  “还为了上次的事生我的气?”葛无忧跟在她的身没。“我请你吃早餐,算是赔罪好吗?”

  “不好。”

  “为什么?”

  凯罗停了下来,第一次直视他的眼。“因为我不想和你吃任何东西。”

  “理由?”

  “我这个人做事不需要理由。”凯罗笔直地往回家的路上走。“请你不要跟着我。”

  “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一点都不给人任何的理由,也算是你个性中美好的一面吗?”

  葛无忧无所谓地跟在她的身边,似乎她的警告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我没说过我的个性中有任何美好的地方。”凯罗不耐烦地转过身来。“你到底想做什么?听不懂我所说的话吗?或许如此的不死心,也算是你个性中”美好“的一面!”

  “我只是想……”他话还没说完,港口边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朝他们的身后疾驶而来。

  葛无忧一听到车子加速的声音,立刻搂紧凯罗,往路边滚去。

  凯罗吓了一大跳,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拖着她,又翻个滚闪身躲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后面。

  几乎就在同时,枪声划破了小渔港中宁静的气氛!

  汽车轮胎紧急煞车的尖锐声音和焦味,充斥在他们的四周;那辆车见事迹败露,便立刻急转弯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从头到尾,事情发生不到一分钟!

  “该死!”他们同时诅咒。

  凯罗抬起头,心有余悸却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说:“我就知道,和你们这些人在一起准没好处的。”

  葛无忧怔怔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她拍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除了弄脏衣服之外,没什么事。”

  他还是一脸的讶异,彷佛没听懂她所说的话。

  “你刚刚不是说要请我吃早餐吗?”凯罗捡起她的画册。“现在我有胃口了。”

  “你要跟我去吃早餐?”葛无忧的下巴险些掉了下来。

  “难道要我请你吗?”

  “堂主……”他们为难地看着青龙堂的堂主。“我们已经忍不下去了!虎帮的人砸了咱们的夜总会和麻将馆,又派人四处散布东方会的谣言,兄弟们都已经忍不下去了。”

  “忍不下去也要忍!”他无奈地说:“龙头已经说要解散东方会了,现在我们不能再节外生枝,万一又和虎帮的人起冲突,龙头会不高兴的!”

  “可是兄弟们要吃饭啊!龙头说解散就解散,这叫我们怎么办呢?有些兄弟手下的人已经跑到虎帮去投靠他们,这对我们实在很不利啊!”

  “都已经要解散了,还有什么好利不利的?”

  “堂主……”

  青龙堂的堂主显然也相当的无奈。“我知道你们舍不下这片江山,我又何尝愿意这样?可是你们别忘了,当初大家说好的,进了东方会,首重的就是义气和忠心,现在老龙头要我们解散自有他的苦衷,我们不能不听他的。”

  “对老龙头讲义气,那对底下的兄弟就不用讲义气了吗?”终于有人发出不平之鸣。

  “兄弟们对东方会的忠心耿耿,难道就不是义气?如果老龙头不想让小东方接掌东方会,当初就应该找其他的人接管;现在说散就散,是他先不跟我们讲义气的!”

  青龙堂的堂主并没有生气。

  他们看着他,等他发脾气,并指责他们的不是,但他却什么话也没说……

  “堂主!”这下,所有的人全都大胆起来了。“我们该为东方会所有的兄弟着想。”

  “怎么想?”他做出为难的表情。“上面是义气,下面是义气,这要怎么想?”

  “龙头老了,他糊涂了;小东方又不在,我们可以先请人代管东方会,等小东方回来啊!”有人轻轻地提议。“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兄弟们也不必受虎帮的欺负了。”

  “对啊!这是个好方法!”有人跟着附和。

  “可是老龙头那边怎么交代?”青龙堂堂主仍然有点犹豫。

  “交代?人都糊涂了,还交代什么?”

  “你是说……”

  “我没说,我只是指出事实。”

  其实,在这个年代,“义气”已经不值钱了。

  这——才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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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除非凯罗死了,不然她一定会去赴约的。那女人的生命力可吓人了!”葛无忧淡淡地笑了起来。

  东方梦远看了他一眼,曾几何时他对女人也会有这么高的评价?她总以为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及格的女人!

  “只要葛无忧把偷走的东西拿出来,我就不会为难他的。”

  “梦远,你也知道他是不会轻易把东西交出来的。”崇焕然注视着她,东方梦远看起来总是像个明星,而不像是黑社会的人。当年第一次见到她,她还是个学生,但那时候她已经拥有了令人移不开视线的魅力;现在十年已经过去了,她早已从当年的小学生变成明艳动人的女子,那气质更胜巨星。

  “他为什么要把我引到台湾来?”她垂着眼,轻轻地说着:“偷东方会的会宝已经很奇怪了,他什么地方不去,却把我引到台湾,为什么?”

  “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回答。”

  梦远轻轻摇动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晃啊晃的,竟晃出一个美丽的漩涡。“葛无忧大概不打算那么快让我知道答案。现在东方会又内忧外患,我不希望和他撕破脸。”

  她抬起眼。“焕然,这件事如果你不打算帮忙,你就不要插手。”

  “帮忙?你所说的是不打算帮你的忙?”

  东方梦远的眼里仍有着忧郁,总令崇焕然不知该爱还是怜……

  “可以这么说。”

  “那要看是什么情形,无忧和我是几十年的兄弟,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伤害他,他对东方会是无害的。”他顿了一下。“当然,如果他真的有伤害你的意思,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既然如此,他拿的东西是属于东方会的,为什么你不叫他交出来?”

  “我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是中立的,到底是谁对谁错?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崇焕然努力维持空白的表情,天知道他们相处了将近十年,彼此想欺骗对方是如何地不容易!

  “你说谎!”

  “小东方……”他无法继续说下去;而东方梦远则直直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个更好的理由。到底是他心虚?还是她的眼里真的有洞悉他的一切的光芒?

  他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互相欺骗?明明是为了对方着想,却必须要以欺骗的手段来达成。

  十年前,他知道她会接掌东方会,他很不愿意;十年后,她已经接掌了东方会,他仍然不愿意!

  现在东方会即将解体,只要他能将她留在台湾两个星期,那么他们的计谋就会变成事实。只要他和葛无忧都不在乎两个星期之后会被她痛恨一辈子……

  “你从来就学不会说谎。”她淡淡地笑了笑,眼里的神情居然是有些怀念。“我记得以前,葛无忧每次都为了这点和你吵架。他说,善意的欺骗是有好处的,但你太固执了,所以还是学不会。后来每次遇到需要说谎的时候,你就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她看着他。“现在,你又为什么要说?而且为什么要对我说?”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如果你认为我说谎骗你,你可以不相信我。”崇焕然有些疲惫地回答:“你可以去找无忧,现在他也不见得是你的对手。”

  “我……”

  崇焕然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表情是为难、是欲言又止的;她想说什么,他都知道,可是他真的宁愿她不要开口!

  “小姐!”斐珞突然冲了进来。

  他们俩全都愣了一下,斐珞从来不会这样的。

  “什么事?”

  “有人传消息过来,说龙头在香港遇袭……”

  “什么?”她跳了起来。“现在呢?人有没有受伤?”

  “不知道……”斐珞慌张地摇摇头。“传消息过来的是白虎堂的人,他们不肯说清楚,只说现在香港已经乱成一团了,连咱们自己人都起了内讧!”

  “起内讧?”崇焕然震惊地说:“怎么可能?东方会最忌讳的就是自相残杀,为什么……”他怔怔地傻住了——东方会即将解散,对一个即将解散的帮会来说,帮规已经形同虚设,谁又会忌讳些什么?

  “立刻定机票回香港。”东方梦远的镇定出乎他们俩的意料之外;面临这么大的突变,她居然面不改色。“焕然,我要见葛无忧,而且是现在……”

  “你知道的事可真不少,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葛无忧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说:“不知道是你太厉害,还是我们太无能,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摸清楚底细。”

  “要不要杀我灭口?”凯罗满不在乎地进攻她的第三只龙虾。“不是我厉害,而是”巧合“。天知道我会有个好奇心特别强的朋友,阿俐她几乎什么事都想知道,又因为她先生的关系,正巧让她可以知道所有她想知道的事。”

  “她可以改行卖情报了。”葛无忧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一个刚被暗杀失败的人来说,你的胃口可真是好得出奇。”

  “因为刚刚紧张过度,所以现在特别饿啊!”

  “我可看不出你有什么紧张的样子。”葛无忧打趣地说着:“那时候,你看起来不像是紧张,倒像是好玩。”

  “的确很刺激。”

  “你很适合做我们这一行,女孩子家胆子像你这么大的不多。”

  “谢了。”凯罗终于放下手上的虾子,喝了口水,说:“我现在的工作已经够刺激了,没必要再多加刺激,更何况我对水里的工作比较有兴趣。”

  “他们已经看到你了,你想现在抽身,恐怕不太容易。”葛无忧淡淡地笑说着:“没听说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给他们看到又怎么样?”凯罗仍是一脸的不在乎。“我跟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他们找得到我,我对他们也没什么价值可言。”她挥挥手。“我说过,我对这些事没兴趣。”

  “问题是这些事对你有兴趣,你不觉得实在太巧了点吗?”葛无忧凝视着她,认真地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你看我们现在不是见到面了吗?而且你和崇宝还有师徒之缘呢!”

  “那并不代表什么,这个地方这么小,只要住在这里总会见到面的;我和崇宝有缘,是因为我喜欢小孩子,那也并不代表什么啊!倒是你的说法很奇怪,你刚刚的意思好像是说我和你也很有缘,是吗?”

  “这么坦白。”葛无忧笑了。“我的确是这个意思。”

  “SOWHAT?”

  这么直接的问题,葛无忧反而回答不出来了。

  葛无忧一时之间只能看着眼前这个胆大心细、稚气十足,却又令人迷惑的女子;有时候魏凯罗的确是个令人激赏的成熟女性,可是有时候她所说的话却又天真坦率得叫人不知如何应对!

  “好啦!”凯罗拍拍她的肚子,微微笑说:“谢谢你的早餐和午餐,我还有约,得走了。”

  葛无忧瞪了她一眼。“这就是救你命的代价?”

  凯罗讶异地笑了笑。“你和崇焕然可真像,连说的话都一样,我好像从来不需要你们来救我的命吧!只要不见到你们,我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耶!”

  窗外的阳光很灿烂,海风正徐徐地吹着港口边讨海人家晒着的鱼乾,咸咸的鱼香味随着海风懒洋洋地向四处飘送着,凯罗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崇宝说今天要带两个妹妹来看我呢!”

  葛无忧看着她,她看起来什么烦恼都没有,彷佛天生就是如此的惬意。

  小小的酒吧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酒保日复一日地打着瞌睡;凯罗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情景,而葛无忧却始终无法定下心来,因为浓浓的危机意识仍占据着他的心思……

  害怕……

  他微微蹙起眉,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凯罗见他彷佛失了神,只好又坐了下来。“葛先生,我说我该走了。”

  “我听到了。”

  “那是不是表示我可以走了呢?”

  “你和崇宝约在什么地方?”

  “海边啊!”

  葛无忧点点头,站了起来。“我送你过去。”

  “没必要吧!”凯罗起身,眼角余光正好瞄到一辆黑色的汽车从不远处慢慢开过来,她灵光一闪,那好像是——“葛无忧……”

  “怎么?”

  “趴下!”凯罗大叫!随手用力一推葛无忧,而自己也往地面上倒去……

  一连串的枪声和玻璃的破碎声惊动了寂静的海岸。

  连续的子弹毫不留情地扫射着小酒吧,他们原先生的位置已经成了一堆破碎的玻璃和碎木。葛无忧和凯罗趴在地上护住自己的头部,酒保则吓得哇哇大叫,并躲在柜台后面动也不敢动。

  葛无忧朝酒保咆哮:“出去,快出去啊!”

  “出去送死啊!”酒保吓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

  突然,窗口被丢进一团黑色的东西,葛无忧顾不得漫天飞舞的子弹,勉力爬起来护着凯罗。“快走啊,手榴弹!”

  “哇!”酒保怪叫,没命地往后冲去,并不忘告知葛无忧:“这里,后门……”他们还没冲出后门,手榴弹已经炸开……

  轰!……

  “糟了!”崇焕然和东方梦远在路上听到这声震天巨响,他们正前方的一栋小房子整个炸了开来,火光几乎是冲天而起。

  “无忧……”崇焕然没命地将车子的油门踩到底,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和他们险些撞在一起!

  “是虎帮的人!”东方梦远也叫了起来。“焕然,快追他们!”

  “管他们去死!”崇焕然咆哮着,将车子冲向小酒馆;而警笛的声音尖锐地响彻小镇的每个角落。

  梦远用力拉住崇焕然的手。“别傻了,如果葛无忧在里面,现在也成了一堆碎肉了,你去了又有什么用?虎帮的人要我们的命,现在我们不追,那就只好永远被他们追着打了!”

  崇焕然甩开她的手,车子已经到了那栋被炸得粉碎的小房子前。“无忧……”他大叫着下车,屋子前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们。

  消防车迅速地到达,水柱立刻喷向正在燃烧中的屋子。

  “焕然!”东方梦远拦着他。“警察就快到了,你不可以……”

  “你闪开!”他怒吼着推开东方梦远,迳往屋子里冲过去。“无忧!”

  “先生,你不可以过去!”消防人员用力拉住他。“我们已经派了人进去了!”

  “放开我!”崇焕然气愤地咆哮着:“我的朋友在里面,放手啊!”

  “我在这里啦!”葛无忧的声音微弱、却又清晰地传来。

  崇焕然大喜过望地冲向声音的来源处。“你没事吧?你……”他讶异地看着和葛无忧在一起的人。“魏小姐?……”

  葛无忧和魏凯罗两个人一身狼狈地坐在地上,葛无忧的脸上有几道伤痕,血正不断地往下流;凯罗的情形比他好不到哪去,她的衣服破了,头上也撞出了一大块瘀青,肩膀上还有一道不小的伤口。

  葛无忧无奈地笑了笑。“今天实在很精彩,早上一次、中午一次,不晓得有没有晚餐和消夜?”

  “我就说嘛!遇到你们总没好事。”凯罗心有余悸地颤抖着。“幸好我的心脏很强壮……”

  “你们没事吧?”崇焕然关心地蹲在他们的面前,仔细地审视着他们身上的伤。

  “我送你们到医院去!”他一面说,一面扶起凯罗。

  “不,谢了!”凯罗摇摇头,站了起来。“我还是自己走吧!再和你们在一起,我可能真会把小命给玩完了!”

  “凯罗……”

  她朝葛无忧挥挥手。“什么都别说,你欠我一次。”她说着便往海边走去,边走还边咕哝说:“真要命,好几天不能下水了……”

  “就这样让她自己走?”崇焕然不放心地看着凯罗的背影。

  “当然啦!她已经被吓够了。”葛无忧耸耸肩。“更何况她说得对,跟我们在一起,她才真的会有危险。”

  “你们聊完了没有?警察快来了!”东方梦远焦急地低声说着:“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葛无忧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是,走吧!”他无奈地将手伸给崇焕然。“这次算我命大,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好运了。”

  凯罗才走到家门口,她便想起和崇宝还有约;她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无奈地转个身。

  “天!”

  凯罗还没往海边走去,若星尖锐惊吓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凯罗!”黎若星吓得尖叫起来。“孟齐,孟齐,快来!凯罗她……”

  “若星……”凯罗连忙做个手势。“我没事,我只是……”

  “怎么啦!”黎若星的丈夫——孟齐,一听到妻子的叫声便冲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凯罗?”他一看到魏凯罗的样子,立刻倒吸了口气,并睁大了眼。“凯罗?你怎么了?”

  凯罗叹口气,索性就地坐了下来等他们。“这下真的完蛋了!”

  “凯罗!”若星和孟齐连跑带跳地赶到她的身边。“你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快扶她进去!”若星吓得面无血色。“我打电话叫医生!”

  “等一下啦!”凯罗无奈地拉住若星。“我没事,只不过受了点小伤罢了。我跟人家还有约呢!先等我回来好不好?”

  “还约?”若星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已经弄成这个样子了,还约什么约?现在就跟我进去!”

  “孟齐!……”凯罗用着求救的眼光看着他。“要不然,你们和我一起去嘛!我和三个孩子约好了,如果不去,他们会很失望的。你们跟我去把他们带回来好不好?拜托啦!等回来之后,要怎么样都随便你们,成了吧?”

  “可是……”

  孟齐点点头,示意若星不要再说了。“若星,你留在家里等我们,我和凯罗去一下就回来。”

  若星地无奈,只好忧心地吩咐孟齐:“你要小心照顾她,我在家里等,一定要立刻回来!”

  凯罗小心翼翼地起身,伤处痛得她忍不住龇牙咧嘴地说:“放心,一定马上回来!”

  孟齐扶着凯罗往海边的方向走去。“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对一个刚被手榴弹炸过的人来说,我已经算不错的了!”凯罗居然还能笑眯眯地说:“毕竟这是个很难得才会有的机会!”

  “手榴弹?”孟齐蹙起了眉,神色相当凝重。“该不会是和若星跟我说的那个什么‘东方不败’有关吧?”

  “东方梦远。”她纠正。“大概脱不了关系吧!不过不是和她在一起弄的,是和东方会的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弄的。我没问他理由,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凯罗……”

  “我知道啦!别训我嘛!”她咕哝着,不断地揉着头上的伤口。“我已经很难,了!”

  他们才走近海滩,便看到三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一截枯木上等着。

  “你等一下。”凯罗放开孟齐的手,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崇宝!”

  “师父!”崇宝立刻跳了起来。“我师父来了!”他拉着两个妹妹也站了起来。

  罗看看自己这副糟糕的样子,有点无奈地走到他们的面前。“对不起,我来晚了。”

  “师父……”崇宝恐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弄伤了而已。”她转向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可爱面孔。“嗨!

  我是魏凯罗。“凯罗朝她们伸出手。

  “我是丫丫。”丫丫老气横秋地先握了握凯罗的手。“这是我妹妹咚咚。”

  咚咚也有样学样地握了握她的手,小小声地说:“嗨……”

  凯罗扶着头,痛苦万分地说:“崇宝,我们带妹妹们回家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可是你看起来很惨。”崇宝不知所措地瞪着她头上正流着血的伤口。“或者我明天再带她们来见你也可以。”

  “没关系……”凯罗正要站起来揽过崇宝的肩,却远远地看到有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而且他们的手全放在西装的口袋里,凯罗立刻转头看向岸边,那里果然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脸色苍白地压低了声音。“崇宝,有没有看到我后面的叔叔?”

  “有啊!”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身后的孟齐。“怎么样?”

  “他是我的朋友,等一下我叫你们跑的时候,你们立刻跑过去,好不好?”他们已经越走越近了!

  “可是……”

  该死!这个时候,海滩上偏偏安静得叫人发狂。“乖,别问了,跑!”凯罗大叫着跳了起来。“快跑!”

  崇宝和丫丫、咚咚被她声音里的恐惧吓得没命地往孟齐的方向奔跑!

  “孟齐,快带他们走!”凯罗一边尖叫着,一返猛然抓起一大把的沙子往来人的身上掷去。“快跑啊!”

  孟齐愣了一下,这时他也看到凯罗身后的男人了。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两个小女孩,将其中一个抱了起来,往另一个方向冲去。“快跟我来!”

  崇宝用力抓住咚咚的手,紧跟在孟齐的身后。他回头看,凯罗正跟在他们的身后蹒跚地跑着,而那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灰头土脸地边揉眼睛、边诅咒地追着她。

  “师父!……”

  “快跑!”凯罗没命地囔着,不停地往后看,那两个男人正怒气冲天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大概是追不上孟齐他们了,可是自己呢?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凯罗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动!

  “站住!”男人们用广东话大吼着!

  凯罗揉揉眼睛。“该死!”她心念一转,立刻往海里冲去。

  “站住!”

  “让你们抓到,我就该死了!”她猛然往海里一扑。

  痛楚尖锐紧接着传来……

  这下真的玩完了!

  “我觉得很奇怪,虎帮的人这次实在太明目张胆了!他们要我们的命是一定的,可是为什么会做得这么明显?难道他们不怕我们在香港的人报复?”崇焕然不解地替葛无忧包扎伤口。“万一我们没死,那东方会一定会找他们的,为什么他们会做得这么绝?”

  “你刚刚不是说东方会起内讧?”葛无忧挑挑眉,看着东方梦远。“他们连老东方都不放在眼里了,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只要能杀了我们,整个香港就都是他们的天下了。况且,他们现在不杀我们,难道还等我们回到香港去找他们算帐?”

  梦远静静地坐在窗边,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说:“无忧,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今天晚上就回香港。”

  葛无夏和崇焕然对看一眼。“让你一个人回香港去送死?”

  “我回去送不送死,不关你们的事。”

  “至少先等我把孩子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吧!”崇焕然终于无奈地说出了决定:“不管怎么样,我也曾是东方会的人,现在这种情形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要去?”东方梦远转过身来,眼里装的尽是感激。“你打算和我一起回香港?”

  “当然。”崇焕然替葛无忧包扎好伤口,这才发现没听到三个孩子的声音。“崇宝?

  丫丫?咚咚?“

  “他们到海边去了,凯罗说他们约了今天中午碰面的。”

  “今天中午?”崇焕然看看墙上的钟。“可是凯罗不也受伤了吗?”

  “除非她死了,要不然她一定会去赴约的,你放心。”葛无忧淡淡地笑了起来。

  “那女人的生命力可吓人了!今天要不是她,我大概已经完蛋了。”

  东方梦远讶异地看了葛无忧一眼。曾几何时他对女人也会有这么高的评价?她还以为在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及格的女人!

  “我当然不担心她会不会爽约,我担心的是虎帮的人找上他们!”崇焕然焦急地往外冲去,甚至连电话响的声音都没听到。

  “焕然!焕……”葛无忧叫着:“急什么?”他摇摇头,站起来接了电话。“喂——崇宝?……”

  “怎么办?怎么办?”若星六神无主地来回走着。“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万一……”

  “若星!”孟齐搂住她的肩,安慰地说:“不会的,凯罗很懂得照顾自己,她一定会平安的回来!”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葛叔叔马上就到了。”崇宝挂上电话,低声说着,眼里还含着两滴泪水。

  “哥哥……”丫丫和咚咚轻轻地拉着他。“怎么了?为什么我们要跑?刚刚那个阿姨……”

  崇宝无助地坐在沙发上握着两个妹妹的手,看得出来,他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没事,师父马上就会回来的。”

  “我看到她跳到水里去了……”

  “什么?”孟齐和若星大惊失色地看着说话的小女孩。“你看到了?”

  咚咚躲到崇宝的身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写着满满的恐惧。“哥……”

  “没关系。”崇宝笨拙地拍拍她。“孟叔叔人很好,他不会骂你的!你说,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咚咚垂着眼,低声地着:“我看到阿姨跳到海里去了,那两个坏人也跳进去了。”

  若星惶恐地抓住孟齐的手。

  “孟齐,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孟齐凝重地看着三个恐惧的小孩,他勉强笑着,将妻子拉到旁边。“若星,你不要这样,那三个孩子已经快吓死了!”

  “可是凯罗……”话还没说完,门铃已经响了起来。“凯罗!”若星立刻往外冲。

  “凯罗!……”

  门一打开,出现在门口的是头上还绑着绷带的葛无忧和东方梦远。“你们……”

  “葛叔叔!”三个孩子跳了起来,冲向他:“葛叔叔!”

  “乖,没事了!”葛无忧用力抱住他们。“叔叔在这里!你们哭什么?”

  孟齐和若星将门全部拉开。“先进来吧!”

  “对不起……”葛无忧垂下眼。“真的很对不起……”

  东方梦远看着眼前的若星和孟齐,从他们忧心忡忡的样子看起来,魏凯罗的情况一定不乐观。“我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

  岸边,静悄悄地,除了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半个人影,更没有孩子们的笑声。

  崇焕然沿着海边拼命地寻找着,却什么也看不到。“人呢?在哪里?崇宝?丫丫?

  咚咚?魏小姐……“没人回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也没见到虎帮的人在附近出没;或许魏凯罗已经带着孩子到别的地方去了,也说不定!

  他站在海边放眼望去。在过去,那儿就是魏凯罗住的地方了,说不定她会带着孩子回到她住的地方,毕竟她受了伤,他们不会走远的。

  崇焕然焦急地往那栋白色的房子走去,并四下搜寻着,希望可以看到或听到孩子们的身影。天知道!为什么情形会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如果他们有了万一……

  “喂……”

  他愣了一下,似乎听到有人的声音。“谁?”

  “这里……”

  那声音相当的微弱,却依稀可以听到,但崇焕然放眼望去,四周仍是死寂。“谁?

  是谁?……“安静了一下,他又紧张地转个身再往四周看一遍,仍然什么都没有。”到底在哪里?“

  真的什么人都没有,可是——他猛然转身面对大海,不远处的海滩上真的有个人蹒跚地朝他走过来……

  他定眼一看——魏凯罗!他震惊地叫了起来并狂奔过去。“魏小姐!”

  凯罗慢慢地让自己倒下来,因为她已经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崇焕然奔到她的身边,抱起她。“魏小姐!……”

  凯罗抬起眼勉强笑了笑,眼前一黑,便倒进了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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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凯罗,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们?”若星不解地问着。

  “别问我,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大概是缘分吧!”

  “和谁有缘?是葛无忧?还是崇焕然?”

  凯罗吐吐舌头说:“你这样问,我怎么回答?”

  “龙头!”小小的斗室里窝藏了五个大男人,他们的神情紧张,豆大的汗珠凝聚在额头上。“他们就在门口……”

  “不如我们冲出去吧!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老东方的脸色有点苍白,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所有的人全都来不及有心理准备;才一天的时间,东方会便已经天地变色。现在四处风声鹤唳,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身边只剩下四个人,青龙堂是东方会最大的堂口,一旦青龙堂叛变,他的势力立刻锐减一半;更何况还加上虎帮的人,谁抓到他们都一样没有活路可走。

  “龙头!”门边的男人焦急地看着他。“马上就到我们这间了!”

  “你们两个带龙头从窗户逃走,我和阿基冲出去!”

  “不行!”老东方低喝一声。“现在就剩下你们四个跟在我的身边,说什么我也要保住你们!”

  “龙头!我们冲出去也不一定会死,对不对?”男人勉强地笑着。“我们冲出去就算死也不过死两个,大家留在这里是五个人都得死啊!”

  “就这样吧!”

  另一个人将老东方从轮椅上背了起来。“快开窗户!”

  “不行,放我下来!我说不行!”

  “龙头保重!”男人将手枪准备好,向对方使个眼色。“准备了!……”

  “阿基!阿龙!”

  “就是现在,跳!”

  “是青龙堂那个老不死的叛变,他和虎帮的人勾结暗杀龙头。现在老龙头的下落不明,我和台湾分会的人联络过了,他们会听我们的指示行事;可是他们的人不多,恐怕不是虎帮的对手。”斐珞详尽地报告着所有已知的情况。“虎帮派了多少人过来,我们还不知道;不过他们在台湾也有不少人,他们不打算让我们回香港去。现在这个镇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根据地了,我们和台湾的警方不熟,很难单打独斗地冲出去。”

  “我和几个在香港的熟人联络过了,如果他们见到我爸爸会照顾他的。问题是,现在还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东方会里究竟还有多少人可以用。”东方梦远疲惫地掩着脸。“出不去就不能回香港,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况且我们在这里多待一天,焕然的孩子们的危险就多一天,还有我爸爸……”

  说到这儿,东方梦远几乎是用愤怒瞪着葛无忧。“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偷走东方会的东西,我根本不必离开香港!如果我爸爸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到现在还没弄清楚状况?”葛无忧无奈地摇摇头。“我没有偷什么东西,所有的事都是老龙头的主意。是他要你离开香港的,我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他要解散东方会,但是你不肯;他只好想办法让你离开香港,是你太固执了,才会看不清楚他有多不愿意让你接掌东方会!”

  东方梦远沈默了三秒钟,身边的斐珞一语不发地站在她的身边;久久她才叹了口气……

  她从来就不服输,不愿意让别人说东方会后继无人。老东方对她暗示了许多次,说要解散东方会,或者让其他的人来继承;但,是她不愿意这样做的,是她固执得相信自己可以继承父亲几十年的心血……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们应该先想办法回香港去再说。”葛无忧淡淡地扯开话题。“崇焕然已经打了电话叫张旖倌过来接孩子,我想她应该很快就到了。”

  “那魏凯罗呢?”梦远轻轻地问:“她伤得不轻,而且虎帮的人见过她很多次了,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他抬头看着那栋白色的房子,眼里的神情突然变得高深莫测。“她会没事的。只要我们离开这里,虎帮的人就会跟着我们走,不会再来找她的。”

  “不如留几个人在这里。”东方梦远涩涩地说:“她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却受了这种无妄之灾,我们该负责的。”她看着他。“我说的对吗?她和我们是没有关系的。”

  “或许吧!……”

  崇焕然无比愧疚地坐在凯罗的床沿,崇宝则固执地瞪着他,什么话都不说。

  若星焦急地替凯罗更换额头上的毛巾,医生已经走了,可是凯罗却一点清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崇宝……”

  “我不要跟你说话!”崇宝固执地别过脸。

  “崇宝,爸爸……”

  “都是你害了我师父的!”崇宝忿怒地叫嚣着:“你害死了妈妈,现在又来害我师父!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和他们在一起了,可是你每次都食言……”

  崇宝所说的话,一字一句痛彻他的心肺!面对自己的儿子,他什么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你现在又要走了对不对?你叫阿姨来带我和丫丫、咚咚,就是想再到香港去对不对?”崇宝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去,我什么地方都不去!”

  “崇宝!”崇焕然轻轻地拉住儿子的手。“别这样,爸爸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

  “我不要听!”

  “崇宝!”

  “崇先生!”孟齐打开门,探头进来。“有位张小姐说要找你。”

  崇焕然看了床上的凯罗一眼,站了起来。“崇宝,阿姨来了,你……”

  “我不去!”崇宝固执地守在床边。“我什么地方也不去!”

  他无奈地走出凯罗的卧室,迎向客厅里的张旖倌。

  “旖倌……”

  张旖倌亮丽依旧,她看起来是匆忙出门的,虽未妆扮,但却一点也无损于她的美貌。

  崇焕然的眸光很柔,他希望可以从她的身上看到旖欢温柔体谅的笑容……

  “这么急把我找来有什么事?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到我那里去?”旖倌直截了当的问话,打破了他的幻想——旖欢的笑容消失了!

  崇焕然艰涩地摇摇头。“你别问这么多!孩子们已经放假了,我希望你可以替我照顾他们两个星期。”

  “理由呢?”

  “旖倌……”

  葛无忧和东方梦远在这时候一起走了进来。

  张旖倌一看到葛无忧身上的伤和东方梦远那憔悴的模样,立刻变了脸色。“你要再回香港去?”

  “旖倌……”

  “想都别想!”张旖倌雪白的脸,看不出一丝血色,她咬牙切齿地说:“要我替你带孩子,而你却要跑到香港去送死?”

  “旖倌……”葛无忧拉住她的手,并将之按坐在沙发上。“现在不是焕然可以选择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把这些话留着去跟旖欢说!”张旖倌跳了起来,满脸的忿怒。“你已经答应过我们,你不会再到香港去了;而且你说过要留在台湾,安安稳稳地照顾孩子们。现在你却又反悔,你说的话到底能不能听?”

  “这次到香港去,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回去报恩。”崇焕然试图解释。“等我把事情解决了之后,我就会回来的,我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你回去报东方家的恩,那我们张家的呢?”张旖倌怒气冲天地瞪着东方梦远。

  “他们东方家对你有恩,我们张家的债,你要怎么算?”

  “旖倌,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清算我吗?”

  张旖倌冷冷地笑了笑。“不清算你当然也可以,只要你打消去香港的念头,我们还是一家人。”

  “旖倌……”

  旖倌望着他那为难的神色,忍不住难受地重下眼;她心里明白,他根本不打算听她的话。

  旖欢总是骄傲自己的丈夫是个多么忠实的朋友;旖欢总是说男人有男人该做的事,既然女人无力反对,还不如让他安心的去!

  但是,她做不到……

  天知道,她有多痛恨这种情况!

  天知道,她多么害怕再来一次生离死别!

  “旖倌,再帮我一次……”

  “我已经死了一个姊姊了。”张旖倌颤抖地笑了笑。“我也只有一个姊姊可以死,现在你还想要求什么?你还想再让我死一个姊夫?还是再死几个侄儿?”

  梦远终于深吸一口气,勉强地微笑。“焕然,不要勉强了,你留在台湾吧!张小姐说得对,你已经欠得太多了,而且孩子们需要你,我和葛无忧回香港去就可以了,这件事你别再插手了。”

  崇焕然痛苦地闭上眼睛,这种情况早在他的意料之内,只是没想到旖倌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葛无忧看着张旖倌。“旖倌,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孩子没地方去吧?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焕然根本没得选择;如果你不肯帮这个忙,我们只好把孩子寄放在别人的家里,他们是你的侄儿、是你姊姊的孩子呀!”

  “少拿我姊姊来威胁我!”张旖倌咬牙切齿地怒视葛无忧。“如果连这些孩子都留不住他,那我又何必帮忙?如果连他都不在乎,那我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反正他去了香港,回不回得来都还是个问题;如果回不来,这三个孩子早晚都要成为孤儿,还不如早点适应没爹没娘的生活!”

  “张旖倌!你真的这么无情?”葛无忧气得胀红了脸。

  “你说得对!我无情,我无情也是跟我姊夫学来的!”她说着,并猛然转身大步迈了出去。

  “旖倌!”葛无忧不可思议地吼了起来。“你……”

  “不必叫了,她不会回来的。”崇焕然涩涩地打断他。“旖倌就是这样的,她说不帮就不会回心转意,这件事是没得商量了!”

  “你这个小姨子的脾气,真是叫人不敢领教。”葛无忧愣愣地看着张旖倌的背影。

  “她发起脾气来,可真是六亲不认,说什么都没用。”

  是啊!同样一张面孔,旖欢看起来平凡无奇,可是旖倌看起来却艳丽得叫人移不开视线;同样的教养,旖欢温柔似水,旖倌却暴烈得令人难以置信。

  “既然她不肯照顾孩子们,那么……”梦远勉强地微笑。“焕然,你还是留下来吧!

  我已经给你们添加了很多麻烦了,或许事情并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么糟。“”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我不能坐视不理。“崇焕然无奈地挥挥手。”你不必替我伤脑筋,我会想到办法的。“

  “不必想了,乾脆把他们留给我吧!”

  “凯罗?”

  魏凯罗牵着崇宝的手走了出来。她的脸色仍然苍白,血红的伤口看起来令人怵目惊心。

  崇焕然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好难看!”

  “大概是没什么事了。”凯罗笑了笑;笑容牵动伤口,她忍不住将五官缩成一团,打趣说:“不过很痛倒是真的。”

  葛无忧让出沙发,让凯罗坐下。

  她看着他们三个人凝重的神色,问:“怎么?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既然找不到人照顾他们,那就把他们交给我吧!除非你们不信任我!”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凯罗看看他们,然后转向崇宝。“喂!你和妹妹们先和我住一阵子,如何?”

  崇宝点点头,根本不看自己的父亲,就直接说:“好。”

  “孟先生他们……”崇焕然仍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孟齐和黎若星站在客厅的另一头,凯罗耸耸肩。“若星,我可不可以招待三位小客人?”

  黎若星无奈地瞪着她。“我说不行也没用,反正你都已经决定了;要是我不答应,你一定会自己带着他们跑去我看不到的地方,那还不如把你留在身边,我还放心一点。”

  凯罗龇牙咧嘴地笑着,说:“看吧!一点问题都没有,反正我这个样子什么地方也去不了了,乾脆留下来带小孩好了。”

  崇焕然感激得几乎要落泪了。“真的很谢谢你!”

  凯罗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好啦!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回香港,明天就走!”

  “凯罗,你为什么要帮他们?”若星不解地问着:“你为了他们已经差点连命都丢掉了……”

  “别问我,我自己也弄不太清楚。”她咕哝着,耸耸肩。“大概是缘分吧!我总觉得似乎和他们特别有缘。”

  “和谁有缘?是葛无忧?还是那个崇焕然?”

  “都有。”

  若星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凯罗,你是不是爱上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了?”

  “可怕的问题。”她吐吐舌头。“你这样问,我怎么回答嘛?”

  “照实回答喽!”

  “我知道,我这样做会给你和孟齐带来很多的麻烦,说不定还会因为这样而为你们惹来杀身之祸。可是……”

  “别扯开话题,我问的不是这个。”

  魏凯罗叹口气,她半躺在床上,表情十分迷惘。“我不知道!”她坦白地又强调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说一句不知道,就想打发我?”若星不满地斜睨着她。“信不信?我找阿俐来治你?”

  “我真的不知道嘛!”凯罗冤枉地嚷了起来。“如果我知道的话,会不告诉你吗?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上了某个不该爱的人了,我更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三个孩子的老子,还是放浪不羁的黑社会头头!反正不管是爱上了任何一个,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更何况他们回香港之后,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想有什么用?“

  “问题不在于他们回不回得来,问题在这里……”若星指着凯罗的心口。“这种事逃避也没用的!不过,如果你要我选的话,我会选葛无忧。”

  “葛无忧?”

  “嗯!”若星笑了起来。“你不觉得你们很像吗?一个热爱自由,一个放浪不羁,你们俩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嘛!要是葛无忧肯放弃香港的事业,那就更好了,你们可以一起去流浪啊!”

  “说得跟真的一样。”凯罗咕哝着,撇撇嘴;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想到葛无忧,就会想到东方梦远。“葛无忧和东方梦远之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又不是瞎子。”若星理所当然地回答:“可是东方梦远大概是那种比你还迟钝的女人,她和葛无忧、崇焕然之间的情帐怎么算都算不清楚了。”

  凯罗瞪着她。“你明明知道,还叫我去□这浑水,我和你有仇啊?”

  “就是因为我跟你无冤无仇,所有才跟你说这些啊!”若星拍拍她的手。“凯罗,你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无所谓——不对,是目前无所谓,可是你总要面对的,你不能一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我可以呢?”

  “那就会有遗憾。”若星笑了笑。“而我是知道你的,你这个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遗憾“!”

  若星出去之后,凯罗陷入了苦恼的沈思之中……

  晚上突然决定替崇焕然照顾三个孩子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这么不顾后果的把危险往自己的身上揽?她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今天莫名其妙地险些去了小命不算,现在还为了某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答应了替崇焕然照顾孩子……

  难怪若星会问这种问题,事实上连她自己都在问为什么?

  或者是——为了谁?

  崇焕然和葛无忧的面孔直在脑子里打转!

  她忍不住瑟缩一下!这种感觉简直比脑子里有小矮人在开嘉年华会还惨痛!

  天啊!

  混乱的一天终于过去了。记忆中打打杀杀的日子有很多,但像今天这样五味杂陈的却还是头一次。像今天这样在短短几个钟头之内便走过人生悲欢离愁的——从来没发生过!

  他们三人渐渐地懂得了什么叫“恐惧”。过去他们个个是悍不畏死,更不知道什么叫“恐惧”;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恐惧”!

  “恐惧”是因为心有所□:“恐惧”是因为生命再也不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梦远……”

  东方梦远站在阳台上,静静地凝视着小港口那宁静的夜色。

  葛无忧走到她的身后。“就这样站在这里?随随便便一把长口径的猎枪就可以要了东方会少主的一条命。”

  “我还不打算死的时候,谁能要了我的命?”

  葛无忧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挪了步子,更靠近她的身边。“傲气不减当年!”

  “你不也是吗?”梦远看着遥远的渔火,轻轻地说着;说话的尾音将她拉进时光隧道,她回忆起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当年葛无忧和崇焕然投到东方会的门下,葛无忧对她所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将来会是东方会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如果你想统领东方会、统领整个香港,那么你最好对我好一点!

  桀骜不驯的葛无忧和稳重沈默的崇焕然,从一开始便截然不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和行事态度,但却有着同样的忠实和魄力。

  很难相信他们居然已经认识了十年了……

  “这次,我离开香港的时候已经知道事情不会像我们所想的那么容易,但是却也没有想到会变得这么严重。”葛无忧倚在栏杆上,语气里有淡淡的歉意。“如果因为这样而害了老龙头……”

  “不是你的错。”东方梦远第一次这么轻柔地对他说话。“是我太固执了。我从来没替爸爸想过,他不愿意我接掌东方会,我却不听他的话,才会有今天的下场。”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我在离开香港的时候也已经想过了,这次如果我不能带回你和焕然,那么我或许会放弃东方会。”

  葛无忧讶异地说:“你打算放弃东方会?”

  “很意外吗?”她轻轻地笑了笑。“东方梦远居然也甘心放弃黑社会女教头的地位,是吗?”

  “我是很意外!”

  “我想带爸爸离开香港到别的地方去。他的年纪也大了,不适合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深吸一口气。“没想到爸爸这么急……”

  “他如果知道你的打算,他会很高兴的。”葛无忧的语气有点欣慰,神情也有点陶醉。

  梦远转过身,面对他。“那是我没带你和崇焕然回去的话,现在既然我们要一起回去,那情况当然又不同了。”

  “焕然不会留在香港的。”

  “我知道。”她认真地注视他。“那你呢?你会留在香港吗?”

  “我?”葛无忧潇洒地挥挥手。“不一定,想留下便留下,不想留下就离开。”

  “怎么样才会让你”想“留下?”

  葛无忧定定地看着她的眼,沈默了三秒钟,当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暗哑:“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说完,他仍直视那双变得漆黑如星、如一泓深不可测的深水似的眸子……

  梦远避开他的视线,不由得轻轻地叹息……

  “梦远?”

  “或许……或许我们回去之后,事情可以彻底的解决……我不希望爸爸的心血就这样毁掉;就算要解散东方会,我也要做得漂漂亮亮的!我绝不让人说东方会是因为被人并吞或者是起内讧才结束的!”

  葛无忧静静地转个身,他用沈默回答了她的话。

  他们或许都有答案,可是谁也没有说出口……反正已经悬宕了十年了,继续再玩下去又会有什么不同?

  尽管知道凯罗会好好地照顾他的小孩;尽管他无论如何都会再回到他们的身边,但面对他的孩子们,崇焕然却仍然感到心痛愧疚!

  下午,崇宝的一番话有太多的真实,他的确不是个好父亲,即使他努力地想为他们寻求一个好的生活,却总是一败涂地!

  崇宝对他的不谅解和他那对双胞胎女儿恐惧的眼神,在在令他心痛。他不是说过要好好陪他们长大的吗?他说的话,可信度似乎越来越低了……

  旖倌那种怨恨的神情,至今仍在脑子里徘徊!他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旖欢幽怨的眸光!

  如果旖欢知道这种情形,想必她也会难过的!

  他曾在她的墓前许下承诺,但为时不过一年,他竟又冠冕堂皇地违背了他所说过的话。

  “爸爸……”床上的咚咚突然将眼睛打开了一线小小的缝隙,轻轻地叫着崇焕然。

  “怎么啦?不是睡着了吗?”他温柔地抚摸着小女儿细细柔柔的发。“睡不着?”

  咚咚轻轻地爬了起来,搂住他的颈项。“爸爸,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崇焕然用力抱了抱女儿,声音几乎哽咽。“对,不过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咚咚瘦瘦的身躯,感觉起来好脆弱;她那粉嫩的肌肤,似乎只要稍一用力便会将之粉碎;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似懂非懂地写着难过和不舍,崇焕然的心紧紧地纠结起来!

  他的这双女儿——她们从一出生,便不断地接受离别的苦痛!

  生离——死别——这在她们童稚的心中,究竟已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咚咚低声地问着:“哥哥说你可能会回不来,电视上都是那样演的;如果爸爸不回来,我们就会变成孤儿没人要!”她垂着浓密的睫毛,细声细气地:“孤儿都很可怜。”

  “不会的,爸爸一定会回来的。”他微笑地将女儿抱在腿上,轻轻地摇晃。“爸爸回来的时候,给咚咚带什么礼物?”

  “咚咚想要一只小加非……”突然她的声音变小了。“爸爸说过会买的……”

  他总是对他的孩子们食言……崇焕然忍住激动,勉强点点头。“爸爸一定不会忘记的!”

  “还有丫丫,丫丫想要芭比娃娃,那哥哥要蝙蝠侠!”她悄悄地抬起眼,看他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才又追问。“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爸爸一定会统统买回来的。”他抚着女儿长长的发丝。“该睡了!”

  记忆中,这似乎是咚咚对他说过最多话的一次!

  和丫丫的活泼相比,咚咚的沈默和乖巧更令人心疼;可是为什么他从来就没发现咚咚那小心翼翼的胆怯?

  没有孩子应该是这样胆怯的!他宁可他的孩子们,每个都像崇宝一样勇于争取和勇于表达。

  他忽略他们太久、太久……

  咚咚乖巧地爬回自己的床上,并将棉被拉好,柔柔地说了一声:“爸爸晚安。”

  “晚安。”崇焕然也温柔回答,并轻轻地在女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乖!”

  崇焕然看了他们一会儿,才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告诉自己不会让这种情形再继续下去的!

  他要拾回过去他所失去的!

  他要补偿他们过去没有得到的……

  “爸!”

  他讶异地转回身,昏黄的灯光中,崇宝已经坐了起来。

  “怎么了?”

  “我会好好照顾丫丫和咚咚,我们等你回来!”

  崇焕然不敢接近自己的儿子,因为他的眼眶中充满了泪水。“我知道,爸爸信任你。”

  这一次,他绝不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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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东方梦远抱着斐珞的身体,脸上尽是疯狂的泪痕。

  斐珞,他爱东方梦远将近二十年,没有人知道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已经对她一见锺情了。没有人知道,廿年前他就对他的父亲说:“我要娶她!”

  凌晨的海岸线一片昏蒙,不远处的小灯塔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海面上的波涛异常平静,原本凉爽的海风竟也感应到什么似的——带着血腥的闷热。

  他们无法循正常途径回香港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因为他们连这个小镇都出不去了,更何况是到达机场?

  这种情况下,最简单、也最快速的方法自然是“偷渡”出去。

  有点狼狈,没想到他们居然要用这种方法回香港,没想到以他们目前的身分地位,居然还会被困在一个小镇上而动弹不得!

  四周的气氛有些僵硬,东方梦远、葛无忧、崇焕然三个人站在一块岩石的后面,等待着接应的船只。他们三人的神情虽坚定,却也有迷惘,因为谁也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危险?

  “船来了。”斐珞拿着手电筒低声说着:“小船在前面等我们。”

  “不必游泳?”葛无忧轻轻地笑了起来。“不错嘛!至少不用自己游过去。”

  “你的心情可真不错。”崇焕然咕哝着,扶了东方梦远一把;葛无忧最令人欣赏的地方就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不会失去他的幽默感。

  斐珞将小船拉近一点,神情有些紧张。“快一点!我觉得不太对劲……”

  他们加快脚步上了船,事实上,这种直觉是每个人都有的;在这样的深夜里,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究竟从何而来?

  斐珞殿后,奋力地将小船往海里推……

  突然一声致命的枪声划破长空……

  “斐珞!”东方梦远震了一下,却见斐珞一语不发地继续将小船往海里推。

  “斐珞!”葛无忧握住了他的手。“上来!”

  枪声再度响起,崇焕然立刻反击;但是黑暗中根本看不见开枪的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斐珞,快上来!”

  “停下来!”梦远尖声叫了起来。“停下来,斐珞!”

  斐珞使劲一推,整个人却往海里倒下……

  “斐珞!……”他们不顾一切地将他拉上来,小船在枪声中缓缓开出海岸线……

  “斐珞!”梦远轻轻地唤着;葛无忧则将斐珞的身体翻了过来……

  他的双目未阖,子弹穿过身体的伤口怵目惊心地呈现在他们的眼前,血如泉涌而出——在他的额头上、在他的胸前、在他的大腿上……

  梦远尖锐的呼啸声,惊醒了平静的海面。

  波涛震天翻搅起来!

  葛无忧忍住了悲痛,轻轻地想阖上斐珞的双眼,却被梦远用力推开。“不要……”

  她抱着斐珞的身体,脸上尽是疯狂的泪痕。“斐珞……”

  斐珞却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没有痛苦,仔细看的话,或许还会看到他脸上那丝淡淡的笑意和满足……

  斐珞,他爱东方梦远将近二十年,没有人知道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已经对她一见锺情了,而且,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更没有人知道他那时候对他的父亲——也就是当时东方会白虎堂的堂主说:他要娶她。

  就这样,他一直深执挚情,陪了她二十年——★                ★“你有毛病。”房俐华微眯着双眼打量她;这时凯罗正在替咚咚和丫丫梳头。“你真的有很大的毛病!”

  凯罗严格地审视自己觉得不怎么样的毛病,然后又奇怪着电视上的双胞胎怎么都可以梳一样的发型、穿一样的衣服呢?

  不管她如何努力,都做不到将两个小小的脑袋上的头发梳得一模一样,她有点泄气地看着丫丫。“为什么我怎么梳都会不一样?”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阿俐抗议地嚷道。

  “有啊!可是你说我有问题啊!难道我还要对你说:对对对!我就是有毛病是不是?”

  凯罗挥挥手,终于放弃。“怎么搞的嘛?为什么就是梳不好!”

  “笨!”阿俐看不过去地将咚咚拉到身边。“别理她,凯罗对这个一点天分都没有,她很差劲。”

  “差劲。”丫丫有样学样地取笑凯罗。

  “你这个小忘恩负义的家伙。”凯罗笑了起来,将丫丫抱进怀里。“阿俐阿姨才差劲!光说不练,我们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二十分钟之后,阿俐高举白旗。“我认输了。”

  “哈哈!”凯罗得意地看着阿俐将咚咚的头发几乎要打成死结的滑稽模样,笑得她直不起腰。“哈哈……”

  “我认输了啦!”阿俐欲哭无泪地瞪着咚咚头上那说不出是什么发型的头发。“哎呀!怎么办啦?黎若星……”

  “搬救兵了吧?”凯罗贼笑着抱着丫丫。“你看,她也很差劲啊!”

  “差劲!”丫丫快乐地下评语。

  黎若星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你们两个玩够了吧?”她看着两个小女孩头上不成样的发型,不由得摇摇头。“天哪!你们两个还是女人吗?”

  凯罗连忙将丫丫推进若星的怀里。“真女人!那就交给你了,我去找崇宝。”

  “喂!”阿俐叫了起来。“现在就逃跑?太逊了吧!”

  “算了啦!你拷问她一个早上了,还不放过她?”若星轻柔地替丫丫绑头发。“反正一问三不知,说不定她还跟你来个相应不理,气死你!”

  “真不好玩。”阿俐将咚咚抱了起来,将下巴靠在孩子的头上。“逃避有什么用?

  还不是要面对?“

  “当年你面对感情的时候,就没逃避过?”

  阿俐耸耸肩。“当然有,不过情况不同啊!我没爱上那么令人伤脑筋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才值得同情。”若星忧心地叹口气。几天前港口边找到一具男尸,凯罗立刻疯了似地跑去看,等到确定不是葛无忧和崇焕然的时候,她还差点没当场感谢天地。

  是东方梦远身边的斐珞……

  那种感觉很恐怖!这几天,凯罗看起来虽然很平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是她知道她的心里一定很不好过!

  阿俐无奈地抱着孩子。“他们都没打过电话来吗?”

  “嗯……”若星替丫丫绑好头发,温柔地亲亲孩子。“好啦!换咚咚。”

  咚咚快乐地跳出阿俐的怀抱,乖乖地站在若星的面前。“换我了!”

  丫丫则一副鬼灵精的模样,走到阿俐的面前,阿俐微微一笑。“漂亮小女生,要不要阿姨抱抱?”

  丫丫点点头,脸上有粲然的笑。

  阿俐轻轻地抱起孩子,她们总不由自主地疼爱着这三个孩子,不只是因为他们可爱值得宠爱,更因为——或许他们再也得不到父亲的拥抱和宠爱……

  “这是什么玩艺儿?”凯罗瞪着崇宝所画的画,那上面五颜六色的很难看出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该不会是学孟齐画抽象画吧?”

  “当然不是!”崇宝听起来饱受侮辱。“这是你那两只小海马!”

  “海马?”凯罗讶异地睁大双眼,将那张画拿了起来左看右看。“海马?不会吧!

  有点像小狗倒是真的。“”看错边了啦!“崇宝气急败坏地将画反个方向。”你很笨耶!“

  凯罗这才笑了起来,摸摸他的头,说:“我跟你开玩笑的啦!画得很好啊!有没有给孟齐叔叔看过?”

  “有啊!我就是和他一起画的。”崇宝有点骄傲地挺起胸膛。“他说我很有画画的天分!”

  “瞧你得意的样子。”凯罗笑着□□他。“说你好,你就□起来了!”

  “我才没有,我说的是事实。”他得意地挑挑眉!

  “你啊!”凯罗忍不住大笑,用力抓着崇宝的脚底搔痒。“不教训教训你,你越来越嚣张!”

  “啊!救命啊!救命啊!”崇宝立刻大叫:“孟叔叔、阿姨们!救命啊!”

  “叫谁都没用,还不快认错!”

  “不认不认!就不认!”

  “不认?”凯罗邪邪地笑着。“好啊!千万别认错啊!千万别认!”她说著,双手已伸向他的腋下……

  “哇!”崇宝大叫着满屋子乱跑。“虐待儿童啊!”

  “我就是要虐待你!”凯罗也满屋子追着他跑。

  崇宝跑到门口,将门一拉开便愣住了……

  “抓到了吧?”凯罗一把抓住他,才发觉他正呆呆地站着;她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她抬起头,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动人的女子。“你是……”

  “崇宝,不认得阿姨了?”

  是张旖倌——崇焕然的妻子的孪生妹妹。

  回到香港之后,梦远整个人都变了。

  她比以前更加安静沈默;她总是定是的看着前方的某一个点,可是她做起事来却丝毫都不留情!

  过去的东方梦远赏罚分明,现在的东方梦远却冷血无情。

  斐珞的死对她所造成的伤害远比他们所能想像的。

  甚至远超出她自己的想像。

  她连斐珞的尸体都不能好好的安葬,斐珞却无微不至的照顾了她十年;这十年来,斐珞陪她念书,斐珞替她打架,斐珞替她挨打,斐珞……

  斐珞……

  “少主!”白虎堂的人轻轻地叫了一声。

  “找到我爸爸了吗?”

  “还没有,不过找到阿基和阿龙了。”

  “人呢?”

  “一个在医院里,另一个我们带回来了。”手下打开门,门外站着伤得不成人样的阿基。

  “少主……”阿基跛着脚冲了进来。“少主,你终于回来了!”

  梦远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快坐下吧!慢慢告诉我所有的事。”

  阿基兴奋地点点头。“少主回来,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我爸爸呢?”

  “不知道……”他惭愧地低下头。“那天,我们四个人护着老龙头躲到小麻将间里,可是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一直追着不放手;我们让阿林和华仔带龙头跳窗户走,我和阿龙冲出去挡住他们……后来……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立刻派人去找华仔和阿林。”

  “是!”

  梦远来到阿基的身边。“你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没事——可是阿龙……”

  “放心,我会让人照顾他的。”她静静地回答:“你们做得很好,我和我爸爸都不会忘记的。”

  “少主……”阿基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东方梦远的表现太镇定,几乎不像她以前的表现。

  “阿基。”葛无忧和崇焕然突然自梦远的身后走了出来。“你看起来像个木乃伊。”

  葛无忧不改幽默本色地看着他。

  “无忧?崇焕然?”阿基兴奋无比地跳了起来。“你们——你们回来了……”

  葛无忧耸耸肩。“当然啦!不回来怎么行?不过这件事先别让其他的人知道。”他朝阿基眨眨眼。“给他们一个惊喜好了。”

  “你们回来,那东方会就有救了。”阿基不停地点着头:“如果你们再不回来,我们可就完了!你们不知道,青龙堂和虎帮的人简直已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看到你这个样子,大概也清楚了。”葛无忧打量阿某一身的伤。“唔——连东方会第一打手都被打成这个样子,可见他们真的是目中无人。”

  阿基连忙将身上的绷带扯下来。“我没事的,只不过一点小伤!你们要做什么,可不能叫我一个人留着,我也要和你们一起!”

  “不行。”梦远淡淡地开口。“你中了三枪,不能再让你做事了。你回医院去休息。”

  “少主……”他哀求地看着崇焕然,“老大……”

  “你先回去,有事我们会去找你的。”崇焕然温和地说着:“反正也没什么人可用了,你真以为我们会让你休息多久?”

  “那好,我现在就回去!”阿基这才兴高采烈地点头退了出去。

  “你们找到人了吗?”东方梦远语显焦躁地询问着崇焕然与葛无忧。

  “没有,不过已经放话出去了,我想他们会尽快带老东方回来的。”崇焕然有些疲惫地揉揉眼睛,香港就这么点大,老东方还能躲在哪里?

  他们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几乎所有老东方可能去的地方,他们都已经找过了,却一点踪迹也没有。时间拖得越长,他们的心就越冷……

  如果再没有老东方的下落,那可能性只有一个——他死了。

  “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东方梦远突然开口,声音冷冽得令人不寒而栗。“东方会容不下叛徒,我要青龙堂堂主的命!”

  “不行!”崇焕然抬起眼。“在没有找到老龙头之前,我们不可以轻举妄动。万一老东方要是落在他们的手里,那怎么办?我们会害死他的!”

  “如果老爸真的落在他们的手里,那我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要留着他的命?杀了他不是更好?”她坚决地说着:“斐珞是为我而死的,我不能让他白死!”

  “没人喜欢为你死。”葛无忧开口了。

  “无忧——”

  葛无忧对崇焕然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斐珞爱你这么多年,他当然不想为了你死;如果可以选择,他会选择为了你而活着;但是现在他已经死了,你要报仇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不要再牺牲更多的人了。老龙头如果落在他们的手里,那一定还活着,因为他会是他们牵制我们最好的武器!他们现在一定已经知道我们回香港了,你要青龙堂堂主的命,我随时可以替你拿回来;可是如果因此而害死了老龙头,你是不是也要找我报仇?”

  “别在这个时候跟我要嘴皮子!”东方梦远气愤地瞪着他。“你希望我怎么做?你希望我坐在这里乾等消息?还是等下一具尸体……”

  “我希望你冷静!”葛无忧咆哮着打断她。“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拖累我们,你什么事地做不好!”

  冷静……

  东方梦远深呼吸三秒钟,却仍然无法停止内心翻搅的痛楚!

  如何冷静?

  斐珞死了!

  如何冷静?……她乌黑的眸子里没有冷静,只有混乱痛苦的神情。

  葛无忧大步迈向她……

  “无忧!”崇焕然挡在东方梦远的前面。“你不要再逼她了!”

  “你闪开!”葛无忧用力推开崇焕然,一个箭步便走到她的面前,猛力握住她的双肩。“你醒一醒!”

  “无忧!”崇焕然强拉着他,试图将梦远和他分开。“你疯了!”

  “疯的是她!为了一个斐珞,她连老子的命都不要了!”葛无忧突然一巴掌打在东方梦远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同时令他们愣住了!

  崇焕然怔怔地看着东方梦远——她好像突然醒了,她好像是大梦初醒,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茫然的眼里缓缓地流下了两滴泪水,火辣辣的五指印正清晰地浮显在她苍白的脸上。

  葛无忧站在她的面前,用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眼神看着她,用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口吻低低地对她说着:“我在这里!”

  梦远傻傻地看着他,双手不由自主地揽上了他的肩,一声悲鸣终于倾泻出她所有的悲伤痛楚。

  崇焕然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几乎忘记——江湖儿女——生离死别……

  “我知道他一定会去的!”旖倌淡淡地叹口气,黯然的笑声像是讽刺般地传了出来。

  “可是我就是无法忍受这一点。”她看着无涯的海洋,不由得停了下来。“每次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心痛。”

  凯罗无言地跟在旖倌的身后,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她是不能说些什么的;她不过是个外人,只是不能明白旖倌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了。从知道我姊夫到香港去了之后,就一直想来看看孩子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他们带回台北去。”

  “带他们去台北?”凯罗讶异地。“为什么?我和他们相处得很好,而且我也答应过崇先生在他回来之前,会好好地照顾他们的。”

  “你跟我姊夫认识很久了吗?”

  凯罗笑了笑。“认真说起来的话,还不到一个月。”

  “他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你们一定已经很熟了吧!”旖倌黯然地。“我知道他是有资格替孩子们再找一个母亲的,毕竟孩子们都还小,而且他也还年轻,没理由叫他当一辈子的鳏夫……”

  “张小姐!”凯罗连忙挥挥手。“你误会了!我和崇先生只不过是——是……”是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面对张旖倌,她怔怔地思考着,她和崇焕然只不过是什么?在其他人的眼里,她和崇焕然又是什么?

  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旖倌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你不必解释些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我只希望孩子们能过得好就可以了。”

  孟齐说张旖倌是个性格暴烈的女子,但现在的她却丝毫也看不出有任何暴烈的倾向。

  张旖倌看起来有点寂寞,或许她的保护色强烈了一点;但是每个活在都会里的人,不都是如此的吗?

  “旖倌——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凯罗有些不知所措地。“我大概太久没回到都市了,连话都不太会说了。”

  “当然可以,我不是也叫你凯罗吗?”她淡淡地笑了起来,笑容融化了她脸上那浓郁的萧索。

  凯罗带着她坐在海边的一截枯木上。“我听孩子们说,你和他们的母亲是双胞胎?”

  “嗯,我家有双生子的遗传,我父亲也是双生子。”

  “你和你姊姊的感情一定很好。”

  “非常好。”旖倌望着大海,轻轻地说着:“旖欢和我虽然在性格上完全不同,可是我总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她微微地叹口气。

  沈默了许久,她继续说:“我和旖欢一定是同一个人!”她笑了笑。“这种感觉是很难形容的!我们小时候,旖欢和我总会一个说一句话的上半部,另一个说下半部,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错误!她过世之后,我总是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半了……”

  凯罗毫无知觉地握住了她的手。“真好!我是独生女,我很羡慕有兄弟姊妹的人。

  虽然旖欢死了,可是她还可以藉由你而活着。“她突然转过头看着她。”你不会有那种感觉吗?旖欢藉由你而活在这个世界上?“

  “会,可是我不敢有那种想法。”旖倌的表情复杂。“那种感觉好可怕!就是因为那样,所以我不敢太接近姊夫。”旖倌抱着头轻轻地说着,语气里有深深的恐惧。“我怕我会活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凯罗怔怔地看着她,她的脸上充满了复杂的表情……

  “很好笑吧?”旖倌黯然地垂下眼。“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有时候我恨希望旖欢真的是藉由我而存在着;可是有时候却又感到恐惧、害怕……”她突然顿了一下。“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凯罗拍拍她的手。“或许是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有时候,有些话只能对陌生的人说。”

  旖倌看着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一起的手,似乎有些了解了……

  魏凯罗看似不拘小节,却容易让人真心……

  凯罗深吸一口海风的清新。“我有时候也会的。我心里藏了很多话,却不知到从何说起、对谁说起……”她微微一笑,居然对旖倌眨眨眼。“你一定想不到,其实我已经决定不结婚的。”

  “不结婚?”

  “意外吗?”凯罗耸耸肩,站了起来。“很多年以前,我就已经决定了的。”

  “为什么?”

  “为什么?”凯罗淡淡地笑笑。“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幸福的婚姻,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结了婚却仍然幸福的女人,甚至连我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他们结了婚却又彼此仇视、彼此憎恨……”海涛汹涌,彷佛是她当年躲在墙角时的心情……

  “但是你的朋友们不都是很幸福吗?”旖倌摇摇头。“旖欢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却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并不是每个婚姻都是你所看到的那么槽的。”

  “或许吧!”她耸耸肩。“或许我的家族特别不受到婚姻之神的眷顾吧!至少我没见过我的家族中有那对婚姻是幸福的。”

  “所以你决定不结婚?”

  “该不会连你也打算劝我改变主意吧!”

  旖倌无言,只静静陪着她看海。

  各人头上一片天,她该说什么呢?

  每个人心中都有痛——谁能帮谁?谁又能劝得了谁?

  这两双看着大海的眸子,各有着不同的悲喜,谁又真能燎解谁?

  “只要你同意把东方会交给我们,那你还是我们的老大,我们会像过去一样尊敬你,绝对不会伤害小东方,或任何东方会里的人。”

  老东方悠闲地抬眼。“你不嫌烦哪?从早到晚要说几次?我都已经回答得烦了!”

  “你这么固执做什么?”青龙堂的堂主不厌其烦地坐在老东方的面前。“反正你也不要东方会和我们这些兄弟了,那么,由谁来掌管不是一样吗?”他笑着,端了杯水放在老东方的面前。“老大啊!我们兄弟几十年了,我的为人你也知道,何必弄得大家翻脸,这么难看呢?”

  “难看?”老东方一脸讶异地。“难看吗?哪里难看?我不觉得难看啊!我倒觉得现在这样不错啊!”他挥挥手,指指四周乱七八槽的环境。“这种地方,我平常想住都还求不到,现在你给我这个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东方胜!”

  “别吼我,我耳朵没坏,听得很清楚,有什么话,你可以慢慢说。”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青着脸冷冽地说着:“别以为小东方带了人回来就有什么用。我告诉你,现在整个香港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我要他们几条小命简单得很!

  如果你还想活着看你的女儿,那么,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枪!“几十年的兄弟——老东方涩涩地微笑。”随便你,你要东方会的心,我是早就知道了,如果要给你也早就给你了,不必等到现在。“

  老东方冷冷地看着他。

  “兄弟,你心狠手辣!东方会若给你,你只会害人,我宁顶毁掉它……”

  青龙堂堂主猛力一掌,挥在老东方的脸上!

  老东方居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你是给脸不要脸!”他冷冷地看着他。“无所谓,你不给,我一样拿得到!不过这可就要你付出比较大的代价了……”

  “代价是人说的。”门后传出了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谁?!”青龙堂堂主紧张地四下张望。

  葛无忧和崇焕然的身影一左一右地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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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这么快吗?他不是一直以为自己在失去旖欢之后,不会再爱上任何女人,不会再陷入感情的漩涡了吗?

  或许那是不同的,魏凯罗和旖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不可能连自己的感情都混淆不清……

  打电话回台湾之前,崇焕然并没有想过会是什么情形;他唯一希望的是,孩子们都过得很好,而且告诉他们,他很快就可以回到台湾。

  这原本只是一通很单纯的电话而已,但所引发的效应,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电话是凯罗接的,他听到她的声音,居然是那么惊喜、那么——甜美!他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他忽然发觉,自己原来是一直在期待她接电话,一直希望能和她说说话的。

  这个破天荒的发现却让他不知所措!

  一直到挂上电话为止,他都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好……

  这时,旖欢温柔的笑容闪过他的脑际,背叛的感觉清晰得令他深深觉得愧疚和恐惧。

  这么快吗?他不是一直以为自己在失去旖欢之后,不会再爱上任何女人,不会再陷入感情的漩涡了吗?

  或许那是不同的,魏凯罗和旖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不可能连自己的感情都混淆不清,但是……

  爱——是相同的,爱……

  葛无忧见崇焕然挂完电话后,神情竟一直呆滞着,不免担忧地问:“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崇焕然震了一下——“家”!

  葛无忧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老虫!”

  崇焕然怔怔地傻住了!“家”,凯罗什么时候变成了他家里的一分子了?怎么这么突然!

  “崇焕然!”

  “啊?”他愣愣地。“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了?你怎么挂了电话之后就一直傻傻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葛无忧审视着他,微微蹙起眉。“你没事吧?”

  “没事……”崇焕然心虚地摇摇头,刻意避开葛无忧的视线。“我只是在想一些事而已。”

  “什么事?”葛无忧精明地看出他的逃避。“是孩子的事?还是凯罗的事?”

  “凯罗会有什么事?”他乾笑两声。“当然很好啊!刚刚电话就是她接的,她说崇宝已经学会游泳了,丫丫和咚咚也很好,他们几个相处得很不错。孩子们对魏小姐和孟先生夫妇一点怨言都没有,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丫丫和咚咚好像很喜欢魏小姐和孟太太,他们可不急着要我回去呢!”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葛无忧却睁大了眼看着他。“不会吧!问题这么严重?”

  “什么问题这么严重?”

  “我只不过是随口问问,你的回答却这么长?”葛无忧讶异地笑了起来。“最好笑的是,你居然还说你什么事都没有?”

  崇焕然摇摇头,瞪着他。“那你要我怎么样?是你自己要问的啊!我回答也不对,不回答也不对,那你想怎么样?”

  葛无忧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地、邪邪地笑着看他。“我不想怎么样,我甚至不会再多说一句废话!”他拍拍崇焕然的肩膀。“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老兄,你的问题大了!”

  葛无忧幸灾乐祸的表情,让崇焕然真想一拳打在他那张充满了男性魅力的脸上。

  还用得着他说吗?当他听到凯罗的声音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的确有了大问题!

  “睡前故事已经说完了,你们可以睡了吧?”凯罗几乎是心神不宁地将故事说完,天知道,她有多需要单独地静一静。“晚安了,好不好?”

  丫和咚咚的大眼睛仍然不放松地看着她。

  凯罗求饶地看着她们。“小公主啊!阿姨已经说了三个故事了,还不睡?”

  丫丫爬出她的小棉被。“阿姨——三只小猪的妈妈为什么要出门呢?如果她不出门,大野狼就不会来了啊!白雪公主的妈妈为什么会那么早死呢?如果她还活着,白雪公主的爸爸就不会娶邪恶的后母了啊!还有,七只小绵羊也一样,为什么他们的妈妈都会不在家呢?”

  凯罗被丫问得哑口无言,两双大眼睛迷惘又无助地看着她,孩子们的心思永远是她想不到的!她怎么会选这三个故事来说呢?

  “我们的爸爸不在家,那妈妈也不在家,是不是会有坏人来抓我们?就像大野狼一样?”咚咚小小声地问着,眼里满满都是恐惧。

  “当然不会。”凯罗微笑地回答:“你们还有阿姨和孟叔叔、孟阿姨啊!当然不会有坏人来抓你们;就算有,阿姨和叔叔也会保护你们的。”

  “是不是只要爸爸妈妈都在,就不会有坏人了?”

  “也不是这样的……”凯罗搜索枯肠地想着如何回答这个严肃又重要的问题。“有些坏人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只是他们比较喜欢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来骗小朋友的;你们看,三只小猪和七只小绵羊都很聪明,所以没有被大野狼吃掉。”她微笑地看着那两张稚嫩的小脸。“丫丫和咚咚都很聪明啊!所以不会有坏人来抓你们的。”

  “那,如果爸爸也娶一个邪恶的后母怎么办?”

  “不会的!”她有些欲哭无泪了。“你们的爸爸也很聪明啊!怎么会娶一个邪恶的后母呢?”

  她们微翘的小嘴,看起来对她的回答实在不怎么满意。

  凯罗无奈地将丫丫抱回棉被里,再温柔地吻吻她们的脸颊。“乖乖的睡觉,好不好?

  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可以吗?“

  “我不要爸爸娶邪恶的后母。”丫丫坚决地说:“我才不要到森林里和七个小矮人一起住呢!”

  “我也不要……”

  凯罗严肃地点点头。“我会告诉你们的爸爸的。”

  等她们都乖乖地闭上眼睛之后,凯罗才松了口气关灯走出房间。客厅里,孟齐和若星都还没有睡,她无奈地高举双手。“我投降!不管你们打算如何严刑拷问我,我都只有一个答案:不知道!”

  “有这么可怕吗?”孟齐笑了起来。“坐下来喝杯酒吧!你这几天也够累的了。”

  “因为我很累,所以我想睡觉。”凯罗哭丧着脸回答:“可不可以放我回去睡觉?”

  “如果你比较喜欢由阿俐来担任拷问官的话,那当然可以。”若星笑眯眯地回答。

  “你们这是精神虐待嘛?我都已经说不知道了……”凯罗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眼神无助地看着他们。“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放心!”孟齐端了杯酒交给她。“我们什么都不会问的,只是想喝杯酒而已。”

  “真的这么简单?”她狐疑地看着那杯酒,那表情似乎是在怀疑酒杯里是不是暗藏了什么机关似的!

  “你不要这么紧张,行不行?”若星微笑地安抚她。“我们真的不会问的,当初你不也什么都没问我吗?我很感激你那时候什么都没问我,没给我任何压力。”

  “那么,这算是报恩吗?”凯罗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无奈地笑笑。“我真感谢那时候的我。”

  “别这么委屈。”若屋拍拍她的脸。“你想说的时候,我永远会听的;既然你不想说,我们又何必强迫你呢?我是想和你谈谈丫丫和咚咚的事。”

  “她们怎么了?”凯罗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看在孟齐和若星的眼里,他们忍住了笑意,互相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你设计我?”

  “没有!”若星连忙摇头。“你不觉得咚咚太胆小了吗?我听丫丫说,咚咚在学校总是被取笑,连老师也不喜欢她!今天咚咚还被罚站,原因是她没说故事。”

  “什么?”

  若星点点头。“我觉得我们应该到学校去和那个老师谈一谈,她对咚咚太严格了。”

  “丫丫怎么没跟我说?”

  “她是想说啊!可是你接了电话之后,就一直愣愣的,她跟你说也没用。”若星斜睨她。“你没空听她说。”

  “我……”凯罗泄气地垂下眼。“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孟齐微微一笑。“有问题的并不是我们。这件事我和若星本来是打算等祟先生回来再告诉他的,可是考虑到孩子的教育最好不要拖延,才会先跟你说的。”

  孟齐淡然地看着她。“其实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的,不是吗?”

  “别套我的话,你们明明知道我关心那三个孩子的。”凯罗深吸一口气,将酒一仰而尽之后,站了起来。“我先睡了。”

  若星和孟齐相视而笑。命运总是很难说的!谁会想到,坚决不婚的魏凯罗会爱上一个有了三个孩子的男人?

  “她以前跟我说过她不想结婚,可是却很喜欢孩子,她说可以领养,也可以做手术……”

  若星开心地摇摇头。“现在什么都不用了,光是现成的孩子就够她忙的了!”

  “你很希望凯罗和崇焕然有结果?”他走到她的身边,温柔地拥着她。

  “当然。”若星抬起头凝视丈夫。“我们是这么的幸福,我希望凯罗也可以得到这样的幸福啊!不管是葛无忧或者崇焕然都好,只要相爱就好了。”

  “我们这么鼓励这件事,如果将来凯罗不幸福呢?”

  若星在孟齐的怀里微微动了一下。“我不知道。任何事都会有风险的,婚姻更是一生莫大的赌注!我们也不是一定赢的,不是吗?凯罗不是没主见的女人,她不会因为我们全都赞成就改变自己,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推她一把而已。”

  “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个小鸡婆。”孟齐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头。“就看不惯人家孤家寡人的是不是?”

  “后悔啦?”若星不服气地抬抬下巴。

  “当然不敢。”孟齐吻吻她的唇,低低地说着:“可是不知道我的老婆愿不愿意管管她寂寞的老公啊?”

  温柔的灯光中,孟齐和若星缱绻的身影,淡淡地映在落地窗上……

  婚姻是场冒险——一场各式各样的冒险——如果赌对了,人生便没有遗憾……

  “在他们的嘴巴还没闭上之前,葛无忧和崇焕然已经把他们全都摆平了!”老东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而且得意得不得了。“光是想那时候的情形,我就高兴!我就开心!他们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两员大将!”

  “老爸,事情还没解决呢!”东方梦远忍不住提醒他。

  “我知道、我知道。”老东方耸耸肩。“可是他们俩既然已经回香港了,这件事也不用我解决了嘛!你们年轻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就成了吗?”

  “老爸!”东方梦远无奈地瞪着他。“崇焕然只是回来帮忙,他不会留下来的!”

  “我知道焕然不会留下来。”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可是葛无忧呢?你身边还有葛无忧嘛!他总不会放下这一堆烂摊子叫你一个人收拾吧?”

  “葛无忧……”她突然想到被设计的事,不由得生气地跳了起来。“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为什么和葛无忧联合起来设计我,让我跑到台湾去?”

  老东方愣了一下。“别对老爸这么凶啊!我是你爸爸耶!”

  “就因为是我爸爸,所以我才生气!”她气愤地。“别人设计我,那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的老爸也设计我!想解散东方会,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要用这种方法来骗我离开香港?这次是你命大没事,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你叫我怎么办?”

  老东方自知理亏,也就乖乖地让女儿吼他;没办法,是自己做错了嘛!

  “老爸!”

  “我听到了啦!我那时候不是也建议你派其他的人去吗?是你自己不肯的啊!现在又这么凶……”他咕哝着。

  “派其他的人去有什么用?他们根本不是葛无忧的对手,更何况还加上个崇焕然……”

  “我看,不是这样的吧?”老东方终于抓到她的小辫子,得意洋洋地挑挑眉。“焕然根本不会管那件事的!你只是担心派出去的人真的会把那家伙抓回来让我做成标本吧?

  葛无忧虽然厉害,可还没厉害到没人可以对付他哩!我那时候一生气说要把他做成标本,你就自己说要去了!“”我——“

  “我什么?”他笑看女儿渐渐红起来的脸蛋;心想,这几天梦远和葛无忧之间很奇怪,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更何况还是他这个老头子!“梦远,你是爱上葛无忧了吧?”

  “老爸!你在胡说什么啊?”她焦急地反驳。“你是想我嫁人想疯了是不是?我和葛无忧认识十年了,要是能谈恋爱,我们不早就儿女成群了吗?还等到现在!”

  “是啊!只可惜我女儿天生一个白痴脑袋,别人怎么对她,她却怎么样都看不出来;而且连自己心里怎么想,也弄不清楚!”老东方微微叹了口气。“梦远啊!斐珞已经死了,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是很容易死的嘛!不要等到事情发生了才后悔,会来不及的!”

  斐珞……

  他轻轻地拍一拍女儿的肩头。“梦远,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和葛无忧之间也拖得够久了,如果他不爱你,他就不会跟你回香港的,你们……”

  “龙头!葛无忧来了。”

  老东方耸耸肩。“那好,来了就好。你和他好好谈谈,我累了。”老东方缓缓地往房里走去,突然又转过身来。“喂,要把握啊!”他居然俏皮地朝她眨眨眼!

  “老爸!”东方梦远又好气、又好笑地嚷了起来。“你——”

  “怎么?老头子刚回来,你就找他吵架啦?”葛无忧慢慢走进来,原本早已熟识的身影,现在在东方梦远的眼中,不知怎地却变得有些陌生……

  她竟尴尬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你——怎么来了?”

  葛无忧挑挑眉。“不是老头子叫我来的吗?”

  “老爸他……”梦远不知所措地挥挥手。“他……”

  “怎么了?”他奇异地看着她,“怎么这样吞吞吐吐的?老头子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她总不能对他说,老东方是打算把女儿嫁给他吧?

  梦远微微苦笑。“当然是为了东方会的事啊!他想问问你的意见。”

  “会里的事?”葛无忧讽刺地笑笑。“会里的事什么时候开始要问过我的意见来着?

  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怎么这么说?你是东方会的大将,东方会的事当然要问过你的意见。“

  “我不想管这些事。”葛无忧摇摇头。“你们决定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那你呢?”东方梦远紧接着问出了这一句。

  “我怎么样?”

  梦远走到葛无忧的面前。“你怎么打算?如果我解散东方会,你会怎么做?如果我决定让东方会再继续下去,你又作何打算?”

  “我怎么打算对你很重要吗?”他抬起眼看着她。“以前你可不管我到底是留,还是走,怎么现在我的去留变得这么重要?”

  “你……”梦远瞪了他三秒钟。“好!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事了!你有事就先走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事?”

  “葛无忧!”梦远气愤地嚷了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得罪你了吗?”

  葛无忧静静地坐在原位,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没看她一眼,到像是打算就这么坐着不动似的。

  东方梦远气得几乎要暴跳起来。“随便你,你不走,那我走好了!”说完,她转个身真的走了!

  他叹了口气,懊恼地耙耙头发,如果这也算是一种进展的话,那他应该要高兴了,至少他已经可以轻易地激怒了她。天知道,东方梦远在大部分的时候,冷静得叫人无法忍受!

  他到底想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该说什么?说:我不想你继续统领东方会?说: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说:我希望和你一起生活?

  想到要说这些话,那不如叫他死还来得痛快一点!

  不过——他当然也可以不说,如果他甘心继续等下去的话……

  事实上,香港已经没有崇焕然的事了,他现在就可以回合湾了;如果他要走,随时都可以走,可是他却不想走了。

  不想回台湾、不想离开香港,当然不是因为香港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而是台湾有他不想面对的人、事、物……

  承认自己对感情的怯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甚至他觉得可怕,觉得自己可怕……

  彷佛有个“不忠”的牌子挂在他的身上似的,他如此轻易的转移了对旖欢的爱情,轻易地背叛了他和旖欢十年的感情!

  维多莉亚港的夜色明亮如晨,崇焕然坐在港边看着无数的霓虹灯闪烁着举世闻名的光亮,他只觉得孤独。

  突然,他想起他所居住的小渔港,那儿的景色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他荒谬地认为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夜色比得上那个小小的渔港,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海洋像小渔港那样的蓝。

  因为那里有魏凯罗和他的孩子们……

  “想什么?”

  由于他想得太入神了,居然没发现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他愣了一下,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东方梦远。“你怎么来了?”

  “到家里去找你,你不在,我想你大概会在这里,所以就来了。”东方梦远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听葛无忧说,你还不打算回台湾?”

  崇焕然无言地注视着港口的夜色。

  她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急着回去呢!那时候不是说两个星期的吗?现在已经到期了。”

  “想把这里的事彻底解决之后再回去。”他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来搪塞。

  “东方会的事已经解决了,老爸也已经救出来了;虎帮的人也退回去他们的老窝,不敢再出现了;叛徒虽然还没抓到,不过那只是早晚的事;我们的地盘一块也没减少,如果真要整顿的话,很快就会恢复原状的。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把事情彻底解决是什么意思?我还漏了什么吗?”

  崇焕然抬起一块小石子往水里扔,一个小小的涟漪迅速荡了开来,然后又迅速的消失在水面下——多么像人生中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看起来总像是过去了、消失了,其实不过是隐藏在水面下看不见罢了!

  “你来找我,就为了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去?”

  东方梦远微微扯动嘴角。“其实不是,你愿意留下来,我当然很高兴,我只不过是随便找个藉口罢了。”

  “藉口?为什么而找的藉口?”

  “可以出来走走,找人说话的藉口。”

  崇焕然讶异地看着她,这才想起刚刚葛无忧说要到她那里去,而现在她却出现在这里——“你和万无忧之间有问题吗?”

  梦远耸耸肩。“大概吧!刚刚见过他,不过他却阴阳怪气的把我给惹火了!”

  “把你惹火了?”焕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你最近很容易发脾气?以前不管他怎么招惹你,你都懒得理他的。”

  “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神情有些迷惘。“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她看着他。“你觉得呢?”

  “那要看你所说的是什么事。”崇焕然挑挑眉。“如果你问的是葛无忧的事,那我可能爱莫能助。”

  “为什么?”

  “你和葛无忧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自己都想不出办法来解决,我又会有什么好办法?你们都比我更善于处理这种事的。”

  “是吗?”她涩涩地笑了笑。“我怎么不觉得自己善于处理这种事?”

  “你的问题在于你们谁也不肯先表白自己的感情;两个人都大骄傲了,谁也不肯先开口。”他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其实,你和葛无忧早就应该在一起了,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一直坚持下去?”

  东方梦远没有回答,因为她没有答案。

  或许正如他所说的,她和葛无忧都太骄傲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为什么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

  她垂下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怎么办呢?对葛无忧,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自尊和感情在心里挣扎、缠斗着,难道承认双方的感情真的这么难吗?

  “梦远……”崇焕然轻轻地拍拍她的肩。“别这样啊!我……”

  “我应该怎么办?”她抬起眼,迷惑地问着,眼里尽是脆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无奈地摇摇头,他连自己的感情都束手无策了,又怎么能给她什么建议?

  感情的事根本找不到建议!

  他们相对无话……

  “东方梦远!”

  不知哪来的呼喊声,崇焕然愣了一下,根本没有考虑,立刻将她挡在自己的身体后面……

  然后一声枪响——“焕然!”这是东方梦远的惊叫……

  接下来又是两声枪响——维多利亚港边的海鸟应声狂乱地群起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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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葛无忧跳了起来。“我已经爱你十几年了!现在不说,难道要等到我们老得进不了结婚礼堂的时候才说吗?”

  东方梦远气愤地瞪着他。“高兴说的时候说,不高兴说的时候冷得像块冰!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前天一通电话,他对崇宝说暂时还不能回来,他说要等事情彻底解决之后才会回来,他说不会很久的,或许再过一个星期吧!

  一个星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究竟是什么?是崇焕然的电话?还是崇焕然回来的身影?

  早就知道不该陷入感情的漩涡的,现在的自己彷佛是被锁在牢笼中的飞鸟,望着天空徒然叹息,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可笑的是锁住凯罗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这种感觉好可怕!

  她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

  崇焕然那通电话之后,她一切都变了;她变得无所适从、变得焦躁不安,过去的潇洒和自在全都消失在那通电话之中了!

  崇焕然是她郁卒的原因,他或许不明白这点,可是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是她的郁卒!

  好恨这种失去自在的感觉!

  恨得她想逃……

  “凯罗!”若星急急忙忙地向她冲了过来。“凯罗!”

  “怎么了?”

  “香港那边打电话来,说崇焕然中枪了,现在人还在医院急救!”

  凯罗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有没有说严不严重?”

  “是葛无忧打来的!他没说,不过我听他的口气好像不怎么乐观!”

  凯罗强作镇定。“孩子们知道吗?”

  “我不敢告诉他们。”

  “先别说,我现在立刻就到香港去!”

  香港圣母医院加护病房外,葛无忧和老东方全都神色凝重地守候着,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

  崇焕然中了三枪,东方梦远因为有崇焕然当挡箭牌,所以只中了一枪;可是两个人的伤势全都不轻,现在都还在加护病房里观察。

  葛无忧愧疚得险些撞墙而亡……

  如果不是他故意气走梦远,她也不会跑去找崇焕然,她不去找崇焕然,当然也不会被盯上,那么他们两个人现在应该都平安无事的坐在家里才对。

  老东方看起来很疲惫,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以上!

  “龙头,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有任何的消息,我会立刻打电话告诉你的。”

  “不行!我要留在这里。”老东方坚决地摇头。“除非我知道他们两个平安无事,否则我是不会回去的!”

  “对不起……”

  “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听不懂吗?”老东方有点生气地轻嚷着。

  “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葛无忧低下头,怎么会不关他的事?这明明……

  “龙头!”两个手下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她……”

  “放开我!”凯罗气愤地吼着。“我是来探病的!”

  “凯罗!”葛无忧立刻站了起来。“放开她!”

  “是!”

  “无忧!”老东方莫名其妙地。“这位是——”

  “她是魏凯罗。”葛无忧替他们介绍。“这是东方会的龙头,梦远的父亲。”

  凯罗草草地朝老东方点个头。“现在怎么样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以为你明天才会来。”

  “我到机场去等位子的。”凯罗从加护病房的小窗子看进去,崇焕然的上半身全是绷带,另一张病床上的东方梦远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还不知道,还没度过危险期。”葛无忧垂着头,黯然地回答。“医生说要看今天的情形。”

  凯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眼里尽是慌乱与不安。“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为什么还会中枪?”

  “凯罗……”无忧想了想,只好转移话题。“孩子们知道吗?他们现在好不好?”

  “很好,我没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那你……”

  “他们不知道我到香港来,我说我有急事,一两天就会回去的。”

  “对不起……”葛无忧涩涩地说着:“害你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老东方看他们的样子和所说的话,大概已经知道了,他想了想。“无忧,你先带这位小姐到饭店去吧!她这么急着赶过来,一定很累了。”

  “不!”凯罗立刻摇头,一接触到他们的眼光,她才知道自己的反应有多激烈!她勉强笑了笑。“我不累!我想留下来。”

  “可是——”

  葛无忧摇摇头。“没关系,乾脆大家都留下来好了。”

  “妈妈真的和阿姨长得一模一样吗?”

  “当然啦!”旖倌轻轻地摸摸丫丫和咚咚的脸。“丫丫和咚咚不是也长得一模一样吗?妈妈和阿姨也是一样的。”

  两个小女孩专注地看着旖倌的脸孔,甜蜜地笑了起来。“那妈妈也和阿姨一样漂亮啦?”

  “不对!”旖倌朝她们温柔地微笑。“妈妈比阿姨还漂亮。”她抱起两个小女孩坐在沙滩上看着湛蓝的大海。“妈妈又温柔、又漂亮,比阿姨好多了!而且妈妈比阿姨更爱你们啊!”

  丫丫和咚咚安静地听着,小脸蛋上泛起快乐的笑容。“那妈妈是不是很喜欢丫丫和咚咚?”

  “当然很喜欢啦!”

  咚咚转个身看着旖倌。“阿姨,妈妈是不是很想念咚咚?”

  张旖倌点点头,眼眶一阵温热,喉咙中有个硬块渐渐形成——旖欢是不是很想念这三个孩子?旖欢是不是也期望可以经由她的眼看到她亲爱的孩子?

  “阿姨!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咚咚的小手轻抚她的脸,泪水顺着孩子的手缓缓地往下流。“是不是阿姨也想念妈妈?”

  “对啊!”旖倌哽咽地微笑。“姨很想念妈妈……”

  丫丫和咚咚甜甜地抱着她。“姨,别哭,我们陪你想念妈妈……”

  “嗯……”

  丫丫在她的怀里动了一下。“爸爸一定也很想念妈妈……丫丫和咚咚都很想念爸爸,他为什么不回来?”

  “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旖倌终于放开她们。“爸爸不是说过,他很快就会回来了吗?”

  “凯罗阿姨也不见了……”咚咚垂下眼睑。“为什么他们都要走?是不是我们不乖啊?要不然他们怎么都不回来?”

  “傻瓜!当然不是!”旖倌忧心地想起崇焕然到现在都还生死未卜……

  “阿姨!”

  张旖倌摇摇头,努力展开笑容。“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放心吧!爸爸和阿姨都很快就会回来了!在她们还没回来之前,咚咚和丫丫都要乖乖的,知道吗?”

  “知道了。”她们的两双大眼睛闪动着乖巧的光芒。

  而一股暖暖的温柔自旖倌的心底泄出,她们几乎等于是她的孩子一样……

  凯罗——她的脑海突然闪过她的身影……

  “你们喜欢凯罗阿姨吗?”

  “喜欢。”

  旖倌温柔地看着丫丫和咚咚。“如果凯罗阿姨当你们的新妈妈,你们会开心吗?”

  丫丫和咚咚面面相觑,最后两人均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喜欢。”

  这就对了!

  东方梦远先离开加护病房。她清醒过来之后,医生宣布她已经度过危险期。但崇焕然却仍毫无动静,连医生都无能为力地摇头,而且从医生的表情看起来,情况显然是很不乐观的!

  凯罗愣愣地守在加护病房的外面,她不说、不动、也不喝!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恐惧的感情——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在病房内,葛无忧坐在东方梦远的床沿,低声说着:“我——真的很抱歉!”

  梦远静静地躺着,彷佛没听到葛无忧所说的话。

  “梦远……”

  “焕然呢?”她沙哑地问。

  “还没醒过来。”

  当她从加护病房出来的时候,看到凯罗在病房外面等着;凯罗的神情像是除了崇焕然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让她活下去的理由了!

  第一次见到凯罗,她已经知道他们之间会有续集;魏凯罗太特殊了,她不会只在他们的生命中草草掠过。

  东方梦远一直以为那个人是葛无忧——当葛无忧和魏凯罗在一起的时候,她努力告诉自己——她不在乎!

  她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在她脑中所有的细胞开始运作之前,她的感情已经凌驾了一切、控制了一切!

  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变上葛无忧,从十几年前开始,她便一直这样否认着!

  到后来,她索性否认了所有的感情;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生变得简单多了!

  就像她否认了斐珞——否认了葛无忧——直到太迟了的那一天,她才狠狠的哭泣。

  小酒店爆炸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葛无忧和魏凯罗在一起的景象,始终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希望他们死了——但她却又希望葛无忧活着——这种卑劣的想法,让她觉得自己好可怕!

  然后,斐珞为了救她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她只觉得死的应该是自己!

  东方梦远是个那么卑鄙的人,她怎么值得斐珞的一条命?

  崇焕然呢?——泪水顺着她的双颊缓缓滑落——天!

  “梦远!”葛无忧的脸色苍白。“你不原谅我?是因为焕然?”

  “焕然?”她怔怔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葛无忧是弄巧成拙了?难道一直以来,梦远对他根本没有感情?难道梦远一直爱着的是崇焕然?

  “如果——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爱的是崇焕然——那——我会理解的……”葛无忧艰涩地说着。

  东方梦远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慢慢回答:“为什么要找藉口?替你自己找个不需要许下承诺的藉口那么重要吗?我爱的是谁重要吗?”

  葛无忧愣愣地,她在说什么?

  “如果你不打算承认你对我的感情,我不会怪你的,可是……”她忍不住哭泣。

  “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往别人的身上推?我就这么让你厌恶?”

  “我……”

  “算了……”她微微苦笑。“算了!我不想听。”

  葛无忧跳了起来。“不可以不听!我爱的是你,我已经爱你十几年了!现在不说,难道要等到我们老得进不了结婚礼堂的时候才说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东方梦远气愤地瞪着他。“高兴说的时候说,不高兴说的时候冷得像块冰!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是因为……”葛无忧为难地挥挥手。“因为……”

  “因为什么?”

  他的心防终于溃决了。“因为我怕被你拒绝,可以了吧?你拒绝其他人的样子,我看多了;如果我也落到那种下场,那我还要活吗?”

  “胆小鬼!难道你现在不怕?”东方梦远忍住笑意,装出严肃的表情逼问著。

  “我说过我不怕吗?”

  “那……”

  葛无忧握住她的手,深情而温柔地说:“我当然还是怕,可是现在不说,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梦远紧紧地握住这等了十多年才到手的幸福,泪水竟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只是这次的泪——有人替她接住,有人替她拭泪,她将再也不孤单了!

  “无忧!”病房的门突然打开,老东方冲了进来。当他一看到他们深情的样子,老东方立刻踩住煞车。“对不起——我出去敲门!”

  “不必了啦!”无忧笑着站起来。“什么事?是不是焕然醒了?”

  “他是醒了,可是魏小姐说要走了!”

  “什么?”

  “已经知道崇焕然没事了,他会好好活着那就够了。”凯罗对自己这样说著。

  何必去见他?反正也已经知道他没事了,不是吗?凯罗加快脚步往医院外面走,她决定要离开这里!

  “凯罗!”葛无忧追了上来,并抓住她的手。“为什么要走?”

  凯罗故意转个身不让他看见她的脸。“崇焕然已经没事了,我得回台湾去。”

  “为什么不见过他之后再走?你已经等了两天了,难道不想亲眼证实他没事吗?”

  “医生不会骗我的。”

  “凯罗!”葛无忧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却惊见她一脸的恐惧!他怔怔地注视着她。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事……”她紧张地抚抚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我只是有点累了……”

  “既然累了就休息一个晚上再走。”葛无忧硬拖着她往医院走去。“我们先去看看焕然,然后我再带你到饭店去。”

  “不要!”凯罗用力甩开他的手,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我不去!”

  “为什么?”葛无忧不解地看着她。“你究竟怎么了?听到他受伤的消息便立刻从台湾飞过来,守在病房外面,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睡;现在他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了,你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凯罗慌乱地摇摇头。“我就是不想见他,没有任何理由!”

  “凯罗……”

  “你不要逼我!”她狂乱地睁大双眼,充满血丝的眸光让万无忧愣在当场。

  凯罗慢慢地往后退,她像是怕他突然冲上来把她拖进医院里去似的!

  葛无忧理清头绪后温和地开口:“好!不见他,可是你要怎么回台湾?没有机票怎么回去?”

  “我有机票。”凯罗连忙将口袋中早已经皱成一团的机票拿出来给葛无忧看。“你看!我那时候买的是来回机票!”

  “至少让我送你去机场,你不会说广东话很不方便的。”

  凯罗谨慎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点头。

  葛无忧慢慢的走向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可是我们是朋友啊!

  我们还一起出生入死过,难道你忘记了吗?“

  “我没忘。”凯罗深吸一口气,镇定一下自己过于紧张的心神。“我很抱歉!刚刚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凶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葛无忧带着她走到停车场,将自己的车门打开。“上车吧!”

  凯罗坐进他的车子里,僵硬地摇摇头。“没什么——我说过我只是有点累……”

  “累会让你怕成这个样子?”

  “如果你还是打算继续追问下去的话,那我还是下车好了!”她说着,真的伸手去开车门!

  “好好好!我不问了!”葛无忧高举双手投降。“不问了,可以吧?你别这样!”

  “送我到机场!”

  “连吃顿饭都不行?”

  “不行!”

  “她怎么了?”阿俐不明白地低声问着:“怎么从香港回来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

  崇焕然不是没事了吗?“

  “是啊!”若星也无奈地点头。“是没事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葛无忧说她连崇焕然都不见就坚持要回来。”

  阿俐搔搔头,莫名其妙地说:“她到底怎么了?你发现了没有?她连孩子都不接近了,好像他们身上有传染病一样!”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若星看着正坐在阳台上发呆的凯罗。“问她,她什么都不说!不是发呆,要不然就是像只困兽一样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看她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

  “崇焕然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等伤好一点的时候吧!他伤得不轻,恐怕没那么快。”

  阿俐看着阳台上凯罗的背影,突然轻呼一声。“我知道为什么了!是为了崇焕然!”

  若星看了她一眼。“这算什么答案?我也知道是为了崇焕然,问题是为了崇焕然什么?”

  阿俐同样看她一眼。“你还记不记得凯罗以前说过的话?她说过,她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会嫁给任何人的对不对?可是现在她爱上崇焕然了啊!这对她来说一定很严重嘛!”阿俐说着,不由得摇摇头。“搞什么?又不是世界末日!能够得到感情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啊!”

  “对凯罗来说,这大概比世界末日还糟糕。”若星叹口气。“她从来不会这样的!

  我只知道她对感情恐惧,可是没想到她会恐惧到这种程度。她没逃跑,已经是够好的了!“”什么意思?“

  “凯罗以前也说过,她的父母彼此仇恨的不是吗?她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那怎么办?”阿俐一下子没了主意。“这种事难道还可以证明的吗?她要是真的不信,没有勇气去尝试,那我们说什么还不都是自说?”

  “不知道。”若星无奈。“躲也躲不掉的。”

  阳台上的凯罗突然回过头来。“谁说躲不掉?”

  阿俐吓了一跳。“你都听到了?”

  “你们不是说给我听的吗?”凯罗苦笑着走进客厅。“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

  “去环游世界!”

  “你说什么?”阿俐和若星同时惊呼:“你不是认真的吧?”

  “当然是!”凯罗认真的点头。“我还有我爷爷留下来的那些钱啊!那些钱足够我环游世界了!”

  “喂!那是要拿来做好事的钱!”阿俐立刻叫了起来。“我——我已经找到需要用钱的人了!他们很惨的,如果没那些钱,那、那个孩子就死定了!”她拉拉若星。“若星也知道的!”

  黎若星连忙点头。“对!那——那个孩子是个——是个受虐儿!他很需要用那些钱的!”

  “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女孩!”

  若星和阿俐异口异声,这个谎当然不攻自破;凯罗冷眼看着她们俩。“下次要说谎,请先套好招。”

  “凯罗!”阿俐气急败坏地。“你搞什么嘛!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要做这种决定?太不合理了啦!”

  “你们不必再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现在最需要帮助的人就是我,如果我再留下来,那才真的不合理!”

  “可是……”

  “我明天就回台北去办手续。”

  “那孩子们怎么办?”若星挡在她的面前。“你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是你答应要照顾他们的!”

  “我知道你和孟齐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崇焕然也快回来了,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你也要离开我们?”崇宝的声音突然出现,门一打开,三个孩子手牵手站在那里。

  “崇宝……”凯罗连忙走到他们的面前。“我是因为……”

  “我不想听!”崇宝气愤地吼了起来,他猛然将咚咚推到她的面前。“你自己看!”

  咚咚的脸上居然有个巴掌痕!

  凯罗硬生生地将即将脱口的咒骂吞了进去,她轻轻地握着咚咚的手。“怎么会这样?

  谁打的?“

  咚咚的眼里有满满的泪水。“阿姨不要走……”

  凯罗的决心因着这声呼唤,迅速沦陷!

  “是谁打咚咚的?”她强忍着怒气问。

  “是老师……”丫丫低声回答:“咚咚要上厕所,可是老师一直说等一下,咚咚忍不住,所以……”

  “所以就打她?”

  “老师有说对不起……”

  凯罗气得脸色发绿。“我现在就去找她!”

  “阿姨……”咚咚拉住她的衣角。“不要走嘛!我没关系——我已经不痛了——你——你不要走……”

  “不要求她!”崇宝哭着拉起两个妹妹往房里冲。“要走就走好了!统统走!我们不需要你照顾,我讨厌你!”

  “崇宝!”

  门“碰”地一声被甩上,凯罗伤心地跌坐在地上——其实已经来不及了,在她发觉之前,她已经投入所有的感情了!

  而且她的感情已经沦陷了!

  “如果你走,将来会有三个孩子和你一样,再也不相信感情,没有勇气付出感情,他们将来会让所有爱他们的人心碎。”阿俐轻轻地说着:“你走了,伤害的不只是你自己。”

  凯罗抬起泪眼。“如果我留下,或许他们会有一个像我一样的童年,你知道吗?那是一个充满了憎恨、无助、忿怒的童年!”

  “你有能力改变的!你不是你母亲,崇焕然也不是你父亲,你们或许不会步上他们的后尘!”

  “我不相信。”凯罗疲惫地笑了笑,站了起来。“我不相信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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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旖欢在似梦似幻中来到崇焕然面前——“一直希望你过得快乐,不管是经由什么样的方式都好。我不要你为我哀悼,我不要你孤独的生活,我喜欢魏凯罗,因为你也喜欢她,你没有背叛我。”

  崇焕然愣愣地看着葛无忧,看他正在替他收拾东西。“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在替你收拾东西出院。”他连头都不抬地回答。

  “我知道你在替我收拾东西,可是我可以出院了吗?医生没说啊!”

  “怎么?你还没住过瘾?还打算留下来?”

  崇焕然还是不了解。“可是我的伤还没好,为什么要出院?”

  “因为你身上受的伤容易好,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治;可是如果心受了伤,那可就麻烦了,恐怕就无可救药。”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葛无忧将手中的衣服扔向他。“我说什么都不重要!反正你先换衣服就对了!”

  “为什么要换衣服?”崇焕然坚决地坐在床上不肯动。“你不说清楚,休想我会换衣服乖乖的跟你走。”

  “说什么?你不想念孩子们吗?你已经离开台湾一个月了!孩子们怎么样,你都不关心吗?”

  “我昨天打过电话,他们很好啊!”崇焕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孩子……”他猛然跳了起来。“是不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葛无忧终于泄气地将东西放下。“你到底走不走啊?难道你真的是个木头人?凯罗要走啦!”

  崇焕然无言地垂下眼,重新坐了下来。“走?……”

  “喂!”葛无忧拍拍他的肩。“老兄啊!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凯罗要走啦!你还坐在这里,打算后悔一辈子吗?”

  他还是静静的坐着。

  “崇焕然!”葛无忧终于发起脾气来□了他一拳。“你是不是男人啊?人家替你照顾孩子,你受伤的时候,她还不眠不休的等在门口守着你;现在她要走了,你却动也不动的,这算什么?太过分了吧?”

  “你希望我说什么?”他定定地乾笑两声。

  “我不希望你说什么,可是我希望你动一动。起来换衣服,我机票都帮你准备好了!”

  “我不回去,你走吧!”

  “什么?”葛无忧怪叫地瞪着他。“你不回去?你要眼睁睁的看着魏凯罗离开你和孩子们?”

  “她如果想走,我回去又有什么用?”

  “你不在乎?”

  崇焕然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

  “焕然!”

  “你别说了行不行?我的生活我自己会过!”他突然大吼,指着门口。“你出去行不行!”

  “你——”葛无忧气得暴跳如雷。“好,我出去!我等着看你后悔一辈子!”

  “我不会后悔的……”他静静的对自己说着:“不会,永远不会的……”

  “浑帐!”葛无忧气急败坏地跺脚。“浑帐!管你去死!”

  “干什么这么生气?”梦远好笑地看着葛无忧。“他不走,是不是?”

  “我真搞不懂他!明明知道凯罗要走了,他还不肯回去!”无忧泄气地挥挥手。

  “要是真的让凯罗走了,那他这一辈子都要后悔的!”他突然抬起头,东方梦远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笑你啊!”梦远轻笑着坐直身子。“你看你气的!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生气。”

  “难道你不生气?”

  “气有什么用?”梦远笑着耸耸肩。“要想办法啊!光是气得死去活来,又有什么用?”

  “想办法?”葛无忧几乎是用蹦的跳到她的身边。“快说、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智多星吗?怎么突然间起我来了?”梦远笑着糗他。“你想办法啊!”

  “拜托!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

  梦远仰起脸,指指她的右脸颊。“嗯?……”

  葛无忧哭笑不得地吻吻她的颊。梦远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甜蜜的小女人,他以前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个梦远。“可以说了吧?”

  梦远朝他扮个鬼脸。“焕然为什么不敢回台湾,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旖欢嘛!”梦远终于收拾起笑容,有点无奈地看着窗外。“旖欢过世不到两年,焕然如果不爱凯罗,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可是他偏偏爱上了凯罗,他觉得内疚——”她垂下眼,艰涩地摇摇头。“就像我对斐珞的愧疚一样……”

  “梦远……”

  梦远涩涩地笑了笑。“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找张旖倌?”

  “张旖倌?!”

  “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林老师!”凯罗强忍着怒气,勉强维持礼貌的笑容问着;咚咚和丫丫则瑟缩在她的身后。“你是丫丫和咚咚的老师吧?”

  戴着玳瑁眼镜的女人,严格地审视着她。“是的,你是?……”

  “我是丫丫和咚咚的监护人。”凯罗假笑着回答,将咚咚拉到面前。“咚咚脸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监护人?”

  “我问你咚咚脸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女人冷冷地抬高她的下巴。“我一时失手,所以处罚重了些。”

  “我想请问一下她做错了什么?”

  “让一个孩子知道清洁的重要,是幼稚园老师主要的工作之一。”

  “包括伤害孩子的心吗?”凯罗眯起眼,这个女人看起来好像不打算更改她的教育方式。

  “监护人小姐,这是我的工作!”

  “殴打一个才五岁的孩子?”

  “我没有殴打她!”她提高了音量;咚咚瑟缩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凯罗的背后躲去。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咚咚会有那种害怕的反应了!原来,咚咚就是在这个女人的阴影之下,被吓得怯懦胆小!

  这个该死的女人!

  “丫丫,你带咚咚出去等阿姨,好不好?”凯罗微笑地推推两个孩子。“哥哥就在外面,叫哥哥带你们去拿咚咚的东西。”

  咚咚如蒙大赦地立刻冲了出去!

  凯罗这才挺直腰杆,面对这个比她高上半个头的女人。“咚咚和丫丫在”您“的教育下多久了?”

  “快半年了。”她谨慎地看着凯罗。“你不是说你是她们的监护人吗?”

  “我担任她们的监护人还不到两个月。”凯罗微笑地回答:“我想知道咚咚除了那次来不及上厕所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缺点?”

  “除了——”那女人险些尖叫。“你那两个女孩根本没有任何的卫生习惯!”

  “你有洁癖?”

  “我——”

  “你这个变态!”凯罗说着,然后猛然给了她一巴掌!

  女人尖声叫了起来。“你打人!你——”

  “我怎么样?”凯罗恶狠狠地瞪着她。“去告我好了!我会让你失去教师的资格。

  事实上不管你告不告我,我都会这么做的!“”你——“

  凯罗傲然地抬高下巴。“我叫魏凯罗,别发错了传票!”

  门一打开,三个孩子站在门口兴旧地鼓掌。“好耶!”其中崇宝的声音最大!

  凯罗得意地朝他们眨眨眼。“我们走!从现在开始,丫丫和咚咚再也不必见这个坏女人了!”

  在回家的路上,孩子们兴奋地嘁嘁喳喳说着话,他们快乐地过了一个美丽的下午,直到崇宝轻轻地问:“我们也快见不到你了,是不是?”

  绚烂的黄昏,自此弥漫了黯淡的色彩……

  他看到旖欢——感觉到她+ 在自己的身边!

  崇焕然没有勇气睁开眼睛,他害怕看到她哀怨的眼光;他更害怕一睁开眼,却发觉其实什么都没有。

  旖欢——医院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已经使崇焕然失去嗅觉好几天了;但,现在他却清楚的闻到旖欢身上特有的香味——是旖欢……

  “一直希望你过得快乐,不管是经由什么样的方式都好。我不要你为我哀悼,就像如果我们的角色互换一样,你也不会希望我因为你而孤独的生活对不对?我喜欢魏凯罗,因为你也喜欢她,你没有背叛我。”

  “旖欢……”

  “我们的感情永远都会存在的,可是你仍然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孩子……”

  他猛然睁开眼——窗户旁站着一个人影——旖倌?

  崇焕然坐直身子,那个人影不是旖倌!

  他永远不会分不清楚她们两个。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认错过,那是旖欢!

  黯淡的光影之中,她转过身来,脸上有她一贯温柔的笑容。

  旖欢——旖欢失去她的眼睛,是在一场车祸之中;她原本是看得见的,而且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清澈、充满了理解和温和……

  “旖欢……”

  “我永远都会活在你的过去里,我们曾经拥有过的就不会消失,不是吗?”

  崇焕然怔怔地看着她,旖欢的脸上依然有着温暖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张桥欢静静地摇摇头。“不要觉得罪恶!那样我会难过。如果因为我的死,而让你这一生都无法再过幸福的日子,那么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的!”

  “我做不到……”

  “你可以。”她的语气坚定。“你可以的!”

  “我只想带着孩子过平静的生活,我不需要其他人加入我们的家庭!这一生,我只爱你一个人!”

  张旖欢垂下眼睑,表情竟有些悲伤。

  “旖欢……”

  “你让我觉得我对不起你……”

  崇焕然跳下床。“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害死你的!你还记得吗?是我!”

  “没有人害死我!”

  “旖欢!”

  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我也不想离开你们,可是这是命运的安排。就算那天我没死,我终究还是会离开你们的!为什么你不了解?我不要你感到内疚,不要你为我守着什么,我要你快乐,我要你和孩子都过得快乐!”

  “我们很快乐啊!”

  旖欢悲伤地看着他,她知道他在说谎。

  只有旖欢才会如此了解他的一切,崇焕然垂下眼,说不出话来。

  “不要让我和孩子悲伤,不要让你自己悲伤……”

  “旖欢!”

  光影渐渐亮了起来,崇焕然伸手去握那束光芒,有人却抓住了他的手。“我在这里!”

  他猛然睁开眼——病房内光线黯淡,他的床沿有个女子静静地坐着。“旖倌?”

  “我——”

  崇焕然揉揉眼睛。“不必说了,我知道你是旖倌,开灯吧!”

  灯光亮了起来,窗口的百叶窗廉是拉上的,旖欢的香味似乎还淡淡的悬绕在鼻前。

  梦?是梦吗?

  他不知道,或许旖欢是真的来过了!

  崇焕然将他的手收回来。“你怎么来了?”

  旖倌微微一笑,笑容和旖欢有天壤之别。“来看你,本来想……”她耸耸肩。“看来是办不到了,你刚刚作梦?”

  “或许是吧!”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无法忍受再看到她的脸。“帮我去找葛无忧好吗?间问他,我的机票是几点的。”

  “姊夫?……”

  崇焕然掩住脸,僵硬地扯动双颊的肌肉。“我很好,只是需要静一静。”

  旖倌点点头。“好。”

  门关上之后,两行泪水顺着崇焕然的脸颊缓缓落下,旖欢……

  旖欢的声音似乎仍在耳胖迥汤——不要让我和孩子悲伤,不要让你自己悲伤……

  旖欢什么都知道的!她知道他的感情,她知道孩子们喜欢魏凯罗,她甚至知道他爱上了魏凯罗!

  旖欢说:“我希望你快乐!”……

  天!

  除了旖欢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他的感情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感情!”凯罗斩钉截铁地说。

  “世界是由人所组成的,当然有感情。”

  “是你们被欺骗之后,也骗了许多的人,这根本就是谎言!”

  阿俐不耐地抬起眼。“你有毛病啊?那么多人谈恋爱,那么多的人结婚生子,难道我们全都是笨蛋?”

  凯罗瞪着她。“我只不过是说实话!”

  “什么实话?根本就是谬论!你啊……”她摇头叹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根本就已经走火入魔了!看看你说话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弃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感情上受过什么创伤呢!”

  凯罗的样子很认真,她点点头,还用手势来加强她所说的话。“难道你不觉得吗?

  感情其实只不过是一种感觉而已,大部分的人不喜欢独自一个人生活,所以才会牵扯出“感情”。说穿了,不过是找个人一起生活的合法藉口而已。“”是啊!那为什么不是张三、李四,偏偏就是那个人呢?张三可以给一个最好的生活条件,为什么不要,偏偏要找那个穷得一无所有的家伙?“阿俐斜睨着她。”为什么魏凯罗小姐谁都不躲,偏偏要躲一个名叫崇焕然的家伙?“

  “那只是感觉的问题。张三、李四的感觉比不上另一个人来得好,人当然不会笨到和一个自己看了就讨厌的人一起生活。”

  “崇焕然给你的感觉很差?”

  凯罗用力地挥挥手。“不是很差,而是没有必要,他会带给我烦恼,会带给我不好的感受,我为什么要让自己过得不好?”

  “简直是强词夺理嘛!”阿俐气得呱呱乱叫。“什么”感觉“、”感情“?明明就是同一件事,你偏偏要拆开来说!你对一个人的感觉很好,可是你对他没有感情;你对一个人的感觉很差,可是你却要处处躲着他?这什么跟什么嘛!”

  “你在说什么?”

  阿俐气急败坏地瞪着她。“都给你说迷糊了,我还能说什么?”

  “你不要理她嘛!”若星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她们。“明明知道说不过这个顽固的家伙,你还硬要说!每次听你们说这些无聊话,我就乾脆把耳朵关上,省得连我也傻眼了。”

  阿俐终于泄气。“算了算了!反正你的脑子里只有你自己的想法,纵使我再有理,也都没用。”

  “什么嘛!说不过我就冤枉我。”凯罗抱怨着。

  “几点的飞机?”若星突然问:“孟齐带孩子们出去,可能快回来了。”

  “我跟他说过了,我的飞机在下午五点起飞。”凯罗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了。”

  “那好吧!我们送你去机场。”阿俐无奈地替凯罗提起行李。“随便你去云游四海吧!”

  “阿俐……”凯罗蹙着眉。“你干什么嘛!好像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

  “你理我做什么?”房俐华没趣地回答。“我说什么还不是一样?”

  若星摇摇头。“你们别闹了行不行?”

  “好好好!”阿俐赌气地嚷着:“不闹不闹!看着她逃到天涯海角好了!反正她有钱嘛!逃一辈子也不过分!”说完,她开了门出去,连头也不回!

  “阿俐!”

  若星拍拍凯罗的肩。“算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除非你决定不走了,要不然说什么都没用的。”

  凯罗沮丧地叹口气。“我真的错了吗?”

  “我不知道,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觉,如果你觉得好,那我们说什么都不重要的。”

  “你真的这么觉得?”她有些心虚地抬起眼。“不怪我?”

  “怪你什么?”若星笑着捶她。“走吧!要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下午的机场有些冷清,喧嚷的人潮好像突然消失似的,使得这偌大的机场更加空旷。

  凯罗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出境处,阿俐和若星则站在她的身边;一时之间,三个人竟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说!

  她们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搭乘7031号班机前往美国的旅客请在16号登机门登机……

  “该走了。”凯罗轻轻地说着,她拉拉阿俐的衣袖。“阿俐——别生我的气了啦……”

  阿俐嘟着嘴,瞪了她三秒钟。“好啦!不气不气!记得要常写信打电话回来!”

  “你要保重喔!”若星依依不舍地握着凯罗的手。“一个人在国外,自己要多注意点;如果玩得不开心,就赶快回来!”

  “知道了……”凯罗黯然地垂下眼,提着行李的手突然变得沈重。“那——那——那我走了!”

  她们无言地相视,扩音器再度传出请旅客登机的声音……

  凯罗提着行李,故作潇洒地笑笑。“我走啦!”

  “拜拜!”若星和阿俐挥挥手,看着她走进出境室。

  “阿姨!”

  “师父!”

  阿俐顿时跳起来大叫。“救星来了!凯罗!魏凯罗……”

  崇焕然带着三个孩子急急忙忙地冲过来。“凯罗呢?”

  阿俐指指出境室的门。“进去了。”

  “凯罗!”崇焕然顾不得警卫的阻拦,尽朝里面大吼:“凯罗!凯罗!”而且一副要冲进去的模样。

  “先生!先生!”警卫拦住他。“你不可以进去!”

  “阿姨!”

  “师父!”崇宝趁警卫不注意的时候,钻进出境室的大门。“师父……”

  “回来!”机场顿时一片大乱,几名警卫立刻追了进去。“回来!”

  “你放开我!”崇焕然忍着身上的伤叫道:“我们只是想找一个人——”

  “爸!”崇宝突然又冲了出来。“你看!”

  凯罗提着行李又跑出来了。“你们——”她又急又气地。“你们搞什么嘛!”

  崇焕然一看到凯罗,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我”我什么?“阿俐不耐烦地推他一把。”说啊!“”我——“崇焕然手足无措地。”我来送机。“

  “什么?!”阿俐和若星忍不住怪叫!

  凯罗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崇焕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好,现在已经送啦!”

  崇焕然怔怔地盯着原处。“我——”

  “天啊!”阿俐和若星摇摇头,三个孩子也同样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扩音器又不识趣地传来:搭乘7031号班机前往美国的旅客……

  突然,崇焕然上前紧紧握住凯罗的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他努力地想表达出自己的想法。“那时候我觉得——我觉得自己看到一个天使……”他低低地说着,偌大的机场似乎只剩下他的声音在回汤!

  “我不希望你走,可是……”他终于鼓足勇气抬起眼,专注地望进那双等待的眼眸中。“我和孩子们会等你回来。”

  凯罗微微一笑,眼中竟莫名其妙地涌出泪珠。她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们期待地看着她——“阿姨……”

  “师父……”

  崇焕然放下她的手,温柔而深情地微微一笑,然后将孩子们的手牵起来往后退一步。

  “我们等你回来。”

  在泪水落下来之前,她转身走进出境室,她将头仰得高高的,让那股暖流流回心中。

  她不让泪水落下,因为她要留着所有的感动,记得现在的心情,在可以回头的时候——义无反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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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建时间:2010-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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