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沈亚-火神之舞




  ------

  火神之舞火神之舞

  沈亚

  

  前言人终究是孤独的;除了自己,想依靠任何人都是不智的!

  当朋友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默然许久,我是相信爱情、相信永远的,更相信世上的一切并非全然的不值得信任。我是那种会将生命交付到某人的手中,并全心全意、没有任何疑问的那种人——直到我被现实中的人性及感情击败,于是我再度想起这句话。

  在某些时候,这句话的确是金科玉律,可是为了这句话便推翻全世界的感情更是不智!

  也许你我都不是在芸芸众生中少数可以得到真爱的幸运儿,可是人生的路很漫长,在盖棺论定的那一刻,只有自己,也只有自己可以为自己的一生写下注脚;幸或不幸,他人是没资格说话的!

  这本书是献给以下几种人的:一、即使受到伤害,仍能坚持理念、相信真爱、相信永远和唯一的那种人。

  二、在道路上踽踽独行,在寂寞落泪时打电话给朋友发牢骚,即使伤痛仍强颜欢笑活下去的人。

  三、明知道自己天真、傻气,在感情及理念上被嘲笑是个笨蛋,却仍坚守原则而活着的人。

  四、所有看到这里,心有同感而仍愿意看下去的人。

  如果你是这样的人,那么恭喜,你已被列为稀有品种之一,该被保护管制以防绝种。

  或许你一直没被珍视,没被发掘,一直是如此孤单地活着,有着不被了解、却总是被伤害的悲哀、苦不堪言却又充满无力感。

  不能说些安慰的话告诉你,你一定可以找到真爱;可是至少,请你相信,有很多人和你一样,在书的另一端,以他们的方式艰辛地活着。

  你我并非全然的无助与孤单。

  第一章时间:五月份地点:台湾台北某大报办公室" 维德!维德!" 她停下脚步,抱了满手的公文卷,和急冲而来的女子险险避过:" 小森!有火在烧你吗?" 小森停下脚步拍着自己的胸口嚷道:" 我从老总的办公室便开始叫你,大概整栋大楼的人都听见了,就只有你不理我。" " 理你做什么?你要说什么我全都知道,何必浪费时间?" 她继续往前走。

  " 这是你对待最好的助理该说的话吗?" 小森不满地瞪视着她:" 冷血维德,想想看你这些话有多令人伤心!" 江维德腾出一只手,安抚孩子似的拍拍她的头,:" 好!我可爱、敏感、脆弱的小鹿斑比,我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任你宰割吗?" " 少哄我。" 他嘟嚷地拍掉她的手,顺手替她抱过一叠公文。" 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偷偷申请到那种地方去。弃我于不顾,别以为这次又可以三言两语想打发我!" " 我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 小森停住,很认真地望着她:" 你是真的想去中东?" "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 好一会儿,小森只是默默无语地跟在她的身旁走着。走进了办公室,她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将卷宗往桌上一摆:" 好!那我跟你去!" " 不行。" 她回答得干净利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戴起眼镜开始研究眼前的资料。

  " 江——" " 这次连我祖宗八代一起叫出来也没用,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试试看阻止我。" 小森也固执了起来,毫不妥协地站在她的面前,一副准备和她大打一仗的样子。

  维德叹口气摘下眼镜望着她:" 小森,你已经不是我的助手了。记得吗?你上个月生级成为正式记者了,跑休闲版的。" 小森嘿嘿一笑:" 现在想跟我晓以大义是太晚了!叫我去跑休闲版不如索性把我关起来无聊至死!我才不干!你到那种地方想撇下我?除非你踩着我的尸首走过去!" " 我不是去玩的,你不讲理!" " 那更好,我也不想跟你去玩,叫我眼睁睁看你一个人去送死?到时候叫我去收拾骨灰?免谈。" 维德摇头苦笑:" 你们就那么肯定我是去受死的?我想去求上进拿普立兹奖不行吗?" " 台湾没有普立兹奖。" 小森厌恶的嗤了一声:" 当我是傻瓜?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最近是怎么了?失恋又不是世界末日,我少说失过十次恋,每次都像你一样,我早可以万古流芳!" 她的脸色一变,心瞬时翻搅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习来的功力,不管心如何淌血,那新成的伤口被狠狠的刨开,在别人看来她也不过是脸色略不自在而已,而自己——却是那般地痛不可遏!

  " 维德——" 小森有些歉然地在她的面前蹲下,轻轻拉拉她的衣袖:" 别这样——" 她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我没事。" " 想骗谁呢?" 小森摇摇头:" 能骗过自己就好了!看你这样我好难受的!" 她无言,合上眼前的资料:"那就别看吧!我想回去了。" " 让我跟你一起去。" " 别傻了,你去做什么呢?" 小森固执地望着她:" 你是知道我的,从小无父无母,没几个人真心对我好,你带了我这么多年,比谁都照顾我,现在你有难,我不能弃你于不顾!" 她忍不住苦笑:" 想扮演救难的骑士?还是想报恩?傻小森,我不见得对你有多好,只是你太单纯,跑个一年的社会新闻还能这个样子,我真是服了你!" " 你当了三年的记者难道就真炼成金刚不坏之身?" 是啊!她涩笑。难道自己又真炼成金刚不坏之身了吗?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天真可笑的苯人呢?

  " 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不让我跟,了不起我辞职坐下一班飞机追过去,我说得出做得到,不信你试试!" " 你真是煞星。" 她长长叹息。

  小森放心地笑了起来:" 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罗!" 回到自己孤独的小窗,夜已深了;小屋一如往昔,只是少了许多他的影子。

  放在桌上及床头的相片已取了下来,床单和棉被的花色也都改变了,为的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触景伤情……

  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和棋分手。在报社的同事们只疑惑她为什么一下子沉默下来,申请外调到那种没人肯去的战地?

  而少数知道的几个密友则责怪她自暴自弃,为了一段失败的感情而全盘否定了自己生存的价值!

  她只是一笑置之,并不辩驳,就像往常一样,不多做解释,反正是没人会理解的。

  她不轻视为情自杀的人,若非身在其中,是不能体会个中滋味的!

  她之所以没死不过是因为懦弱。

  他们总拿她当无敌铁金刚看待。

  江维德最冷静、最坚强悍然,决不是那种小鸟依人,惹人怜爱的小女人。

  这是外界给江维德三个字的定义。戴着这样的帽子二十多年,即使想变也只是惹人笑话!

  人终究是孤独的,心里的苦楚永远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承受。

  她不怨谁,当然更不恨棋;分手是她的决定,即使棋有心留她,她也不会回头。

  尽管她是如此地想念他,思念得心都纠结起来,恨不得一死了之省得受这种折磨!

  坐在床沿,泪水忍不住汩汩地落了下来——棋是好温暖好温暖的!

  那么多的回忆,那么多的夜晚枕在他的怀里安恬地睡去,怎么忘得了?

  自欺欺人罢了!

  真忘得了,真能潇洒也就没有爱情了!

  她是真的爱棋,几乎什么都不要、都可以舍弃地爱着他!弄得近乎众叛亲离亦在所不惜。

  可是他们的感情观没有交点。

  就这样扼杀了她生平第一份爱情。

  与棋在一起大风大浪半年,死过一次又一次,她终于灰心,终于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燃烧——除了痛楚!

  密友阿俐是个潇洒得不能再潇洒的女子,遇到这种事也只有摇头叹息,并不多说什么,带了两瓶酒过来,将她灌个烂醉,任她抱着她痛哭失声。

  也只有凭借着酒力,她才能放胆在别人的面前痛哭。

  翌日醒来头痛欲裂,她没有请假,苍白得像被十辆卡车辗过,直奔老总办公室申请到中东采访。

  阿俐知道之后狠狠痛骂她一顿,几乎要与她绝交,见她无动于衷只好说罢了!罢了!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到外面去送死,省得看了亲者痛仇者快。

  她从没想过她是去送死的,只不过留在熟悉的地方,活着是一件十分艰苦的事!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有棋的影子,连在梦里都不放过她!

  夜里只要想起他温暖的怀抱便会痛不可遏!

  她向来不擅虐待自己,这样的生活每过一天她便更离疯狂近一些,她受不了!

  还不到一个月,所流的泪水比一辈子加起来都多!

  她从来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再这样下去她铁定会死于非命,还不如换个环境,而中东是她唯一所能想到的最佳之地。

  总比把自己流放西伯利亚来得好!

  她是去定了!

  行李大半都已收拾好,只等飞机票一到手便直奔战场。只不过她的理由和他们所想的不一样。

  她不想拿普立兹奖,也不是自暴自弃去送死。

  她去那里是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

  不管他们相不相信,她之所以会到那里去,为的只不过是求生存而已。

  时间:六月份地点:中东某小国闷热的天气——那是一种闷得似乎连空气都停止流动似的闷!令人汗流夹背,汗水不断自额角滴落到眼里,连眼睛都红了,却是无处可逃!

  漫天的尘沙,飞扬在空气中。衣服上、帽子上,仿佛连呼吸都是沙子,刚开始,你得不断将口中的沙石吐出来,可是久而久之当舌头也干燥得和沙石没两样时,这种过程也大可以免了。

  吵杂的人声。和都市那种吵是不同的,那充斥在耳中的喧哗有种不安和惶恐,每个人都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也许下一颗子弹穿透的将不是别人的尸身体,而是自己倒霉的心脏;在这种情况下,某种嗜血狂欢的味道,淡淡的飘扬在每个人的鼻尖。

  远处的枪声,有些像家中播放的枪战片,大可不必理会,久了也就习惯了。这实在没什么,至少他们都很清楚每把枪的射程,打到市场来可能是明天、后天或下午、晚上的事,总之不会是现在。

  只要不是现在就不必理会那么多。

  然后便是酒吧。

  在这种地方,酒吧是不可或缺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士兵醉醺醺地被强壮的酒保丢出大门,夜里又抱着可怕的头痛走进门。

  这几乎已是个变相的精神治疗所,不什么精神大夫都有用,更何况战地的医师全忙着救死人、救活人,没时间救精神病。

  这也是消息流通最快、情报最齐全的地方。只要你小费给得够多,酒保看你够顺眼,你甚至可以得到许多匪夷所思的小道消息。

  包括下一个到这里送死的记者是男是女,能活多久。

  " 意思是我将和两个黑头发的芭比娃娃一起工作" 他以窒人的冷静低声说道:" 他们居然要我当两个女人——两个不知死活女人的保姆?" " 唔。" 酒保大胖几乎是同情地交给他一杯双份的威士忌:" 有你在也许她们能活得久一点。" " 想都别想!下一班飞机是几点?" " 你就那么肯定不会坠机?"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门口问道。

  他重重地、厌恶地、不耐烦地诅咒一声:" 该死!" 她们的出现吸引了全酒吧,包括酒吧外十公尺内所有男人的视线。

  这并不表示江维德和席小森是对天仙美女,这只表示那里有多缺乏女人——女人已列为珍贵物资的一种。

  " 你是林捷?沙漠旅馆的人告诉我们,你在这里。你没来接机。" 最后一句是有力的指控。

  他转过头来瞪视着她们:" 如果期望绅士风度,最好搭下一班飞机滚回文明社会去。" " 恭喜。我们将和这支标准男性沙文主义的猪一起工作!" 小森喃喃地以中文说道。

  林捷冷笑地瞪着那张甜美的娃娃脸:" 恭喜,你今年几岁?十五?还是十六?台湾的女权意识已高涨到这种程度了吗?那么这两只不知死活的小兔子!" 他以清晰的中文回敬。

  维德则以冷血杀人的目光瞪视着他,他不甘示弱地回视,小森则好奇地东张西望。

  酒保大胖笑嘻嘻地倒了两杯苏打水打破僵局:" 来!来!我请客,欢迎你们来到中东战场。" " 汽水!" 小森欢呼一声奔上吧台一口气喝光它:" 天哪!简直是琼浆玉液!天知道旅馆的人给我们喝的是什么,我知道这里产石油,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的水居然比石油还难喝!" " 以一个明知道自己是来送死的人来说,你的精神倒真的是不错。" 林捷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森的样子顶多二十岁,很难想像她是有正式的记者身份的。

  " 请你不要开口闭口死啊死的好不好?" 小森咕哝地将汽水送到维德的手上:" 难道人在不毛之地就非得变成野蛮人吗?" 维德轻笑,眼前这个男人的确很有山顶洞人的蛮气!

  林捷叹口气。到这里一个月,他已濒临崩溃边缘,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现在还有幽默感,等过个十天半个月——不!只要一个星期或者三天就够了,只怕到时候她们会哭着要回去!

  " 我是认真的,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我帮你们订下一班的飞机票,你们赶紧回去吧!" " 想都别想。"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望着小森,她笑嘻嘻的,眼里却是同样的倔强:" 维德怎么说怎么是,我们是同进退的。" " 小姐们!这儿不是儿童乐园,更不是购物天堂香港!这里是战场!中东战场!" 他叫了起来。

  维德冷冷地望了他一眼:" 谁规定女人不能上战场采访?" " 天哪!" 林捷拍拍额,煞白了脸,这女人简直是——不知死活!这四个字已经用了几次了?

  酒保轻咳一声,小声地对着她们两个开口:"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们?少说有一百只!这还是保守估计,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我的意思。" 维德及小森望了望四周,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实话。

  这是早已预料得到的事。

  战地中通常只有三种女人:军妓、护士及无法离开的妇人,而这三种合起来,还不到当地军人数目的三分之一。

  像她们这种年轻的女人,不管是何种身份,待在这里,只要稍不小心,无异是羊入狼群,想保住贞洁及生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 我们是有备而来的。" " 哈!" 林捷讽刺的笑笑。捉起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这样叫有备而来?我可没看见阿诺史瓦辛格或是蓝波站在你身后。" " 那这个如何?" 她以小皮包抵住他的小腹:" 你的上司罗斯先生给的,真货假货你心里明白。" 小森笑吟吟地拉开他的手,安慰孩子似地拍了拍他的脸:" 她不会一枪打穿你的,放心吧!罗斯说你比十个阿诺还好用,她舍不得。" 维德难得地笑了起来,看他那铁青的脸色十分有成就感,她放下小皮包:" 的确舍不得。" " 真他妈的该死!罗斯那个大混蛋!他怎么会让你们两个傻蛋来送死!" 他恶狠狠地诅咒。

  " 别这么粗鲁。" 小森贪婪地端起他的酒杯啜了一口:" 他也很可怜,我和维德只差没在他的办公室打地铺。" " 反正我们来都来了,你再怎么诅咒也没用。" 维德冷静地接过小森手中的酒杯一仰而尽。

  " 那是我的酒。" 他抗议。

  酒保耸耸肩又替他倒了满满一杯:" 的确是来不及了,我刚刚接到消息,机场已经封锁了,谈判失败,内战已经正式开始了。" " 真是恭喜!" 他喃喃吟道,还没拿到酒杯,她们已经一人一口又喝光了它。" 你们可不可以停止喝我的酒?" 他终于忍不住忿怒地咆哮了起来!

  沙漠旅馆。

  " 外电报道:十二日下午三点十分,沙仑尔将军与叛军领袖各发表声明如下:沙仑尔将军代言人穆罕威里表示,叛军领袖西沙没有谈判的诚意,不愿意遵守条约内容,仍在边境燃战火,经多次警告无效,双方的和谈正式宣告失败,军方已发出通缉令追拿西沙,并正式展开围捕叛军的行动。

  西沙则表示他们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并未违反任何协谈的内容,要他们交出他们的生存之地是不可能的事。

  西沙表示沙仑尔将军是个违反传统的独裁者,丝毫不尊重他们边界居民的生存权利,为了这一点,他们将抗争到底,直到成功为止。" 收音机停了十秒钟,传来枪声及杂讯之后又开始。

  " 综合外电报导:十二日下午三点十五分。各国领事馆均已做好撤退之准备,机场虽已封锁,但他们仍将动用联合国之力量强行撤离。撤退的行动已于昨夜开始,根据可靠消息人士指出,已有半数以上的领事人员及外籍人士安全的离开了……" 又是一阵杂讯。

  " ……A 国记者巴尔于今晨七时被军方逮捕,控以间谍之罪名,由于其领事人员已离开,目前两国尚未开始交涉……" 终于在一阵模糊的机关枪扫射声之后,收音机完全失去声音。

  房间内的三个人神色肃穆的瞪着它,仿佛希望它突然起死回生似的。

  过了十分钟,他们终于宣告放弃,林捷走过去将收音机关上。

  " 这下真是痛快了,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 " 既然你这么讨厌这里,那为什么不走?" 小森不解地问道。

  林捷冷哼一声:" 谁告诉你我不走?我本来订好今天早上是飞机票,谁知道夜里突然接到通知,说你们中午要来,你们人生地不熟的,难道叫我把你们扔在这里,一个人先走?" " 看不出你这个人还满讲义气的。" 小森笑道。

  " 这下可好,想走也走不了了。" 维德看着眼前的男子。

  根据她所知,林捷有一半的中国血统,父亲是个中国人,而母亲则是一名法国女星。

  他还遗传了父亲的黑发黑眼,却是得到了母亲的俊挺鼻梁及性感的薄唇。

  他是个性感英俊的男人。

  而且富可敌国。

  林氏企业在美国富甲一方。尤其在川普家族没落之后,美国数得出来的大企业没有几家是独资的,而林氏正是其中之一;由林家的长子林奇掌管,林捷是老二,也是著名的摄影记者,开过无数的个人展,风评十分良好。只差没拿过普立兹奖。

  他这样一个人其实是不用冒死到这种战地来的。

  上次他在阿尔卑斯山做的系列民族与动物报道便已精彩得叫人叹为观之!

  " 如果你真想走,不会走不了的。" 林捷抬头,与江维德冷冷的眼神接触。" 然后看你们死在这里?" " 我们的死活和你有很大的关系吗?如果每个人的死活都和你有这么大的关系,你可以去当圣芳济。" " 你的血管里流的是什么?冰水?还是水银?真他妈不知好歹!" 他气得想一把捏死她!

  " 你们两个可不可以停止吵闹?" 小森皱了皱她可爱的小鼻子:" 从两个钟头前吵到现在,你们不累,我听都听累了。何苦等别人来杀我们,你们自己先拼个你死我活算了。" " 你还说!她疯你也跟着她疯,你为什么不劝她回去?" 林捷叫道。

  小森耸耸肩:" 如果劝得了她,我们根本不会在这里,别以为我没试过,我只差没用棒子敲昏她。" " 那我还真该试试。" 他咕哝。

  维德瞪了小森一眼:" 叛徒!" 她可怜兮兮地:" 两国交战不杀来使,我是无辜的。" 江维德没理她,自顾自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外面,背影十分僵硬。

  瞬时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不是一场游戏,谁都知道这一点,她有些后悔答应带小森来,小森没必要陪着她出生入死。

  万一小森有什么意外,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

  " 好像' 杀戮战场' 里的镜头。" 小森突然呢喃私地开口,声音曳露了她的一丝恐惧。

  " 再接下来你还可以看到全版的' 前进高棉' 和' 越战猎鹿人'." 他讽刺地笑笑:" 不过可是没有打不死的男主角的版本。" 小森厌恶地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不说' 六月六日断肠时' 或是' 魂断蓝桥' ?" " 你以为你是谁?奥黛利赫本?还是伊莉莎白泰勒?" 他不甘示弱地回她一记白眼。

  " 去想办法订机票吧。" " 什么?" 他们两人意外地望着她。

  她的脸背着光,是一片阴影,只有那双星眸有着黯淡的光芒:" 别无选择了不是吗?没有理由叫你们陪着我出生入死。" 林捷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真得把你敲昏去上飞机呢!" " 维德?" 小森跳下床,奔到她的身边:"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你不必担心我,我是自己要跟来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 她叹口气:" 可是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万一你有什么意外,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 可是——" " 就这样了,我先回房去了。" 话说完,她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自始自终没望林捷一眼。

  " 真是个怪异的中国女人。" 林捷凝视她的背影喃道:" 我一直以为中国的女孩子都很温柔服从的。" 小森朝他龇牙咧嘴地:" 你说的是日本女人,这句话要让维德听见,她会马上将你生吞活剥!" " 连名字都奇怪,像个男人的名字。" "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维德是独生女,她爸妈生她之前一直以为是个男的,连名字都取好了,谁知道生出来是个小女生。" " 独生女?难怪被宠上了天!" 小森横着他:" 不知道少胡扯!维德十五岁就失去父母,她一直是自己半工半读长大的,我可没见过半个人帮过她!" 他看起来很惊讶,似乎不太相信。

  小森强调似地点点头:" 我是她领养的。" " 什么?" 他睁大了眼睛,下巴险些掉下来。

  " 她在孤儿院指明领养我,那年她才大二,自己还养不活自己,每个月还固定送钱到孤儿院来,周末带我出去玩,寒暑假替我找工读,我的大学学费有一半是她付的。" " 难怪你对她这样忠心!" " 才不是!" 小森摇摇头:" 我对维德是真感情,她虽然不太说话,可是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不是那个混帐——" 她猛然顿住,沮丧地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

  " 有人伤了她的心?" 她只好点点头。

  " 那家伙是个大混帐!" 他简单骂道。

  小森好笑地望着他:" 你这么快就倒戈了?刚才你还恨不得捏死她!" 林捷一愣,然后连自己也感到好笑:" 你很有说服力。" 他只能如此解释。

  " 也许你并不需要被谁说服。" 沙漠旅馆的房间很简单,四面水泥墙,一个小洗脸台,一张床和一张残破的小桌子便是全部。

  天花板上斑斑驳驳的水泥灰随着风扇的转动,偶尔会落个几片下来,风一吹,整间房间便陷于烟雾之中。

  她坐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景致。

  这儿居然会是一个国家的首都?

  高高低低的石灰房子算算也不过千来栋,散落在各处。最高的不过六层楼,城市内难得见到几棵树;唯有首都广场,难得地有一座小喷水池——就像台北各个小公园内都见得到的那一种。

  她不禁摇头苦笑,毕竟是城市中的人,所谓不知人间疾苦吧!没有亲眼见到,是很难相信自己是活得多么幸福。

  这是沙漠啊!一片正在征战中的沙漠!

  置身在这间小房子里,仿佛梦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年孩子时,想起中东,就会想起天方夜谭,想起一千零一夜里的王子与公主,现在看看这一大片荒漠,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十分十分可笑。

  棋总笑她傻。

  她身上的浪漫因子已泛滥到让她看不见世界的现实与冷酷,而她是早过了做梦的年龄的。

  身为一个跑社会新闻、政治新闻的老手,她的确是天真到近乎可笑。

  她知道自己在内心深处仍是十分幼稚的。

  她其实是一个最幼稚不过的女人,而她竟也不想改变!

  幼稚已是她生活中唯一的享受——女人最大的悲哀也不过如此吧!

  更糟的是她看起来,却是那么的世故老练,有谁会相信江维德其实不过是个幼稚、天真得近乎可笑的女人呢?

  戴着坚强、冷漠、世故、干练的面具十多年,她的演技精湛得可以拿奥斯卡!

  叹息着,窗外的天空湛蓝得如神话中的蓝宝石——行李根本无须整理,她连开都没有打开过。

  小森跟着林捷去订机票,留下她一个人。他们两个看起来相处得极为愉快,不过小森向来如此,走到哪里都可以交到一票的好朋友。

  她不禁有些羡慕小森开朗的性格,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凭着一股傻呼呼的干劲,横冲直撞,天塌下来也不关她的事,她照吃照睡,一个月少说失一次恋,嘻嘻哈哈的,没见过她安静一秒钟。

  做任何事都似拼命,好像她的命很不值钱似的,喝起酒来哪个男人有胆子和她较量?天生海量,和小森在一起数年,她还没见过她喝醉。

  连正式离开孤儿院那天她也是开开心心的——小森是个宝贝!

  今生她唯一做对的事大概就是领养小森,虽然她知道,就算没有她,小森也能活得很好。

  小森是那种看似不起眼,却在任何地方都能强韧生存的小草。

  而自己呢?

  哈!她不禁自嘲,她是那种看似一颗树,其实却半点都禁不起风雨的空心大老倌!

  沙漠的黄昏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忍不住叹息,到了这里至少带点纪念品回去吧!

  拿起心爱的相机,调和角度,正要按下快门,一张滑稽的小脸蓦然出现在镜头里,她吓得惊呼一声,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倒挂在她的窗户上朝她扮鬼脸,笑得吱吱咯咯地——虽然机场已宣布关闭,但仍有不少人怀着一线希望在机场门口探视,寻找离境的机会。

  小森紧紧的拉住林捷的衣袖,深怕被人潮冲散,她的英文说得不是很好,中东的阿拉伯语更是半句也不懂。万一和林捷分开,她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林捷以流利的阿拉伯语和一个男人说着话,那男人不时以贪婪的眼光瞄着她,小森忍不住将身形整个藏在林捷的背后。

  两人说着说着,林捷越说越气,最后索性吼了起来,扬起手,作势欲打。那男人耸耸肩,显然两人的交易失败,临走时还故意撞了小森一下。

  小森连忙闪开,跳到林捷的面前:" 怎么样?怎么样?他说什么?" 林捷气呼呼地骂道:" 他说如果我肯将你卖给他,他就给我两张飞机票。今天晚上的!" " 哇!我这么值钱!" 她大笑:" 你真该卖了我,这可是个好价钱,啧!啧!啧!可惜,太可惜了!" " 可惜你个头,神经病!" 他骂道:" 走啦!在这里是想不到办法的,我们去找大胖。" " 大胖是谁?" " 今天下午酒吧里那个酒保。" " 他很有办法?为什么叫他大胖?他不会很胖啊!蛮壮倒是真的。" 林捷耸耸肩。" 他是这里的黑市老大,私酒、私枪、贩卖人口、情报,他全知道,连当地的政府官员也得卖他几分面子。" 小森瞪大了眼:" 那个看起来像秋田犬,老实得不得了的人?他看起来像个好人啊!" " 什么叫' 看起来像个好人' ?他本来就是个好人。" " 可是你说他——" 林捷不耐烦地打断她:" 在这种地方不走私怎么活?他也走私药品和补给品,将老人及小孩偷渡出去,你以为这城里的人是怎么走光的?" " 这可厉害了,走私客顿时成了民族英雄,真是滑稽。" 小森有些莫名其妙地摇着头。

  " 战争!小姐,这就是战争!" 第2 章

  " 你是谁?" 维德用英文问正在她的房间内东看西看的孩子。

  " 小威。" 他用标准的英文回答。

  她有些意外,会说英文的中东人很多,可是口音如此标准的却很少见,而这孩子的轮廓和打扮都是正统的中东人——有些像电视卡通中的小王子,可爱透顶!

  "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孩子跳上她的床,开心地在上面跳踢踏舞:" 我喜欢你,你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你长得好可爱,像图画一般美丽。" 怪怪!这孩子将来可以当诗人!

  维德笑了起来:" 所以你就挂在窗户上当蝙蝠吓我?被你喜欢的人很可怜。" 小威嘻嘻哈哈地跳了下来,坐在地板上仰望她:" 我喜欢你。" " 唔,那我也只好喜欢你,那才公平了是不是?" 她也坐了下来,摸摸孩子的头。他一双灵活的大眼十分倾慕地望着她,不一会儿又不安分地开始玩她的相机。

  " 你住在这附近的?" " 不是,我住在很远的地方,帐棚里。" 他比了比帐棚的样子,怕她不懂:" 我是跟西沙来的。" 西沙?这名字十分耳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维德拉拉孩子的头巾:" 那你一个人溜出来他不会担心吗?" " 不会,他知道我来找你,图画一般美丽的人,他说的。" 维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 " 当然不是。" 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出现。

  " 西沙!" 孩子欢呼一声奔到窗边,一个高大的男子含笑坐在窗台上望着他们。

  在窗台上发现一个无伤害性的孩子是一回事,发现一个男人可又是另一回事!

  维德警戒地站了起来,不由自主伸手去拿放在床上的小皮包。

  " 我不会伤害你的。" 男人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有些孩子气,十分迷人:"我只是来带小威回去的。" 小威抱了男人的颈说:" 你办完事了吗?" " 办完啦!再不回去他们会担心我们的。" 小威点点头,却十分依依不舍地转头望着维德:" 像图画一样美丽的人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 我叫维德。" 她更正。

  " 她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男子摇摇头:" 江小姐有她的事要做。" "你知道我?" 维德眯起眼。眼前这个男子有着十分俊美的五官和一口标准流利的英文。他的打扮和一般的中东人没有两样,但却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气势——西沙?

  她猛然一震,睁大着眼:" 你是西沙。默里。穆罕穆德?" 西沙皱了皱眉,瞪着孩子:" 你告诉她的?" " 我只说你是西沙。" " 我见过你的照片,用来悬赏的那一张。" 男子笑了起来:" 那张拍得不好,应该换上更英俊一些的照片才对!" " 对一个随时会被捕的人来说,你十分有幽默感。" " 你想去告发我吗?" 维德想了一想,摇摇头:" 不,不想,我只是个记者。" " 一个从资本主义社会来的记者?" " 难道你信奉共产主义?" 她瞪他。

  西沙笑了笑:" 当然不,我只不过是不信任资本主义社会所调教出来的人。" " 那你打算怎么办?杀了我?" 她说得虽然轻松,眼神却十分的紧张,他腰间挂的弯刀不像是装饰品,这么高大的男人一枪打得死吗?她努力盘算着种种可能性。

  " 你很勇敢。" 小威拉拉他的头巾:" 我们带她回去好吗?她或许会去密告。" " 你这个小叛徒!" 维德忍不住骂道:" 刚刚应该把你丢到窗子下跌死你!" 小威笑嘻嘻地望着她,那神情有些狡猾,这小鬼古灵精怪得可以!

  " 你的思想充满暴力!" 西沙好笑地评道。

  " 我的行为也十分暴力,如果你想试试看的话!" " 台湾和我们的政府没有邦交。" " 用不着你提醒我!" " 你的同伴都不在。" " 我比你还清楚这一点!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无力地扯谎。林捷和小森并没有说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若他真的打算带她走,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 我以为各国的记者都想采访我。" 西沙好玩地和她抬杠:" 看来我的身份没有我想象的高。" 维德一阵沉默。

  是啊!又有何不可呢?她的目的不正是这个吗?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林捷和小森回来找不到她,他们会先回去的——她沮丧的摇摇头,心里明白不会的。

  至少小森就不会弃她而去,她很明白小森,她是绝不会在没找到她之前先走的!

  " 考虑好了吗?" 她叹口气:" 我不能丢下我的同伴不管。" " 如果我一定要带你走呢?" " 我会反抗,可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她直视他清澈的大眼:" 一个为民族奋斗的人不会强迫一名弱女子的。" 西沙大笑:" 你皮包里的东西和' 弱' 这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她有些惭愧地放下皮包。

  西沙抱起孩子:" 相信任何人都是危险的,可是我不想辜负你对我的信任,希望你也不会。

  小威遗憾地摇摇头:" 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取下身上戴的护身符丢给她:" 送给你,它会保护你的。" " 可是希望你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西沙意味深长地笑笑,一转眼已跳下窗台不见人影。

  维德愣愣地望着手上的小布包,里面装着一片古铜精雕的护身符,手工十分细致,上面有些古文字,却认不出来是什么,她细心地将它挂在自己的胸前,仿佛是天神赐与的礼物。

  才短短的一个小时,她却走入了梦中一般,可爱刁钻的小威和高大英挺的叛军领袖西沙——或许这一趟还不算白来。

  " 现在想走也不是没办法。" 大胖搔搔头皮:" 只是比较困难一点就是了。" " 什么叫' 比较困难一点' ?到底是有多困难?" 林捷不耐烦地瞪着他。

  " 跟着难民越过国界你们愿意吗?" " 什么?" 他怪叫起来:" 你叫我拖着她们两个越过国界?" " 这是比较安全的方法。" 大胖耸耸肩:" 横过沙漠就到了,大概一个星期,慢一点的话两个星期。" " 开什么玩笑?不要说一个星期,我看三天她们都走不下去了!" " 喂!少瞧不起人!" 小森瞪着他:" 别人能走我们为什么不能走?总比去挤沙丁鱼飞机来得安全得多!" 林捷呻吟一声:" 小姐,我们在谈的是横越沙漠——步行,没有吉普车也没有骏马,靠的是你那双尊贵的玉腿。走的是摄氏四十度的沙漠,请你神智清醒一点好不好?你以为是健行阿里山吗?" 想想那种情况,小森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的确是极其不可能的一件事,一百多公里长的大沙漠!" 也不是不可能啊——" 她仍嘴硬,可惜声音已虚弱许多。

  林捷苦笑着摇头:" 难道没有更好的方式吗?" 大胖回他一抹苦涩的笑容:" 大家都想走,除了飞机就是走路,飞机已经是不可能了,我顶多能替你弄到一辆吉普车,让你跟着他们走,要我把运补给品的飞机给你们用是不行的。"" 难道三条人命还比不上你那些烂补给品?" 小森忍不住骂道。

  大胖严肃地摇摇头:" 小姐,这座城里还有许多老人和小孩走不了,送他们去沙漠还不如一枪打死他们!三条人命比得上那数百条人命吗?" 小森顿时羞惭得无地自容:" 对不起……" 她嗫嚅着。

  大胖拍拍她的手:" 没关系,你了解就好。" 她感激地望着他。

  其实大胖有张十分粗犷好看的脸,人虽然有些胖,看起来却还颇为迷人,而且心肠是很好的,而现在这种人已经少之又少了!

  " 万一路上遇到游击队或是军队怎么办?" " 我和双方面都有点关系,会替你们弄到通行证,除非局势有变,要不然不会有大问题的。" " 依你看城里的安静还可以再拖几天?" 大胖迟疑了很久才沉吟地开口:" 你知道有个外国记者被捉了吧?现在沙仑尔那混帐很痛恨你们这些人,据我所知那个笨记者是踩到他的痛脚了,他不会轻易放外国人走的,万一事实真相公开他是要倒大霉的,所以我劝你们快走,说不定他会下令限制记者离境。" " 限制还无所谓,反正左右都是偷渡,怕的是下令逮捕——" " 不会吧?" 小森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他不敢得罪全世界的舆论的,现在城里记者满街跑,他抓得完吗?" " 是啊!你去问问任何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佬,他敢承认他是记者才怪!" " 那个巴尔不就承认了?" " 所以他那么倒霉被逮到。" 小森睁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林捷怜悯地拍拍她的脸:" 小娃儿清醒点!沙仑尔是另一个海珊,另一个狂人格达费,你别以为好玩,你不承认你是记者或许不会被逮,可是若被逮,你打死也要说你是个记者,他关你个十年八年,或许外交谈判成功,他会放你回老家去吃小米粥。" " 你说得跟真的一样!" 小森叫了起来,吓得脸色发青。

  " 我本来就是说真的。" 林捷叹口气:" 看来我想在城里等救援是行不通了。" " 你有人?" 大胖问道。

  他点点头,此时此刻已没什么好隐瞒的,大胖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必须对他全然坦白:" 我和我大哥联络过,他有私人飞机可以到这里来,不过只怕半路就被打下来,况且等他申请手续通过不知道还要多久,再说飞到这里也得两天。" " 你大哥是谁?" " 林氏企业老大林奇。" 大胖夸张地吹了声口哨:"富可敌国呢!" " 声名远播到这种程度?" " 我喜欢苏富比杂志。" 林捷苦笑:" 这是下下之策,可惜好像也行不通,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大胖莫测高深地笑了笑:" 或许不会,林奇既然是你大哥,那林雪你当然认识。" 他忽地跳了起来:" 雪儿!你怎么知道她?" " 另一个联合国大使团,明天下午抵达,林雪是助理大使之一。" " 疯了!简直是疯了!" 林捷气呼呼地在房子里跳脚破口大骂:" 等她到了,看我不扭断她那该死的脖子才怪!" " 他怎么了?"维德莫名其妙地问:" 被狗咬到了吗?怎么像个狂犬病人一样?" 小森耸耸肩,莫可奈何地:" 刚刚大胖告诉他,他妹妹明天下午会来。" " 林雪?" " 你知道?" 维德点点头:" 很难不知道,他家的人个个叱咤风云。林雪才念大二,已经有本事在议会上呼风唤雨了。" " 这么有本事?" 小森眨了眨眼,不太相信。

  林捷恼怒地横了她一眼:" 那个小恶魔从小立志当外交官、舞蹈家、政治家、老师和其它百种职业!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妖怪!你见了她就知道,她比你们两个还不怕死!那家伙根本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我大哥林奇之外,没人治得了她!" " 你把她形容得像台风过境!" " 哈!她根本是场灾难!" 维德轻笑,他嘴上说得咬牙切齿,眼底却流露出一股温柔,显然是极其宠爱他的幺妹。

  这样一个男子对妹妹的温柔是很动人的,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似乎不是那么令人憎恨!

  " 那现在怎么办?" 小森傻傻地问道。

  " 还能怎么办?" 他暴躁地咕哝:" 反正是走不了了,只好在这里等她啦!" " 我怎么有种预感,明天会很热闹?" 小森笑着往外走。

  " 你去哪里?" 维德问道。

  " 去找大胖,我爱死了那家伙调的好酒。" " 我陪你去。" 小森摇摇头,指指一脸阴郁的他:" 你还是陪陪他吧!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看起来像要喷火。" 小森走了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维德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面对才认识不到一天,却仿佛相识一世的男人,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她一向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并不是因为她不擅言词,而是因为她生性沉默。

  许多男人欣赏她的沉默,可是很显然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正以不耐烦的态度打量着她,想到未来的数天要和他一起同舟共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林捷耸耸肩,看来江维德和那些争相匍匐于他的西装裤下的女人不同,她甚至不屑多看他一眼。

  他摸摸自己的脸,长这么大还没被女人这样讨厌过;她们通常是痛恨他或欣赏、爱他。讨厌?不!他还没被讨厌过,只除了眼前的这一个。

  这使他觉得有些受到伤害——他那伟大的自尊心。

  " 不屑和我说话,至少陪我抽支烟吧!" 他掏出烟丢了一支给她。

  " 这是个恶劣的习惯。" 她企图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义正辞厉,可惜很失败,此时此刻她想不出比抽烟更好的事来做。

  " 你可以告诉别人,这滔天罪行是我感染给你的。" 他嘲讽地笑笑。

  维德不理他,自顾自的点起烟深吸一口,感觉心情似乎稍稍平静。

  今夜明月如钩。

  她望着沙漠天空上的那眉弯月。

  棋现在在做什么?

  这念头像点燃的烟般在她的心中缓缓燃烧起来,而心情会不会像燃到尽头的烟一样,到最后只剩下一截烟尸?

  灰飞烟灭——" 想念情人?" 他站在她的身后问道。

  她一震,强自平静而冷漠地回道:" 你很讨厌。" 他大笑:"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说我讨厌。" " 那现在你听到了,我还可以附加更多,比如说自大、傲慢、目中无人等等。" " 而你很懦弱、很自私、很幼稚!" 他毫不客气地回敬。

  维德冷笑:" 我比你了解我自己,这些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林捷有趣地望着她:" 你不反驳?" " 为什么要反驳?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 没见过比你更奇怪的女人。" 他摇摇头:" 你没听过知错必改吗?" 维德依旧漠然冷笑:" 我可以告诉你同样的话,不过有一种人是这样的:勇于认错,坚决不改。我就是这样,对当圣人没有兴趣。" " 怪异。" " 彼此。" 林捷叹口气:" 我们非得这样拼个你死我活吗?至少和平相处一个晚上行不行?等雪儿来大家就永无宁日了。" 维德沉默。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遇到他,她便变得如此好战!她向来不是尖牙利嘴擅于嘲讽的。

  当然也不想当冷面笑匠。面对他,她已冷笑得脸上的肌肉全都在强烈抗议。

  忍不住叹息微笑:" 也许我们天生相克。" 林捷意味深长地回她一笑:" 我向来不迷信。" 她没理会他的话,决心转移话题:" 你很爱你的家人。" 这是个直述句。他点点头,笑容中有一抹苦涩:" 我们相依为命,对我们家这样一个小型联合国来说,这是必要的。" 维德没有说话,她知道林氏家族的四个孩子,除了老三林磊是正统的中国人外,其他的孩子都是混血,三个孩子三种血统。

  即将见到的林雪有一半德国血统。

  林捷有一半的法国血统。

  而林奇则有四分之一的印地安血统、四分之一的美国血统。说是个小型联合国一点也不过分。

  " 有兄弟姊妹真好。" 她感叹。一直十分遗憾自己是个独生女,若她有兄弟姊妹,或许今日一切将会不同。

  林捷微笑:" 你拿这句话去问林奇,他一定会给你另一种答案。他恨死我们这些专找麻烦的人,什么烂摊子都丢给他,现在他结了婚我们还不打算放过他。" " 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你和林雪在这里。" 他耸耸肩:" 我大哥有第一流的间谍网,你信不信我居然能在撒哈拉沙漠接到他的电话!我真不知道雪儿是怎么脱离他的' 魔掌' 的,那小鬼简直是神通广大的。" 维德忍不住轻笑:" 为了你们两个,我毫不怀疑他会派出一团军队来迎接你们回去。" " 然后亲手枪毙我们。" 他大笑。

  她跟着他笑,可以想象暴躁的林奇的模样,华尔街著名的' 杀手大亨' 据说真是有像熊一样的脾气。

  " 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突然凝视着她说道,眼底有种难解的光芒。

  有那么一刻,神奇的魔网在他们之间。

  听说沙漠的弯月是极有魔力的——维德猛然别开视线:" 我并不是个很喜欢笑的人。" " 美丽的女子都应该喜欢笑。" " 美丽?" 她真的觉得可笑:" 你一定是在沙漠待太久,给热昏头了。我一点也不美丽,相反的,我很平凡、普通,站在台北市的街头你会分辨不出到底哪一个是江维德,在台湾像我这样一个女子,十块钱可以买到一整打!" " 是吗?那我买了。" 她白他一眼:" 我是样品,仅供参考,不卖的。" " 样品通常制造精细。" 维德不耐地踱离他的身边,被他的神情和口气弄得心烦意乱:" 不要破坏停火协定。" 他耸耸肩,不在乎地微笑:" 既然如此,我可有荣幸邀你出去散散步——在这鸟不生蛋的沙漠?" 她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将手交给他:" 当然,毕竟我不是来看鸟生蛋的。" 两人相视而笑,正要走出门,一声矗然巨响使两人都震住,连忙奔向窗户边,外面已喧哗起来。

  " 军火库被炸了!" " 军火库被炸了!" 天际一道凶猛的火舌已席天卷起,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在沙漠中最恐怖的事不过如此!

  " 糟!" 林捷失声叫了起来:" 那个地点很靠近大胖的酒店!" 维德的脸色刷地惨白!" 小森?" " 啊!如果你失业一定要记得来找我,你是个一流的女侍。" 大胖微笑地交给她两杯酒。

  小森笑嘻嘻的接过:" 我大学四年打工有两年是当侍者,这种工作好玩得要命!" 说完又卷入人群之中,像一尾灵活的鱼般在人群中游动,却没将半滴酒洒出来。

  半晌她又钻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把钞票:" 啧!啧!啧!真好赚!" 她将钱" 拍" 一声放在他的面前。

  " 那是你赚的,不必给我。" " 我只是客串的。" 小森摇摇头,将钞票分成两份:" 这样好了,你一半我一半,另外你得再请我喝杯酒。" 大胖惊异地望着她:" 你喝掉我半瓶威士忌了!" 小森眨眨眼:" 有那么多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说得很震惊似的,眼底却有一抹狡猾的光芒。

  " 你这小老千。" 大胖大笑着指控。

  小森顽皮地笑了起来:" 没人叫你受骗上当,是你自己——" 话声未落,一阵轰然巨响震得她自吧台上跌了下来,人群顿时如狂乱的洪水般冲涌了起来!

  " 小森!" 大胖的叫声淹没在爆炸声中,他头上的瓶瓶罐罐全打在他的头上,血流了下来,他浑然不觉,只顾着拨开人群找小森。

  " 小森!" 狂乱的人群终于走掉一大半,另一半全奔到窗口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火光照映得整座城像白天一样。

  " 小森!你怎么样了?" 大胖吓得脸色泛白。小森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连忙扶起她,审视她身上的伤痕。

  小森低低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 我没事,现在可真的知道群众的力量有多可怕了……" " 你差点被踩扁!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担心地轻斥,扶着她站起来:" 有没有哪里受伤?" " 大概没有。" 她咬着牙站起来,觉得自己刚被十头大象踩过——然后她重重地呻吟,一手扶着腿。

  " 怎么啦?" 他索性抱起她放到椅子上,蹲下来审视她的脚:" 脚痛吗?"" 大胖!你的头在流血!?"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傻傻地笑了起来:" 好像是。" 然后又看她的脚。

  小森大受感动,拼命咬着唇苦笑:" 我的脚没事,可是你的头在流血,你看起来像制造失败的科学怪人。" " 唔,反正没人见过成功的科学怪人。" 他蹙着眉咕哝:" 看样子是扭伤了。" 小森抓起桌上的抹布替他试掉那一头一脸的血。

  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被珍视、保护、开心——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整日嘻嘻哈哈,没什么目的的活着,朦胧中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着什么,而现在竟在八千里路外的这个男人身上找到,被触动。

  大胖抬起头来,惊见她满脸泪痕:" 怎么啦?怎么啦?很痛是不是?我太用力了?怎么——" " 没有。" 她哽咽着,喉咙中仿佛塞了一块重铅般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流泪。

  或许过一会儿,那份感觉便会消逝,可是至少现在——这一刻,她觉得十分幸福,若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 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弹药库炸了,火势很快会蔓延到这里来的!" 厨师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打断这一刻," 快想办法!" 大胖立刻站了起来,换了个人似的镇定冷静:" 先叫大家把老人及小孩送到地下道去,反正是救不了火的,先救人要紧!" 她差点忘了这间酒馆是这个城的' 地下工作站' ,所有的人都以大胖为首,参与走私的工作。

  该说他是什么?走私客?或者是' 侠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惜眼前这个侠盗和凯文科斯纳实在有着天壤之别。

  " 你还能笑?" 大胖交代完一些细节之后回过头来,忍不住叹息:" 一般女孩子现在都该大哭的!" 小森耸耸肩,泪痕犹在,却笑得十分开朗:" 可是我是席小森啊!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 有志气。" 他赞赏地点点头,背过身:" 上来吧!" 他拍拍自己的背。

  " 做什么?" " 背你到安全的地方,不要和我争辩,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小森乖乖闭上嘴爬到他的背上,他的背宽厚得如一堵墙:" 可是你应该抱我才对啊!电影里都是那样的。" 她咕哝。

  " 电影里的男主角没有我胖。" 他背起她往外跑:"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火已蔓延到酒店的屋顶。

  他大吼:" 他不需要和真的火赛跑!" " 小森!" 维德狂奔在街上,跟着林捷盲目的跑着,不断和迎面而来的人群冲撞,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没多久,整座城已陷入火海之中!

  那是令人毕生难忘的噩梦!

  惊恐的尖叫声!

  孩子的哭泣声!

  人群惶乱的奔跑和火焰狂恣的怒吼声——交织成一片可怕的景象,而身处其中,浓烟、火舌、哀嚎——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她被浓烟呛得几乎喘不过起来,泪水狂乱而绝望地奔流在她的脸上。

  眼前闪过过去几年来的一幕一幕——小森的笑、小森的泪、小森考上大学、小森进报社——那个才上初中便与她在一起的孩子,那个总以崇敬的眼神望着她的孩子——而她一手将她送进了死神的怀里!

  她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惊恐、绝望仿佛火势一般席卷了她,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林捷奔到她的身边:" 没时间哭了!快走!" " 小森——" " 我们会找到她的!" 他的语气无比坚定,仿佛小森就在眼前似的!

  他扶起她,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不自觉地以他的生命保护着她:" 快!要不然还没找到她,我们两个要先变成烤乳猪了!

  维德强忍住狂乱,遵照他的指示保持冷静。

  奇怪的是就这样躲在他的怀里,她似乎真的无所畏惧了起来——曾以为棋是世上最温暖的男人——" 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浓烟中冲出一名灰头土脸的男人朝他们大吼:" 那边全毁了!" " 小森呢?" 林捷冲了上去,维德仍在他的保护之下。

  " 我送她到地下道了!" 大胖吼道:" 你们赶快也到那里,只有那里不会被火烧到。" " 那你呢?" " 我还要找找看有没有人被困住。" 话声一落,他又奔入浓烟之中。

  林捷喃喃诅咒一声,低头望着她:" 快走,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 然后呢?" " 废话!" 他闪过一片倒下来的火墙大吼:" 当然和他一起去救人!"在这一刻,她重新认识了这个名叫林捷的男子。

  第3 章

  当林雪走下飞机,看到他的二哥时,忍不住睁大了她美丽蔚蓝的双眼,吹了声口哨:" 你看起来很精彩!" " 谢谢!" 他没好气地回答;整个晚上他都在火场中奔波,救了一个病得半死的老人和一个吓得半疯的女人,弄得灰头土脸、疲惫不堪,却还得在下午两点钟到机场接他这个美丽、刁蛮、骄纵的妹妹。

  他很奇怪昨夜那场大火为什么没把机场烧光?或令政府宣布戒严!至少那样林雪就来不了了,可是现在她正站在他的眼前,甜甜地笑着——干净而且清爽得令人憎恶!

  " 你到底来做什么?" 他忍不住低声咆哮,看到她神清气爽的样子简直令他疯狂!

  林雪笑眯眯地指指自己的胸前的牌子:" 看不懂英文吗?我是外国使节,来做亲善访问的。" " 亲善你个头!你有病?" 他骂道,不自觉地接过她手上的行李:" 老哥知不知道你发神经病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 当然知道。" 她嚼着口香糖,满脸的不在乎:" 我另一项伟大而艰巨的任务便是担任屠龙骑士,来搭救你这个落难的笨蛋!" " 凭你?哈!" 他不屑地干笑两声,斜睨他美艳不可方物的妹子:" 我大概得在这里老死腐烂!" 林雪噘起樱唇不悦地横了他一眼:" 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他呻吟一声:"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改变志向要当个外交官的?上次见到你时,你还信誓旦旦要当个舞台剧演员。" " 你上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她皱了皱鼻子:" 八百年前的事了,你没听过女人很善变吗?我一年改变一次算是最保守了,上个月我还想学你浪迹天涯呢!"" 如果你没先被林奇捏死的话。" 林雪笑吟吟地:" 他现在才没空理我的死活,魏吉儿已经快把他整疯了!" 提起他那可爱得一如洋娃娃的嫂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吉儿的确是林奇的克星,只要一分钟没见到她,林奇便如同一头焦躁不安的大熊,而在她的面前,不管他如何张牙舞爪,只要吉儿轻轻一个眼神,林奇便再也神气不起来。他们总戏称吉儿是马戏团里的女驯兽师。

  林奇可不是个惧内的人,他只是深爱他的小妻子,珍若性命!

  他没见过比他们更幸福恩爱的夫妻!

  他是否也会那样的幸运?

  林家两个誓不结婚的儿子都已先后结婚、订婚,而且恩爱异常,那他呢?

  眼前似乎浮起江维德那不苟言笑,却闪着伤痛的脸——" 哇!真精彩!" 雪儿愣愣地望着眼前仍微微冒着黑烟的城市:" 昨天在飞机上,他们可没告诉我要住在废墟里。" " 痛哭流涕吧!这个城市有三分之二都已经成了废墟了!"" 那另外的三分之一呢?" 他满怀着希望问道。

  林捷笑吟吟地望着她:" 淹水,亲爱的,沙漠里淹水你听过没有?" " 太扯了!沙漠里居然会淹水!" 林雪匪夷所思地瞪着她的房间。

  林捷将维德及小森也接了过来,四个人啼笑皆非地望着湿答答的皇家酒店房间。

  " 别抱怨了,他们为了争取你们的好印象,什么地方都没救,就只抢救了政府厅和这家酒店,用光了所有的水,就算是有点湿也是值得原谅的。" 林捷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 有点湿?" 林雪提起湿答答而且散发着焦味的床单瞪着他:" 你的这个叫' 有点湿' ?我可以在上面游泳!" " 要不然你想怎么样?" 他回瞪她:" 搭下一班飞机滚回去吗?抱歉,机场已经封锁了,你至少可以跟着大使团回去,我们可还得留着受苦,废话真多!" 林雪懊恼地抱怨。

  林捷转向维德及小森,她们两个这一夜也没闲着,全都忙着帮助受伤的人及照顾亲人失散的小孩,两人看来全都极度疲惫而且憔悴。

  望着扶着小森的维德,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那么赶快梳洗一下休息吧!我也要找个地方把我自己弄干净,等一下再过来带你们出去吃饭。" "可是我们的衣服和证件都还在旅馆里。" 维德有些犹豫,看到美丽异常的林雪,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狼狈,她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 先穿我的吧!" 林雪拖出她的大行李箱,有些滑稽地笑了起来:" 我的管家把我的衣橱全装进去了,你们要穿什么都有。" 林捷忍不住大笑,也只有雪儿会可爱到这种程度,她从小被他们三个男人宠得无法无天的,却连日常生活的任何一点小节都不会处理,每次出门都似搬家!

  " 你好好照顾她们两个,小森的脚扭伤了,在我找到医生之前不要让她乱走动。" " 哦,那没问题。" 林雪立刻蹲了下来,审视小森已肿了起来的脚踝:" 我就是一流的中医。" " 什么时候的事?" 他强忍着笑斜睨她。

  雪儿侧着头,很认真地想了一想:" 大约半年前。" 半个钟头后,维德已和雪儿成为莫逆之交。

  初次见到雪儿,定会被她那份美艳不可方物的气质给震撼住,可是没多久便会发觉,林雪其实只是个没有心机的孩子。

  她是有点被宠坏了,有些任性、十分率直、甚至是天真的,可是她很好相处,乐观好动,几乎静不下来,善良而且没有心机。

  雪儿非常喜欢说话,而且语不惊人死不休。

  比如她会突然开口说:" 林捷喜欢你。" 维德眨了好几下眼睛,过了十秒钟大脑才接收到她的讯息:" 什么?" 表情十分不可置信。

  雪儿用力点点头:" 是真的,我最了解他,他很喜欢你。" 她只觉得啼笑皆非:" 我和他一开始见面便处心积虑要置对方于死地,你说这叫喜欢?那如果相爱岂不是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 我不会看错的。" 雪儿十分坚持:" 他很少动情,我上次看到他那种眼神大概是十年前,他初恋的时候。" " 那个女孩还活着吗?" 她忍不住笑问。

  林雪噗嗤一笑:" 当然,而且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 真是万幸。" "我是跟你说真的!" " 维德的脑袋是用高级水泥做的,你对她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小森打开浴室的门,一跛一跛地走了出来:" 我的脚真的好多了!谢谢你!" " 不客气,反正我学了三个月也只学到这个。" 她耸耸肩。

  " 为什么?" 小森对眼前这个蜜金色头发的美女十分感兴趣。

  雪儿有些懊恼无奈地摊摊手:"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做任何事都不能专心,而且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让我保持三个月以上的兴致!你绝不会相信我到底学过多少东西!" 她扳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数道:" 心理学、戏剧、医学、电脑、法律、文学、天文、地理、电影、摄影、运动、科学,我甚至学会打麻将,时间最长的戏剧我也不过学了一年。" " 怪怪!近乎全能!" 小森摇摇头:" 你一定有过人的天赋!" " 才怪!我大哥快被我逼疯了,从中学到现在,大概全美国的学校我都念过了。" 雪儿耸耸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 你只是好奇心旺盛罢了。" 维德安慰她。

  " 从开始到上学旺盛到现在?" 雪儿大笑摇头:" 不!我猜不是,我只是容易厌倦。对任何事都是这样,我这一生从未认真做过一件事,我大哥最痛恨我不负责任,可是我的确如此,很多时候我只不过是在逃避责任罢了!" 维德没想到她会这样坦白。

  看来她对林家的人全都估计错误,包括眼前这个看似脑袋空空的女子。

  " 我家的人都很病态。" 林雪下了结论,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只不过各以不同的方式和轻重程度不同而已,而我是最糟的一个。" " 说得象是无可救药。" 小森摇头。

  " 当然有救,我大哥和小哥就得救了。" 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们找到值得活下去的目标,找到真正心爱的人,现在只剩我和二哥了。"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维德:" 说不定老二也快得救了!" " 已经宣布戒严了!现在走在路口得用通行证,大使团在今天夜里,最晚明天清晨就得离境,沙仑尔不接受调停,这次的爆炸真的搞火了他,他连大使团都不接见,听说这次的爆炸目的就是要暗杀他,他可气疯了!一口咬定是反叛军联合城里的人做的勾当。" " 这下可好。" 林捷呻吟,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使他出奇的浮躁,听到这种消息更是令人头痛欲裂!

  大胖坐在肮脏的地下道,憔悴得可以:"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你们是不可能跟着大使团出去了,他们坚持多少人来就多少人走,连半只苍蝇都不能放行,不要说是你妹妹,就算大使团的团长是你老子也一样没用。" " 那当然也不必想把她们两个送上飞机了。" " 除非你想让你老妹陪着你一起留下。

  " 该死!" 他恶狠狠地诅咒。

  大胖疲惫地叹口气,地下道里仍有不少人等着被他送出城去,脸上的绝望和惊恐都是十分沉重的压力:" 沙仑尔那家伙我很了解,一旦他杀得兴起,是绝对六亲不认的。如果你们要走,得趁现在一片混乱的时候走,听说昨天有人看到放火的是外国人,你们的处境很危险!" " 那你呢?我刚刚来的时候听到士兵们在谈论内奸,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做什么的,难保没有人会为了钱而出卖你!我没见过有人做地下工作,做得比你还公开的。" 他苦笑,指指四周的老人及小孩:"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要来找我?这里很小,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我是被逼上梁山的。" " 那你还不走?" 大胖无奈地摊摊手:" 不走也不行了,他们早就想找个机会抓我,现在不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林捷想了一想:" 我们跟你走,你什么时候出发?" " 今夜两点。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胖,你收不收旅行支票?"" 去你的!" 他大笑:" 你干脆给我信用卡算了!" 模摸糊糊的,她见到了棋。

  他朝她微微地笑着,伸出双臂。

  总忘不了他的怀抱,那么地温暖安全。

  他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有些稚气的睡颜,实在令她恋恋不舍。

  棋一直是个任性的男人;十分自私,凡事总先考虑到他自己,然后才是她。可是奇异地,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只是很认真、很认真地爱着他,什么都不求,只要他肯拨出时间陪她说话,她便比什么都开心。

  只为了他而活着,甚至不在乎他已有女友,他们已交往数年,她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棋肯让她爱他,肯在她的身上花点心思——可是他没有,在热恋过后,他迅速地冷却下来,再不肯多花一些时间在她的身上,总是敷衍着她,说着骗不了人的谎言。

  棋一直是个十分差劲的骗子。

  刚开始,棋什么花言巧语都不会说,只会带着她做尽各种疯狂的事,却笨拙得什么都不会说,只知道唱歌给她听、柔柔地吻她、温暖地拥抱她——那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漂泊无依十多年,以为终于找到可以停泊的港湾。

  可是没多久,棋居然也开始懂得花言巧语了!

  他说他爱她、珍惜她。可是他再也不肯陪她,任她苦苦守侯永远不会响的电话,永远不会被打开的门。

  她知道棋的热度已退。

  所以的理由和诺言从那时侯开始堆砌,终于成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城墙。

  她提出了分手的要求。

  棋打过两通电话,他们终于在电话里吵了架,天知道江维德风度该死得好到无法和他当面吵架,只能在电话里吵!

  然后便是分手。

  每个夜里她都在等电话,等他来敲她的门。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防线脆弱得可怜,只要他肯出现,她必会毫不犹豫地扑到他的怀里,恨恨地痛哭一场!

  可是他没有。

  棋放过了她。

  因为棋最爱的人是自己,他不会冒险让自己受到伤害。同时棋也是个懒惰的人,他更不会花那份心思起找她,要她回到他身边。

  爱棋的女人很多,或许是太多了。可是可以和棋长久相处的人却很少,因为棋从未珍惜过任何一个女人对他的爱——他早已习以为常。

  棋对她的爱充其量是打电话,除了打电话他不会做任何一件事。

  而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该对这一点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有些女人很笨,明明知道不值得,却偏偏死都往里面跳!

  她正是其中之一,既无法甘心接受棋给她的待遇,又无法恨他,无法将他连根拔除,以至于弄得自己痛不欲生!她最大的悲哀在于她无法欺骗自己,无法闭着眼认定棋爱的人是她!

  直到分手,棋仍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以他的方式来爱她。他不明白她究竟在抱怨些什么?不满些什么?

  她也只能默然。

  她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可是他永远不会懂。

  她一点都不恨他、不怨他,她早已明白棋是这样一个人,妄想改变他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他们错在都将对方看成是自己想象的样子,而事实并非如此,他们的感情观没有交点。

  她由失望变成绝望。

  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远离你。初听时深觉可笑,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份如何深刻的悲哀!

  她无庸置疑是深爱他的,所以永远无法想象自己痛恨他的情况!

  她太懦弱,懦弱到没有勇气去痛恨任何人,尤其是棋!她绝不要怀着对他深切的恨意而离开他!

  迷朦中有冰冷的液体自眼角滑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自那绝望的梦中走出来?

  她是如此地想念着他!

  如此如此想念……

  他坐在床畔,凝视着她,并没有忽略自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即使是在极度疲惫的梦中,她仍摆脱不了过去的那份感情。

  他轻轻为她试去那抹泪水,考虑着要不要将她自梦中唤醒——他不禁无奈地笑笑,是现实的梦境还是虚幻的梦境?

  若她仍没打算放过她自己,他又有何能耐救她于苦海呢?

  听说中国女郎痴情,现在他见识到了;为了一份逝去的恋情,将自己放逐到这种地方来,到底该说她是痴还是傻?

  他想知道一切,也知道她不会告诉他;他们才相识多久?怎么仿佛已是一生一世?

  他忍不住为自己突来的浪漫好笑起来。

  向来他是个不爱思考的人,任何事都凭着直觉行事,所以他选择成为一个摄影师,一份完全依凭感觉的职业,他做得十分愉快,现在当然也不必改变。

  只是——在短短的时间内他所思考的东西,已远远超过正常范围。

  叹口气,现在他实在不应该再去深思她的心理问题了,半躺在她的身边,感觉象是到了天堂,他已疲惫得想永远不要再移动半分半毫。

  雪儿在三分钟前,听完他所带回来的消息后已一阵旋风似的卷了出去,满脸杀气,他想到大使团的团长可能会有的遭遇之后,忍不住有些同情。

  雪儿鲜少发怒,可是一旦让她发起大脾气,她连白宫都能拆掉!而现在她正十分生气,因为她才到一个钟头,他们已叫她收拾行李准备回去,而且不打算让她完成她那伟大的使命。想着想着思绪已漂浮到远方,那个有江维德微笑的地方。

  " 该死!" 她忿怒地骂道,将门使劲摔上。

  他们竟然告诉她,她不能带自己的哥哥离境。因为他可能是个间谍!

  哈!林捷自小到大连闲言闲语都不屑听,更别说是探人隐私了,而他们居然怀疑他可能是个间谍!

  她没听过更好笑的笑话!

  雪儿气得俏脸发绿,可是她并非不讲理,若她坚持要带他们三个人走,必会危害到其他团员的安全,引起国际纠纷。

  若光是带林捷走还有办法可想,问题是再加上江维德和小森,她们都不是美国公民,大使团的人也无能为力。

  " 真是该死!" 她怒骂。刚刚她几乎捏死大使团的金森先生,可是对方只是一迳以无辜的眼神望着她,她砸烂房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仍不能稍减她的怒气。

  她绝不能把他们三个人丢在这里不管,即使她必须亲手宰了那个该死的新希特勒!

  既然正常的管道行不通,她就必须另谋他法。

  若换成在美国,她有大哥林奇撑腰,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可是她现在中东,鞭长莫及,一切都必须依靠自己。

  " 这个该死的蛮夷之邦!" 她忍不住怒骂,将手上拿着的小皮包用力丢了出去。

  " 哎哟!" 不偏不倚正好丢在一名中东男子的脸上。

  " 对不起!" 她有些歉然地奔了上来:" 对不起!你有没有怎么样?" " 差点被砸扁!" 他对她怒目以视:" 你是从哪一个礼仪大国来的蛮子?" 雪儿一愣,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样骂她!

  蛮子!他居然说她是蛮子!

  她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我就是蛮子怎么样?你如果不向我道歉我还会更野蛮!你这个走路不长眼睛的蛮人!" " 对不起!猿人小姐,我不知道被砸到居然还要道歉!" 那男人冷笑的回敬。

  " 是啊!三叶虫,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也冷笑着回敬。

  半响,他们只是瞪视着对方,过了三秒钟,两个人都深觉滑稽荒谬至极,忍不住爆笑出来了!

  " 天哪!好久没见到这么伶牙俐齿的人了!" 那男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雪儿笑着耸耸肩:" 我也好久没遇到象你这样的对手了!" 她拾起自己的小皮包:"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砸你的,三叶虫。" 男子笑了笑:" 我也不是有意要骂你的,只是听到自己的国家被批评成' 蛮夷之邦' 很难不回口。" 雪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这个人很容易迁怒的,其实并不是真的那样想,只是一时气不过而已。" " 没关系。" 他挥挥手,上下打量她一番:" 你是从美国来的吧?以你们的进步,这里的确是有些落后。" " 那有什么用?" 雪儿懊恼地在走廊边的窗子上坐下:" 鞭长莫及啊!我还不是困在这里走不了。" " 为什么?" 那男子显然很有兴趣,半倚在墙上盯着她问。" 这旅馆里住的有一半以上都是外国使节,除非你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否则没道理走不了。" " 我当然可以走,而且他们还限制我明天一定得走,可是我哥哥和他的朋友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 你哥哥不是外国使节?" 她白了他一眼,仿佛责怪他怎么这样苯似的:" 当然!他是个记者。" 男子理解地点了点头:" 记者的确是不被允许离境的。" " 要不然我何必生气?我千里迢迢的跑来就是为了带他回去的,现在他们又不放人,我能不生气吗?" " 那你打算怎么办?" 雪儿瞪他:" 我如果知道的话何必在这里跟你废话!" " 啧!啧!脾气真不小。" 他微笑:" 我们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西沙,你呢?" " 林雪。" 她闷闷不乐地回答。

  " 别不开心。" 他走过来拍拍她的肩:" 或许你哥哥他们可以自己偷渡出境。" " 偷渡?" 她抬起头,开始有些兴趣:" 怎么做?" 西沙笑了笑:" 如果你哥哥是个有办法的记者的话,他就会知道的。" 雪儿认真地考虑了起来,如果她自己先走而让林捷他们自己去想办法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心安的,可是如果她私自留下来,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你有正式的使节身份吗?"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她不明究理的点点头:" 当然。" " 可以发表声明的那种?" " 应该是可以。" 西沙开怀地笑了笑:" 那么你明天可以不必离开了。" " 什么意思?" " 我邀请你当我的客人啊!" 雪儿仍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懂。" " 你没听到西沙这个名字?" " 当然——" 她愕然住口,愣愣地望着他。

  西沙仍然笑吟吟地:" 你比较嘉奖我绑架你还是邀请你?" 等他再度睁开眼已是深夜十一点多,门外闹成一片,他仍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全身酸痛,有些意外雪儿为什么一直没来叫他?

  一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他立刻从窗上跳了起来,身旁的维德和小森仍睡得十分熟,门外却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他奔过去开门,金森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有没有看见雪儿?" " 没有,我一直在等她。" 金森雪白着脸将一张纸扬到他的面前:" 她不见了!" " 什么?" 林捷一把夺过那张纸。

  " 谨受西沙默里穆罕穆德亲王之邀到亲王邸一游,请勿担心,将由西沙亲王亲自保证安全归返。林雪。" 林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纸是大使馆专用的公文纸,字迹是林雪的没错,右下方居然还有一枚官印!

  " 开什么玩笑!" 金森颤抖地摇头:" 我怎么回去交代?你大哥和我的上司会宰了我,我怎么回去交代?" " 天哪!"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张纸:" 他们这里的人知道了吗?" " 我刚刚才收到这张纸的,还来不及告诉他们。" " 等一等!等一等,让我想想!" 林捷跌坐在床上。维德和小森被他们的声音所吵醒。

  维德一看他们的脸色便已知道不对劲:" 怎么回事?" 他将那张纸交给她,她看完之后同样的不可置信!

  西沙没带走她,反而将雪儿带走了!" 太离谱了!这若公布出去会引起十分严重的后果的!" " 绝不能公开!" 林捷猛一摇头:" 这件事会引起严重的国际纠纷,万一逼急了他们,那雪儿——" 金森失声嚷了起来:" 那我回去怎么交代?" 他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你就只担心你自己,雪儿是在你的鼻子下被带走,我怎么知道你回去怎么交代?难道你希望再引起更大的战争吗?他们没写恐吓信,显然不是要利用雪儿当人质打仗,你可以回去据实以报,反正不管怎么样,你的职位是保不住了,想办法不要让自己坐牢才是真的!" " 可是——" " 可是什么?" 他吼:" 被绑架的是我妹妹!我难道不比你急吗?" " 还有另一个办法。" 维德冷静的开口,他们全以希翼的眼光望着她:" 你想办法让大使团留下,能留多久留多久,西沙不会加害雪儿,我猜他只是希望向世界上的人证明他们是属于正义的一方,不要将他们当成恐怖分子,只要事情不公开,雪儿的安危就不必担心,可是如果你们一走,那么少一个人一定会被知道的,你们回国只会更糟。" " 可是我怎么说服他们的政府让我们留下?" 金森急得满头大汗,失措的问着。

  " 我怎么知道?" 林捷怒吼:" 那是你的事,你去想办法。" 金森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走向门口,突然由想起什么似地回头:" 我刚刚听说他们已下令限制所以的外国记者出境了。" 居然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对他怒目以视,他走了出去,林捷双手抱着头喃喃诅咒。

  维德和小森互望一眼,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开始收拾他从烧毁的旅馆里抢救出来少得可怜的东西。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没别的路走了,我们得去和大胖会合,你们跟他一起走。" " 你呢?" " 去找雪儿。" 维德边拿东西,边以坚决的口吻说道:" 一起去。" 小森点点头:" 我们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的,要走一起走,我们一起去找雪儿。" " 不要再和我争辩这些无意义的事了,我已经够烦的了。" 他不耐烦地说道。

  维德不发一语地瞪视他半晌:" 你知道她在哪里?" " 叛军的基地。" " 你认识里面的人?" " 当然没有。" " 那很好,没有我,你想都别想进去。" 林捷蓦然抬起眼,审视着她:" 别虚张声势。" " 在这种时候?" 她装得十分有把握,内心却有些恐慌,毕竟她不敢确定西沙和小威一定会记得她:" 我在昨天下午见过西沙,该被带走的应该是我。" " 什么意思?" 她简略地将昨天下午的情况说了一遍。

  小森及林捷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换句话说,雪儿是代你被绑架的?" 她不得不承认:" 有这个可能。" " 你有把握他们会卖你的帐?" 维德瞪他:" 难道你就有把握一定能找到雪儿?我不能保证什么,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为。" "简直废话!" 小森在一旁看不过去地插嘴:" 你们非要这个时候拼个你死我活吗?有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不赶快走?等他们来抓我们吗?" 第4 章

  夜里的沙漠温度十分低,白天酷热得令人疯狂而夜里却冻得人发颤!

  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大胖在深夜里避过了士兵的岗哨逃出城,已是深夜三点的事了!

  六辆吉普车,三匹骆驼和将近十个步行的人,一行人加起来将近五十个,老弱妇孺都有,能担任守卫的男人只有十个,每个人的表情都肃穆得仿佛是参加丧礼仪式似的,连孩子都吓得没有哭的勇气。

  小森和大胖在同一辆车上,他做梦也没想到在短短两天内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更没想到自己今生竟会有沦为难民的一天!

  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

  " 他们两个是怎么一回事?" 大胖状若无事般地开口问道。

  她一下反应不过来,想了一下才知道他口中的" 他们" 是谁:" 喔!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好象不把对方生吞活剥绝不罢休似的,大概是天生相克吧!" " 是吗?" 大胖有些不能理解地摇摇头:" 我和林捷认识了三个月,从来没看过他和任何人不合,他几乎是没什么脾气的,怎么一遇上维德就象座活火山?" " 你认识的林捷和我们认识的好象不太一样。" 小森耸耸肩:" 不过维德也是这样的,她一向没什么表情,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最暴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胖呵呵笑了起来:" 这倒新鲜,两座死活山碰在一起就变成活火山了!"" 你怎么还能这么轻松?" 她看看四周,所有的人都一脸戒惧,只有他看起来最无所谓,而他居然是领袖!" 我以为我们是在逃难!" 他无奈地望了她一眼:" 我们的确是在逃难,可是如果你从小到大都在逃难,那就没有什么差别了,仍要活下去的不是吗?" " 你就是这样长大的吗?" 他简单地点点头:" 我们的政权一直不稳定,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这里每天都蕴酿着下一场政变,下一次革命,只不过是有的爆发了、成功了,而有的没有而已,在这里八岁的孩子就要学着如何拿枪,我们的一生都处于战争之中,没有例外。" 小森默然。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了解的事。

  战争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名词。一个课堂上、报纸上才有的名词,直到此刻她身处其中。

  这里的人们一生唯一最重要的课题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幸福、快乐,那都是奢侈品。

  人必须先能安逸的生存才能追求其他的。

  她——是安逸中的一份子。

  " 你可以走,为什么一直留到现在?" 大胖想了许久才回答:" 我也不知道,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让我走,不要再回来这片战地,可是我没有走,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也许到其他地方会让我觉得不安吧!这里虽然很苦,可是我觉得我活着。到了外面,除了生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活着。" 小森摇摇头:" 有很多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 可是我送出去的人有三分之二会再回来,等到下一场战争爆发他们又会走,然后又回来。" 她沉默。

  或许这便是一个民族的向心力,不管是谁当政,不管局势是如何动荡,有许许多多的人离不了自己的根。

  沙漠民族的民族性更是强韧。

  " 那你又为什么来?" " 因为我不能让维德一个人来,我不放心。" 大胖望了她一眼:" 你很忠心。" 小森苦笑着摇头:" 忠心?或许,可是我宁愿将之想成是依赖,在台北,维德是唯一能说真心话的人,她也是唯一真正关心我的人,没有她的日子很恐怖!" " 有那么严重?" " 大概,要不然我为什么要来?维德收养我很多年了,我到报社也是她介绍的,没有她就没有我。" 大胖点点头。

  沙漠的夜间十分冰冷,绵延的沙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一轮弯月高挂天空,他们已走了两个钟头,背后没有追逐的声音,可是沉沉的压力却一直不曾远离。

  " 你的腿好一点了吗?" 小森有些意外他还记得这一件小事,仍不忘感激地微笑:" 好多了!今天晚上你救了我一命!" " 以身相许好了。" 他笑嘻嘻地说道。

  " 我不是战士,可以吗?" 她故作惊讶地笑道。

  " 战士?谁要一个亚马逊女战士当老婆?酒保当然是娶女侍者最好!" 他故作正经地回答。

  " 你这算是求婚吗?" 他大笑:" 你说呢?" " 难道你就不能换个浪漫一点、高级一点的绑架工具吗?" 雪儿咕哝着,在座位上僵硬地移动一下身子,颠簸的卡车快将她摇散了。

  " 以一个被绑架的人来说,你的精神和风度可以拿甲等。" 他笑嘻嘻地丢给她一条毯子。

  雪儿如获至宝地将它垫在座位上。

  " 那是给你盖的,晚了,等一下会很冷。" " 冻死总比在这里被摇成碎片来得有尊严些。" 西沙十分有趣地望着她:" 被绑架还请求尊严?你为什么不哭?一般女孩子现在都应该哭的!" 她不耐烦地瞪他:" 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哭?你已经问了三次了,烦不烦?我为什么要哭?在你这种混帐面前哭还不如杀了我!你真罗嗦!" " 终于开始失去风度了,这是精神崩溃的前兆。" 他满意地点点头。

  雪儿厌恶地发出一个十分不淑女且没风度的声音:" 那是因为你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我宁可被绑架一百次也不要和你相处半秒钟!" " 可是你现在正坐在我的对面。" 他故作无辜地摊摊手:" 想绑架你一百次可能很难。" " 真是谢谢你这么好心地提醒我。" 她讽刺地回道。

  西沙轻笑:" 我们可不可以停止针锋相对?我不想你还没到目的地就先气死了。" " 没人规定我得和我的绑架者和平相处。" 她拒绝妥协。

  "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目的?" " 何必知道?反正我已经在你手上了。" "嘿!讲点道理!" " 道理?" 雪儿怪叫起来:" 你绑架了我,还要求我和你讲道理?真好笑!好象是我要求你讲道理才对的不是吗?" " 很好。" 他笑眯眯地接口:" 我答应你的要求,从现在开始我们就' 讲道理' ,可别忘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雪儿气白了俏脸,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想借此杀了他似的。

  西沙叹了口气,举了举双手:" 别生气,我只是忍不住逗你的,我真的很希望让你明白我的用心。" " 真是十分别出心裁的作法。" 她冷笑。

  西沙没理会她的讽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们的国家一直处于政权不稳定的状态。沙仑尔的野心很大,他希望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统治之下,外界的人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反抗,因为他们并不明白我们的生活方式。" 他拉开卡车的布帘望着外面:" 我国一向有两个不同的民族存在,我们是另一族,我们有自订的法律和生活方式,过去的一百年来,为了自主权的问题我们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仗。我们的领土范围在边界,而那一带是藏矿及藏油最丰富的地方,他们一直想要采矿权和油田,我们并不坚持一定要那份权利,可是他们仍想要统治我们,改变我们的政权和生活方式,我们反抗的是这一点。" 雪儿忍不住仔细地听着,凝视他专注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的意思是你们想要独立?" " 事实并不象你想的那样。" 他摇头苦笑:" 我们是游牧民族,他要的是我们定居在某个地方好方便管理,这对任何一个游牧民族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这倒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要求?还有,既然你们是游牧民族,又为什么会拥有采矿权和油田?" " 终于肯和我讲道理了吗?" 他微笑地问道。

  雪儿瞪他,拢了拢头发:" 你很不识相,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好做,你到底要不要说?" 一路上他们两人都没开口说半句话,一方面是气氛太紧张,另一方面是不想再次引起争端。

  他们似乎总有办法将彼此性格中好战的那一面引出来,光看看他们见面以来所造成的战果便可明白。

  绝对是两败俱伤。

  好象这个地方的战火仍不够精彩似的。

  林捷在心里叹口气,难道他真的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人变野蛮了吗?

  以前不管遇到多么难缠的女人,至少他都还敢和对方和平相处,怎么一碰上她就办不到?虽然不可否认有很多时候他是刻意要激怒她的——为了某种自己也不明白的理由。

  很可能是为了看她生气。

  江维德总是不哭不笑,冷静得令人怀疑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机械人。

  他发觉他十分享受看到她眼睛喷出的怒火,甩掉冰冷面具时的表情,虽然接下来要应付她的怒意是件十分棘手的事。

  他怀疑有几个人认识真正的她。

  其实江维德是头豹子,披着温驯绵羊的外衣,可是在她的心里,她不折不扣是只豹子!

  林捷叹口气,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去研究她骨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 对不起。" 她突然开口。

  他一愣,转过头来:" 为什么?" 维德苦笑:" 如果我们没来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你不必沦为难民;雪儿不会被绑架,你更不必冒险去找她。" 他夸张地摇头叹气:" 没办法,你大概是中国古书上说的白虎星吧!谁碰上了就该谁倒霉。" " 我是诚心诚意向你道歉的!" 林捷轻笑:" 可是我并不想要你的歉意,这种事是无法预料的,谁也无能为力,不是你或任何人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这些话会出自他的口中。

  " 拜托!别真拿我当野蛮人看,我虽然爱开玩笑,可是也不至于不讲理到那种程度,我也受过教育,这点风度和修养还是有的。" " 是吗?" 他哭丧着脸望她:" 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维德忍不住笑:" 是有一点。" 林捷看见她的笑脸,跟着轻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惹你生气,可是你有表情的时候很美,我猜我是忍不住想逗你吧!" 维德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捷是她所遇见的人中最容易惹她生气,也最能令她欢笑的人,他似乎很能掌握她的情绪——这是个警钟!

  她的情绪曾让另一个男人牢牢地掌握过!

  那种生活她不想再过一次!

  想到这里,她立即收敛起笑颜,又恢复没有表情的脸。

  林捷在心里诅咒!

  她对自己的保卫已经到了固若金汤的程度!

  每次稍稍以为有了一些进展,她便立刻将他踢出大门,毫不留情地挂上' 谢绝参观' 的牌子,从未放松过,仿佛多笑一笑,多说一点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 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轻松一点?" 他叹息似的问。

  果然不出所料,她立刻在眼底升起警戒,象只刺猬似地扬起了所有的保全系统。

  " 什么意思?" " 多让别人了解你一点,多笑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想去伤害你的,在有限度的范围内开放自己不是什么滔天大罪。" " 你不觉得以你的身份说这些话是有点逾矩吗?" " 我的身份?" 他轻笑数声:" 我的身份对你来说是什么?人和人之间的认识不是以时间来估计的,你可能和一个人面对面一辈子还不认识他!" " 那很好,我不打算认识你。" 她冷冷地说道,转过脸望着沙漠。

  林捷诅咒两声:" 他真的伤你这么深?让你对人完全失去信心?让你连客观的立场都失去了?" 她猛然转过头来,尖锐地望着他:" 你知道些什么?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为人处事的方式?如果你不喜欢,没人强迫你和我相处,你大可以滚得远远的!" " 是吗?请你看看你的四周,你希望我滚到哪里去?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铁定是要在一起的,不管你喜不喜欢,也不管我喜不喜欢,我们都得在一起。" " 那就请你闭上嘴,少管别人的事!" "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她冰冷地回答:" 你什么也不会知道,因为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如果你再不停止你那荒谬的论调,我会立刻换车或是下车走路。" 他沉默半晌,然后心痛地低语:" 为什么?我就这么令人厌恶?你这样保护你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连一点基本的关心你也不要?一定要让自己活得那么冰冷你才会快乐吗?" 他握方向盘的手指泛白,青筋浮现,显然正克制着内心的忿怒。

  她保持缄默。

  她不明白他到底在生什么气?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过去可以因为别人不将心事告诉自己而生上半天的气,可是现在?

  在成人的世界里有种东西名叫:隐私。每个人都牢牢的为自己把关,谁也不能越界。

  将自己的内心世界暴露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愚蠢的,不管那个人多么值得信任,也许有一天他便会在你最脆弱的地方踩上一脚,令人痛不欲生!

  他怎么不懂得这个道理?

  他怎会因为这个而生气?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世界流行冷漠?而且将一直流行下去。

  林捷当然知道这一切,他在纽约待了四年,比谁都清楚什么叫冷漠,什么叫防卫。

  他正是因为受不了那种人际关系才离开的。

  他痛恨人与人之间疏离的防线,痛恨戴着假面具做人。更痛恨人人说谎,人人小心谨慎。害怕被出卖的生活!

  那和监狱有什么两样?

  他无法在那样牢笼似的社会中生存。

  而江维德正是来自那牢笼中的佼佼者。

  这使他十分灰心丧气。

  他一直不知道那样生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永远不敢让别人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人前人后扮演着无敌铁金刚会快乐吗?

  然后他们便称他这种人叫:天真、无知、幼稚。处在那种世界还那般天真,简直是愚蠢得可笑!

  到底是这个世界有毛病还是他有毛病?

  他了解这个世界运作的方式,也许正因为太了解了,所以他选择放逐自己的方式。

  " 我知道你以为我有毛病。" 他有些自嘲地打破僵局:" 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不二法则便是保护自己,让别人以为你是百毒不侵的无敌铁金刚,那你就会安全无忧,久而久之连自己也真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样子,冰冷无情,没有弱点,永远不会被伤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因为我不是,所以我怪异,所以我放逐自己到各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去,我讨厌人人防备别人!" " 我从来没否认过自己是个有血有泪、会哭会笑的人。我希望了解我身边的人,我更希望了解我所爱的人,我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连和四周的人相处都要像打仗一样?你有你脆弱的一面,我也有,每个人都有,而且不是每个人都会去踩别人的痛脚,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可是你,为什么你也一样?" 她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为了生存。" " 你可以不要那样生存!" 维德望着他苦笑:" 你以为每个人都有资格放逐自己?我没有你的条件,只能这样生存,而在那样的社会生存久了,假面具也变成皮肤的一部分,后面已是血淋淋一片,连自己都不敢看,如何卸得下来?" 这是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也是对他的极限,他明白,所以沉默下来。

  她不信任他,或许该说现在的她不信任任何人,甚至包括她自己。

  很多时候,人在不自觉中会出卖自己,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而很多——不明白自己很残忍的人,便努力在上面跳踢踏舞,使别人痛不欲生,仍沾沾自喜。

  他叹息。

  有几个人能不理世界的运转呢?

  " 在前面休息。" 开在最前面的大胖吼道,前方有一个废弃的前哨站,正是他们休息的第一站。

  在沙漠中为了保持体力及水份,必须在白天休息;夜里点火取暖。清晨和黄昏时分才是赶路最好的时间,而现在已接近中午,再走下去许多人都会受不了。

  他们不再说话,彼此的心情都十分复杂,而身体上的疲惫更是严重。

  内心世界的交战在这种地方是十分奢侈的事,除了求生存还要求心灵上的满足,简直是不可能!

  将吉普车开进那废弃的前哨站后,林捷立刻跳下车去找大胖,维德则帮着分食物和饮水给其他的人。

  " 走到边界要多久?" 大胖和他走到旁边废屋里:" 大概六天。" " 你猜雪儿会被送到哪里去?" 大胖沉吟一会儿:" 应该是他们的据点,到那里比较快,大概四至五天就到了。" 林捷盘算着:" 你有办法把我弄进去吗?" 他苦笑摇头:" 不知道,没有把握,我必须先送他们走才能帮你的忙,可是我猜你等不了那么久。" " 换了你,你能等吗?" 大胖摇摇头,拍拍他的肩:" 先别急,我会替你想办法的,到时候真不行我会让阿布带他们走,我和你一起去,总会有办法的。" 林捷感激地点了点头:" 你真够朋友!" 坐在荒废的岗哨上,四周是一片无垠的沙漠,维德和小森各怀心事地吃着东西,似乎都有话说,却又无从说起。

  与台北隔了十万八千里,跨越半个地球来到这片荒漠上,一下子发生那么多事,恍若隔世,一切变化迷迷朦朦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小森吃掉她的食物和水,看了看四周,大部分的人都找个地方,疲惫地休息了,而她和维德似乎都没有睡意,明知道若不睡夜里会很惨,可是就是没办法。

  有的时候身体明明已经累到了极点,而脑细胞却偏偏活跃得令人想哭!

  " 你不睡吗?" 维德摇摇头:" 睡不着。" " 我也睡不着。" 她屈起双腿,将下巴靠在腿上:" 累呆了,可是就是睡不着,有种正在做梦的感觉,说不定我是真的在做梦,人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台北的床上。" " 对不起,害你跟着我一起吃苦。" " 你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翻脸了!又没人拿着枪逼我来!我是自己心甘情愿跟来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 我不来你会来吗?" 小森叹口气:" 不会,可是我很高兴我现在在这里。" 维德一愣,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很高兴?你差点被烧死!被人群踩扁!搞不好现在就有一队人马拿着武器从后面追上来把我们打成蜂窝,而你却说你很高兴你在这里?你是热昏头了吗?" 她居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搞不好我是真的热昏头了,可是至少现在我是真的很高兴我在这里。" 她望了望四周:"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里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活得象个人,不必看老编的脸色,不必汲汲营营为了生活挤破头,更不必担心自己的表现不好升不了级。" 她摸摸头叹口气:" 我讨厌明天都假装自己很快乐、很努力、很用功。" 维德睁大了眼,她的论调和林捷一模一样,竟象是事先套的词似的!" 我从不知道你不喜欢当记者。" " 不!不是的!"小森又摇摇头。很认真,孩子似的专注:" 如果我讨厌当记者,那我就不会选择这个职业,我当然喜欢它,只是你知道——" 她有些困难地思考如何表达她的感觉:" 我只是不适应那种环境,我觉得压力很大,我一向就不是很求上进的人,我喜欢自由,而这里让我觉得自由。" 维德失笑:" 我也从来不知道你喜欢当个亡命之徒。" " 亡命之徒?" 小森想了一想笑了起来:" 搞不好我真是有当亡命之徒的天份,要不然我为什么会觉得快乐?" " 如果我当年知道,我收养的可爱小女孩会变成今天这个小怪物的话,我猜我会对你重新考虑一番。" 她笑着说道。

  小森笑眯眯地:" 真是遗憾!已经来不及了。" 维德轻笑,站了起来眺望远方的天际。

  十个孩子里总有一个是属于风的,而其他九个则属于土地,终身脚踏实地的做人。而小森无疑是属于风的那一个。

  自己呢?

  她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十五岁便开始挣扎在生活之中的人是没有资格思考太多的。

  也曾疑惑过这样日复一日过日子是为了什么?

  别人以为她是个对事业有野心的女人,天知道她不是。她从来不想成为什么有名的大记者,也不想求什么功名利禄——或者该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只是盲目地过着日子,反覆着同样的生活步调,不知道是为了生活而工作还是为了工作而生活。

  可是以前她没想过这些,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直到离开棋,生活上所有的弊病突然全部显现出来,她才知道自己活得多么没有目标。

  扬名立万?不!她没那么伟大的志向。

  闲妻良母?她似乎也不是那种甘心在厨房、客厅与卧房之间过一生的女人。

  那她到底为了什么而活着?

  " 维德?" 她转过头来,小森凝望着她:" 你一直不快乐,我几乎没看过你快乐的样子,为什么?" " 我不知道。" 回答之后才发现,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长叹口气:"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好象没什么事值得我快乐。" " 却有很多的事值得你伤心。" 小森摇摇头:" 你对你自己很不好。" 她苦笑。

  人要先懂得爱自己,然后才是爱别人,连自己都不爱护自己,又怎能期望得到别人的珍爱?

  " 是,我承认这一点,我猜我不太懂得如何对自己好,让自己过得快乐。"" 这可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小森皱了皱鼻子:" 而且没有标准答案,因人而异的。" 维德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 少在那里老气横秋的,现在倒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她邪邪一笑:" 机会难得呢!不把握才是笨蛋!" 她拥了拥她:" 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现在还不迟,等找到了你就知道如何让自己快乐了!" " 你找到了吗?" 她反问。

  小森的目光移到不远处的男人身上,笑得十分灿烂:" 还不十分确定,可是我想我是找到了。" 林氏企业的总裁林奇瞪着桌上那份传真文件,阴沉沉地问:" 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助理兼左右手乔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呃……我猜和它上面写的意思是一样的。" " 也就是说我那个混帐弟弟被困在沙漠之中回不来,而我那该死的妹妹则在同一个地方被绑架生死不明?" 他的声音听起来象是打闷雷一样。

  乔在心中诅咒吉儿为什么还没出现,再拖下去林奇可能会将他大卸八块!"呃……上面正是这样说的。" " 然后?" 乔往门口退了一步:" 我正是来问你关于' 然后' 的……" 林奇怒吼一声,将桌上的烟灰缸扔到墙上,乔侧身一闪,正好躲过飞射而来的玻璃碎片:" 你们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那个小魔头到沙漠去的事?" " 雪儿她威胁我不能说的,否则她就不带吉米去,吉米是我派给她的保镖。" " 别告诉我,你还没学会什么叫阳奉阴违!" 他咆哮道。

  乔再次清了清喉咙:" 我还来不及说,吉米的传真就已经到了!" " 你早就知道了,却还让她去!" " 我别无选择,她已取到外交助理的资格,就算不通过我,她还是可以自己去的!" 林奇对他怒目以视,尽管他知道雪儿又多狡猾,乔治不了她,他仍忍不住忿怒!

  " 那两个该死的混帐,等他们回来我非亲手宰了他们不可!" " 那还得先把他们弄回来再说。" 林家老三林磊推开门走了进来:" 别吼!是吉儿打电话告诉我的,除了我之外没别的人知道。" 乔松了口气,总算又救兵来了:" 幸好你来了,他正打算杀了我消气。" 林磊笑眯眯地:" 我也打算杀了你消气,你明知道雪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让她去那种地方。" 他忍不住为自己抱屈:"总不能让她自己去啊!她临时上飞机才告诉我的,我能把吉米弄上飞机已经不错了!" " 你可以先告诉我们!" 乔瞪着他们两个:" 你以为我没试过?一个在华盛顿;一个在某条黑巷子里捉小偷,我找得到谁?谁又有空去机场逮她回来?纽约呢!" 林奇和林磊互望一眼,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不约而同地叹口气。

  " 现在怎么办?" 林磊问他大哥。

  林奇恶狠狠的咒骂了五分钟,终于冷静下来:" 还能怎么办?难道叫美国政府派出大军把那里夷为平地?" " 你打算自己去?" "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那两个该死的混球!" 第5 章

  在一天之前,若有人告诉她,她不知民间疾苦,她会冷笑上三分钟,然后给对方好好上一课什么叫民间疾苦。

  哈!她林雪会不知民间疾苦?

  可别以为她是个富家千金就一定是温室里的花朵!

  如果没钱没物质享受就算民间疾苦的话,这个世界有十分之九的人都惨不忍睹!

  可是跟着西沙在营区里饶一圈,她立刻委靡下来。

  他们的生活条件差到简直不可思议,人的生存力根本发挥到了极致!她很怀疑若把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她能苟活多久?

  而他们居然甘之如饴!

  她闷闷不乐地坐在西沙的帐棚里,连天气的懊热都忘了。

  外面有点风,可是她实在没勇气走到外面去。

  西沙说他有事要和其他人商量,叫她等他,反正他也看得出来她实在没精神再做什么。

  她不知道他们如何能以这种生存环境培养出像他那样的人来。

  比起他们,她所生活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算是天堂!

  " 啊!" 她无精打采的抬起眼,帐棚外探入一张男孩漂亮的面孔:" 嗨!"男孩十分活泼地钻了进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就是西沙带回来的人?" "应该是吧?" 男孩伸出他的手:" 我叫小威,你呢?" " 雪儿。" 小威坐在她的面前:" 你看起来很不开心,为什么?为什么象图画一样美丽的人都不开心?" " 象图画一样美丽?" 雪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话真甜,从来没人这样形容过我。" 小威显然很开心,有些得意地笑笑:" 西沙教我的,他是个诗人呢!" 雪儿不屑地嗤了一声:" 那只三叶虫?算了吧!他根本是个野蛮人!"可是一想他以那种形容词去形容另一个女人,她就浑身不舒服。

  " 你不喜欢西沙?" 小威看起来十分惊异:" 没有人不喜欢他的,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西沙,他也喜欢她们,为什么你不?" " 为什么我要?" 她咕哝地瞪着小威:" 他自大又狂妄!标准男性沙文主义的猪!疯狂的卡斯楚二代!我为什么要喜欢那种混帐!" 小威眼睛眨了眨:" 哇塞!第一次听到女人把西沙骂成这个样子!" 他顽皮地拍了拍手。" 厉害!厉害!你是打了西沙预防针才来的吗?" 她终于忍不住大笑:" 很有可能!" 小威打量着她:" 西沙为什么带你来?" " 我不知道,我猜是想让我了解你们的生活方式和革命理念吧!" "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 有什么不对吗?" 小威拉起她的手:" 既然是来了解我们的,当然不能干坐着啦!来!我带你去认识他们!" 接下来的两天,所经历的一切令人毕生难忘!

  所有的人神经全紧崩到了极点,压榨着自己在过去生活中所累积的全部精力!

  在干燥、酷热的沙漠中行走,逃避所有可能的追兵、岗哨,露宿在小小的绿洲之中,严防沙漠中种种横行的动物——人、蛇、蝎、蜥蜴等等,饮水和食物都必须严格控制,在任何一种情况下,这都绝不是一种享受!

  所有的人轮流坐吉普车和骆驼,因为车子不够,所以他们的行动极为缓慢。

  两天过去,所有的人全晒成人干,只剩脸上一双大眼看得出神采。

  维德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换个座位,少妇搭吉普车,而她骑骆驼,一方面是因为同情,而另一方面则是不愿意面对林捷那双深思的眼。

  他们讨论过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林捷坚决反对让她同行,不管她是否认识西沙或任何人,而她则坚持同行的意愿。

  其实她并不十分了解自己为什么非跟着去不可?到底是因为自觉必须对这件事负责任,还是因为愧疚?

  她不知道,也没打算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她只知道她是非去不可!

  争执的次数多了,她索性避开他,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在沙漠中话说得越少越好,保持水份才是上上之策,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林捷原来反对让她和那少妇换位子,但他只看了一眼那少妇苍白憔悴的模样和她怀中的孩子,便硬生生将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尽管如此,一路上他都和维德保持十分接近的距离。

  骑骆驼看似浪漫,实际上却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

  毒辣辣的太阳烤在头上或凄冷的风沙打在身上都不是件有趣或浪漫的事!

  到第三天,终于所有的人都可以搭车或骑骆驼,速度快了许多,可是几乎所有的人,体力都已透支到了极限!

  中途休息时维德半瘫在毯子上,累得睁不开眼,连着几天的极度压榨,她只觉得自己神志不清——" 你会不会开车?" 她费尽气力才睁开一只眼睛,林捷一脸阴沉地坐在她的面前。" 会。" 她答。

  " 那我们打个商量,你不要再去坐那该死的骆驼,换我去坐,你来开车行吗?" 维德已累得听不出他语气中压抑的怒意,只是简单地摇摇头:" 除非你想让我带着全车的人去自杀!" " 那你就别再逞强去骑那该死的畜生了!" 他低吼。

  她没力气和他吵,几乎已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干渴得全身都像着火似的:" 水……" 林捷这才发觉她的脸色红得不正常,双颊一片晕红,而眼眶黑得惊人,嘴唇却惨白得可怕!

  他伸手探探她的额头,烫得他大吃一惊:" 你怎么烧成这个样子!" " 不知道。" 他的声音十分遥远,她的脑袋里有无数个小矮人在跳踢踏舞——林捷诅咒,连忙解下自己身上带的水,轻轻抱起她,将水壶送到她的唇边。" 小心点喝。" 维德如获甘泉似地猛灌了好几大口,呛得咳个不停,他极其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你先躺一下,我去找大胖想办法给你退烧。" 她勉强打起精神,挤出个苦笑:" 不用了,只是中暑,睡一下就没事了。" " 在沙漠里中暑,接下来就会脱水休克,会没事才怪!" 他不理会她的抗议,拉起毯子替她盖好,临走时还替她拢了拢头发:" 别担心,我一下就回来。" 他走开,维德瑟缩在毯子下,只觉得悲惨得想哭!

  不久前仿佛有个夜里也是这样的。

  她发着高烧,躺在冰冷的床上,棋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孤单地生病,心痛得比身体上难过还厉害!

  每当她需要他时,他总是不在,也总是没空,那夜她流了一床泪水,翌日清晨自己去医院挂了急诊,吊了一天的点滴,等到夜里已痛楚得掉不出半滴泪水!

  棋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两天后出现只草草地告诉她,公司临时派他出差,他忘了打电话告诉她——" 维德!维德!" 小森焦急地声音惊醒了她:" 很难过吗?" 她体贴地替她试去满颊的泪水。

  她摇摇头,连这样一个小动作都难受得令人想哭!

  大胖和林捷扶起她,仔细审视她的神色。

  " 我没什么,只是有点发烧而已。" " 有脱水的迹象。" 大胖拿出水和药片:" 这只能退烧,可是会流汗,对你保持水份有伤害。" 他有些犹豫:" 我们离最近的城镇还有一天……" 她努力集中精神,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十分困难。只能虚弱地靠在林捷的身上,疲倦得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 先退烧再说,她的热度太高了!" 大胖点点头,将水和药片送到她的唇边:" 来,先吃药。" 她异常乖顺地吃了药,仍靠在林捷的身上。

  恍惚中,似乎听到林捷说:" 我会照顾她的,放心好了。" 照顾?

  啊!他知不知道这是个很甜美的形容词?可是这也是好大好大的一个承诺!

  怎么还有人会这样说话呢?

  从来没人来照顾她,从她十五岁以后就没有了,她一直是一个人,一直活得那么孤单、寂寞。

  棋从来不想照顾任何人,他自己都还需要人照顾呢!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别人?他总是这样说,总是认为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是不可信赖和依靠的。

  真的是这样吗?

  难道她这一生就注定不能依赖任何人?

  她从不吝于伸出自己的双手去扶持别人,可是为什么当她需要时,却没有任何人愿意扶持她?

  " 舒服一点了吗?" 他轻声问道,在沙地上替她寻找一个比较安稳的位置,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枕着他的肩膀。

  她睁开眼,他关切的眸子立刻落入眼中,那溢于言表的温柔和关心使她又觉得心痛!

  为什么她从未在棋的脸上看到这些?

  她喉间梗着苦涩的铅块,只能轻轻点点头。

  林捷轻抚她的秀发,温柔得象是抚摸一只猫咪或是一个孩子:" 乖乖睡一觉,我就在这里,不会走开的,放心吧!" " 为什么?" 她轻轻哽咽。

  " 因为这是你唯一不会和我吵架的时候。" 泪水轻轻滑下她的颊,她痛恨自己的脆弱,更痛恨他是如此贴心,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暖——棋的温暖——" 我会照顾你。" 他的声音温柔却十分坚定:" 不管你过去遇到些什么,从这一刻开始我会照顾你。" 他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她不知道,只是耳畔似乎真的听到他坚定的话语。

  仿佛有魔力似的,她奇异地感到心安,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他不是安慰她,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少的真实性。

  凝视她微微喘息的睡颜,那打心中升起的爱怜,真实得令他有些心惊!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他不是天天谈恋爱的男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不觉地爱上她。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们是在此时此刻相遇。

  他从来不是会循一般方式去追求女人的男人,他不会送鲜花、糖果;不会甜言蜜语;更不会每天接送,他所谓的爱情是为自己所爱的女人提供保护、安全、疼惜,并索取同样的东西。

  若换个时间地点,江维德绝不是他会爱上的女子,她太都会、太世故,她独立强悍得不象个女人,要发掘她潜在的女性特质可能要花上他半辈子。

  她保护自己的城墙更是厚得连核子弹都打不穿。

  那是处在文明社会的江维德。

  而处在沙漠弱肉强食世界里的江维德,在没有文明的保护下,只是一朵娇弱的玫瑰,无论有多少刺,都禁不起风沙的吹拂。

  他轻易地看见了一般人见不到的她!

  她脆弱却也坚强,不喊哭不喊累,却能引起他的保护欲,她敏感却不歇斯底里,不畏强权而且同情比她弱小的人——一她是个十分矛盾而女性化的女人。

  他欣赏她!

  她不吝于付出,尽管她一再否认,但那是隐藏不了的特质,或许有人会认为她这样的女人太深奥,难以理解。但在他看来,她却是特殊而且令人着迷的!

  这便是爱情的开端。

  他轻轻将她拥近些,以额轻触她的额。

  还没有退烧的迹象,他有些担心。

  " 她很糟是不是?" 她抬起眼,小森拧了条湿毛巾蹲在他的面前,轻轻将毛巾覆在她的额上。

  " 没那么糟,等退烧就好。" 小森不安地坐了下来:" 万一继续脱水怎么办?" "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她叹口气,凝视维德:" 她这阵子好惨,我从来没看过她这么狼狈憔悴,现在又生病,我真担心她……" " 他很爱那个男人是不是?" 他轻声问道。

  小森沉默了很久:" 我想是的。维德很难谈恋爱,可是一旦谈起恋爱就是全心全意,她是那种追求完美的人,为了这一点,她吃了很多苦。" " 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 小森望着他,很认真的:" 你是真的很关心她?是真的喜欢维德对不对?" 他没有犹豫:" 我想是的。" " 你真的会好好照顾她?" 林捷忍不住轻笑:" 你的口气象是她妈?" " 我和她相依为命很多年。" 他点点头,收敛玩笑的神情:" 你可以相信我。" 小森凝视他,久久浮起一抹苦笑:" 他是个永远不给承诺的男人。" " 很聪明!或者该说狡猾?" " 我宁可称之为残忍。" 小森仰望沙漠的星空:" 现在有许多人再也不许承诺,因为那并不尽然能全数做到,说了只是束缚自己,可是当对方苦苦爱着你,而你却什么也不给,只知道一味的索求,那是一件十分十分残忍的事!我知道有些人将这视为一种手段,永远不让对方得到保证及安全感,以便让对方永不停止的付出——她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那样的想法,那对自己所爱的人是和很不公平而且冷酷的!" " 或许那男人只是不想说自己做不到的承诺。" " 维德要的只是爱情,并不是全世界,既然不能许下爱情的承诺,必是没有爱,那又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这是很深奥的人性问题,他无法给她答案。

  小森苦笑:" 必是爱得不够深,必是对彼此的爱没有信心,维德谈的是' 恋爱' 而对那男人来说却不过是一段' 恋曲'." " 既然你看得如此透澈,为什么你帮她?" 她仍是一迳苦笑:" 我现在告诉你,江维德是致命毒药你会听我的吗?" 这下轮到他苦笑了!

  林捷遥遥头:" 不!不会。" 如果你真的曾躺在沙漠的星空下,仰望银河,那么你今生便算真正看过星星。

  沙漠的夜很冷,十分宁静,独自一人躺在沙地上观望宇宙,有种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人的孤独感,将思绪融入星空中,那是绝无仅有的享受!

  她从来没想过沙漠的夜会如此的美,在饱受震撼之余,被感动得几乎无法言语!

  只能呆望着那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久久不能动弹!

  西沙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条毯子站在她的面前:" 你这样会生病。" 他说着,替她盖上毯子。

  雪儿没有说话,只是半坐起来,靠在帐棚上。

  他变魔术似地变出一杯咖啡交给她:" 客房服务。" 雪儿欢呼一声:" 太棒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闻不到咖啡香了!" 他笑着坐了下来:" 你的一辈子可真短!" 她啜了口咖啡,满足得不想和他计较:" 谢谢!" " 今天过得还好吗?我没什么时间陪你,小威说你还不太适应。" " 如果我把你一个人丢在纽约,你也不会适应的。" 雪儿耸耸肩:" 更何况我十分自觉自己的身份,我现在是' 人质' ,可不是观光客。" " 有那么糟吗?我一直希望你不要有那种感觉。" 她再耸耸肩,表示各人的感觉不同。

  在这一天之中,她认识可许多人,他们全对她感到十分好奇,不时拉拉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和衣服。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感到好奇,可是她却有种被当成展览物的感觉。

  有些后悔当初修语言学的时候没有学阿拉伯文,小威和西沙的英文说得十分流利,当地也有些人会说一点点英文,可是她对他们的语言却全然无知,只能靠小威翻译,那种感觉仿佛误入异星球似的。

  " 我的手下告诉我,他们很喜欢你。" " 你信不信我把芭比娃娃送到这里来他们会更喜欢?" 她涩涩地说道。

  西沙轻笑:" 当然信,可是他们会很快把她弄坏,洋娃娃没有生命,不会长久。" " 我也不会。" " 你不喜欢这里?" 雪儿讶异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怎会问这样的问题:" 这似乎和我喜不喜欢没有什么关系,我不是自愿来的,走时当然也没有选择。" " 你就那么确定你一定会回去?" 他意味深长地问。

  雪儿冷冷地转过脸:" 如果你不想和美国打仗的话,我一定会回去。" " 有些人质被扣留数十年,可是那两国并没有打得死去活来。" "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身份,他们显然没有像我大哥那种亲人。" " 你对你的身份十分自负。" 雪儿撇撇唇:" 不!我只是十分了解我的家人。" 西沙凝视她姣美的面孔,叹了口气:" 很显然你被你家的人保护得相当好,你很幸福。" " 是吗?" 她涩笑:" 每个人对' 幸福' 的定义都不同,对你们来说能丰衣足食安身立命便算幸福,可是对我却不尽然如此。" " 文明的通病。" 她有些意外地眨眨眼:" 什么意思?" 他指指她的头:" 活得太简单,不必为生存伤透脑筋;不必为了下一顿饭痛苦烦恼,中国人说:饱暖思淫欲。" 他的比喻并不十分贴切,却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 你真的是个革命军人的领袖而不是哲学家什么的?" 她饱含兴味地笑道。

  西沙微微一笑:" 别太瞧不起人,不是每个中东人都没有思想的,我们的孩子也受教育,也送他们出国留学,我是耶鲁大学法学院毕业的。" 雪儿睁大眼,十分意外!" 难怪你的英文说得这么好!可是……" 她望望四周简陋的环境:" 你们过得并不富裕,为什么?……" 西沙大笑:"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并非贫穷,我们有矿产及油田怎么会贫穷?你有看到饥饿或者是生病的孩子吗?这是我们数千年来的生活方式,也许你觉得落后不文明,但这是我们的传统,并非表示我们贫穷。" " 为了传统而战争?使数以万计的人流离失所!"雪儿摇摇头:" 为了保持你们的传统所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可观!" " 我想我低估了你。" 他苦笑拉拉她的金发:" 我以为你是那种空有美貌而没有智商的女人。" 雪儿大笑:" 这是赞美还是讽刺?我该高兴还是生气?" 他摊摊手:"大概都有吧!我该后悔带你来,你显然对我的做法不表赞同。" " 的确。" 她点点头,随即对他眨眨眼:" 不过你放心,这只表示我们的政治理念不能吻合而已,等我回去我会忠实的报导完成任务,毕竟你并不是找我来做裁决者的不是吗?" 他赞赏地微笑:" 我后悔的程度大大降低了。" " 你不怕我对你说谎?" " 如果你要说谎大可对我的政治理念表示崇拜!" 他微笑地凝视她:" 可是你没有,你对我的想法不表苟同既然你没有在这一点上欺骗,当然也无需欺骗我任何事了!你是我所见过最有勇气的女人。" " 是吗?" 雪儿故作天真地问:" 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崇拜我?" 西沙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你真的很怪异,你家的人是如何把你调教成这个样子的?" " 我猜我大哥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把我调教成这个样子!"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小时侯十分内向,刚被接回家的时候几乎不说一句话,我母亲是我父亲的情妇,直到他和我幺哥的母亲离婚才把我们接过去,那时我幺哥恨死我,想尽办法要赶我们走,而我母亲十分凶悍,经常应为他们的恶作剧而痛打他们,我夹在他们中间,双方都不讨好,一直到我父母离婚我都还是一个人,不敢亲近任何一方。" " 后来呢?" 雪儿看了他一眼,既然已经说了,索性就说个痛快!" 后来又有新的女人进门,我三个哥哥为了表同仇敌忾,当然是将我纳入同一阵营,他们教我种种恶作剧的方法,如何将蟑螂放入那个女人的内衣里,如何装神弄鬼吓得那女人神经衰弱——直到我父亲终于忍受不了我们,自己搬出去住。" 西沙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 父亲被儿子驱逐出境?我可以想象你们四个孩子的恶劣品行!" 她忍不住地跟着笑了起来:" 我那三个哥哥在成年之后十分后悔当年教我那些事,结果现在他们正身受其害!悔不当初!" " 你似乎有个苦乐参半的童年。" 雪儿叹了口气仰望星辰,脸上的表情有种苦涩的甜蜜:" 我们一直是这样的,所以四个人都不合群,因为一直被排斥,只有四个兄妹相依为命,长大了大哥接管了家族企业并不断扩展它,为的就是让其他三个可以自由发展,二哥当摄影记者,一年可以见到他一次就算幸运,幺哥是个国际刑警,永远在剃刀边缘跳探戈,而我,我不知道,从中学开始便在美国各所学校中流浪,一直是个麻烦,到现在仍是个麻烦。

  " 为什么这样形容自己?" 西沙温柔地请抚她的头发:" 他们一定不觉得你是麻烦,至少我不觉得。" " 那是因为你没有忍受过我。" 她涩涩一笑:" 除了杀人放火之外,我大概没有什么事没做过,我那三个哥哥忍受我,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他们爱我,而我利用他们的爱到处胡作非为。" 雪儿轻轻叹息:"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性格会这样不稳定,似乎没有任何事,任何地方能留得住我,林捷说我比他还像个吉普赛人,因为我是被我自己所放逐。" "你把你自己形容得很糟糕。" "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这么糟糕。" 他微笑和她并肩坐在一起仰望繁星:" 我一直接受族人的教导,因为我的家族在这里一直居于领导者地位,他们从小便训练我当领导者,学习王者所该学的一切。即使到了国外仍有随身的侍从跟我一起念书,地位划分得十分清楚,我想和他们教朋友,我一直十分寂寞。" 雪儿不发一语地聆听着。

  " 随时预防被人暗杀,防犯身边的人背叛,我就是这样被教导着长大的,早国外,我也交了一些朋友,他们对我的身份感到好奇,觉得浪漫,毕竟现在已没有几个王子了,所以我怀疑他们的真诚,着很悲惨,可是我一直知道,这将是我毕生的命运。" " 真的没有机会改变?" 西沙沉默,眼中流露着苦涩:"如何改变,我肩负着一族,不管成功失败,除非我死了或者被推翻,否则那便是不可能的事。" " 总会有人等着接掌王位的不是吗?世界没有你也一样,你的族人没有你也一样运转,你的族人没有你也一样要生活下去。" 雪儿真诚地开口:" 除非你无法放弃。" 他苦笑:" 下一任的王位继承人是小威,他才多大?在我族里当然有人等着我死接收王权,可是着是我的使命!我渴望自由,可是我没有任何的权利,有些人一生下来命运边注定了无法更改,我就是那种人。" 雪儿无法再说什么。

  那的确是无法更改的,西沙是那种不会背弃自己命运的人,他将责任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她无法理解,在她的一生中,她从未肩负过任何责任,她唯一要做的事便是让自己快乐。

  她唯一要负责的自己。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里坐了两个人,一个人的苦恼是必须肩负太多人,而另一个的苦恼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负责!" 他们对命运的荒谬感到好笑。

  而命运呢?

  它也正暗自窃笑着,对自己的安排赶到满意,因为它正让这样的两个人相恋,让荒谬更加荒谬!

  第6 章

  当她再度睁开眼已半躺在吉普车上,车子的震动和不舒服的姿势使她醒过来,感到虚弱又恶心!

  林捷的眼眶下有深深的黑影,看起来十分疲倦憔悴。

  她撑起自己坐好:" 我睡了多久了。" 他转过头来,微微邹起眉头:" 还不到六个钟头。再睡一下吧!你的热度还没全退。" 她摇摇头,喉咙像是塞了砂纸似的难受:" 不要了,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林捷将水及药片交给她:" 你没吃什么东西,我替你留了食物在后座,先吃一点再吃药。" 一直是张没有表情的脸。

  维德点点头,感觉十分奇怪。

  她真的才睡了六个钟头吗?为什么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陌生的距离比第一次见面还要遥远。

  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种冲动想问他有什么部队,可是一接触他那漠然的神色,又硬生生将问题吞回肚子里。或许他几个钟头前的官话只是出自同情,或是她热昏了头产声的幻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原本就美丽而虚幻。

  维德不发一语地从后坐找出食物,草草地吃了几口,便再也塞不下去。喉间的苦涩究竟是出自与病毒还是情绪,她也搞不清楚。

  " 就吃这样?" " 吃不下。" 林捷望了她一眼:" 那想有抵抗力,我看是不可能的。" 维德不由得有些忿怒!

  " 我不会拖累任何人!也不会强迫你照顾我,你不必担心!" " 任何事你都要往最坏的地方想吗?你就非要扭曲我说的每一句话才行是不是?" 他低声咆哮。

  " 我没那个意思。" 他咬牙瞪视着前方,抑制自己的怒气。

  这个多疑而且不只感激的女人!

  难道她不知道他们就快分开了吗?

  最多一天,甚至半天,他就要和他们分道扬镳去找雪儿,这一去生死未卜,说不定他们再也见不到面,而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难道她不知道他是多么担心她的安危,多么担心他们将来是否还能见面吗?

  " 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如果是因为我生病而耽误了大家的时间,那我也只能说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故意挑这个时间生病的。" 维德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不让他听出他的态度对她造成的伤害。

  他气得想停下车子用力摇撼她,摇出她一点感情和人性!

  " 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咬牙切齿地迸出这样一句话!

  她被他骂得莫名其妙,深深为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被伤害!

  他怎能在几个钟头之前还对她温柔怜惜,而在几个钟头有摇身一变,变得如此冷酷而且莫名其妙!

  " 到底是你不可理喻还是我?是我睡得太久触犯了你还是怎样的?就算我犯了罪你至少要告诉我是基于那一条法律!" 林捷猛然踩下刹车,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用力拥进怀里,烙下深刻而带着怒气的吻!

  双方都被那强度所震撼!

  原来是忏罚及索求,然后却是激情与绝望——维德使尽全力推开他,连自己都还没准备好,便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那清脆的声响使两人都愣在当场,他的脸上清晰地浮起五指印,维德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不发一语地发动车子,直追前面的队伍,脸色一片铁青,和那红艳艳的指痕形成清晰的对比!

  维德感到一丝心虚:" 我很抱歉。" 她的声音低若蚊蚋。

  林捷冷冷地望着前方:" 你不必抱歉,是我不该强吻你,我罪有应得。" 然后她便不知道要如何再说下去,他那冷漠得像座冰山的表情是她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的。

  她知道自己是做得过分了些,可是毕竟他未经她的同意而——她忍不住抚了抚唇瓣,无法否认自己是因为被那般激情所惊吓,才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

  仿佛背叛了什么似的心虚——她和棋才分开多久?

  " 你不必感到愧疚。" 他竟像有读心术似地看透她心中的想法:" 你没有诱惑我,我一向是这么野蛮的。" 维德疲惫地叹了口气:" 林捷,你到底是怎么了?我现在不想和你打仗。" 他没有开口,一迳保持缄默。脸上的表情却缓和了许多。

  " 我为我的冲动向你道歉,我是不该动手打你,可是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她的口气恢复平时的冷静,像是教训小学生似的。

  " 下一次?" 他终于开口:"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就一定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可惜我没有办法向你担保着一点。" " 什么意思?" 他斜睨她邹起的眉头:" 你问的是那一点?是关于我无法担保我们一定还能见面,还是"'下一次' ?"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情那就表示她那一巴掌没有造成永久的伤害。

  男人的自尊很多时候是碰都不能碰的!

  " 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 她努力保持严肃的口吻。

  他叹了口气:" 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 " 林捷!" 他笑了笑,有些苦涩地开口:" 很快我们就要分开了,再过两天你就安全了,到了边界之后大胖会替你安排,至少那里会有领事馆,那么可以放心返台。" 维德一愣。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三天都已经过去了,拒大胖的说法,他们已经进入叛军管辖范围,要找雪儿就要从着附近开始。

  " 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去的。" " 我也说过不可能。" 她瞪视着他顽固的下巴:" 你试试看有没有办法阻止我!" 夕阳投射她坚持的表情,美得惊人!

  他一下看痴了,竟忘了和她争执。

  她的双颊仍因发烧饿热显得有些红,而她的唇则因方才的一吻而透着鲜嫩的红色——那双坚定的星眸——" 林捷!" 林捷甩了甩头,甩掉那满腔的深情及遐思:" 没有商量。" 他虚弱地开口。

  维德怪异地瞪着他,他那刹那间的失神她当然没有错过,有些怀疑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振了振精神:" 不要想说服我,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同意的!" 维德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被一声枪响所震住!

  " 趴下!" 他叫到,将她压到座位下面——在夕阳的余晖中,前方的沙丘上出现了一排吉普车——武装的吉普车。

  " 唔,很多事并不见得要你同意才能进行。" 稍后,当他们全被押到某个不知名的营地时,维德轻声对他说道。

  林捷对她怒目以视,平时她半点幽默感也没有,这时候却幽默感十足。

  这个营地并不大,只是一小队人马暂时休息的地方。他悄悄算乐酸,大约有二十个到三十个人,全部武装,而他们将近五十几个人里不到十个男人,而且武器全数被扣押,即使有办法逃出去,生还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他阴沉地望着不远处,正和游击队交涉的大胖。

  大胖背对着他,所以堪布到他的表情,可是和他交涉的男人的脸在火光的照射下,找不到半丝友善。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隐隐可以听见大胖正在说服他,让他相信他们不过是一般难民,而他是他们雇佣的向导。

  而那男子显然比信任他,他的眼光比时飘到他们的身上。

  外国人在这种地方出现而且露入他们的手中,后果是很难预料的,就算他们临时起意决定杀了他们也是可以的,毕竟在沙漠之中任何事都有可能会发生——" 他们不是记者,只是观光客。" 他听到大胖一直重复这句话,而那男子则不断摇头,表示不相信。

  其他的士兵饭弄着他们所带的东西,另外一个则逐一搜着他们的身。

  林捷不停的在脑海中搜索着所有可能的方式——领头的男人不理会大胖,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 千万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 他低声向维德及小森交待。

  " 你们是做什么的?" 男人沉声打量他们。

  林捷立刻戴上粗陋胆小的奸商嘴脸:" 观光客。" 男子目光炯炯盯着他们三个人看:" 是一起的吗?" " 是,她是我太太,另一个是小姨子。" 男子转向维德:" 是这样的吗?" " 是。" 她简单而镇定的回答。

  男子冷笑了起来:" 真巧,都会说阿拉伯文?你们到每个地方观光都学会当地的语文吗?" 一名士兵手上扬着林捷的护照奔了过来:" 记者!他们是记者!" 林捷暗地诅咒一声!维德她们的证件夹在大火中付之一炬,而他竟忘了将自己的证件藏起来!

  男子拿过证件和本人对照一下,神色十分莫测高深:" 还有什么话说?" "没人规定记者不能出国观光吧?" 他无奈地反驳:" 我没有恶意,你不能因为我是个记者就枪毙我!" " 你很大胆,在枪口下一样这么大胆吗?" 大胖在旁边急出一身冷汗:" 他是支持你们的!真的!他完全没做过对你们不利的报导。" " 是吗?" 另一名士兵扬起一件外套,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男子一愣:" 这件衣服是谁的?" 维德开口:" 我的。" 他自外套里抽出一个护身符:" 着东西那里来的?" 维德由于了一下,不知他们到底属于那一方的人马,若说了出来会有什么下场?

  那男子毫不放松地盯着她,打开小布袋拿出里面的铜牌:" 是谁给你的?"她一咬牙,决心赌上一赌:" 小威。西沙和小威给我的。" 西沙的族人都十分骠悍能干。

  和他们相处几天,他们的民族性便在日常生活中显露无疑。

  雪儿坐在帐棚口望着他们,拒她所知道,,这一族占这几个国家总人口的三分之一,以放牧为主要收入,他们也有根据地,只是似乎不很关心文明发展。

  他们很满足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即使有钱也对电器化的东西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们几乎都有自己的房子,只是不喜欢在里面的生活,宁可常年在沙漠中奔驰。

  他们并不在乎自己与时代脱节。

  这是西沙和族人唯一的争执。

  他要求所有的孩子都得受教育,并且送他们到外地念书,充分开发人力资源,可是老一辈的人却不愿意这样做,因为送出去的孩子通常不会再回来,就算回来也会对原有的生活方式感到不满。

  西沙正是传统与现代之间的桥梁和冲突者。

  可是看起来所有的人都对他十分服从。

  他很不能理解在这个时代怎么还会有这种君制权制度?处在着其中仿佛回到十八世纪似的。

  " 你开始有一点喜欢西沙了吗?" 她转过头,小威正笑眯眯地抱着一头小鸵鸟。" 你说呢?" 自从知道小威是他们下一代的领袖之后,她便不由得同情起他来,现在的他正是当年西沙的翻版——一个没有朋友的童年。

  小威拍拍小鸵鸟,饱富兴味地:" 蜜娜告诉我,你们昨天谈到很晚,而且没有互相撕杀。" " 大人的战争不见得一定要打架。" 她微微一笑:" 蜜娜是谁?" " 西沙未来的第一任妻子。" 她一愣:" 未来的第一任妻子?" " 据说有一种教徒可以娶四个太太的。" 雪儿傻傻地望着他:" 一定要娶满四个吗?" 小威侧着头想了一想:" 也不一定,不过至少会要两个。当然啦!等我长大,我是一定要娶四个的。" " 为什么?" " 那才会有人陪我说话啊!第一个不行就找第二个,第二个不行就找第三个,四个里面总有一个是可以的。" 他很理所当然地渴望着。

  " 可是你只有一个人,万一她们四个都想找你说话怎么办?" " 不会的。"小威摇摇头:" 很少人会想要和我说话。" 雪儿望着耗子落寞的神情,忍不住抚了抚他的头发:" 不会的,怎么会呢?我就很想和你说话啊。" 小威的眼中闪过一丝神采,随即暗淡下来:" 可是你会离开对不对?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会一直陪着我。" 她黯然。

  她不能欺骗他什么。因为她的确是会离开的,而小威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和西沙一样的人。

  在他们的身上的确可以找到少见的王者气势,可是那又如何?人再怎么强悍尊贵仍然是人。

  着一族的人几乎已将他们的领袖神话,崇拜而且绝对服从,绝不会想和他交朋友,有谁会想和神仙交朋友?

  她是异族人,无法了解他们的心态,所以她能自在的和他们交谈,因为她终将要离去。

  " 或许你可以留下来。" 小威努力掩饰自己的渴望望着她:" 西沙很喜欢你,如果你留下来,你会成为他的妻子之一。" " 唔。" 雪儿忍不住轻笑:" 我很喜欢' 之一' 着两个字,可惜我不愿意当任何人的' 之一' ,我只能成为一个' 唯一' ,你们的女性很伟大,居然可以四个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爱情,我做不到,如果我的丈夫胆敢看其它的女人一眼,我会掐死他。" 小威十分不能理解地摇头:" 可是西沙不可能只娶你一个人,万一你不能生继承人怎么办?" "继承人?" 雪儿一愣:" 你不就是他的继承人吗?" " 除非他没生继承人,我只是个后补而已。" 雪儿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会对一个孩子如此残忍!

  如果西沙有了子嗣,那么直到他成人为止,小威都只是王位的候选人,除非西沙死后每人继承他,那小威才有希望登上王位,而一旦王位继承有望,他便被打入冷宫,既当不了王者也当不了平凡人——可是他却必须为了那些微的可能性牺牲掉他的一生!

  雪儿愣愣地看着眼前着年仅八岁的孩子,他知不知到自己是这种不合理权政下的牺牲品?

  他知不知道或许终他一生都不会有朋友?

  他知不知道——" 我不想当王的。" 他突然静静的开口:" 我很希望西沙赶快生个继承人。" " 为什么?" 她轻轻问着。

  小威凝视远方,轻轻地回答:" 因为我不想像西沙一样。西沙——其实很可怜。好几次我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很久很久都不说一句话,所有人都仰赖他,可是当他想找人说话时,却总是每人肯陪他,我们一直没有进步,他想改变,可是很多人反对,还有些人想暗杀他。说他违反传统,我不想像西沙一样,我现在还有西沙,可是西沙说等我长大,他就要把王位交给我,自己去流浪,到时候我连西沙都没有了,我不要那个样子。" 说着,南海静静地淌下泪来,脸上的表情无比的脆弱寂寞——雪儿不发一言地将他拥进自己的怀里。

  许多表面上浪漫的事情,背地里充满了当事人悲哀!

  他们肩负着无法驳悖的命运,望着完面世界走不出去,想改变现状却充满无力感——" 小威,我有三个哥哥,大哥叫林奇,他是个考古学家,最喜欢做的事是挖土,可是他却只能继承我们家的事业,虽然我们全都不愁吃穿,但靠林氏生活的员工数以千计,他不能为了一己自私丢下他们,他一直很寂寞,因为他有印地安人的血统,以前很多人瞧不起他,可是他还是一样活着,得到尊敬,我想他的心情和西沙是有些类似的,的确很辛苦,可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是你不能不做的。你懂吗?你将来也许会成为第二个西沙,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决不能逃避它,也不能害怕,因为他们虽然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可是他们却依赖你而生存。" 小威在她怀里点点头:" 你会一直当我的朋友吗?你不必依赖我而活着。" 雪儿微笑揉揉他的头:" 当然会,就算我必须以来你而活着。" "真的?" 她抬起他的小脸,直直望进他的眼中:" 当个王者,最重要的是知人善任,你要学着相信值得相信的人。" 小威微微露出笑颜:" 我相信你。" "可是这句话本身就互相矛盾,什么叫' 值得相信' ?" " 蜜娜。" 雪儿抬眼,一名覆着面纱,有着冰冷双眼的女子站在他们面前。

  " 先生已在你的帐篷里等你了,又想逃课了吗?" 小威吐了吐舌头,乖乖站了起来:" 我忘了今天上数学课。" " 你总是忘了上数学课。" 女子轻声斥责。

  " 现在就去。" 小威轻快地奔回自己的帐篷。

  " 你是西沙带回来的联合国大使?" " 应该是。" 蜜娜打量了她一会儿,眼神更加冰冷,充满敌意。

  那是雪儿早已熟悉的眼光,她坦然地回视:" 我的身份冒犯了你吗?蜜娜小姐。" " 没有,可是我希望你完成任务之后尽快离开这里!" " 那你去问西沙,我是被他' 请' 来的,你的希望最好是寄托在他的身上。" 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蜜娜看起来像座冰雕,光是那种眼神便足以让人结成冰块,她很难想像西沙要和这样的女子共同生活一辈子,或许他真应该娶四个老婆的,只要其他三个不要像眼前这一个这么冰冷就好。

  " 这里不欢迎外来的人。" 雪儿开始不耐烦,她站了起来:" 很好,因为我也不喜欢这里,如果你没别的,如果你没别的' 欢迎词' 可说的话,我要走了。" 蜜娜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

  雪儿朝她微微一笑:" 别像只母狮一样,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兴趣和你抢丈夫,至少我就没兴趣,你的爪子和牙齿对我是没有用的!" 说完,她便翻开帐篷的门,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完全不理会背后一道森冷的目光。

  他们被蒙上了眼睛,丢在一辆卡车上,奔驰在沙漠之中,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维德紧紧挨着林捷,努力想保持神智的清醒,却忍不住感到口干舌燥、呼吸困难。

  " 靠在我的肩膀上会舒服一点。" 她犹豫着,那样亲密的举动似乎不该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做的。

  " 在这种时候享受一下是很奢侈的,谁知道还看不看的到明天的太阳。" 他叹息似地说着。

  维德苦笑,挣扎着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稳定的心跳,有种安全感。

  " 这样好多了。" " 谢谢。" 理解在震动的卡车上保持不动的姿势,她的头发在他的鼻尖飘动,传来她身上特有的味道,他忍不住深深呼吸,心里有种柔情渐渐泛滥。

  " 我们会被送到哪里去?" " 天知道,也许是屠宰场。" " 别开玩笑。" 她轻斥:" 如果他们要杀我们不必大费周章运到屠宰场,沙漠是消化人肉最好的地方。" " 也许他们不喜欢人干。" " 林捷!" 他轻笑,用下巴搔搔她的头:" 想有什么用?他们把我们送去哪里又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如果你那面护身符力量够大,或许我们会直达他们的内部。" " 不知道小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 大胖会照顾她的,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两个已经成了生死与共的伙伴了。" " 我知道。" 她叹息似地回答。

  感情在很多时候是不需要以时间来衡量的,往往刹那的交流胜过平凡世界的数十年。

  小森和大胖在短短的数天内,彼此相知想惜,几乎到了无法分离的地步。

  她也怀疑过那是因为处于生死关头而产生的恋情,但小森的眼神是那么的肯定,大胖亦然。她不得不相信,他们是贞德相恋了!

  " 你不开心?" " 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他们的未来。" 林捷笑了笑:" 永远都要这么理智的评估一切吗?什么叫未来?谁的未来?你是以小森的角度,大胖的角度?还是你的角度在担心' 他们' 的未来?" " 都不是,是现实的角度。" " 什么叫现实?" " 我没兴趣和你玩文字游戏,你知道我的意思。" 林捷摇摇头:" 国籍?生活方式?经济状况?年纪?还是思考方式?你没听说爱情是不合逻辑的吗?那些表象到底有什么重要?" " 你是天真还是浪漫?" "都不是,我只是相信爱情。" " 可见得是天真。" 短暂的沉默笼罩在两个人之间,维德不安地欠了欠身,看不到他的表情使沟通上有些困难。

  林捷半晌之后轻轻开口:" 他真的伤你很深是不是?" 这次她并没有抗拒他的问题,只是很认真地思考。

  棋真的伤了她,但有多严重?使她从此对爱情不再怀有憧憬?使她的观念改变吗?

  " 我不知道。" 她幽幽地回答:" 真的无法评估,他的确使我看清一些现实,抛弃过去的一些浪漫可笑的想法,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很深。" " 你恨他?" "恨?" 维德干笑两声:" 要恨一个人是这么容易的吗?他不爱我,我就得恨他?哪里来那么多爱、恨?不,我一点都不恨他,没有理由,也不需要,一切都是自找的。恨有什么用?只是让自己变得更丑陋而已。" " 那你为什么对感情如此绝望?不恨别人,反而扼杀了自己,为什么?" "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讨论我的心理状态?" 她叹口气:" 听起来好累!" 她的头更痛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一直在冒冷汗。

  林捷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会相信爱情吗?

  大多数人都不会,心上的伤痕要比肉体上的伤痕来得更难以痊愈,或许要过很久很久以后她才会接受另一段感情——或许不会。

  他却无法等待,他不能忍受长久让她处于伤痛之中,任时间一分一寸地处理那伤口!

  " 维德?你还醒着吗?" " 嗯。" " 你知道我爱你吗?" 她一愣,不由自主地抬起上半身:" 什么?" " 我爱你。" 许久,她只是维持着原姿势不动,也没开口说半句话,努力消化那三个再简单不过的字!

  林捷起身,感觉到她的呼吸:" 我不需要你说什么,也许你会认为我疯了,也许你无法接受,我只是在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如此而已。" 久久她才终于开口:" 我的确认为你疯了,也的确很难接受。" " 谢谢。" 他的声音苦涩:" 至少给你自己,也给我一个机会。" " 如果我说不可能?" " 那的确' 不可能' ,我离单恋已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除非你否定你自己所有的感觉。" " 人的感觉瞬息万变。" " 如果真有爱情存在,那再怎么变也一样是爱情!" 维德苦笑:" 你很天真,爱情变质的例子很多。" 林捷靠近她的脸轻轻印下一吻,维德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他轻笑:" 那是因为爱得不够深,我们之间还不到那种问题的时候,而且也不会有那种时候到来。" " 你很自负。" " 关于我的爱情你倒给我不少形容词,怎么里面就没有好一点的?" " 你很疯狂。" 他再度微笑,寻到她的唇:" 我喜欢这个词。我的确十分疯狂的爱上了你。" " 不知道维德他们现在怎样了?" 小森裹在毛毯中,望着远方的沙漠忧心地喃道。

  大胖轻拥着她:" 不会有事的,他们很忠于他们的领袖,林捷他们有护身符在,他们不会伤害她的。" " 当时我真该坚持跟她一起去的!" 她懊悔地说道。

  " 你去了又有什么用?林捷会照顾维德的,你去了反而不好。" 小森无言的依偎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再过一天他们便抵达边界了,维德临行前叫她到临国的大使馆请求援助,想办法先回台湾去,若她能独自回去的话。

  她知道比能,没有维德——或该说即使有维德她也不愿意回去!

  一切都变了。

  " 在想什么?" 她凝视眼前的男子:" 想到了边界之后怎么办?" 大胖避开她的目光:" 照维德说的去做。" " 你希望我回去?" " 那和我的希望没有关系。" " 如果我说有呢?" 大胖仰望星辰,许久才叹口气:" 我也不敢抱什么期望。" " 为什么?" " 为什么?" 他苦笑:" 什么为什么?我是个亡命之徒,如此而已。" 小森摇摇头:" 这不是理由,你曾结过婚,在你结婚之前你就已经是亡命之徒了!" " 那时侯我太天真,天真得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亡命之徒。" " 所以当她离开你,你就以为这辈子只要你还是亡命之徒,你就没资格再爱人或者被爱?" " 也许吧。" 小森有些忿怒地离开毯子站了起来。

  " 小森?" " 既是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胖起身,轻轻拉住她的手:" 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我不能让你留下来陪我一起出生入死。" 她忿怒地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不说你不能冒险让我留下来伤你的心?" " 我——"" 你担心的只不过是我会像你的前妻一样离开你而已;你担心的只不过是我会像另一个女人一样弃你而去不是吗?所以你干脆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 这种生活不是你可以忍受的!" " 哪一种生活才是我可以忍受的?既然你无法放弃你的工作,既然我选择了我所要的,你又何必管我可不可以忍受?" "然后你像她一样带着对我深刻的恨意离去了?" " 不是每个女人都吃不了苦!" 大胖注视着娇小的她,心中洋溢对她的爱——如果可以,他会选择和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

  可是他不能忍受有一天小森的眼里含着对他的恨而走开!他不能忍受小森恨他!

  是!他是害怕有那么一天她也会受不了而离他而去!

  " 你很自私!" 小森心痛地摇摇头:" 你只顾虑到你自己,永远以你的角度来看待事情!我愿意跟着你过亡命之徒的日子,你害怕我会走开,可是你为什么不等到哪天来临的时候,跟着一起走!" 大胖一愣,他从没有以这种角度想过事情!

  " 难道你就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想过和平的日子" 这个国家也许会西药你,可是那也是一生一世的事!你能争战多久?错过一次还要再错过一次,你真打算在战事中逃避一辈子?" " 小森……" 小森吼完这些话,沮丧地垂下双眼。

  说这些做什么?她原本就一直是孤单的,原本就是独自一个人活着的,为什么现在要一相情愿下来。

  或许大胖并不爱她。

  如果爱得够深、够重,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她颓丧得想哭!

  " 小森——" " 我要睡了。" 她闷闷地钻回毯子里,远远离开他,背面对他。

  大胖无言地拿起自己的毯子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拥她入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泪水静静地滑了下来,她伏在他的胸前无声地落着泪。

  大胖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凝视天上出奇明亮的星辰。

  他一直不是个浪漫的人,在他的生命中除了战争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除了渴望。

  而她,一直是他所渴望能够拥有的。

  第7 章

  " 下来!" 林捷和维德在车子停下来的同时醒了过来,卡车后面布罩被拉开,男子的声音催促着他们走下车。

  外面的阳光十分炎热,应该是接近下午了。

  一下车,突如其来的昏眩使维德险些站不住,她紧紧地靠在车上,努力喘息。

  " 维德?" " 没事……大概是坐得太久了!" 林捷担心地朝着她的方向,在车上时她粗重的喘息声和那一声冷汗,令他担心得快疯了!" 把我们眼睛上的布拿下来!他忍不住咆哮!

  士兵们商量了一下,终于上前解开在他们眼上的黑布。

  强烈的阳光刺眼得令人睁不开眼睛,一等眼睛适应他便想奔向她——" 走!" " 你这混蛋!你看不出她病得很严重吗?" 他吼道。

  维德的面色已呈死灰状态,嘴唇干燥得裂出缝来,他又惊又怒地挣扎着。

  " 哇!像图画一样美丽的人!" " 哥!" 小威和雪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 " 还废话什么?还不赶快把我们解开!" 小威向着那几个士兵,非常不开心地说:" 你们没见我送给他们的通行证吗?为什么这样对待我的朋友?" 为首的士兵有些尴尬:" 他们私闯我们的领土……" " 废话!要不然人会在这里吗?" 小威气呼呼奔到维德的身后:" 你不要紧吧?"雪儿则上前替林捷松绑:"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林捷诅咒:" 你说呢?我当然是来当屠龙骑士的!" 绳子一松开他变便冲向维德:" 维——" 还没来得及扶住她,她便已笔直倒进他怀里。

  迷蒙中仿佛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冰冷的毛巾覆在她的额头上好舒服——"是啊!' 屠龙骑士' ,不过不知道你想解救的公主到底是那一个?" 雪儿笑眯眯地望着正忙着扭拧毛巾的林捷说道。

  他瞪了一眼看起来十分恬适的妹妹:" 早知道你这么不知感激。我就应该不管你的死活!" 雪儿朝他扮了个鬼脸:" 很公平啊!我赶到中东来救你,你又赶来这里救我,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 少跟我耍嘴皮子!你什么时候救过我?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现在应该舒舒服服的躺在大使馆里喝可乐!" " 真没感情!" 她咕哝。

  林捷摸了摸维德的额头:" 怎么还没退烧?" " 拜托!仙药也没那么快!她才刚打过针,至少也要一、两个钟头,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她不会有事的!" 他叹口气,不断地换毛巾。

  雪儿斜睨他,忍不住大笑:" 又有人被逮到了!真是恭喜!" " 你可不可以行行好,少在那里幸灾乐祸?" 他咕哝。

  " 我忍不住嘛!" 林捷拍拍身边的位子。" 过来。告诉我为什么还没有把这里拆掉?" 雪儿依言而行,坐在他的身边,整个人挂上他的肩膀:" 是很想啊!可是他们活得实在是太苦了,我忍不住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 林捷斜睨她:"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雪儿居然也懂得大发慈悲了?看样子我得去感谢西沙,他竟能激起你那为数不多的同情心!你需要多多被绑架!" " 林捷!" " 别吼叫!" 他轻笑揉揉她的头发:" 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了,那家伙胆子够大,竟然赶把你从旅馆偷出来,我真担心你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雪儿皱了皱她可爱的鼻子:" 我知道那么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奇怪,可是就着一次,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 你这句话照着说给林奇听,也许他会满足你的心愿。" " 哦。" 她立刻委靡下来。

  林捷大笑:" 开始担心吧!他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 彼此彼此。" 床上的维德呻吟了一声,他急忙向前盯着她看:" 维德?" 她努力睁开双眼,将焦距调好:" 我——" " 好一点了吗?" 维德挣扎着想起身,他轻轻按住她:" 医生说你严重脱水,现在很虚弱,不要乱动。" " 这是哪里?" " 他们的大本营,你那个小朋友很担心你,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了。" " 小威?" 雪儿轻笑:" 他和喜欢你,一直叫你:像图画一般美丽的女人。" " 他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 维德虚弱地笑了笑:" 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 她不把他们怎么样算不错了。" 雪儿耸耸肩:" 这种地方我还能怎样?难道放把火把他们的骆驼全烧死?那太奢侈了,他们吃骆驼肉的,总不能饿死自己。"" 原来你这么暴力?我真不该让你在营里走来走去的!" 西沙掀开帐篷的门走了进来:" 对不起,我的手下对你们不太客气。" " 现在才来道歉?未免有些迟了!" 雪儿不满地瞪着他:" 没诚意!" " 你教教我如何证明我的诚意?"西沙端了杯果汁给维德:" 来,补充水分是很有用。" 维德在林捷的扶持下坐了起来,朝他感激的一笑" 谢谢。" " 我已经叫蜜娜替那么准备住的地方了,等一下就送你们过去。" 林捷打量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 你不打算送我们回去?" " 你是雪儿的哥哥林捷?" 西沙同样地打量着他:" 恐怕我还不能让你们走。" " 能不能请问为什么?" 西沙摇摇头:" 时候到了你们自然会知道了,不过请放心,你们都是我的贵客,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 不行!" 雪儿抗议:" 你可以留下我,可是不能叫他们也留在这里!等维德病好,你就得安全的将他们送出国界!" " 这……" 西沙有些忧郁。

  林捷立刻摇头:" 不可能!我是来带你走的,没有你我们不会离开。" 西沙突然笑了起来:" 看来三个人各持己见,不如你们协调好再告诉我吧!" 雪儿急得暴跳如雷:" 你这只老狐狸!" 西沙微笑,抚了抚她的颊:" 不错!我已经进化到了动物了!再接再厉。" " 西沙!" " 晚餐见。" 他走了出去。

  " 混帐!" 雪儿怒骂。

  林捷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 没有!" 她没好气的回道:" 我只是突然想当生物学家不行吗?" " 为什么还不送他们走?" 西沙自帐篷中的小桌子抬起头来,蜜娜已站在他的眼前:" 进来前该先通报。" " 我是你的妻子。" " 未来的妻子。" 他纠正。

  蜜娜走到他的面前:" 林雪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为什么还不送走她?"" 那是我的事,蜜娜,你管得太多了。" 蜜娜一愣,过去他从来不会这样对她说话!

  虽然他们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可是西沙对她一直很温柔。

  西沙变了!

  从雪儿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变了!

  蜜娜揭开自己的面纱,露出窒息绝美的脸:" 你不再爱我了吗?" " 这和我送不送走雪儿有什么关系?" " 当然有关系!你一定是爱上她了对不对?如果你没有爱上她,为什么不送走她?为什么不再像过去一样对我?" 西沙静静望着她。

  蜜娜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她聪慧而且和他一样受过教育,早在他们出生前他们便在长者的安排下互定终身,从小蜜娜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如何成为他的妻子。

  曾经,他有以为自己会与她共度一生。

  而现在,他却不再那样肯定。

  嫉妒会使女人丑陋。

  " 为什么不说话?" "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无法改变你的想法。" 蜜娜惊讶得变了脸色:" 你不否认?" "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什么,为什么要否认?蜜娜,你说这些话是为了要我证明我是不是爱你是吗?过去你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你边成这个样子?" " 因为你过去没有别的女人!" 西沙轻笑:" 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女人。" " 那你为什么不送林雪走?" " 那是我的事不是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居然也想左右我的决定?你不是一向很相信我的吗?" 她摇摇头:" 西沙,女人的感觉很灵敏的,你对林雪另有用心已是全族都知道的事!同族的女人,你和谁在一起无所谓,可是她是外面的人!你不能使我蒙羞!" " 是吗?" 西沙浅笑摇摇头,蜜娜一直在暗地里监视着他,只要他和谁多说几句话,那女子的日子便不会好过,大家都知道她是他未来的妻子,谁也不敢忏逆她的意思1 只要他娶了她,她不会允许他再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

  可是雪儿不同,雪儿根本不怕她,不把她当一回事,所以她慌了,当然会想尽法弄走雪儿!

  " 你只担心我会使你蒙羞吗?" 西沙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俯视她绝美的脸:" 或是你担心雪儿不受你的控制?" " 西沙!" 他轻轻抬起她的脸:" 不要动歪脑筋,蜜娜,我太了解你,你这甜美的外表或许骗得了其他的人,对我却是一点用也没有,你的野心太大了,最好收敛一下。" " 你污蔑我!" 他微笑放下手,往帐篷外走去:" 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如果你敢对他们任何一个采取行动的话,你会更清楚我将要做的一切!" 西沙走出帐篷外,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沙丘坐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 养只母狮在身边不辛苦吗?" " 谁?" 林捷燃着一支烟,就坐在他的身后。" 我。" " 你都听见了?" " 恰巧要去找你。" 西沙微微苦笑:" 当然很辛苦。" " 为什么不谴走她?" 林捷到他身边坐下,交给他烟及打火机。

  西沙点起烟,深深吞吐两口:" 很难。蜜娜的家族在这里很有势力,我不想弄得太难看。

  " 后患无穷。" " 你好像很了解?" 林捷笑了笑:" 可以想象,有野心的女人通常不太讨人喜欢,尤其是像蜜娜那种有甜美外表的,你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翻脸不认人。" "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 希特勒小时候也没立志当纳粹。" 西沙苦笑:" 那么兄妹的幽默感实在很类似。" " 雪儿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 还好,她只是常常突发奇想,精力过人。" " 比野心好一点。" 西沙凝视山丘下帐篷里的灯光,雪儿现在张在做什么?他突然十分渴望见到她的笑脸。

  " 为什么带雪儿来这里?" "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还不送她走。" 林捷笑了笑:" 对于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实在没必要问。" " 有那么明显?" " 我了解我妹妹。" 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西沙再度点起一支烟:" 当初带她来是项冒险,我没有把握事情是否会照我预料的进行。沙仑尔的野心太大,我不会接受他的条件成为他们的一份字,可是我也不想一再的发生流血事件。" " 军火库的爆炸不是我们做的,那只不过是异常意外,可是他硬要推到我们头上,目的就是让双方打得更激烈些!而且他不希望联合国插手,藉这次机会遣联合国的大使团回去。" " 你带走雪儿,是希望大使团留下?" 林捷掩不住他的惊讶!" 真是铤而走险若不是金森回去被我大哥杀了的话,他们一定会立刻走的,而且万一沙仑而政府知道着件事,那你岂不是更百口莫辩了吗?" " 所以我说我没有把握,我之所以挑上雪儿,赌的也不过是数分钟的谈话。我相信她回去之后,不会作对我不利的外交宣言。" 林捷苦笑:" 你真是够大胆的!赌的也未免太大了一点!" 西沙叹息:" 当时我别无选择,着场仗再打下去只会越演越烈,我不希望族里的人再去送死!" " 到目前为止你有多少胜算?" " 还不能肯定,但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或许这次可以和平解决这场纠纷。" " 雪儿呢?" 西沙默然。

  雪儿,雪儿心里又怎么想呢?她一直像一只鹰,渴望自由不受拘束,却又向往家鸽的归属感,他不知道如何对待这样的雪儿。

  林捷拍拍他的肩膀:" 雪儿很难驯服,她被我们宠坏了,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她很真,不管怎么样她都能保持她的纯真,爱上她的人很倒霉,可是被她爱的人很幸福。" " 我不了解她。" 林捷大笑:" 老兄,她我妹妹,我和她相处了二十多年,从来也没真正了解过她!" 有一种人天生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或许特别美丽、特别聪明,特别潇洒或特别——不同。

  林雪就是这种人,她身上总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吸引人多看她一眼。

  维德半躺在床上,看着雪儿教小威念故事书,两个人的神情都十分专注,看起来像是在课堂上乖乖上课的小孩,那种纯真真令人莞尔。

  " 好了!很晚了,你再不回去蜜娜又要来骂人了。" 雪儿拍拍小威的头:"明天我教你念伊索寓言。" 小威意犹未尽地磨蹭着,跑到床边赖在维德身上:" 我今天和维德一起睡。" 维德轻笑:" 你被雪儿教坏了,越来越皮。" " 我喜欢赖皮。" 小威笑嘻嘻地,这几天有她们陪他,他过得比任何时候来得快乐!

  " 小威!" " 哦!" 小威噘起唇:" 又来了!" 雪儿朝他扮了鬼脸:" 快去吧!惹她生气小心的项上人头。" " 好吧!好吧!" 小威垂头丧气地吻了维德一下:" 晚安," 又吻了雪儿一下:" 晚安。" " 乖乖睡。" 雪儿说道,看着小威走出去。

  帐棚外传来蜜娜冰冷的训诫和小威唯唯诺诺的回应声。

  " 小威真是好惨。" 雪儿伸了伸懒腰:" 他们当他犯人一样管束,什么都要管,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受得了!" " 他们?" " 小威和西沙啊!" 维德轻笑:" 我看西沙好像过得还不错。" " 你没学过儿童心理学吗?不快乐的童年,对一个人未来的影响是很大的,西沙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没道理的。" "你好像很了解他?" 雪儿掠掠头发:" 我不了解任何人也不想了解任何人,该说的对方自然会说,该做的自然会做,为什么要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有个人只在心里爱着我,却什么也不做,不表示,那他的爱实在是值得怀疑。" " 很多事不能只单看表面。" 雪儿趴在她的床边,眼神十分清澈:" 我知道你的意思,例如说:有人嘴上恨你,可是心里却爱你爱得要命?如果你了解他,自然知道他其实是爱你的对不对?" " 对。" " 可是那种爱还不足以让他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或者说你还不足以让他为你做什么。那种爱要来做什么?很多时候最表面的东西也最真实,也许他对你另有企图,关心你、爱护你、其实一肚子坏水。如果你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那一切都将被抹煞,何苦来哉?"维德没想到雪儿完全是这种论调:" 万一你相信了表面的东西而受骗付出了呢?" 雪儿很有趣地望着她:" 如果一个人能做到让我受骗上当爱上他,那他必付出了相当的心血,这个当上得还真划得来。你知道吗?女人都很敏感的,他嘴上说爱你,可是你十分清楚到底有没有爱的存在,如果只是说,而没有任何实际行动,你还上当,那只表示你是甘心的,当然也就无所谓受骗了,只不过说是受骗,面子上好看一点而已。" " 雪儿,你应该去开爱情讲座。" 维德叹口气。她的确有她自己的一套理论,而且十分透彻!

  雪儿轻笑:" 所以我不想去了解任何人,大家都是很浮面的,我不相信真的有谁比谁聪明上十倍的事,大部分的人都差不多,我当然也只和大部分的人相处,以前很多同学想和我套交情,不过是因为我有钱罢了,可是他们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好,一昧说他们有多喜欢我,我为什么要相信?而有些是真的关心我,处处为我着想,那我又何必去猜测他心里在打什么注意?" 或许她便是失败在这一点吧!维德忍不住忖道。

  总是认为棋心里是爱着她的,只不过是为了种种理由无法为她做什么,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雪儿的表面论听来简单,但仔细想想却真是如此!

  他心里在想什么有什么重要的?问题在于他做了什么。

  人毕竟是活在实际的社会里而不是思想的世界里,如果连表面都无法周全,又怎能去奢求那残败的表面下有一份完整的爱呢?

  "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的,可是那种情况就因人而异了。" 雪儿叹口气:"柏拉图式的恋情通常是悲剧,那就太深奥了。" " 是啊!" 维德苦笑:" 我们都是平常人,当然不会去谈那么深奥的恋情。" 雪儿点点头:" 我一向相信思想会转化成直接的行为,有爱的行为和没有爱的举动一看就知道,干嘛谈到'了解' ?那太难了。" 她满意地做了总结。

  " 那你觉得西沙爱你吗?" 雪儿一愣:" 为什么这样问?" " 因为我从你们的相处中看到火花四射。" " 彼此彼此,要不要告诉我,你觉得我老哥爱你吗?" 雪儿狡猾地笑道。

  维德一下子答不出来,他在车上说的话是真的吗?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哑然失笑,旧习难改,她竟又可是臆测别人的心态了!" 应该是梦吧!至少他自己是那样说的。" 雪儿皱鼻子:" 你比我幸运,至少林捷是那种勇于表达的人。西沙不是。从他的行动中大概可是看出三、四分,可是他太深沉,懂得隐藏自己的感觉。" " 那怎么办?" " 什么怎么办?" "你和西沙啊!" 雪儿大笑:" 老八股!难道一定要结婚或分手才算有结局吗?他现在再爱我也没用,难道叫我当他的后宫佳丽?他又不是苏丹王!" " 那……" 她又说不下去,发觉其实看似简单的雪儿比任何人都来得复杂!

  雪儿拍拍她的脸:" 安心睡觉吧!想太多没用的,事情该到的时候就会自己来了!" " 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乔拿了一堆传真资料摆在他面前:" 你可不可以停止咆哮?我被你吼得快聋了!" 林奇瞪着:" 聋了算你运气好!" 乔回瞪他:" 你小心我翻脸!" " 你们不要吵了。" 吉儿轻嚷:" 干什么自家人起内哄?" " 你自己看看他这几天,每天见到我都像仇人一样,弄得我心烦。"乔委屈地叫道。

  林奇咕哝:" 我心情不好。" 乔斜睨他:" 我心情也不好。" " 还吵?" 吉儿叹口气:" 你们俩互相掐死对方好了!" " 我道歉就是了!你们兄妹先不要联合起来对付我,可以吗?" 他恼怒地咕哝。

  乔笑嘻嘻地:" 我就知道找吉儿来有用。" " 少废话!" 他敛起笑容:" 派出的人都找不到他们,他们的飞机场已经可以使用了。在一秒钟内变成最专业精明的秘书。

  林奇沉吟一下:" 我和林磊的入境证办好没有?" " 可以了,如果你要,明天就可以安排好送你们过去。" " 那边的局势任何?" " 联合国大使团斡旋的结果很乐观,战事暂时停止。不过沙仑尔的动向还不清楚,他似乎有意思取代现任总理,这一点颇为危险。" " 我们的筹码?" " 油田和采矿权。" 乔推了推眼镜:" 我们有充足的资金可以买下采油权和采矿权,所以不管是沙仑尔或西沙都会对我们礼让三分,不过我没有发布消息,我担心他们会利用林捷和雪儿。" 林奇点点头,眼神十分专注。

  吉儿坐在一旁,注视着她这一生最爱的两个男人。

  林奇是个十分精明的决策者,虽然暴躁,却绝不冲动。他的眼光独到,是个不可小看的商场战将!

  他向来对政治没有兴趣。但为了他的家人,他会不顾一切!就算要他颠覆一国的政权他、也会全力以赴!

  而那的确在他的能力之内!

  乔是个绝佳的秘书人才,他补足了林奇在细节上的不足,掌握了最新最快的资讯,不可讳言的,乔是活在暗处的人,他是林奇的影子——一个绝对忠心的影子!

  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哥哥,她深深以他们两个为荣!

  虽然他们私底下比两个孩子还糟!

  " 我可以带多少人出去?" " 一个外籍兵团。" " 你开玩笑!" 林奇叫道:" 我带那么多人出去做什么?" 乔耸耸肩:" 以策安全,再加上我派在那里的人,大概有两百个人左右。" " 唔!还有我,别忘了。" 林磊推开门,和他的新婚妻子走了进来:" 一组特种国际刑警,十个情报高手。" " 这不会太夸张吗?" 林奇呻吟:" 简直是个特种集团!" " 那里政局不稳,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光你的随身保镖就要五十个,这已经是最保守的方法了。" 这间近百坪的办公室里坐着及站着的人共有五个。

  林奇——林氏企业的总裁。

  乔汉——林氏企业的总秘书长。

  吉儿——电脑天才。

  林磊——国际刑警缉毒组组长。

  潘亚迪——情报组织首脑。

  已是站在尖端的小型兵团!

  有些人,他们的生命十分戏剧化,你或许永远认识不到他们。永远无法想象他们的生活,可是他们,确确实实存在!

  " 光是这些费用,我就要恨恨敲林捷那混帐一年!" 林奇咬牙切齿叫道。

  " 别忘了雪儿好不好?你严重地患有性别歧视,老是对雪儿特别偏心。" 林磊揶揄道。

  林奇斜睨他:" 那你可就错了,我见到那小魔星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掐死她!" " 啧!啧!啧!如此暴力!" 亚迪轻笑:" 为了早日达成你的心愿,我们该立刻出发。" " 你也要去?" 林奇有些意外。

  林磊耸耸肩:" 我阻止不了她。" " 因为我显然比你有办法。" 亚迪笑眯眯地:" 我已经查出西沙的基地了。" " 千万不要小看情报贩子。" 林奇摇头喃道。

  " 我可是去吗?" 吉儿小声地问。

  " 当然不行。" 乔和林奇异口同声回答。

  她微微噘起唇:" 早知道你们会如此回答。" 林奇安慰地吻吻她的额:" 那里可没有电脑可以让你胡作非为,你还是乖乖地留着,替我守护公司。" 吉儿无奈地点点头,事实上在座的人都有一身好功夫可以保护自己,而她却没有,去了徒增他们的麻烦而已。

  " 我已安排好飞机,明天清晨五点,其他的人在今夜先走,我们晚他们一天到。" 林奇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各人去安排各人的事吧!我们明天出发。" 吉儿暗自耸耸肩,不过也无所谓,她可以在这里操纵电脑网络,反正她早已是电子战争的高手了!

  第8 章

  穿越了边界便是安全的过度,除了小森及大胖,几乎所有的人都为了即将来临的安全而雀跃!

  他们已一天没有交谈,休息时小森远远地避开他,独自一个人凝望着天空发呆或和其他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对他视若无睹。

  只是那偶尔交会的眼神却是复杂的、伤痛的!

  再过一个钟头他们便抵达目的地了,分离在即,而他们彼此却有太多的话没说。

  " 小森!" 他困难地开口:" 等一下——我送你去大使馆……" 小森一震!一天来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判决他们之间的死刑!

  她强忍住心头的冲动,淡淡地回答:" 不必,我自己找得到。" " 将来有机会……" " 到台湾来看我?" 她冷笑:" 做什么?来说声:啊!我还活着?还是说你很想念我?有必要吗?" "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小森别开脸,不让他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是不是我的真心话都已与你无关了不是吗?反正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 不要这样!" 他的声音十分难过:" 你知道我——我并不想和你分开。" 小森说不出话来,因为泪水已占满眼眶,她哽咽得想放声痛哭!

  就这样是所谓形势比人强吧!

  她无力改变现状,她不能叫这个国家不打仗,也不能叫他跟她一起走,即使她想留下来,他也不留给她任何机会!

  " 对不起……" 她突然爆发!哭喊着:"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不能跟我走?对不起你不能让我留下来?还是对不起你不能爱我?" " 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爱你!" 大胖痛心地低语。

  " 只不过是爱得不够深!爱得不够你为去牺牲,爱得不够让我为你牺牲,那叫爱?那叫爱吗?" " 小森——" 她伤心地伏在他的肩上:" 让我留下来!"大胖无言以对。

  他怎能让她为了他而留下来冒险?

  他能保护她吗?他不知道,在战争只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他能再一次承受心爱的人离他而去吗?

  还有勇气再冒一次险吗?

  " 你真的愿意?" 小森猛然抬起头,泪水斑斑:" 愿意!" 大胖怜惜地替他拭去满脸的泪迹:" 你真傻!" " 我就是这么傻!只要跟着你,到任何地方我都愿意!" " 可是我不能让你为我而冒生命的危险!" " 可是你刚刚……" 大胖怜爱地凝视她:" 你先回台湾等我,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过去找你。" 她立刻摇头:" 不!我不要一个人回去等候,我不要离开你!" " 小森!"" 更何况你到台湾去做什么?你说你不习惯那种生活,到那里你会枯萎而死!" 他轻笑:" 我又不是花,不会枯萎而死的。你在这里,我没有把握一定能保护得了你,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既然如此,只好我跟你到台湾去,让你养我算了!" " 你的国家需要你。" 大胖沉默。

  小森微微一笑,拥着他倾听他的心跳:" 你不必为了我而放弃任何事,我对台湾没有眷恋,更何况我们以后仍可以回去定居,现在只要你让我留下来就够了!我很以你为荣。" 他感动地拥着她:" 小森……" 她抬起眼很认真的:"我是说真的!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改变——除非你不再爱我,或有了其他的女人。" " 你这个小傻瓜!" 她不发一言拥着他。

  女人在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时,是可以十分坚强的!

  她爱这个男人,就这么简单!

  过去,她总是一个人,总是孤独,总是寂寞。即使有异性是陪伴也一样无所适从!

  而现在,她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找到值得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她不会放手,不会退却!

  这是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她确信自己不会后悔;不会改变——即使再过一百年也一样!" 到那里之后我们先休息一天,然后再想办法回去。" 他怜惜地望着她:" 我知道你很累,可是……" 她摇摇头:" 我没那么娇弱!放心好了!" 他赞赏地凝视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不会辜负你的!" 小森开心得又想哭了!" 我知道!" " 大胖!" 前方带头的人突然紧急刹车:" 有人来了!" " 糟!" 他连忙拿出望远镜:" 是政府军!怎么办?" " 应该没关系,我们有通行证。" 他安抚地说道,心中却不太有把握,这一路上他们避免和任何一方碰头,因为在沙漠中无法了解政局转变,现在只能期望他手上的通行证还有用处!

  " 万一不行的话就强行通过!已经走到这里了,绝不能功亏一篑!" 他交代他们。拉开吉普车前方的小抽屉,拿出一把手枪递给小森:" 必要时保护自己!" 小森咬着下唇接了过来,强装出一个勇气十足的笑容:" 放心好了!" " 来了!" 他握了握她的手:" 小心!" 小森点点头。

  五辆载满武装士兵的吉普车出现在眼前:" 你们是干什么的?" 大胖停下车子:" 送东西到边界的。" 吉普车停在他们面前,武装士兵来意不善地跳下车来:" 全部下车!" " 我们有通行证,是政府发的,绝对没有问题!" 大胖掏出文件递给他们。

  士兵连看都不看,一把扔了它:" 政府?哪一国的政府?" 所有人全都一愣。

  士兵冷笑起来:" 沙仑尔将军已经成立了新政府,没有他的命令,所有的企图穿越边境的人都视为叛徒!全都举手!" " 可是——" 大胖还想说什么,他的手下已按捺不住开了枪:" 不要!" 来不及了,武装的士兵已将枪上膛:"逮捕他们!" " 大胖!" 小森尖叫,他首当其冲,枪声响起——砰!

  " 不要——"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她大声尖叫,狂奔向他,仿佛电影慢动作一样,汩汩的鲜血自他的身体中涌了出来——枪声响了一次又一次,尖叫声、哭喊声嚷成一片,她什么都没听见,只知道手中拥着的男人紧闭着双眼,血流成河——" 你起来!" 士兵朝她大吼!

  小森雪白着脸,紧紧抱住大胖的身体,手中拿着他交给她的枪:" 你们谁敢动他一下,我就要他的命!" 她的眼中喷出愤怒的火花,没有半点犹豫!

  那士兵被那神情所震住,竟不敢再上前半步!

  她可以死!

  如果没有大胖,她可以死!

  但她的神情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在动她的爱人一下!否则她会带着他下地狱!

  一个人如果不怕死,那么世上也就没什么值得害怕了!尤其是女人!

  " 在想什么?" 维德转头,林捷站在她的身后:" 在想小森,不知道她安全了没有。" 他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还不舒服吗?你好像还有点发烫。" 她摇摇头:" 都好了,没发烧,水份也都补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 怎么不担心?" 他温柔地凝视她:" 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维德因为他大胆的言词而羞红了脸,别开头轻斥:" 不要每次都说这种话!" " 连真心话也不能说?" 他轻笑,拉着她坐下来:" 我是说真的,怎么你老是不相信我?" " 我妈妈教过我不能轻信男孩子的甜言蜜语。"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林捷微笑:" 而我妈则教我远离对我太冷漠的女孩子。" " 可见我们彼此的母亲互不欣赏。我们应该要分手才对!" 他大笑,轻点她的鼻尖:" 我应该学罗密欧自尽才能赢得你的芳心吗?" " 至少该对我的孝心加以赞赏吧?" 她咕哝。

  林捷大笑,揉着她的头发:" 你越来越进步了!" 维德微笑:" 都是和你在一起太久才会这样,被你给教坏了!" 他揽她入怀,亲吻她的额:" 我喜欢教坏你!" 她偎依在他的怀里叹口气,呼吸他身上安全的味道:" 谢谢!" " 谢我什么?" 她没回答,或许是谢谢他珍惜她,将她从心中的牢房解救出来,也或许是谢他给她爱情,给她温暖的怀抱!

  或许都有吧!

  " 还想念他吗?" " 说没有一定是骗人的,但现在我怀疑我和他之间的爱情。" 她在他的胸前低喃:" 我一直好孤单、好寂寞,遇见他的时候已经快被寂寞淹死了!而他在那个时候拉了我一把,我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抓住他,像抓住一线生机,可是每当他背身过去,我就更寂寞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再也不知道了。" 林捷轻拍她的背,维德依偎得更紧了些:" 我和他几乎不说话,他从来不谈他自己,和他在一起时,我常常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他好温暖。我害怕寂寞,而他是我当时唯一可以拥有的。" 她突然抬眼,轻轻微笑:" 这至少是个进步对不对?至少我可以说出心里的感觉了!现在再想起棋也不会心痛了!我怀疑我是个冷血的女人。" " 呆瓜!" 他轻斥:" 你是我见过最痴情的女人!或许你只是决定放过你自己了!而且真的不心痛了吗?" 维德没有开口,却感到背叛的泪水涌上眸子。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 用泪水洗伤口是很有用的!当我很难过的时候我也会哭,真的,那并不可耻!只要能让你自己好过一点。"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他的怀抱是那么地温暖——那再也无法抑制的悲伤如水般地涌来!

  她哭了。

  " 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他……他好温暖……我一直以为——再也不必寻找港湾了……" 她泣不成声。

  林捷抱着她,任她哭个够!

  能哭是很幸福的!因为哭完之后更可以再站起来,伤口会自动愈合!无法流泪的悲哀,经常才是真正无法康复的悲哀!

  他并不大方,只是知道不这样,他将永远无法取代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爱她,不能让她心中仍留着过去的阴影!

  久久,仿佛流尽了一生一世的泪水,维德终于停了下来。

  他轻轻拭去她的泪:" 你好过一点了吗?"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对不起!" " 为什么要对不起?" 他凝视她仍因泪水而迷蒙的双眼,忍不住吻了她一下:" 我喜欢会哭的江维德!那个被当成无敌铁金刚的江维德可以收藏起来了!" 她忍不住破涕而笑:" 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开心!" " 以前你会说,我总是有办法惹你生气!" 他揶揄她。

  维德轻捶他:" 不许逗我!" 林捷温柔地捉住她的双手,望着她的眼:" 我不要求你忘了他,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至少给我机会证明我比他更温暖!好吗?" 这次她没有犹豫,轻轻点头:" 好。" 他轻笑,俯下头来,为她的承诺封缄——雪儿闷闷地瞪着他。

  他埋在公文堆里至少有十分钟之久,除了她进来时曾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之外,到现在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真是奇怪,身为一个领袖怎么有那么多的公文要看?她还以为只有公司的经理才那么可怜要成天埋在公文堆里,她有些不耐烦地打量着他。

  西沙无疑是她见过最有魅力的男人!

  好看的男人很多,只要眉清目秀都可以算是不错的男人,可是有气质的很少,而有魅力的可就寥寥无几了。

  西沙具有领袖气质,和她大哥林奇一样有不怒而威的架势,那种王者的尊贵和风度十分罕有。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有种孩子气似的稚气——他们都是生下来便注定不会有父亲唱摇篮曲的孩子,奇怪的是,这样的人长大后,在某一方面通常会比孩子更像孩子。

  他们族里的人一定没想过西沙有多喜欢恶作剧及和人斗嘴!

  " 我不知道你的耐力这么好!" 雪儿支着下颚,不太感兴趣地抬头:" 你如果想的话,可以继续当我是空气,继续你的耐力测验。" 西沙推开眼前的公文,有趣地望着她:" 十五分钟不说话,我猜已经到你的极限了,我不想你喷火把我的帐棚给烧了!" 雪儿皮笑肉不笑地瞪着他:" 谢谢你如此了解我。" " 不客气,找我有事吗?" " 你打算把我们关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多久?" 西沙笑嘻嘻:" 小威没带你去看过他的鸵鸟蛋吗?" 雪儿目光如炬:" 我还看过秃鹰蛋!" 他大笑走到她的面前:" 和你说话总是这么有趣!" " 很高兴我有这种' 娱乐效果' ,如果你娱乐完了可不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她假笑道。

  西沙望着她:" 你就这么讨厌这里?" " 不是讨厌而是我憎恨不自由!我憎恨任何束缚!" " 我并没有把你关起来!你可以在这里任意行动而没有任何人会约束你!" " 哈!哈!哈!" 她干笑:" 我还应该把自己当成观光客呢!"" 有何不可?" 雪儿气呼呼地用手戳着他的胸膛:" 你给我听好!那是不一样的!我已经受不了了!你最好赶快安排把我送回去!否则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 如果我要求你留下来当我的妻子呢?" 她足足瞪了他三秒钟:" 很好笑!你以为你是谁?苏丹王?" " 我可以答应你不再娶其他的妻子。" " 我没有听过任何比这个更好笑的提议!" 西沙苦笑:" 这表示你拒绝?" " 废话!你为什么想娶我?因为我很有趣?因为我这种人在沙漠中找不到?因为我可以提供你在这里找不到的平等?" 雪儿嗤之以鼻,而且越说越生气:" 你的求婚中用的是' 要求' !里面甚至没有提到' 爱' 这种东西!你这只卑下的三叶虫!你简直是侮辱我!" 他愣愣地望着她,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雪儿一直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以他的条件向女人求婚,她们通常只会感激涕零,而她不但拒绝,还把他骂得一文不值!

  " 你根本就令人难以忍受!最好你一辈子就对着蜜娜那座冰山!真是恭喜!另外三个女人你最好找温暖一点的!否则她可能会把你的脚趾头给冻掉!" "你骂完了没有?" " 还没——" 他一把拉过她,在她的唇上烙下印记——久久,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他抬起头来,雪儿的唇红艳艳地就像刚摘下来的红樱桃!她的眼角有些迷蒙,似乎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轻抚她的唇:" 我不会说,真的,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可是我会表现,如果……我有机会的话。" " 你这只卑——鄙——的——三——叶——虫。"她微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吟出来,眼里燃起怒气——" 小心!" 他突然用力将她推开,一个身穿卡其服的男子自帐棚上一跃而下,手中拿着亮晃晃的刀子,另一个随后跳了下来!

  西沙扬起长袍和第一个缠斗起来:" 快走!" 雪儿闪过另一个人刺来的刀子,以一个完美的后空翻,皮靴漂亮地击中那人的下巴,他闷哼一声往后倒去,正好倒在西沙的桌上。" 真可惜,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 她摇摇头,那人挣扎着起身,雪儿已夺下他的刀子轻轻抵住他的喉咙:" 不要乱动,我的手不太稳。" 西沙处理完第一个,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雪儿笑眯眯地:" 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咬紧牙根不说一句话。

  " 怎么办?你那些保镖好象全死光了。" 西沙走到帐外,正好和急奔而来的林捷撞了个正着:" 怎么回事?" " 有人来暗杀我。" 他简单地挥挥手:" 来人。" 两名守卫急奔而来:" 西沙!" 他指指里面:" 带到牢里区,问出是谁主使的。" 他们汗颜地进去将两个人押了出来。

  " 顺便把门口那两个抬走,大概被下了药,醒来之后问他们是谁下的药。"" 知道了。" 西沙摇头苦笑和林捷一起走进帐棚。

  雪儿正优哉游哉地坐在他的公文桌上晃着双腿,望着破了个大洞的帐棚:"真可惜,你得搬家了。" " 告诉过你不要那么残暴!" 林捷抱怨:" 刚刚那个人的下巴上有你的脚印骨头大概碎了!" 她扮了个鬼脸:" 用力太猛,体重又增加了,难免粗鲁了一点。" 西沙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们:" 你们对这种事好像比我还熟!" 林捷耸耸肩:" 雪儿的第……呃!大概是第六个志愿是当体操选手,第九或第十个则是空手道高手。" " 哪有那么多!" 她抗议:" 了不起是第五个志愿和第七个,我算过了!" 西沙苦笑,不知道自己爱上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 看来有人想要你的命。为什么?" " 见怪不怪,从小就有人要我的命,理由各不相同,这次不知道有没有翻新花样。" 他收拾打散在地面上的公文:"明天我就送你们走,你们是想回首都还是边界。" " 我不走。" " 你不走?"西沙抬起头来,怪异地望着她:" 刚刚你还因为我不让你走而气得想杀了我,现在你又不走?" " 刚刚我又不知道有人想杀你,更何况我到现在才知道你的保镖有多不中用!我们走了你岂不是死定了?顺便提一下,林捷是神枪手,他以前是特种部队出身的。" 西沙挥挥手表示不在意:" 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杀了我,我大概已经死过上百次了!你不必替我担心!" " 谁担心你来着?" 雪儿嘴硬地强辩:" 我只是不想你死在别人的手里,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上。"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林捷:" 你妹妹真是宇宙无敌怪异!" 林捷耸耸肩:"习惯就好。" " 到底谁想杀你?" " 我猜是沙仑尔,他已宣布推翻现在的政府,成立他的个人政权,我想他是担心我会举兵破坏他的大事。" " 你会吗?" 西沙沉默了好一会儿:" 本来不会。" 雪儿理解地点点头:" 如果你帮助原来的政府,那么他们一定要答应你的要求,让你们独立,这比和沙仑尔政权打交道来得有用得多了。" 他惊讶地看着她,很意外她想法竟和他的一模一样!

  " 既然如此我们就更不能回去了。" 林捷沉吟地开口:" 沙仑尔一定知道雪儿在你这里,那他当然不希望雪儿开口说话,如果说得好还好,如果说得不好,那对他就太不利了。" 雪儿有些得意地看着他:" 你总不希望我回去送死吧!" 他有些丧气,林家的人都是诡辩之才!

  " 西沙,你这里一定又内奸,否则他们不会如此轻易进来,也不会用刀子/ ,用枪就快多了,显然他们不想惊动其他的人。" 西沙望着被划破的帐棚叹口气:" 我知道,只是一直不想去面对它。" 林奇一行人步下飞机,大使团的金森和沙仑尔将军都已在机场守侯。

  他们是以考察投资环境的名义来到这里,(有谁会在战争中冒着生命危险来查看投资环境?可是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只要能来就好,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沙仑尔当然不敢慢待他们这些金主,早已必恭必敬地待在那里。

  " 欢迎!欢迎!" 他笑着上前和林奇握手,奇怪的是,除了他们当地的记者外,没见到半个外国记者。

  林奇微笑和他握了握手,暗暗打量了四周的环境:" 打扰了!" " 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 这是舍弟,他是矿冶工程师。" (这可不是蒙人,林磊真的是耶鲁大学矿冶系毕业的!)他一一为他们介绍完后和沙仑尔一起走出机场。

  " 关于令妹与令弟的事我们十分抱歉,现在已积极地寻找中,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安全地把他们送回来!" 林奇不动声色,冷冷地瞄了金森一眼,后者瑟缩了一下:" 那就太谢谢您了!不过他们自己有他们的办法,我是不太担心的,我们还是先谈生意吧……" 稍后,皇家酒店。

  林奇阴郁地开口:" 沙仑尔那只老狐狸!金森根本已完全在他的掌握下了!我们一定要比他们先找到林捷和雪儿!我留在这里牵制他,你们快去找!" "找到之后带他们回来?" 他点点头:" 旅馆四周都是我们的人,偷偷带他们进来,飞机场也安排了人手,这里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有我和乔就行了,你们先找到他们再说。" 林磊及亚迪点点头:" 我们会定时和你们保持联络。" " 不能用电话及无线电,那只老狐狸一定会知道的!" 亚迪轻笑:" 放心好了!有我这只' 小狐狸' 在呢!在这方面他一定斗不过我的!" 林奇点点头:" 快去吧!记住不要拖太久!" " 大胖!大胖!你说话啊!" 小森不停摇着他的身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被送进监狱快一天了,任她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四周全是被打得不成人样的犯人,而大胖从中枪到存在一直没有醒过来!

  他的伤口在肩胛骨附近和大腿上,血虽然已经停了,可是伤口看起来仍十分骇人!

  她撕下自己的衣服替他包扎,用身上带的水喂他喝,可是他仍没有清醒的迹象!" 大胖!" " 小姐,不要叫他了,他不醒过来才是运气。" 角落里的男子虚弱地用英文说道。

  " 你是谁?" 小森藉着微弱的灯光想看清楚那人的面貌。

  " 巴尔。麦卡西。" " 你是那个记者?" 小森小心地跨越地上一具又一具的人体来到他的面前,看到他的第一眼忍不住狠狠倒抽一口气!

  " 很惨是不是?" 他扭曲地笑了笑,五官已是一片模糊!" 所以还是别叫醒他比较好。" "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小森不忍看他的残缺的样子,垂下眼,他的腿上有几只老鼠在哩食——" 天哪!" " 都怪我自己笨,怨不得别人……" " 等战争结束,他们会经由外交途径救你出去的。" 她轻声安慰他,却知道他若不立刻送到医院,是等不到那时侯的!

  巴尔虚弱地摇了摇头:" 出不去的……战争中死的记者和士兵一样,多得数不完,能获救的少之又少——我不是那个幸运者……" " 巴尔……"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关节不知道被什么刑具压的,已完全走了样!" 能见到你——真好……像阳光一样……我女儿——也有像你一样的黑发……如果可以再见到她一次,我死而无憾了……" 小森颤抖着,泪水麻木地滴落在他的手上——不!她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她不能让大胖像他一样死去!

  " 不!" 她失声吼了起来!" 不能这样!" 她狂奔到铁栏边大叫:" 我不要死在这里!来人!快来人!你们给我出来!" 这是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这——是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维德指着地图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岛:" 台湾,我住在北边,叫台北。" " 好小!" 小威眯着眼叫道:" 这么小!" 维德轻笑:" 对啊!好小,有的地图还不把我们画出来呢!因为实在是太小了!" " 那你为什么还住在那里?" " 那是我的家啊!我爸爸妈妈也住在那里,我一出生就住在那里的,那里的天气很好,最热的时候也没有这里热,最冷的时候也没有这里冷。" " 台湾下不下雪?" 小威渴望地问:" 我听说有的地方会下雪,图片上一片雪白,看起来真好看!西沙说雪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可是沙漠都不下雪!" " 沙漠如果下雪就不叫沙漠了啊!" 她轻笑揉揉他的短发:" 我住的地方不会下雪,可是台湾有些山上会下一点点的雪,只下一点点,因为它是热带——" 小威!" 蜜娜走了进来:" 跟我出去。" " 做什么?我已经上完课了啊!" " 跟我走就是了!" 她伸手要拉他。

  维德挡在小威的面前:" 你要带他去哪里?" 蜜娜没理会他,以阿拉伯话对小威说了一串话,小威看起来有些为难。

  " 你不必威胁他!" 维德冷笑:" 虽然小威由你管教,可是并不代表你有资格命令他!" 这些话是以阿拉伯话说的。

  蜜娜一愣,她以为她和雪儿一样不懂阿拉伯语。" 维德小姐,这是我们的事,请你不要插手!" 小威拉拉她的裙摆:" 没关系,我去一下就回来了。" 维德直觉地摇摇头,蜜娜的眼神有些异常,平时她虽然冰冷严肃却不疯狂,而此刻,她的眼里写着疯狂——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除非她告诉我,她要带你到什么地方去。" " 闪开!" " 不!" 蜜娜举起手中的枪,阴恻恻到开口:" 走开!别挡我的路!" " 蜜娜!" 小威惊惶地叫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反叛!

  " 过来!否则我会一枪打死她!" " 不能过去!" 维德以身体护着小威:"你不敢开枪的!全营区的人都会听到枪声!" " 是吗?可惜全营都已在我的控制之下!" 她连眉头都没皱地拉下扳机——维德紧紧闭上双眼——咦?没事?

  蜜娜大惊,无法置信地望着自己手中的枪。

  " 找子弹吗?" 雪儿笑眯眯地倚在帐棚上,手中把玩着几颗子弹:" 在我这里。" " 你——" " 乖乖出来吧!好多人在等你。" 蜜娜脸色一变,扑上前去想抢小威!

  雪儿动作比她更快,已握她的手扳到身后:" 我可不懂得怜香惜玉!弄伤了你可别恨我!" " 你这该死的——" " 别骂人,要骂等一下让你骂个够,先保留一点形象任何?" 她仍笑嘻嘻地。

  " 怎么回事?" 维德心有余悸问道。

  " 没什么,叛变而已。" " 可是——" 维德还想问什么,小威紧紧扯住她的衣袖,她低下头来,惊见他已满面泪痕!" 小威……" 他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吸气想抑止泪光,却仍忍不住呜咽。

  从他出生,蜜娜便一直在她的身边,虽然她待他并不是很好,可是长久的相处,小威一直拿她当自己的母亲般看待。

  面对她的背叛,小威难过得无以复加!

  雪儿低咒一声,狠狠地瞪了蜜娜一眼:" 出来!" 蜜娜闻风不动,望着哭成泪人儿的孩子:" 身为未来的一国之君是不可以落泪的,你忘了吗?" 小威抬起迷蒙的泪眼,蜜娜冰凉的脸上居然露出少见的温暖笑意:" 我们的立场不同,可是我一直很荣幸能教导你。" 他连忙拭了拭泪,点点头:" 我明白了。" "那就好。" 她转头走出帐棚,头仍仰得高高的,保持了她的尊严。

  " 小威?" 他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超乎了他的年龄,那是他不该有的成熟,看来令人格外心痛!

  " 我不会再哭了!说不定以后我也会遇到这种事。" 维德叹口气,搂了搂他:" 我希望不要!真的!我希望你再也不要遇到这种事!" 帐棚外聚集了一群人,蜜娜站在最中间,脸上的表情是一片淡漠。

  " 你还有话说吗?" 西沙痛惜地凝视她:" 为什么背叛自己的族人?" " 我没什么话好说的。" 她冷笑,望了望四周:" 我并没有背叛族人,我背叛的只不过是你而已,我们看不惯你的作风,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保持我们自己的传统。如果说这里有背叛的族人,那应该是你!" 四周的群众一下子静寂下来,全都望着西沙。

  西沙摇摇头,一派镇定,完全不被她的话所影响:" 外面的世界一日千里,我们所做的是故步自封,不进步很快就会被淘汰或是并吞,我相信族人们都了解我的苦心。" " 是吗?" 她微笑:" 何不看看有多少人了解你的苦心?" 枪上膛的声音整整齐齐响了起来,他们的外围已被蜜娜事先安排的人手所围住——群众顿时骚动起来:" 叛徒!叛徒!" " 你和沙仑尔合作?" " 他提供绝佳的条件。" 她直言不讳。

  西沙凝视着她:" 真的要自相残杀?" " 我别无选择。" 蜜娜盯着雪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要恨就恨她吧!是她破坏了一切!如果不是她,我会安心当你的妻子,是你先背叛了我!" 群众已不安地到了极点,冲突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不要吵!" 他威严地喝道,领袖风范显露无遗。

  " 拿下他们。" 蜜娜下令:" 妄动的人格杀勿论!" " 你真令人无法忍受!" 一直在一旁安静的雪儿突然开口:" 先看看那些人是谁再逞威风也不迟!"" 什——" 一付手铐已利落地铐上她的双手。

  西沙摇头苦笑:" 叛乱罪成立。" " 你们——你们陷害我!" 她尖叫挣扎。

  雪儿耸耸肩:" 这是你咎由自取的。" " 雪儿!雪儿!有你在的地方总是不得安宁。" 一个男人叹息着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你就不能安分守己一点吗?" " 啊!幺哥。" 林磊、潘亚迪及林捷走到他们的面前。

  西沙将尖叫不已的蜜娜交给手下带走:" 谢谢你们!如果这次没有你们,她很可能已经成功了!" " 谢我大哥吧!外籍佣兵是他带来的。" 林磊和他握了握手:" 刚刚她不是也说了吗?如果没有雪儿,她不会出此下策。" " 林磊!你真是不识相!" 雪儿嘟哝道。

  他横了她一眼:" 还敢说!还不快准备?我们该走了!" 在几分钟之内,情势逆转了一次又一次,然后一场叛变便落幕了!

  卡拉基人还没弄清楚一切,他们已整好装,跳上吉普车。而他们只能站在帐棚外目送他们绝尘而去!

  西沙牵着小威凝望他们的背影,夕阳将大沙漠染成一片血红,吉普车扬起的灰尘中似乎还可以听见雪儿银铃般的笑声——" 我们还会不会再见到她们?"小威望着他问道。

  " 当然会。" 他回答得十分肯定。

  男孩开心地点点头:" 我要叫雪儿教我空手道!" 西沙轻笑,带着他走回帐棚之中。

  " 蜜娜会怎样?" " 你说我们把她送回家去,罚她一辈子不准再踏入沙漠一步如何?" " 真残忍,不过我想应该也是这样。" " 幸好我们及时赶到,否则你现在已被丢在沙漠里喂秃鹰了!" " 才不会!我和林捷自己会想办法的,对不对?" " 少拍马屁!" " 我是说真的!我发誓!" " 雪儿,收起你那三只手指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林雪儿小姐不是童子军——他们不要你。" " 哦!闭嘴!林磊!难道我还不够具有童子军的美德吗?我勇敢、仁慈——" " 最重要的是懂得日行一恶!" " 林捷!" " 不要叫了,我又没聋。真奇怪!你的精神怎么还这么好?马上就要见我们家龙头老大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多储备一些泪水吧!" " 难道没人同情我,把吉儿带来吗?" " 遗憾的是——真的没有。" " ……" 她哭丧着脸,这次是真的委靡下来了:" 老天救命!" 他们大笑:" 祈祷吧!或许阿拉神会大发慈悲!" 第9 章

  沙仑尔与蜜娜勾结暗杀西沙之事爆发之后,他们国内的卡拉基人情绪不满到了极点!情势顿时紧张起来,,反对的声浪越来越高,沙仑尔政权已岌岌可危!

  维德一回到旅馆,便发了电报到邻国的领事馆打听小森的下落,对方回电表示小森并没有出现。

  她大惊失色!

  小森没有护照,如果不到大使馆请求协助根本不可能处境,那这么长一段日子,小森到哪里去了?

  林奇已安排好飞机,在晚上飞离这个动荡不安的国家,林氏一家人和她都将要离去,时间已快到了,可是小森呢?小森到底到哪里去了?

  " 维德?维德?你在里面吗?" " 林捷!" 她打开门,紧张万分地抓住他叫道:" 小森!小森没有到领事馆去!没有人见过她!" 林捷一震:" 你确定了?" 她惨白着脸,手脚已有些发冷:" 他们很确定小森没有去,她没有护照,不可能自己走的!" " 别急!" 他安慰她,自己却也有些紧张。

  和大胖他们分开已经很久了,如果他们到现在还没到达领事馆,那一定是发生了意外!

  如果今天晚上他们不走,会再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敢预料,他没有冒险的本钱!

  " 我要去找她!" 她慌乱地往门外冲:" 一定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我一定要去找她!" " 维德!维德!" 他把她拉回来:" 镇定一点!你留在这里,我出去打听消息,如果我晚上还没回来,你就跟着我哥他们一起走。" " 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维德哀求地望着他,已完全失去平时的冷静:" 求求你!让我跟你一起去!" 他望着她,明白这件事对她有多重要!" 好!我们一起去!" " 去哪里?" 雪儿钻了出来:" 还有几个钟头我们就要走了!" " 小森不见了!我们要起找她!" 雪儿一愣:" 到哪里找?说不定她根本没有回到这里来!" " 不会的!" 维德大叫。

  他们都明白,如果小森他们没回到领事馆,又没有回到这里,那么以他们的粮食和水,他们不可能在沙漠中生存下去!

  林捷拉着雪儿:" 去找亚迪,她一定又办法查出来。" 雪儿点点头奔了出去,突然又回过头来:" 你知道如果你不走,我们也不会走的吧?" " 知道,我们一定会走的。" 潘亚迪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将她所有的人手全放出去,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得到他们的消息,她自己也和林磊到城里打探消息。

  林奇则不断地与沙仑尔周旋,为他们争取时间,所有的人全将机动性发挥到最高!

  雪儿奔进自己的房间,找出防身用的手枪,准备出去帮助,她受不了在这里干等的滋味。

  " 吉米,带三个人跟我出去。" 门被打开,她以为是他的随身保镖——" 啊!" " 西沙!" 她霍地转过头来,西沙正风尘仆仆地站在她的眼前。" 你怎么——" 他一把拥住她:" 我因为赶不上了!" 雪儿一愣,随即用力回拥他:" 呆瓜!这个时候你在这里出现会被发现的!" "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定要再见你一面!" 他不顾一切地吻她,仿佛再也没有明天!

  许久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互相凝视。

  " 呆子!" 雪儿居然有点哽咽。

  他轻啄她的唇边:" 呆就呆吧!反正我聪明太久了!" " 这次你不能绑架我!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不能拿他们的生命冒险。" " 我知道。" 他拥着她,用力之大几乎使她喘不过气来:"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雪儿点点头,心里翻滚的情感几乎使她承受不住!

  " 我爱你。" 她愣愣地凝视他,泪水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

  他吻去那泪痕:" 怎么?我说了你反而哭了?我是说真的!" 她只能一直点头,却无法止住那莫名其妙的泪水!

  许多人都曾对她说过这句话,可是她从来没有感动过!直到现在。

  由他的口中说出来,无比珍贵!

  " 等我。" 西沙认真地说道:"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等我!" " 不要太久。" 她含泪笑道:" 否则我可能会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 不会的!我知道没人敢要你,除了我之外你谁也不会嫁!" " 自大狂!" 西沙拥着她:" 我自大、狂妄、傲慢而且爱你,只爱你!" " 我会等你。" 雪儿哽咽,在他的怀中低声说着:" 我会等你,可是不要让我等太久,我很没耐心的!" " 放心吧!" 外面战火蔓延、局势动荡,可是在他们的心中却无比地安宁——一匹沙漠中的狼,一只都市中的鹰,他们居然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平静和爱情!

  他们永远都不能束缚对方,因为都是那样地酷爱自由!可是他们相爱。

  就够了!

  真的,只要相爱,就够了!

  " 你刚刚要去哪里?" 雪儿吸了吸鼻子,突然想起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办!" 糟了!我还要去找小森和大胖!" " 大胖?" 西沙一愣:" 那个一直在帮助人逃出去的走私者?" " 嗯!他和林捷是好朋友,小森是维德的养女,他们失踪了,维德已经急疯了,没找到他们之前,她是绝不会跟我们一起走的!" "我在城里有人手,我叫他们去找。" " 那再好不过了!" 多久了?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们被关在这个人间地狱到底有多少时间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尸臭味弥漫在这个地牢里,没有食物,没有水,完全被世界所遗忘!

  那种感觉是无法言喻的恐怖!

  若不是凭藉着那一线希望,她早就疯了!

  " 小……森……" 她腿上躺着大胖,他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看起来狰狞恐怖!

  他快死了。

  她知道。" 我在这里。" 大胖睁开眼望着她,气若游丝:" 如果我死了……" " 不要胡说!你不会死的!" " 听我说……如果我死了……你要回去……好——好活下去……" 小森摇头,已没有泪水,完全没有喝水的情况下,她的双眼干涩仿佛要滴下血来:" 不要。" " 小森……" 她哭了。那种流不出泪水的绝望和哀泣,痛人心肺:"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求求你!不要死!大胖!不要死!" 大胖虚弱得抬不起手来,神智却还是清醒的!

  他明白自己已没有多少时间了,可是——好不甘心哪!

  死在这座黑牢里,留下她一个人!

  真的好不甘心哪!

  好不容易才找到幸福——小森不顾一切地摇撼着他吼道:" 不准死!如果你有种丢下我一个人去死,你就死死看!不准你死!" 他闭上眼微笑。

  啊!那在两人之间流窜的是什么呢?火花?电流?还是爱?

  他不知道,可是他会拼到最后一口气也不放弃希望——绝不放弃希望!

  没有人——绝对没有人永远与幸福无缘的!

  " 找到了!" 亚迪站了起来,她的手下奔了进来:" 在监狱里!他们被关在监狱里!" " 监狱?" 他们一惊,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被关进监狱里!

  谁也不敢怀有太大的希望。

  " 有多少人看守?" " 不多,大概十个。" 她和林磊对望一眼:" 去找林捷和维德,叫他们到监狱门口和我们会合。" " 知道了。" 手下领命而去。

  林磊望了望手表:" 只剩下一个钟头了!" 亚迪拍拍他的肩:" 开始倒数计时吧!看看我们能不能攻下这座监狱——在一个钟头之内!" " 娶你这种老婆要有超强的心脏,否则早晚会被你吓死!" 他咕哝着抱怨。

  " 三分钟过去了。" 她笑吟吟地。

  " 走吧!" 维德站在监狱的门口,那是一栋灰色的建筑,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淡淡的腐臭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 小森——他们真的在里面?" 她不可置信得到低喃着,骇怕得脸色发青!

  外面已是这种模样,那里面呢?

  小森怎么可能会在里面?

  林捷用力拥了拥她:" 不会有事的!等一下我们就可以救他们出来了!" "林捷!" 亚迪和林磊开着吉普车飞驰而来,后面还跟着两辆武装的兵团。

  " 大哥怎么说?" 他急急问道。

  林磊耸耸肩,挥挥手让后面两辆车上的人下来:" 他当然是说打下它啦!只要不误了班机的时间就好,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在机场等我们。" "那还等什么?" 维德站在一旁,紧紧靠着林捷,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真的发生在她的生命中吗?

  眼前这群人说的话像是对另一个星球的语言!仿佛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

  她知道林氏是个大企业,知道林捷是个特殊的男人。可是没想到是这样的!

  他们正在为她打仗!

  林捷拥着她躲在旁边,怕她被流弹所波及,毫不自觉的以身体护着她。

  从一开始便是这样,只要有一点危险,他便以他的生命来保护她,仿佛他的命很不值钱似的!

  " 等一下你留在外面,我进去找他们。" " 一起去。" 林捷摇摇头:" 你不会想看里面的样子的!" 维德紧紧握住他的手:" 不!一起去!只要有你在,我不怕,我一定要去!" 他微微一愣,凝视着她的眼。

  就这么一句话,已注定他们今生的命运!

  " 好!一起去!" 打下这个监狱并不困难,十多名士兵根本无心恋战,几乎是拱手放弃这个地方。

  亚迪取了钥匙开门进去,林捷及维德跟在她的身后。

  门一打开那迎面而来可怕的尸臭味令人恶心欲呕!

  他们带来的士兵在最前面带路,手电筒所照之处几乎都是死尸!

  " 难怪他们如此轻易地放弃了这里!" 亚迪骇然地说道:" 我怀疑这里面还有没有活人!" 维德脚下一软,眼泪夺眶而出:" 天哪!小森!" " 维德!"林捷抱住她:" 振作一点!" " 小森!" 她哭吼了起来:" 小森!求求你回答我!小森!" 她挣开林捷,疯狂地夺下手电筒在地上的尸体中一具一具地翻找:" 她不会死的!她一定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 维德!不要这样!" 他上前抓住她:" 镇定一点!" " 放开我!小森!小森!小森!" 她哭吼——"维德……" 蓦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她一愣:" 小森!你在哪里?小森!"" 这里……" 他们循声找到了她。

  她坐在角落里,抱着大胖一动也不动的身体。

  维德狂奔过去,抱住她狂喜地哭了起来:" 你没事!天哪!你没事!" 小森的眼,空洞得像是没有灵魂:" 大胖……" 林捷将大胖的身体翻过来,趴在他的胸前:" 放心!还活着!他不会死的!" 那空洞的双眸终于有了一点人气,竟缓缓地——缓缓地落下了一滴泪水——他们将小森及大胖救回旅馆,找来医生为他们急救,大胖被送进了医院开刀动手术,而小森死也不肯离开他的身边。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什么也不肯说,她和大胖在里面被关了两个星期之久。是那座监狱里唯一存活的两个人。

  维德跟着他们到医院,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内该国的内战爆发!沙仑尔和西沙的战争到了最后决战——" 我们得走了!飞机还有十分钟就要起飞了,他们都在等我们!" 林捷劝着维德。

  她摇摇头,小森坐在她的身旁,终于开口说话:" 维德,你们走吧!" " 不!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小森已瘦锝变成皮包骨,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其它的都是一片惨白:" 不!我不走,我要和大胖一起留下来。" " 小森!" 她突然微微地笑了起来,昔日的小森仿佛又回到她的身上:" 我爱他,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弃他而去。" 维德紧紧握住她的手,泣不成声:" 小森!跟我一起走!求求你!" " 傻维德,今天换作你是我,你会走吗?" 维德望着她的眼。

  小森并不疯狂,大劫过后的她仿佛脱胎换骨似的,变成另外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却没有犹豫!

  小森是绝不会走的!

  她终于明白,她决定要在这里和大胖同生共死!

  " 快走吧!飞机不等人的。" 维德一咬牙,点了点头:" 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小森用力拥着她,泪水滴落下来:" 放心走吧!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一定!" 维德点点头,依依不舍地再望她一眼,然后转头和林捷奔向外面等待的吉普车,小森望着她的背影,泪水已干。她已告别过去。

  从此时此刻开始,她——将是另一个席小森。

  无怨无悔。

  他们狂奔到机场,正好赶上已等得不耐烦的飞机,毫不犹豫地跳了上去,向这个城市告别——起飞后不久,身后的飞机场传来爆发声,在一片火海中化为灰烬。

  维德从窗口凝视下面的城市。

  处处烽烟,仿佛仍能听到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

  小森现在还好吗?

  她忍不住又想哭了!

  林捷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肩上:" 不要再想了!睡吧!明天开始又是另外一片天了!" 明天她睡眼迷蒙地伏在他的胸前,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一切仿佛一场大梦——" 雪儿!" 一声咆哮将她震醒。林捷呻吟一声:" 惨了!" " 雪儿!你给我过来。" 雪儿笑嘻嘻地从他们身边奔驰而过:" 这飞机上有没有降落伞?我大概快被丢下波斯湾了!" 维德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意外地发现雪儿胸前挂着一个护身符,和小威的一模一样!

  那是卡拉基王族才有的信物。

  小威的在她这里,那雪儿挂的必是西沙的了!

  她微微笑了起来,在这一片荒漠,原来生生不息的一直是爱情!

  " 雪儿!" 林奇忿怒地咆哮着,紧追着她而去:" 你给我停下来!这次我不把你大卸八块才怪!过来……" " 咦?林奇?你又在咆哮了!" 不可思议的是——机上的扩音器竟传出吉儿甜美的声音:" 我在纽约机场等你们。喔,对了!我要看到完整的雪儿。" 雪儿大笑:" 大嫂万岁!" 维德忍不住跟着全机的人笑了起来!

  啊!这个神通广大的家族——她再度将脸埋进了身旁男人的怀抱里,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管他明天会如何呢?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 我爱你。" 她仿佛听到他的心脏如此说着……

  啊!捷的温暖。

  第10章

  台湾台北她并不意外在信箱堆积如小山的信件中翻到棋寄来的红帖子。毕竟他们都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那大喜的艳红有些触目惊心,她却仍平静地打开了它,喜宴设在环亚,新郎及新娘的名字都是她所熟悉的。

  就在今天晚上。

  若她现在洗个澡,仍有时间细细打扮,去和新娘互别苗头,让棋后悔失去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有了这种无聊而幼稚的想法?

  他们都是成人了,不再是赌气不吃饭的小孩。

  从那生死之地走了一遭回来,她已真正成长了吧!

  三个月,改变了一切,她的男友已变成别人的丈夫。

  维德草草的梳洗了一下,仍以最平常的打扮出门去。

  到了环亚已八点半,喜宴七点半便正式开始了,走进门,在门口放下红帖及红包,刻意没写上名字,也没给红贴上署名。

  " 小姐,麻烦你在上面签个名。" 男人有礼地朝她微笑,所幸不是她和棋共同的朋友。

  事实上,她和棋几乎没有共同的朋友。

  " 不用了,我向来没有名字。" 这是另一个事实;棋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打从他们认识开始到结束,她一直只是她,讲电话、见面,都没有名字。

  她曾好奇的问他如何向他的朋友提起她?

  棋理所当然的说:" 记者。" 所以他们也只知道' 那个记者' ,而从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既然如此又何需署名呢?

  她微笑地走进了宴会厅,没理会那男子无措的表情。

  里面的气氛好热闹,是按照台湾习俗办的婚礼。

  照例,新郎新娘是要一桌一桌地敬酒的。

  她站在角落,远远地看着他们。

  棋真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不带半丝脂粉气的好看,肩膀很宽,身材比例匀称,他一直是个爱运动的男人。

  新娘看来十分娇羞美丽,第一次见到她便觉得她和棋是所谓的' 夫妻像' ,而他们果真结了婚。

  就这样站在那里,有种事不关己的荒谬感,仿佛闯进了她不该闯进的世界。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当着他们的面说' 恭喜' 的风度她还是有的,可是有那个必要吗?

  已有这么多人为他们祝福,不会少她一个;而她当然不是来闹场的。

  良久,突然觉得十分疲惫,毕竟她才刚结束二十几个钟头的飞行,从一个血流成河的战场回来。

  现在唯一该做的事是回家躺在床上睡它三天三夜、地老天荒、人事不知!

  一个男人在她的身旁半醉地和她说话,她只是礼貌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终于识趣地走开。

  她叹口气,移动脚步往外走。

  " 不喝杯酒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棋已站在她的面前:" 我的表弟告诉我,你送来红包却不肯在上面写名字。是份很重的礼。" " 是吗?" 她微微一笑:" 应该的。" 棋凝视她的双眸,有些悲哀地:" 我找了你很多次,报社的人说你出国去了。" 是啊!到中东走了一趟,回来时却已人事全非。

  她仍一迳地微笑:" 恭喜你。" 棋无言地望她,仿佛仍有很多话要说,身后已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 你今天是主角!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棋伸出手又颓然地放下,她瞥见他腕上她送他的表已消失,换成一只价值不菲的钻表。

  她仍微笑:" 我要走了,刚下飞机,很累。" " 我打电话给你好吗?" 她没有回答,飘然走了出去,背后的注视已与她无关。

  心中释然。

  棋没有错,她也没有错,曾交叉的两条线在经过交点之后理所当然会越离越远,各自寻找新的交点或与之平行,与之重叠的线。

  逝去了便是逝去了,再如何强求也回不来。可是没有得到的东西总是美的,她会怀念棋,却不可能走回头路。

  走到环亚外面,她深深呼吸一口都市的空气,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活着。

  一支烟伸到她的面前。

  " 你又来教我一些恶习。" 她喃喃抱怨,却仍接过来吸了一口。

  " 活得像清教徒不见得比较长寿。" 他笑着说道。

  "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 我跟踪你。" " 为什么?" 她仰视他美丽得惊人的眸子。

  " 因为我需要一个助手。" " 当助手太委屈我,我是个白虎星。" 她微笑。

  " 那么搭档如何?我需要一个命属白虎星的搭档。" " 去那里?" " 答应了吗?" 维德斜睨他:" 我要先知道目的地和薪资如何。" 他大笑:" 仍算得如此清楚!终身不支薪可满意?" " 你这算是求婚?" " 我们回中东去。" " 去找小森及大胖?" " 去不去?" 他笑问,眸子却是认真的。

  " 你这算是求婚吗?" 她又问一次。

  " 不算。" 她瞪视着他:" 不算求婚,终身不支薪,难不成叫我一辈子当你的跟班?" 他耸耸肩:" 跟你求婚有失我的身份。" " 谢谢你的抬举。" 她讽刺。

  他笑着拥她入怀,安抚地吻着她的额:" 跟你求婚你会拒绝我,而我不打算接受拒绝,我要定了你,不会给你不嫁给我的机会。" 她偎在他安适的怀抱,突然觉得想哭:" 没找到小森他们我不嫁你!" " 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的,为了让你嫁给我。" 天上的星辰出奇的明亮,台北几乎已看不到星斗了,而今夜却有繁星见证他们的誓言。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的怀抱是如此地温暖。

  呵!天凉好个秋!

  可是自此,她再也不必踽踽独行,害怕冬夜了!

  天凉好个秋呵!

  

创建时间:2010-01-03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