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祭天
沈亚
第一章前秦火光冲天!她可以清晰闻到火焰燃烧木材的气息,炽热得几乎教她无法呼吸!
她的眼前尽是一片火海,无边无际,毁天灭地似的扑卷而来!
她怕极了!不停在火海中寻找。爹呢?娘呢?姥姥呢?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见了?她站在火场中茫茫然伫立,四方都是火舌,她慌得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地方去!
突然妹妹哭泣声音传来,那细细碎碎的声音瞬间给了她无比的勇气。
“月影!月影!你在哪里?”
“明光!明光!”月影哭着喊她的名字。“我在这里!明光!”
小小的孩儿开始在火海中奔窜起来,梁柱纷纷往下崩落,着火的瓦片不断下坠,她慌慌张张地抱着头往声音来处狂奔。
“月影!月影!”
“这里……”月影哭得没了气力、声音越来越小,浓烟呛得她不断咳嗽。喘息着迷蒙了眼睛明光循着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在炼丹房里找到了月影,只见她满面泪痕,昏昏沉沉地半躺在丹炉旁边;明光焦急地冲上前去搀扶起妹妹,不住摇晃道:“别困啊月影,快醒醒!" 月影迷迷糊糊地哭了起来:”我要娘……“”别哭,我带你去找爹娘跟姥姥,别哭。" 小小的她鼓起勇气对着妹妹微笑,搀扶着妹妹的手却忍不住颤抖她也好怕啊,但这个时候不能怕!不能怕!
两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在偌大的宅院里东奔西跑,火海中,仿佛两片随时着火的树叶。
好不容易,她们终于在玄房前看到爹娘的身影,月影兴奋地喊了起来:“爹!
娘!“明光却愣住了!
玄房内的爹爹沉默地背对着她们,母亲的身子静静地躺在玄房的禅座上动也不动,而姥姥……那慈祥的姥姥则倒在另一旁的角落里……
“爹!爹!是月影啊!月影好怕!爹!”月影哭着扑上前去,玄房内也全是火啊,爹娘为什么不出来呢?
她怕得什么都顾不得了,拼命往前闯,却被明光紧紧拉住。
就在那瞬间,玄房的门轰地倒了下来。
“月影!”明光眼明手快地扯住妹妹的衣袖,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碎裂的木门。
轰地一声!木门整个垮在明光身上,月影惊得连声音都消失了,眼睁睁地看着明光小小的身体消失在木门之间。
“明光……”
恍惚间,她看到爹爹无神的眼,呆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表情地注视着她。
她仿佛听到爹爹喃喃地说着:“这就是巫卜之人的下场……这就是巫卜之人的下场……黑阎奥义书……哈哈哈哈,好一本黑阎奥义书……”
那是什么意思?她不了解啊,只觉得全身都痛得不得了,额头像是火烧一样。
她忍不住尖叫起来“疼……疼啊!我好疼啊!”
“楼主?楼主!”
果儿白细的手轻轻地替她拭去汗水,忧心仲仲的眼不安地凝视着她。
“楼主,你没事吧?又作恶梦了?" 她无言地摇摇头,不自觉地闪开果儿的手,冷冷地往后避开,同时示意果儿退下。
“没事……你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果儿垂下眼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退下。她早已习惯楼主冷漠的性格,这几年的相处让果儿懂得隐藏自己所有的热情,只是静静伫立守候;也唯有这样,她才能得到明光的信任,尽管明光是如此深藏不露,感情如此淡漠。
果儿退下了,明光忍不住伸手轻抚额上的伤痕,那痕迹火辣辣的疼痛着;那痛苦真教人痛彻心肺,仿佛有人拿着火热的利刃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插人她的额间。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额上的伤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痊愈,这不过是幻觉她得一而再再而三提醒自己: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当年所发生的事太过惨痛,以致于到现在她都还无法忘记当时所受的疼痛。
窗外悠扬轻快的琴声传来,琴声里还有女子温柔的歌声。那是她的妹妹月影,月影正抚琴而歌,简单而轻快的歌声唱着:青山本不老,因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月影真的知道这词的意思吗?如果她真的能够了解,那这歌啊,应该带着悲伤才对。
她真羡慕月影,总是那么愉悦,永远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她希望月影能这么一直无真下去,永远无忧,永远无虑。
她不知道月影对当年的事到底还记得多少,她们从来没有谈过这件事;她只知道自己希望月影能一直这么快乐,希望月影根本不记得当年的事但她也知道不可能。为了寻找黑阎玉,月影已与她争执多次。月影反对开启黑阎奥义书的态度异常坚决。
“楼主,圣上找的古匠来了。”
她微一应声,表示知道了,待果儿领着人进来,她已端坐在重重帘幕之后,声音冷淡自若:“你是圣上找来的玉匠阙无双?”
来人敛眉垂眼,一身朴素蓝装看上去书卷气甚重,干干净净的模样与想像中的玉匠相去甚远。但明光从来没见过玉匠,应该说她从来没见过明月楼外的百姓们。又怎么会知道玉匠该有什么模样?
“在下正是阙无双,听钦天监提起楼主要找黑阎玉?”
“没错,你知道哪里有黑阎玉?”
阙无双抬起头,蓝中事额的他有着朗朗星目,出人意料之外的俊秀,一双剑眉带着沉郁的英气。好个俊朗不凡的玉匠!
明光不由得蹙起眉。这样的玉匠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原以为玉匠该是个老者,该有一双粗糙的手、一张苍老而睿智的脸,却不是眼前这俊朗男子。于是没等他回答,她已开口问道:“阙先生,你雕玉多久了?
“二十年。”
二十年,明光冷哼一声。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开外,怎说雕玉已有二十年?
阙无双知道她的意思,但他选择略过这一段,只淡淡地开口道:“楼主可知道整整一甲子以来黑阎玉只在玉门关外出现过一次?那次玉门关死了百多人,许多人谣传那正是因为黑阎玉现世的关系。
明光却不想多谈。她需要的玉匠不是这个模样,她需要的是真正有经验的玉匠。
“阙先生,您请回吧,我会请圣上另寻他人。
阙无双也蹙起眉,他深邃的眸子直直望进帘幕,仿佛直接着进她的内心。
“楼主,普天之下除了阙某,恐怕无人能为你寻得黑阎玉。”
“何以见得?
“因为唯一见过黑阎玉却还活着的人便是阙某祖上,其他玉匠恐怕连听都没听过此物,又如何能为你寻回得?
确有此说,凡见得黑阎玉之人非死即伤,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怕?“
阙无双笑了,笑意淡淡,高深莫测的表情。
“阙某祖上一生最遗憾的便是无法取得黑阎玉,虽然已经过了数十年,他却依然耿耿于怀。阙某为楼主取得黑阎玉唯一的条件便是我要其中一半。" 好狂的口气!仿佛黑阎玉已经到手似的骄狂。
明光挑挑眉,听他的口气倒有几分意思。或许眼前这阙无双真能为她取得黑阎玉也说不一定……况且她没有别的选择,离祭天之日只剩下短短四个月,她必须立刻得到黑阎玉。
“若你真能为本宫取得黑阎玉,待祭天之后黑阎玉自然归你一半,若是不能”阙某愿以性命相抵。" 明光蓦然挥手。
“就此说定,明日鸡鸣之时你即随本宫前往玉门关吧。
阙无双一愣!
“楼主也要前往玉门关?
帘幕更深,无形间层层叠叠的帘幕仿佛浓雾一般将幕后之人深深围住,看不透的帘幕中,明光接主的身影更淡,缥缈间带着虚幻的美感。
阙无双蹙眉。这明月楼楼主可晓得此去危难重重?她一介弱质女子如何能穿越干山万水前往玉门关?更何况黑阎玉所在之处寒凉至极,乃是天下极阴之处,连他都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啊。
正想开口,却听得明光的声音穿过帘幕淡淡传来:“阙无双,本宫若不前往玉门关,你想你该如何躲过黑阎玉的诅咒?连性命都保不住,又怎么能够为本它取得黑阎玉?
* *明月楼,天下知名的明月双姝所居之处;明月双姝虽为朝廷所用,但却连当今圣上也要礼敬三分。原因很简单,明月双姝乃是目前唯一仅存的“祭天巫觋".这世上巫觋很多,教派更多。但真正的祭天巫觋却只剩下明月楼一门。
十年前并没有明月楼,而是由双姝的父亲所领导的" 天门“;但一场大火烧光了一切,连”天门“门人也都死尽丧绝,只留下明光、月影两姐妹。大火从何而起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场火却使得所有”天门“门徒死绝更没有人知道,只是”天门“消失却是已成的事实。
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祭天巫觋已然绝灭,毕竟大火发生的时候双姝都还是稚龄孩童,哪懂得巫觋之术?但双姝却在六年后出现,而且预言了当年种种天灾战祸无一不准。当今圣上立刻宣召双姝为新任“祭天巫觋”,并且耗费人力物力,在短短三个月内重建“天门”,并赐名为:明月楼。
从此世上再无“天门”,世人只知道“明月楼”而年年的祭天大典也都由明月双姝当中的妹妹月影主祭。
六年了,外面的世界战祸连年,却只有他们这蕞尔小国长保平安康泰。人人都说这是明月楼的功劳,若没有明月楼年年祭天,他们又怎可能躲过连年战祸?
明月楼的权威至高无上,明月楼主的命令连当今圣上也不敢反驳。
数月前,明月楼楼主在一次观星中看到异象,紫微星易位而破军星有取而代之之势,此相大凶!需得在百年大祭中将紫微星导回正位。
移星换斗之术并不是人人皆可施行,更不是一般巫觋之术得以为之,而必须依靠“天门”不传之密黑阎奥义书才有机会成功开启黑阎奥义书的钥匙早在十年前的大火中毁坏而不堪使用;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再用黑阎玉打造一把钥匙。
百年的祭天盛典即将开始,此次盛典关系着国家生死存亡,若能顺利进行,则国家可继续长保国运昌隆,反之……后果不堪设想!
廷书立刻公布天下,找寻能够采黑阎玉的玉匠。普天之下的玉匠几乎都被征召到京城来,但知道黑阎玉之人少之又少,有把握能采到玉石的更是连一个也没有。就在这时候,阙无双出现在钦天监门外。
阙无双的祖上也是知名的玉匠,开国工玺正是出自阙家之手,当初阙家祖上雕完九龙玉玺之后便不知去向,谁也不知道阙家的后代仍然坚持雕玉的工作。有了这层关系,阙无双自然获选为寻玉之人。
只是,阙无双一个没有过去的男人,谁也不认识他,谁也不了解他,他像雾一样突然出现,仿佛没有来处。
当侍女果儿领着阙无双在沉静的明月楼中缓步而行的时候,他的眼中没有明月楼的雅致楼台,只有明月楼主迷雾般的影像眼神秘的黑阎玉。
祖父心动念念,一而再再而三叮嘱他的话:你是阙家唯一的传人,是生来雕玉的人,这一生无论贫富贵贱你都不能忘记这一点!你得找到黑阎玉,你找不到那你的孩子会找到,你的孩子没找到,那你的孙子也一定要找到,这是我们阙家人的命运!
阙家人的命运像是预言的言语。老祖父临终前都还如此喃喃地说着。
他一直知道黑阎玉在玉门关外,但近年时局纷乱,关内关外把守甚严,没有各州郡所发的路卡,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关入关。
他出不了玉门关,就算他能出去,单凭他一人之力也无法取得黑阎玉,他只能静心等待,而今终于让他等到机会。但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机会。带着明月楼主这样的弱质女子对他来说究竟是福是祸?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明月楼主……明月楼主啊!竟与黑阎玉一起出现,真是他始料所未及。这是命运开的玩笑吗?错综复杂的思绪扰乱了他平静的心“你就是阙无双?”
轻柔的声音响起,阙无双坚定的脚步停了下来,抬头往声音来处定眼,楼阁中轻纱飞舞,一名女子婉约的身影依稀可见。
果儿不由得蹙眉。楼主不会喜欢二楼主自作主张的行径。平常不管事的二楼主在寻玉这件事上突然坚持起来,两姐妹之间为了黑阎玉已经起了多次争执,现在寻玉的人来了,二楼主又想做什么?
果儿转身。为什么一场火却使得所有“天门”门徒死绝更没有人知道,只是“天门”消失却是已成的事实。
“这位是明月楼的月影楼主。" 阙无双微一欠身。
“月影楼主。”
“你今年二十又四,肖龙是吗?”
阙无双抬起头,淡淡点头,一点也不意外的模样。
“正是。”
“阙公子,要什么样的代价你才愿意放弃寻找黑阎玉?”
这次阙无双讶异了!他不解地望着楼上的女子。
“二楼主此话何意?”
“我不希望姐姐寻得黑阎玉……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话声方落,楼阁中一束奇异紫光激射而出。阙无双不明就里,只是望着那束光芒直到身前,蓦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姐姐,黑阎玉有害无益,你何必为了那种东西冒险?”
“月影,没有黑阎玉开启黑阎奥义书,九月初九祭天大典要如何进行?”
“只能倚靠巫女以巫术延续的王朝不要也罢。”‘明光淡淡一笑。月影平时看似柔弱,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别有一番看法。
“月影,你就那么讨厌皇上?”
“我不是讨厌是上,我是担心你……”
所以你便想杀了阙无双?“
“我没想杀人!”月影焦急轻嚷。“我只是想……”
“只是想让他不能取得黑阎玉?”明光回头凝视躺在绣床上阙无双那张略显忧郁的面孔。" 月影,就算你不杀他,他不见得能为我取得黑阎玉。" “即然如此”
“我们是这世上仅存的祭天巫觋,我们不做就没人能做,难道你愿意看到这国家毁在我们手上?以致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姐姐,你当真是为了祭天大典才想找黑阎玉的吗?月影叹息着反问。
明光没回答,她冷漠的神情却说明了一切。
尽管祭天大典重要,但在明光心理黑阎奥义书却更重要!
当年父亲与家人的死让明光耿耿于怀,只要有机会,她绝不会放弃打开奥义书的念头。
她心里真正想的是打开黑阎奥义书一探究竟……只是如果当年他们的父亲因为奥义书而死,那么明光又怎么能逃过这一劫?
“天快亮了,你准备准备吧,我们该出发了。
“胡说!一般的轿夫抬着轿子能够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吗?一般的轿夫能够足不点地、履不沾尘吗?" 老者这一说,他们才发现,前方那十二个轿夫的确没发出任何声音,他们走过的地方也的确投扬起半点尘烟。
“除非……除非他们不是人。”
“不是人?!师父!”
老者枯瘦的脸孔扭曲成奇异的角度,一抹微笑出现在他脸上。
“这也只有黑阎奥义书才能办到……除了黑阎奥义书里的法术,这世上还有什么法术能驱策如此多的鬼魅呢?我一定要得到那本书。
“师父,驱策鬼魂也算不上什么高深的法术,小鬼术、养鬼术都办得到。”
老者咯咯怪笑,黑暗中那粗嘎的笑声显得诡谲阴森。
“小鬼术、养鬼术一次能养几只鬼?邪魔外道之术,惨遭反噬者不胜其数。
黑阎奥义书不一样。他能让鬼魂乖乖听令,永远不敢背叛。黑阎奥义书可以驱策星辰、颠倒干坤如果你们见过……如果你们见过那本书的威力,你们就会知道…
…“他突然打个寒颤,连声音都跟着回抖起来:”那种法术……连神仙也抵挡不了。“他身边的七个弟子听他如此说,眼光不由得往前方望去如果黑阎奥义书真的如此神通广大、那谁不想要呢?
得到一本书,就等于得到全天下,这样的买卖,又有谁不愿意做?
第二章醒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半躺在软轿里,模模糊糊的仿佛记得发生过什么事,然后他想起那道紫得奇异的光芒。
隐约中仿佛听到明光楼主与月影楼主的对话……月影楼主想杀他,因为她不希望得到黑阎玉。但是为了什么?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她们对话的详细内容,只觉得头痛欲裂!
阙无双掀起软轿的轿帘,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京城很远很远,四周的景色他并不陌生,好几次他试图离开玉门关都被挡了回来,而这条路正是出玉门关必经之路。
他怎么可能昏迷那么久?!前方的轿夫不停往前走,抬着这顶轿子却依然健步如飞。
“喂!抬轿大哥,您停一停,我有话想问您!" 两名轿夫都没回答,他们看起来压根儿没听到他的话。
“抬轿的大哥,请停轿!”
轿子维持着稳定而且飞快的速度往前走着,阙无双不由得蹙起眉。这轿夫好生奇怪,抬着顶轿子走起路来速度不但快,而且居然连喘也不喘一下。看他们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总教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虽然他不是武夫,但也不是懦夫,他不会任由自己傻傻地让人抬着到处走,却连目的地都不知道。
阙无双毫不犹豫地跳下轿子,这一跳,让他整个人滚到轿子下方,他抱着头躲开硬梆梆的石子地,却没躲开后面轿夫的腿,后面两名轿夫全给他绊倒在地。
轿夫一倒,轿子当然也跟着倒了,阙无双闭着眼睛准备承受轿子的重量,谁知道那轿子重击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疼。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正好与倒在地上的轿夫面对面。不看还好,这一看,教他整个人冻结在当场动弹不得!
那哪是轿夫!躺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纸人一个正横眉竖眼瞪着他的纸人!
“我说你这人真是奇怪!好好的轿子不坐为啥跳下来?你瞧你瞧!好好一顶轿子都给你弄坏了!”纸人居然还没好气地吼他。
轿子当然坏了,因为那也是一顶纸轿子,整个轿底砸在阙无双的头上破了个大洞;现在的他头顶着一顶破轿子,面对着一个老大不高兴的纸人。
阙无双张大了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得楞楞地瞧着那纸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浑人!轿子可是你弄坏的,等会儿我家主人怪罪下来,你可得- 一承担,别叫我们兄弟替你担罪!" 另外三名纸人七嘴八舌地过来将轿子挪开,阙无双这才发现他们虽然是纸糊的,但却做得十分精巧,无论衣衫发饰都与一般人无异,连脸上的眉目也画得维妙维肖。
远远看来倒真像四个轿夫,只是耐不得近看。无怪乎刚刚他在轿子上看的时候心里总觉得奇怪,因为这些纸人单单薄薄的只有一张纸,从后面看自然与一般人略有不同。
“看什么?还不快点起来!" 纸人伸出手想扶他,阙无双连忙自己起身不敢碰他;他实在不知道这纸人会不会像轿子一样一碰就破?
“请问……您家主人是?”
“喏!这不是来了吗?”
前方不远处一顶八人大轿健步如飞地奔了过来,阙无双定眼一看,抬轿的果然也是八名纸人。
八人大轿说停就停,动作整齐划一,他们走起路来足不沾尘,速度那么快,却连细沙子也没翻起半颗。
“主子主子!轿子可是这浑人弄破的,跟咱们兄弟没关系!”领头的纸人连忙上前告状道:“这家伙不知怎么的突然从轿子上跳下来了!我拦也拦不住,连我跟阿四都给他绊得摔了一跤呢!您瞧您睢,我这腿都给他弄断了!" 阙无双仔细一看,纸人的腿果然折了一半,倒也不是断,只是折了起来,那纸人站得歪歪扭扭的,显然非常不方便。
八人大轿里传出轻柔的声音,正是日前打算杀他的月影楼主。
“阿大,你别嚷嚷,待会儿让果儿替你修好便是。这位阙公子是我们的贵宾,你得好生伺候着,轿子坏了就坏了。重做一顶吧。天色也晚了,前面有间破庙,我们今晚就在那里打尖休息。”
纸人阿大老大不高兴地嘟嚷着,一跛一跛地跟其他三个纸人一起抬起破了的轿子往前走,阙无双无言地跟在他们身后。
透过夕阳斜照,他能看到八人大轿里隐约的人影,明光楼主自始至终没说半个字,但他却能感觉到她的气息,那冷冷的薰香飘送在晚风中。
笔直的棱线高陡得教人不敢往下看,棱线之下便是无底的万丈深渊,前方的八人大轿步履如飞,而后面的四个纸人走起来却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阿大嘴里不干不净地喃喃骂着,听不出来他骂什么,只是瞧他那只折起来的腿总教人心里替他难过;纸人想必是不会死的,但若是跌下这万丈深渊,要怎么上来却是个极大的难处。阙无双叹口气对阿大说道:“阿大,不如我带你们走吧。”
阿大偷偷往前看,八人大轿已经走得老远,可他还是不放心,只得悻悻然开口:“你带我们走?要是让主子知道了。不要了我们的命才怪!" ”你们现在这模样要是跌下棱线,一样没命。“”那不同!跌下去也无所谓,主子会再召唤我们回来,可要是惹恼了主人,她一个不高兴,教我们魂飞魄散那可怎么办?!“
阿大说得仿佛他们真的是人。阙无双想笑,却还是忍住,脸部肌肉扭曲成奇怪的模样。
“哼!纸人都能走路说话了,你想还有什么事是我们家主子做不到的?她能散豆成兵、呼风唤雨,像我们这种孤魂野鬼她要多少就有多少!”
阿大嘴里的主子指的应该是明光楼主吧?从他一脸尊崇的表情看来,明光对她们来说的确是无所不能的。
阙无双努力想思考明光的模样,那日白纱中隐约见到的面目是那么的模糊。
她到底在隐藏什么?
“唉啊”阿大折了的腿绊到棱线上的石头,这一摔可让轿子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阙无双不假思索地去拉阿大的手,不拉没事,这一拉,却硬生生将阿大的手给扯了下来。
“唉啊!”阿大大叫一声!轿子倒是稳住了,只是他的手也报废了。
阙无双瞪大了眼睛说不出半句话来!
阿大又气又急地将那截断手抢了过去,气呼呼地嚷:“你真是个灾星!”
阙无双也急!他原是好心,谁知道会弄成这样?!
“我不是故意的!”
“别碰我!”阿大急着将他伸过来的手挥开。
“你这灾星,离我远一点!" 阿二、阿三、阿四这时候已经放下轿子来到阿大身边,瞧他的惨状,他们居然乐不可支,笑得一张纸嘴直咧到腮边。
“笑什么?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三个纸人凑在一起滴滴咕咕地说了几句,然后一人一边将阿大围住。
“你们想做啥?”
三个纸人笑嘻嘻地上前,分别拉住阿大,然后刷地一声扯开!纸被撕碎的声音可真是清脆得很。
阙无双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阿大撕开,然后一人抬着一块阿大,其中拉住阿大的头的阿二居然还把他的头给折了起来好让他发不出声音。
“你们……你们……”
“他实在太吵了。”
“而且反正他也坏了。”
“对啊对啊!”三个纸人朝他咧嘴而笑。“阙公子,咱们走吧!”
“唔……唔唔唔唔!" 阿大愤怒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但无所谓。反正也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阙无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同意,阿大的确很吵。
“巫觋者,御也。凡御于物,御之以权、御之以威、御之以利,无害相蒙、无利相偕。善御者,天时、鬼神、乃至虫蚁鸟兽无一不可御。善御者,无忧无虑、无悲、无真、无嗔、无情。”
她是个巫觋,能操控天地万物、五行阴阳,有形无形者都逃不过她的掌握。
阿大他们是鬼,自然也在她的掌握之中。能操纵鬼魂,必得要了解鬼魂的一举一动,鬼魂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动念都在她脑海中忠实反应。
于是她笑了,笑阙无双的善心,笑他的多情。
人,是绝不该对鬼产生同情心的,鬼就是鬼,跟人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一个有形一个无形。对明光楼主来说,即便是对人,也不该有情尤其是陌生人,更何况阿大他们是鬼。对鬼有同情心根本是愚蠢至极的事。
“姐姐,你笑什么?”月影狐疑,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笑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阙公子乡愿得很。”
“乡愿?就是老土喽?”月影皱起眉。“好心、好脾气的人在你眼里都这么老土?”
“善心分很多种,但绝大多数都是乡愿的、愚蠢无知的。”明光斜睨月影绝美的面容。‘如果他们知道人心的险恶,恐怕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何来善心?
“”姐姐,你对人真是太无情了。“月影不由得深深叹息。”不是每个人都心怀恶念,这世上终究好的人多,坏的人少。你一定也这么想,不然何必千里迢迢来这玉门关找黑阎玉?“
“这是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明光淡淡回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姐姐,阙公子真是个好人。”
她睁开一只眼,淡淡一笑道:“你才认识他多久?为何这么急着让我相信他是个好人?他不过是个玉匠,只要能找到黑阎王,好与坏都没什么分别。”
月影有些泄气。继续这样下去,明光真的会变成一个巫婆。
难道明光的心真是铁打的?难道明光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悸动”?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总有那么一天,她会遇上个自己的心为之悸动的人她知道自己会。
但明光呢?她不由得叹息。
或许明光真的不会,永远也不会。
从京城前去玉门关的路途如此遥远,明月楼主却只带了三个人一个贴身待女果儿、一个月影楼去;另一个则是他;其它的全是纸人。抬轿子的是纸人,烧饭的也是纸人,整个破庙里除了他们四个人的呼吸声跟柴火燃烧的声响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破庙外的天空布满乌云,看来随时都会下一场大雨。阙天双坐在庙门口,捧着纸侍女送来的热茶,怔怔地凝视着外面的天空。
远方山峦叠影,乌鸦鸦一片浓黑色影子,像是巨大而沉默的巨人。
庙里的柴火僻哩啪啦地发出燃烧的声响,火光下那些纸人的影子显得无比诡谲。纸人难道不怕火吗?火堆前的果儿正细心地摺着纸,想来那就是新的阿大吧?
“阙公子。”
无声无息地,月影来到他身后。突然发出的声音让阙无双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热茶烫伤了他的手,他连忙甩开热水。
“啊,”月影蹲了下来,温柔地捧住他的手。“我害你受伤了。”
“不碍事。”阙无双想收回自己的手,却不忍心拒绝那么温柔的碰触,他呐呐地苦笑:“只是一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你是玉匠,弄伤了手如何凿玉?”月影叹口气,白如润玉的手指放在他受伤的肌肤上,温暖得仿佛世上最好的软玉。“我真对不起你,初次见面便打伤了你,现在又害你烫看了手。”
在月影的碰触下,烫伤的地方竟渐渐不感到疼痛,阙无双惊讶地瞧着自己的手,哪里还有什么伤痕?!
月影淡淡一笑。
“雕虫小技罢了,对付这种小伤绰绰有余。”
阙无双忍不住摇头低笑。
“大楼主与二楼主真是神通广大。”
“我?呵呵,我恐怕不及姐姐一半。”
“摇曳的火光之下,月影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面孔显得神秘而悠远,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仿佛也燃烧着火焰。
阙无双细细地看着她,像是欣赏一件世间仅有的宝物。那丰润的轮廓线条多一分则腴,减一分则瘦,眉目如画,五官配合得恰到好处,小巧的唇像是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
月影楼主的确是个绝世美女,她的美不同于世俗,她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美得灵气逼人。但这样的美在阙无双的眼中却是一种残缺……他说不出来究竟缺了什么,只知道这样的美对自己来说还是不够。
面对阙无双的目光,月影不由得红了脸,纯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羞涩惊慌。
阙无双很快别开眼睛。
“二楼主找阙某有事?”
“没……只是想跟你道个歉……”月影慌慌张张地起身,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夜……夜很深了,阙公子早点歇息吧。”
“谢谢楼主关心。”阙无双没起身,他不想令她误会更深。
月影慌忙而去,破庙的内院里放着的正是那顶八人大轿。
看着月影的背影,阙无双心里想着的却是三年前他见过的身影破庙里似乎也留着明光身上那特有的薰香。阙无双闭上眼睛,静静的思考着明光的面孔,脑中却依然一片空白。
三年前的祭天大典上他见过月影,但令他难以忘怀的不是美得教人屏息的月影楼主,而是站在月影身后那一抹白色的影子。
那是他心中的观音。
那身影,那举手投足,他静静地看着她,整个祭天大典中她都站在月影身后,轻灵飘忽却又那么端庄肃穆。
虽然他一直无法看到明光的真面目,但他的心仿佛自有选择;从那时候开始,明光的影子就印在他心湖之中再无法离开。
他寻寻觅觅的女子,该有观音一般的容颜。那种静温……那种令人浑然忘我的静温,就像当年站在月影身后的明光一般。
玉门关就在眼前,严密的守备让人望之生畏。玉门关的守将乃是当朝大将“神威将军”俨夜,他所率领的军队使关外的蛮子闻风丧胆。玉门关正因为有他的把守,关内百姓方得以保全。军容肃穆的玉门关,钢铁一般的防卫。
他们来到玉门关前十里的时候,纸人们放下轿子,恭敬地守候在一旁。再往前便有人烟,纸人们的行程得到此为止。
八人大轿也停了下来,阙无双在五里亭中负着手等待轿中的女子出现。
明光首先出现。如果阙无双以为少了重重帘幕,他就可以看清楚明光楼主的长相,那他真的是大错特错!
一袭白衣的明光头上同样覆着层层白纱,迷迷蒙蒙得让人同样看不清楚眉目。
相较之下,月影脸上那薄薄的轻纱就显得柔和许多,那纱幕只让月影的容貌看起来更加美得飘忽,她那欲语还休的星眸显得更加明亮。
沉默的果儿招个手,纸人们很快将两顶轿子折了起来,层层叠叠交到阿大手里,再由阿大将纸人们一个个细心地折起来交到果儿手上。
“小心一点,我可不想再出来的时候又是断手断脚的……”阿大咕哝。
果儿冷冷地横他一眼,阿大连忙扮个笑。“开开玩笑而已。”
果儿一点也不客气,将阿大一把抓起来,两折三折便与其他纸人一起放入她背后背的木架子里。
“楼主,都准备好了。”
明光简单的点个头,无言地走进五里亭中坐下休息。
“楼主说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黑了再进城。”果儿等在小小的凉亭阶梯下,没什么表情地对阙无双说道。
月影悄悄地望了阙无双一眼,随即走到姐姐身边坐下。
“姐姐,为什么要等天黑再进城?天黑了路不好走。”
“天黑了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这句话已经算是所有的答案。月影叹口气,明光平常的话已经够少,现在身边多了个阙无双,她的话更少,有时候一整天都可以不说上半句话。
果儿将干粮交给月影与阙无双之后再度静静退到一旁。从某种角度来看,果儿真像是明光的影子。
天色渐渐暗了,离天黑剩不到一个时辰,如果他们打算进城现在就该出发,但明光却好整以暇地坐着,仿佛等待着什么。
“姐姐,我们该走了吧?”
“还没,等一下。”
“等什么?”
“等他们。”
话声方落,五里亭周围起了一阵白烟,烟雾中人影隐约浮现。
白烟散去后阙无双定眼一看,那哪里是什么人影!只不过是木桩加上几把稻草,看起来与一般农家放在田里吓麻雀的稻草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木桩上个个都钉上了黄色的符咒。阙无双算了算,共有十二个木桩。
“这是?”
“奇门遁甲中的木桩术。”明光冷哼一声。“等了这么久,却只等到此等雕虫小技。果儿,打发了它们。”
“姐姐,你说你等,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害找们?”月影愕然开口。有时候明光的行事真是令人难以理解。既然知道有人不怀好意,为什么还在这里等人家找上门?
“就这么点儿微末本事怎么害得了我们?这不过是探子罢了……只不过我也没想到对方这么不济事。”明光冷冷一笑,晚风吹动白纱,薰香飘到五里亭周遭,比夜风还要寒凉。
果儿下了五里亭台阶,将背上的木架子放了下来。她从木架子里取出几张白纸,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上面草草写了几个字。
阙无双好奇地看着果儿,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呼地将手中的白纸场上天空,低喝一声:“起!" 白色符咒像是有灵魂一样准确无误地飘向木桩,谁知道那木桩竟然也懂得闪避。笃笃笃!木桩在地上跳跃的声音在夕阳下显得无比诡谲。
十几张符咒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只要哪支木桩给贴上,白色符咒立刻化为一把蓝火,顿时燃烧了的木桩满地乱跑,但是怎么跑也进不了五里亭;这五里亭内外仿佛隔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没多久,木桩全给果儿烧光了,果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焦黑的木桩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堆没有半点用处的柴火。
果儿转身,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身后的木桩却刷地弹起,飞箭似的往她的背心直射!
月影惊呼,而阙无双倒抽了一口冷气!
“定。”明光淡淡说道,老早准备好似的伸出手一指,像是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果儿猛然转身,几根烧焦的木桩停在半空中,距离她的背心不过咫尺。
“劈开木桩。”
果儿苍白着脸应了一声,阙无双根本没看到她是怎么做到的,只见她手起刀落,距离她最近的木桩已经从木心中央被劈成两半。
木头里还藏着一张符、一小锭看上去像是金子的东西、一枚小石子、火引子跟飞溅而出的几滴水。
“五行木?呵呵,想不到这老道倒还有几分能耐。”
明光的话还没说完,所有的木桩突然冲天而起,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往五里亭内直射而来。
“危险!”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在月影的惊呼声中,阙无双根本想也没想,直接飞扑到明光、月影两姐妹身前,他闭上眼睛,正准备承受木桩致命的打击,却发现自己一点事也没有。
月影夹在阙无双与明光之间,就在这时候,一阵凉风吹来,吹起了挡在明光脸上的重重纱幕。
阙无双终于看到了明光的真面目。
此刻的她闭着眼睛,口中喃喃地念着:“干坤神火听我号令,五行运转自在我心,干字借法,废!”
十几支木桩顿时灰飞烟灭,就在她们身前突然碎成木屑。
砰地一声!木材进裂的声响那么明显,想教人忽略也难。但是阙无双却没有听见,他怔怔地看着纱幕再度回到明光脸上,遮住了她的容颜刹那间,他已经知道命运的安排。
如果真有命运的话,他的命运早已与明光紧紧联系在一声起。
他终于找到他心自中的观音。
第三章第一次见到观音,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稚龄孩童,偷偷地透过窗棂往屋内瞧着,跟着脚尖努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屋内,他爹正细心地雕着一尊玉石,桌前坐着母亲含笑的身影。
“好了没?腰都酸了。”
“别动,观音哪有那么容易的?我还想雕尊千手千眼的大士呢。”
“呵呵,等你雕尊千手千眼的观音,我岂不是要坐成一尊石像了?”
他爹笑着应了什么他没听清楚,只是瞧着爹手上的雕刀没停地雕着,观音静谈含笑的模样渐渐成形,容貌像极了母亲。
那眼、眉,连端坐的模样都一样温柔娴静。
玉手纤纤、敛眼垂眉的观音像,唇角含着淡然笑意,低低的眸子像是洞悉一切,也像是凝照人间万千事,慈悲且多情。
后来他的母亲笑着抱起了他来到观音像前,父亲也笑着接过他小小的身体,让他亲手抚摸那尊观音像;温润的质感,带着点儿微凉。
“双儿,将来你也要讨个像你娘一样的媳妇儿,可以坐着让你雕成观音像的,懂吗?‘飞亲笑着对他说道。
“别对着孩子浑说。”母亲语气有些埋怨,但眼角却带着甜美的笑意。
父亲朗朗而笑,他夹在父母之间,瞧见父亲笑着给了母亲一枚亲吻,母亲红了脸,嘴里喃喃地骂着什么,脸上却是极为甜蜜幸福的表情。小小的孩儿也笑了,在他的印象中,那尊观音仿佛也在笑,笑得那般静温温柔。
没多久,他的母亲过世,从此他不曾再听过父亲爽朗的笑声,总见到父亲呆呆地坐在那尊观音像前怔怔地落着泪;又过不了几年,沉默的父亲也离他而去,临终前眼光仍没离开那尊观音像,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笑容,带着满足的笑容。
从此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只能不断寻觅那观音般的女子,静温得那么神秘,那神态、那凝眸而笑的多情。
三年前明月楼的楼主在他心中留下一抹白影,如今白影化为真实。他终于找到,只是,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
明光楼主一个巫觋,一个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女子。
“阙先生,你今天的行为委实太不自量力。你是唯一能找到黑阎玉的人,你的安危在我的保护之下,而我的安危用不着你操心,从今以后请你不要再做出此等愚蠢的事。”明光冷冷开口,透过纱帘似乎仍然可以瞧见她那致命的眼神。
“姐姐……”月影想为他说情,但一接触到明光那冷得像把刀子似的眼神就退缩了。她无奈地看了阙无双一眼,黯然地随着明光离去。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多余。明光楼主什么话也不会听他说。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雕玉的玉匠。
夜很深了,他们进了玉门关之后,驿站的人早替他们准备好上等厢房恭候着他们。如今人都该睡了吧?他却独自坐在桌前楞楞地回想着那一刻只是再怎么想,也不能让明光的重重帘幕为他掀开。
咫尺天涯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明光与他距离如此接近,他只要伸手就能掀开纱帘如果他没先死在明光手上的话。
命运的安排多么讽刺!在他心中整整三年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却是个他永远无法靠近的幻影。他怀疑自己如何能让明光真正看到他除非他变成一块黑阎玉。
他当然无法变成黑阎玉,所以他也无法让明光多看他一眼。无力与失望深深地笼罩在他身上,阙无双无言地凝视着眼前的雕刻……
那是一块小小的玉石,精致的雕刻出女子的容颜斜飞人鬓的眼角,低低凝视着的眸子,那是明光:慈悲的眼神与含着深情微笑的明光,他的梦。
叹口气,他将玉石放在桌上,无言地离开了驿站。
明光跟月影已经护送他到达玉门关,接下来的工作他得自己去完成。
他没打算让明光月影跟着他,黑阎玉所在之处极为阴寒,寻常人根本受不了那种寒冷。他是玉匠,他必须自己去面对。
玉门关的夜很冷,飞絮飘飘而落,落在脸上带着冰凉的刺痛感。
阙无双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玉门关外的冷焰山是这世上唯一出产黑阎玉的地方。
冷焰山顾名思义自然是山势像一把燃烧中的火焰,只不过那火焰是冰冷的;终年不化的千年寒雪覆盖着整座冷焰山,即使是炎热的六月天,冷焰山所吹下来的风依然冰冷刺骨。
冷焰山山势险峻,普通人无论如何是爬不上去的,以致天下玉匠都知道冷焰山中藏着珍贵罕见的寒冰玄玉与火阳暖玉,却没人能轻易得到。
站在冷焰山下,阙无双抬头望着他早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山形。
自从他的双亲过世之后,他一直由祖父抚养;而无数个无眠的夜里,他听到祖父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说起冷焰山的故事冷焰山上有猛虎、有魔女,还有刺骨的寒风,还有恐怖阴森的鬼洞。过去他当祖父说的是神话,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印证。
祖父一次又一次喃喃自语地摸着他的头说:双儿,进了冷焰山之后,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是如果……如果你到得了山顶,那么记住,仔细倾听你心里的声音;如果你是命中注定要找到黑阎玉的人,那么他会呼唤他的主人,带领你走向鬼洞、找到由无数恶鬼守护着的黑阎玉。
为什么阙家人一定要找到黑阎玉?这问题他从来都没有答案,而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找到答案。只是他没想到,当他独自站在冷焰山下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跟在他身后,静静地凝视着他。
看着前方蹄踊而行的人影,明光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月影略带埋怨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姐姐;人家阙公子不顾自己性命安危来救我们,你却那么无情的数落了人家一顿,你真是绝情。
她真的很无情么?她从来没想过。只是回想阙无双那股不要命的傻气,她却又忍不住好笑。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明知道一定会死,却拼了命保护素昧平生的两个女子,这样的人到底应该说是善良,还是愚蠢?
她,已经冷漠许多年了。自从“天门”消失,凭她一个小小孩子,却要照顾妹妹,还要努力勤练法术,那一切的一切都不如外人所想像的那么简单轻易。
她,早已习惯将自己内心的感受封闭起来。早在八岁那年,她就已经长大;为了月影,也为了“天门”,她不得不如此。
她从来没想过人世情爱。身为巫觋,她比谁都明白自己这一生都将奉献给巫觋之术,注定了要与情爱无缘。
但月影不同,她虽然让月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她不希望月影变得跟她一样,相反的,她希望月影能得到一个真心人,而或许阙无双就是那个真心人。
至少,比起朝中那些不学无术的王孙公子,阙无双相较之下要好得多了。
有了这个念头阙无双的生死就变得重要起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阙无双送死,不管是为了黑阎玉,还是为了月影。
有几条鬼鬼祟祟的影子跟在阙无双身后,明光暨起眉,表情冷了下来。
这些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她手里拈个隐字诀,轻轻往来人方向一挥轻微的撞击声传来,几个人全撞在一起,几声夹杂不清的诅咒传来“该死的!怎么搞的?怎么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谁踩着我的背?!”
“要命……中了人家的暗影术了……”
明光冷冷一笑,身形无声无息地掠过他们,追着前方的阙无双而去。
“果儿,姐姐呢?”
果儿从绣布上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答道:“阙公子半夜离开驿站,主人随他去了。”
“阙公子离开驿站?”月影不由得急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离开驿站?去哪里了?“
“自然是寻玉去了。”
月影焦急地跳下床。“姐姐怎么没叫我?她一个人追阙公子去了吗?这太危险了”她冲到门前,却与正好要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小心!”
月影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扶住,惊得她连连后退!
“没事吧?”
果儿叹口气起身,看来她是不可能安安静静绣完这幅鸳鸯了。
“二楼主,这位是镇守玉门关的俨夜,俨将军。”
“你就是明月楼的二楼主?”讶异得很。不然明月楼的楼主该是什么模样?
说话的男子高大得惊人!月影站直了身子也不过到他的颈项处。虽然没穿铠甲,但眼前这男子依然威猛神武,不怒而威的严峻面孔,令人望而生畏。
月影曾听朝中的人说过,镇守玉门关的“神威将军”俨夜是个令蛮子闻风丧胆的人物。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光看模样已经够吓人,要是在战场上遇见,其声势可想而知。
月影连忙敛裙为礼,红着脸低头嗫儒:“是,俨将军……”
俨夜挑眉,眼前的女子如此纤弱,白衣白裙的她看起来像只惊弓之鸟,怎么也想像不出来这就是名闻天下的明月楼楼主。
“楼主请不必多礼,朝廷已经来了廷书,要本帅好好保护两位楼主,务必让两位顺利完成任务。真要论起身分,恐怕两位楼主还在俨某之上。”
“俨将军言重了……啊!我姐姐!明光她”
“我知道,楼主出关之前已经见过我,吩咐我好好照顾二楼主,她说她与阙公子七日内必会归来,请二楼主宽心等候。”
“七日?”月影叹口气,她千里迢迢来到玉门关,却只能在这里静静等待七日?
“我原本也不放心让楼主与阙公子独自前往。但楼主十分坚持,看来我们也只能静心等候了。”俨夜微笑地朝月影伸出手,放柔了声音:“二楼主,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容俨某护送楼主到花园用膳。”
对着月影,俨夜的声音不由得柔和起来。她看起来真娇弱,好像说话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将她震个粉碎似的。
这与他向来习惯的女子大不相同;关外的女子总是豪迈不拘,尤其蛮族女子更是如此。比起那些女人,月影简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月影抬起头,正好迎上俨夜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的脸又红了!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弃她而去,现在就只剩下她跟眼前这长得有些吓人的将军。
她手足无措,只能红着脸轻轻地点个头。
“谢谢将军……”
俨夜笑了,爽朗的笑声像夏日的阳光一样明朗动人。
冷焰山的冷,冷彻心肺!不只是寒风呼呼吹入衣衫,还有那种透着诡谲死白的景致、半空中传来若有似无的悲惨呼啸,在在都让人由心底升起透骨冰冷。
传说冷焰山原本是火焰山,终年燃烧着烈焰,寸草不生。一名女子被爱人抛弃之后爬上火焰山自尽,临死前诅咒她的死将让火焰山熄灭;没想到女子怨恨的诅咒成真,没多久火焰山果然熄灭,那场六月天里下的寒雪覆盖了火焰山,让火焰山从此变成恐怖的冷焰山。
冷焰山的冷……不只是冷,那种冷还在燃烧着,燃烧着每个胆敢登上冷焰山的人的血肉、燃烧着人的意志跟坚定。阙无双呵着气,徒劳无功地试图让自己的双手温暖起来,实在是太冷了!他的头发上、眉毛上都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甩掉几次之后,他的脸已经冻得没有感觉。他茫然地走在冷焰山雪白的山道上,眼前所见尽是白茫茫一片,他早已失去了方向感。他的足迹深深地陷进白雪之中,每次试图把脚抬起来都是一种折磨,到最后,他只能拖着步子慢慢在雪地中行走。
只要他的速度一慢下来,雪立刻堆在他身上,企图吞噬他。
“孩子。不要用你的眼睛看,要用你的心去寻找。”
祖父所说的话又回到他的脑海中,他闭上眼睛,努力让慌张的心沉淀下来“黑阎玉懂得呼唤他的主人,用你的心去听,你会听外黑阎玉呼唤你的声音。”
一块没有生命的玉石怎么会懂得呼唤他的主人?阙无双不能了解祖父所说的话,但现在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已经漫无目的的在这山上找了一整天,眼看天就要黑了,如果他还不能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恐怕这冷焰山就是他埋骨之处。
他喘息着闭上眼睛,绝望地聆听着周围所有的声响,但除了寒风呼呼吹掠的声音之外,他什么也没听到“双儿?双儿!”
阙无双愣了一下,猛然睁开眼睛!
“这里。”不远处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含笑凝视着他。“这边啊双儿,快过来,我跟你爹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阙无双的心脏漏跳一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双亲竟然就在不远处含笑对着他招手。
“双儿,快过来。天快黑了,快回来。”
四周的景致渐渐在变,他仿佛又回到故乡那绿草如茵、有着澄净湖水的小村落。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清凉的风吹在他脸上,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娃儿……
“双儿,你还等什么?饭菜都凉了。”
他不由得提起脚步,慢慢地往双亲所在之处缓缓走去。
阙无双笑了起来,泪水淹没了他的眼睛。多少年了,他梦寐以求再见到双亲一面“别去,那只是幻影。”
突然,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他。阙无双回头,明光楼主正站在他身后。
“双儿,怎么还不回来爹娘要走喽。”
“不……”阙无双甩开她的手。" 那不是幻影,那是我爹娘!" 他努力往前走,却看见爹娘的身影越来越远,他越追越急,眼看就要追上轰地一声,好大一团火焰在他眼前爆炸!
绿草不见了,湛蓝的天空也消失了,他的脚底下依然是冷冰冰的白雪,周围仍是空旷的冷焰山,而他只差一步便要落下万丈深渊。
阙无双溃然坐倒在地。明光救了他一命,但他却感到怅然若失……
“我说过那是幻影。”明光冷着脸开口。
“我知道……谢谢你救我一命。”阙无双惨惨一笑。
“我救你一命,但你并不感激。”明光蹙起眉。他看起来十分悲伤,完全没有拉回一条命的兴奋感。
阙无双无言起身,深深的疲倦感写在他脸上。他可以在这里坐上一整天,但明光不行。他看着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片枯木林。
“天快黑了,那可能是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
明光没答话,她不了解阙无双,他应该很高兴自己救了他一命,为什么却表现得如此悲伤?
他们来到枯木林,幸运的是树林内竟然有个小小的山洞,虽然容纳两个人稍嫌小了一点,但在这种地方能有山洞遮挡风雪已经难能可贵。
阙无双熟练地起了火,将山洞略微清理之后,在山洞的深处坐了下来,无言地凝视着山洞外纷飞的大雪。
山洞外,他的母亲正轻声地唱着歌,呼唤着心爱的孩子。
那是他从小就爱听的歌曲,歌里说有个小小的孩子上山去打猎,找到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小猎人如何辛劳地追着那只兔子而忘了回家,孩子的娘在山脚下呼唤着心爱的孩子……
有时候兔子会变成山猪,有时候会变成狐狸,他还记得那时候母亲扮着各种动物逗他笑的情景;想起过去种种,热泪几乎夺眶而出。
“那是山妖魑魅的幻术,你知道。”明光淡淡地说着,她坐在火堆旁边,姿态仿佛坐在明月楼尊贵的宝座上。
我知道。我不在乎。“明光终于抬起头,蹙着眉看他。
“听多了,你会受到迷惑,他们在寻找同伴,就像刚刚一样,你会跌落山崖,死于非命。”
“现在不会了,我知道那是幻术,我只是舍不得不听……”
明光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什么,对她来说,山洞外只有呼啸的风声。在学习巫术的过程中她已经受过太多诱惑,现在老早就对这种简单的幻术免疫。
看到阙无双脸上那忽悲忽喜的表情,她忍不住问:“你听到什么?”
阙无双惨惨一笑,眼光飘向远方。
“我听到我母亲的歌声,听到我父亲呼唤我的声音,这都是我十几年没听过的声音了,感觉很遥远,却又很亲切。”
明光轻叹一口气,目光不由得柔和起来。
“那种声音我也听过……”
歌声终于停了,阙无双无言地垂下眼。魑魅魍魉们也知道勾引不了他而离去了吧?多令人感伤的离去。
“楼主为何而来?”
“我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寻玉,这里太危险。”
阙无双努力在明光的声音里找寻找丝丝感情的痕迹,遗憾的是他什么也没找到。明光依然如此冷静,如此淡漠。
山洞里只有柴火噼哩啪啦的声音,但火光很快的微弱来。这枯木林里可以用的树枝少之又少,很快的,他们连这一丝微弱的火光也将要失去。
“平坤神火听我令,火字借法,亮!”
明光摊开手掌,一枚小小的光球缓缓从她手中升起,飘在半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阙无双看着那枚火球,小小的一颗球模样十分可爱。火球所发出的柔和光线照耀在明光身上,映得她雪白的身影如梦似幻。
火球能发光,但却没有温度,明光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这山洞虽能为他们遮住风雪,却不能为他们挡住寒冷。
阙无双来到她身边,褪下自己身上的棉袄为她披上。
“我不用”
“法术再高强也还是个人。”他知道明光不会承他的情,只好又补了一句:“算是我答谢你的救命之恩吧。”
明光叹口气,她不愿意承认那棉袄的确很温暖,但看着阙无双身上那单薄的衣衫,心中却涌出淡淡暖意。昏黄的灯光照在阙无双脸上,阴影交错间,她发现阙无双虽然有张太好看的脸,但却也有双深邃写着智慧的眸子。
那眸,总是写着什么,欲语还休似的深邃,让人想看几乎太想看。
明光无言移开目光,她的心有莫名的颤动,而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感觉到底是什么。
发现她的眼光阙无双淡淡一笑。他想问她为什么如此执意遮掩自己的容颜,却又害怕打破眼前难得的平静。这是第一次他感觉与明光如此接近,他选择将那无谓的问题吞回自己的肚子里,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夜深了,睡吧,我先守夜。”
明光点个头,抱着那温暖的棉袄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奇异的平静感包围看她,难得的她竟然很快沉入梦乡之中,连她自己都感到讶异。
这,竟是个无梦的平静夜晚。
第四章峰顶上寒风飞雪,那株树奇形怪状地长在悬崖边,吐露的枝叶一边高高地朝着天空,另一边却往悬崖边深深下探,姿态犹如一个即将跌落悬崖的人。
他看到自己攀在树梢,只差一点点便要落下悬崖,冷雪飞落在他的脸上,刺痛的感觉那么鲜明他看到自己另外一只手紧紧拉住明光,她的半个身体已经落在悬崖外面,下方便是万丈高崖,跌下去铁定粉身碎骨。
而他的眼角突然瞥见一道诡谲的光芒刷地朝明光背后急驰而来“危险!”阙无双蓦然起身,冷汗涔涔。
“你醒了?恶梦?”
阙无双慌张地四下张望,幸好!他的周围都是岩石,没有悬崖、没有怪树,更没有奇异的光线……
他松懈下来,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个冷颤。
“是梦……幸好只是梦……”
明光站在洞口看着外面的天色,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今天甚至比昨天更加严寒,法术在这种气候下也无能为力。
她深深颦眉,忧心仲仲。
“你说你知道黑阎玉在什么地方,但这种天气要如何出去寻玉?”
他起身走到洞口,脑海中努力回想着方才莫名的梦。那悬崖他并不陌生,昨天他就险些从悬崖上掉下去,他不能理解的是梦中的他为什么要攀在树梢?昨天他所见到的悬崖边并没有那株形状诡谲的大树……莫非悬崖边另有玄机?
“阙公子?”
阙双回过头,给了她一朵肯定的微笑。
“你在这里等我,如果我没猜错,黑阎玉应该就在我所想的地方。”
“在这里等你?”明光摇头。“不可以,这里山妖魑魅太多,万一你又受了它们的诱惑,没有本宫在旁边你必死无疑。”
“不会,他们已经引诱不了我了。”他苦笑。“楼主,请相信我,我不希望你跟我去。”
明光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摇摇头。“不成。”
阙无双蹙起眉,眼前这女子固执得像颗石头。“楼主…" ”无须多言,我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去,无论找不找得到黑阎玟,我都得安全把你送回去。“现在他的性命居然比黑阎玉还要重要了吗?无双讶然注视着明光。
“为什么?”
为什么?
明光别开脸,根本不愿意去想中间的曲折。她冷着声音道:“阙公子,天色大亮了,趁现在天气稍暖,我们应该出发了吧?”
阙无双看了她半晌,想穿越重重的纱帘看到明光的表情原是徒劳无功的事,但他多希望自己能看到她的眼睛他真希望自己有勇气掀开那天杀的纱帘。
“阙公子。”她的声音充满了忍耐。
甩开不切实际的幻想,阙无双努力回到梦中,那道诡谲的光线……光线后有人,但那是谁?那道光线是致命的?还是救命的?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梦中的细节。
阙无双不动,明光感到一丝怒意;她已经很久没生过气了,却对这木头似的男人感到火大!昨夜那奇异的平静与温暖还深深盘绕在她脑海之中,她越是想忘掉,那记忆越是清晰!
她想说服自己,那不过是太累了的结果,但内心却非常明白事实并非那般容易。隐约中,她闻到背叛的味道……
“我们走吧。”阙无双突然开口,明光吓了一跳!她努力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冷淡地挥个手示意他带路。
“楼主,你坚持要一起前往也可以,但你一定要答应听我的话。”
明光没动静,隔着重重纱帘,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阙无双十分坚决地负着手道:“楼主,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这里,二是听我的话,否则我们这就下山。”
明光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轻亮亮的笑声教阙无双楞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明光的笑声。
“你笑什么?”
“没”
明光没说他所说的话带给她愉快,真的很愉快。如果阙无双不是担心她的安危,又怎么会如此坚决,这奇异的感觉是她过去从来没有的;这么多年来,只有她担心别人的安危,几时有谁担心过她?
她太坚强冷漠,也太与世隔绝,阙无双这小小的坚持对她来说竟显得那样珍贵罕见!
“本宫答应就是,你带路吧。”
她竟然答应了!阙无双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必定会遭到她坚决的抵抗呢。看着明光那派轻松模样,无双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希望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希望……梦只是个梦而已。
从高高的城墙上往下看,敌国的士兵们前仆后继地攻城,人数之多,简直像蚂蚁一样难以计数!
喊杀之声此起彼落,守城的将士们虽然拼了命护卫城池,但人数毕竟太过悬殊。敌国士兵们的攻城梯轮番搭上有不少士兵已经跳入城中,让情势更加险恶!
俨夜已经穿上盔甲,气势惊人地守在城池最后一道防线上;通过那条长长的楼梯,敌国的士兵便能够长驱直入,得到玉门关。
“虎翼队守住东南面,龙爪队守住西北面,别让攻城梯上来!朱雀队的弓箭手们干得好!继续下去!”
俨夜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好像敌国的士兵还没有登上城墙,好像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其实知道这次他们很可能真的守不住了,敌国派出的士兵实在太多。
他没想到他们居然来得如此之快!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他将城里大部份的将士们派出去挖那看不见的沟渠,为的正是防范蛮子来犯,没想到他们来得比他所想的还要快。
现在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他派在外面的将土们最快也还要一天才能回来,而这关口,眼看却要守不住了“楼主!楼主!您不能上去!危险啊!”
俨夜身后厚重的城门被敲得震天响,他回身瞪着那扇门吼道:“我说过,除了兵士之外,谁也不许上来!快回去!”
“将军,是明月楼的二楼主,她坚持一定要上来看将军!”小兵在门后焦急回报。
俨夜楞了一下,火气更大了!
“快回去!谁也不许在这时候上来这里!听到没有?快回去!”
突然一名敌方的战士呼啸着领着一小队士兵往他的方向冲,几名士兵已经惨死他们的刀下。俨夜抽出他的配刀,发出低低的怒吼,迎了上去。
俨夜以一敌十,没想到敌军领兵的战士居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战士穿着蛮夷的战袍,怪力惊人地挡住了俨夜凌厉的刀势,同时回头对着后面的小队吼:“想也不要想!”俨夜从来没感到如此焦急,月影就在那扇门后面!
要是他们打开了门……后果他根本不敢想像!
俨夜疯了似的抡起刀,一阵旋风似的猛攻!战士连连后退、虽然挡得十分吃力,但终究是挡住了。几名士兵正用刀背猛力敲着锁门的铜锁,发出刺耳的声音。
俨夜的目光转向其它地方。城墙上我方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折损大半;其他的多半还拼了命阻挡试图上城的敌军,眼下居然没有人能来阻挡这些兵士开门。
就在俨夜分心之际,那蛮夷战士好地发出诡异的怪叫声,手中的大刀猛地砍向俨夜。俨夜往旁边跳开,但还是慢了一步,大刀砍伤了他的手臂,一条又长又深的血痕登时浮现!
“开了!" 士兵们发出兴奋的呼啸声,俨夜的心几乎从口中跳出来。
蛮夷战士乐得大声呼啸,只是那呼啸声只持续了半秒,紧接着就变成恐怖的尖口。
打开的门后穿出一道惊人的光线,淡紫色的光束刷地射中了战士身上的铠甲。
刺鼻的烧焦味传来,蛮夷战士疯了似的拍着自己的胸,嘴里发出痛苦惊慌的惨叫声。
“干坤神火听我令……,火字借法!”
果儿喃喃自语地念着咒文,突然朝士兵们直直伸出手指,那些士兵们还搞不清楚状况,只看到果儿的指尖突然射出十道火红色的光线士兵们惨叫的声音传来。
俨夜愕然发现那些士兵疯了似的后退,每个人胸前、脸上都有烧焦的痕迹。
“妖怪!有妖怪!”
“快逃!快逃!”
霎时间发生的变化让每个人都措手不及!敌国的士兵还分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他们队中勇猛的蛮夷战士竟然吓得自己跳下了城池,几个士兵惨叫连连,又跌又撞地也从城池上跌了下去一命呜呼。
他们爬梯的速度慢了下来,惊惧地睁大了双眼,犹豫着要不要爬上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月影叹口气出现,模样依然温柔恬静,尊贵的姿态极不协调地消立在这战场中央。
她有点惊讶地发现俨夜受了伤,红色的血从他的手臂上流了下来。
“你受伤了?”
俨夜的士兵们也觉得恐怖,虽然明知道明月楼主是他们的人,但看到区区两名弱质女子竟然能伤人于无形,他们心中也不免升起恐惧。
“这是妖术……”
“这叫巫术!不懂可别瞎说!”
他们谈论的声音那么大,好像现在不是打仗,而是正在看街头术士表演。
俨夜火大地回头瞪着那些嗡嗡声,愤怒地吼道:“还不快趁机把他们打下去!”
士兵们这才回过神来,喊杀之声再度响起。敌军的士兵一看不过是两名女子,胆子登时也大了起来。这次他们的主帅说了,谁能打开城门便连升三级,加赠黄金百两这样的诱惑的确是难以抗拒的。
“你们上来干什么?这里非常危险!快下去!”俨夜火大地对着月影吼。
月影来到他身边,蹙着眉盯着他的手臂。
“你受伤了。”
“我知道我受伤了!打仗的时候受伤是很自然的事!" 他快气昏了!这朵娇弱的小花非要选在这时候到这里来讨论他的伤势吗?
“但是你伤得不轻。”月影叹息着上前,将自己的衣袖扯下一大片,温柔地替他裹上。“你应该下去休息一下,你流了很多血。”
俨夜哭笑不得地注视着眼前的温柔女子,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敌军的战士们重新登上城池,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他们一个不小心就要命丧在这个地方,她却只是蹙着眉,好像身边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快打输了……”果儿居然不怎么满意似的开口。" 楼主回来会很不高兴。
“俨夜气得骂不出来,不怒反笑道:”是啊!楼主回来大概会气得想把我们都给杀了,不过那也是办不到的事,因为到那时候我们都已经死了!“月影瑟缩了一下,她的眼神有些受伤,原本正在替他疗伤的手也缩了一下。
“我姐姐不是那么残忍的人。”
俨夜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但他现在只希望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赶快离开他的视线,也只好冷冷哼了一声道:“那也得等我们打完仗再说,两位现在可以下去了吗?”
“用黑云龙影术吧。”果儿突然转向月影建议道:“虽然我们功力不够,但做做样子还是可以的。”
月影叹口气。
“也不知道敌方阵营里有没有道士或者和尚?要是被看出来可就惨了……”
“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试试看再说。”
果儿说着,拉着月影往前走,一直走到城池最高的地方“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快点下来!" 俨夜气疯了!无数火箭从她们头顶上飞掠而去,好几次几乎射中月影,但她却心无旁骛地站在城池的最高点,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别吵,要想保住所有人的性命就快来帮忙。”果儿的手中不断射出火星,每支靠近月影身旁的火箭都给那火星给射偏了方向,但果儿一个人的能力有限,而下方的敌军当然不会放过那白衣女子那么明显的目标。
俨夜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笔直冲到月影面前,用自己的身体当作挡箭牌,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刀,抡起一圈一圈寒冷的霜风城池下方的军队骚动了起来!这是做什么?堂堂神威将军俨夜意为一名女子护法?
敌军的帅营中紧急传来号令:那名女子乃是明月楼的楼主,是个巫婆!快杀了她!
杀!杀!杀!
顿时,无数燃着火炬的箭像下雨一样疯狂地往月景身上激射,俨夜仿佛天神下降,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他站在月影身前,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手中的钢刀银光闪闪,所有火箭到了他身前都立时断成两截一刚一柔、一阳一阴,昏暗的天色下那场面竟让人看傻了眼!那般壮烈……那般凄美!
“罗密卡多杀杀哩……%O $@……天地干坤听我号令,坤字借法,云来!
蓦地,城池的正上方顿时乌云密布,雷电在乌云中隐约咆哮,凄凄狂风呼啸而起。
“西卡弩雅必拖鲁必拖……天地干坤听我号令,干字借法,龙来!
银蓝色闪电呼地落下,笔直地落在敌军的帅营之中,轰地发出令人畏惧的爆炸声。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感到可怕的。
最令人感到可怕的,是随着银色闪电落下,乌云中竟钻出一条形貌可怕的黑龙,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 ******** 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俨夜为她准备的客房里,月影迷迷糊糊地看着顶上秀气的花帐,突然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迷惑感。
“你醒了。”
俨夜沙哑着嗓子,两只眼睛泛着血丝,忧心地注视着她。
“你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我还以为你会永远这么睡着……”
“啊……一天一夜了吗?”月影不自在地笑了笑,很快在房里看了一遍,果儿不在,这房里只有她跟俨夜。
“果儿呢?”
“她去为你熬药了。”俨夜疲倦地揉揉眼睛,她昏过去之后他就一直这样守护着她,整整一天一夜,实在累了。
“你一直都在这里?”
“嗯……你是玉门关重要的恩人,我放心不下。”
月影连忙摇头苦笑。
“千万别这么说,我只不过是使了一点幻术罢了。
俨夜露出疲倦的微笑。
“那幻术却救了玉门关,也救了许多百姓,如果不是你……我真不敢想像后果会变成什么样子。”
客套话说完了,俨夜却没有离开的打算。月影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模样看起来糟透了。身上染了血的铠甲还没换,胡渣长满了他阳刚十足的脸,连他的头发都乱成一把。她的眼光转向他受了伤的手臂,那伤没有包扎,上面缠着的仍是她袖子上的白绢。
月影轻轻开口道:“我没事了,将军可以放心回去休息。”
“是吗……”俨夜舒口气,眉宇之间看来的确放松了,但还是坐在床前。
“俨将军?”
“我不想走……”
俨夜叹口气,苦笑地趴在床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楞楞地注视着她。
“让我在这里吧,果儿很快就会回来,将士们也都感谢你的帮助,我在这里照顾你不会引人非议,好吗?”
“可是……”月影有些不自在,她的手紧紧握住棉被,脸上露出一丝不安。
“男女授受不亲……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我真的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休息。”
“我知道你没事。”俨夜苦笑。那他为什么不想走呢?因为看着她可以让他安心?
回想城墙上那惊险万分的一幕,他总觉得她很可能会在下一秒钟中箭,然后浑身血迹地倒在他怀里,然后永远醒不过来想到那种景象,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怖感觉。
俨夜知道自己无法走开,无法就这么简单地走开,他就是办不到。
“我不想走,就只是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听着他的声音,月影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她说不上来,但知道她跟俨夜之间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改变了。
月影终于也微笑着叹口气。
“你休息吧,我会在这里。”
到底是谁需要照顾呢?俨夜微笑着想,但他没来得及想出答案,趴在床沿的他几乎立刻跌入睡梦之中。
看着俨夜那张阳刚十足的面孔,月影忍不住温柔,忍不住想伸手抚弄他乱了的发……但她不敢。
她只是深深地凝视着睡梦中的俨夜,眼波似水。
第五章他们又回到悬崖边,峰顶的悬崖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的确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但却没有怪树。
阙无双开始怀疑,莫非那只是个无解的梦境罢了?如果连这唯一的线索也失去,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在这冷焰山中找到黑阎玉。
他叹口气,坐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不由得摇头苦笑。
或许他真的太累了。自从遇见明光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都太匪夷所思会走路说话的纸人、能载人的纸轿子、无主控制却能伤人的木桩、没有温度的火球;;一个月前他还不过是个普通的玉匠,如果说书的跟他说起这样的故事,他也会笑为无稽吧?
明光远远站在一旁,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这里……”
阙无双回头,明光正站在悬崖边往下看,表情十分惊异。
“怎么了?”
“这株树……" ”树?
阙无双连忙冲到悬崖边,果然看到一株树,正是他昨夜梦境中的奇异怪树!
悬崖底下原来另有玄机,猛一看会以为底下便是万丈深渊,靠近之后才发现原来下面还有一小块空地,而空地上正长了那株形貌诡异的怪树。
“就是它”阙无双喜形于色。“我昨夜梦中所见就是这株树!”
“这就是你的恶梦?”明光应起眉。“你梦到这株树?”
“没错!我祖父曾经说过,黑阎玉能呼唤自己真正的主人,他说如果我到冷焰山来,却没听到黑阎玉的呼唤,就不可能找到黑阎玉。”阙无双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我会看到我父母亲的形貌也是因为黑阎玉。”
明光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那株树……长得好生诡异!
从树身上发出来的气息显得那般阴暗恐怖,充满了黑暗鬼气当然,黑阎玉所在之处原本就应该极阴极寒,但……她说不上来,总觉得不对。到了冷焰山之后一切都不对了,她的心老是慌慌张张的没个着落,她的法术似乎只在愿意的时候生效明光深深蹙眉,这是她习法以来从没遇过的情况,这让她更加心慌……
“楼主?”阙无双蹙起眉注视着她,她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苍白。“你先回去休息,采玉得花一点时间,等我采完玉再回去接你好吗?”
“不用,我在这里等你。”
阙无双叹息。
“你真的很固执……难道你还怕我会带着黑阎玉逃走吗?”
“当然不是。”
明光突然红了脸,幸好纱幕遮住她的脸孔,否则阙无双一定会看出她的心思。
只是她也忘了阙无双看不到自己,竟微微转头避开他的视线,随即想起自己没必要避开,又有点生气。
“本宫自然不怕你逃,本宫只是不放心这个地方,这里的气……不同寻常。
" “难道你忘了?你在山洞里答应过我,到了这里之后一切都要听我的话,现在楼主想反悔了吗?”
“你”
“闪开!" 阙无双突然大叫一声,冲上前去拦腰抱住她,两个人倒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在悬崖边堪堪停下。
轰地一声巨响!一道赤红色光线在刚刚明光所站的地方轰出一个大洞。
阙无双与明光喘息着抬起头,不远处站着一群道士装扮的人,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共有十多个人。为首的老者身材十分枯瘦矮小,一身暗蓝色镶着明黄边的道袍穿在身上显得更加矮小。
明光蹙起眉。这个人她见过,只是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自从家变之后她带着月影避居洛阳远亲家中,几乎没见过外人。等她们进了明月接,见的外人更少了,这个人她如果真的见过,那么必在家变之前“把黑阎奥义书交出来。”老者咳嗽着伸出手。“老朽不想多造杀孽,把书给我,你们走吧。”
阙无双扶着明光起身,暗地里悄悄往后望,他们的正下方便是悬崖从这里跳下去怪树应该可以接住他们但这得冒极大的风险。那空地并不大,一个不小心就真会跌落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一路上跟踪我们的就是你们这些茅山道士吧?”明光冷笑道:“你们茅山派不是最瞧不起天门派吗?怎么这时候却来要黑阎奥义书?”
“哼!我师父他老人家慈悲为怀,不忍心看天下苍生受你们的茶毒,才来取那害人不浅的黑阎鬼书,你要识相的话最好快点交出来!免得受苦!
“天下苍生受我们的茶毒?”明光挑挑眉。“我倒不知道我们如何荼毒苍生了,道兄可否告知?”
“前秦早该亡国!你们这些天门门人却阻挡天道,害得战火不得平息,这不是茶毒苍生吗?逆天而行本来就该死!”
“是这样吗?或者你们只是想取得黑阎奥义书满足私欲?”
“妖女!你胡说八道什么!”
老者微微挥个手,示意门人无须多言,自己则淡淡开口:“黑阎奥义书中所记载的全是逆天而行的恶术,这书不毁,将来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祸事,楼主还是把他交给老朽吧,我保证拿到书之后立刻焚之,绝不多看上一眼。”
“你瞎了当然不会多看一眼,但是你其他的门人呢?只怕他们不只要看一眼,而且还要将里面所有的法术学会,为自己谋福。
“放肆!" 道士中一名少年煞白了脸,猛地发掌!”不得对我师父无礼!
赤红色光芒呼地直射向明光,她微一欠身,连带她身旁的阙无双也刷地跃起,继而轻飘飘落在地上,只见那少年的掌风已将地面击出一道黑痕。
“哼,雕虫小技。不过,小小年纪能有此能耐已经算不错了。老道士,你倒是很懂得教徒弟。
少年一击不中,气得脸色发绿!老者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少年已经从怀中掏出一纸黑色符咒,口中喃喃有词念道:“天地无极,太阴随行,坤字借法雷来!" 明光将阙无双往身后一挡,雷击落下之际,她回手一栏,将那银蓝色闪电一握而消失无踪,只见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少年厉声问道:”这是天门法术!你怎么会?“
少年眼见自己闯了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嘻嘻嘻,他当然会!他是我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啊。师父。对付这种妖女何必多说?反正十年前她也该死了,那时候没死,就是要等师父现在替天行道啊。”
其中一个蓝袍胖子笑吟吟地说道,老者脸色为之一变!
“清虚子!你”
明光闻言为之一窒,脸色刷地惨白!
“十年前?你们知道十年前的事?!”
“当然!你以为十年前那把火怎能将所有门人全都烧死?又怎么能将你父母困在玄房之中?那全是我师父”
清虚子笑嘻嘻地说着,全然无视老者愤怒的吼声。
" 住口!" 明光喘息着惨笑,眼中的火炬几乎喷出纱幕。现在她终于想起来了!
“您……原来是你!矮师兄……我道怎生如此眼熟,呵呵……呵呵呵……原来是昔日故人!" 老者终于叹口气,脸色黯然。
“是啊,师妹……十年不见了,可惜矮师兄现在再出瞧不见你的模样了……”
“你想瞧我的模样吗?我让你瞧瞧我的模样!" 明光说着,猛地掀开纱幕那是张秀丽绝伦的面孔。细细的鹅蛋脸丰美柔知,鹅眉淡扫,星目漆黑……
原该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但却在额上被火烧出一片丑陋的伤痕。整片伤痕从额际。
直到眉间,尽管岁月已逝,伤痕却破坏了那绝美的面容。
道士们议论纷纷,多么可惜!好好一张脸,却被火烧成这个样子老者几乎哽咽。当年他多么心疼那两个小小的女娃娃望着她们可爱动人的面孔。他几乎要心软但是只是几乎,他没忘记自己身为茅山门人。更没忘记师尊所交给他的任务,他终于还是一把大火烧了天门。
“小师妹……是师兄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哈!”明光凄厉的笑声比冷焰山上的风雪更加令人感到彻骨寒凉。“矮子!你何止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整个天门的门人!你对不起我爹娘;对不起我年逾七旬的姥姥!你所做的事的又岂是一句‘对不起’所能原谅!" 他终于真正看到明光的真面目。只是此时此刻看到却教阙无双的心无助揪痛!
明光的伤不在她的额上,而在她心里,她不能忘记过去,只能用纱幕将自己重重包围!他多想啊,多想上前紧紧拥抱她。告诉她那都过去了。别让过去的鬼魂纠缠不休,但他怎么能?
从明光的脸上,他看到……看到那观音般的容颜啊,却有一颗修罗的心!
老者无言,他怎么回答这深藏了十年的仇恨?过去这十年来,他没有一日能安枕。当年的那把无情大火死了所有的天门门人,也烧毁了他在天门待了十二年所有感情。
“妖女!我师父的所作所为全是替天行道!天门逆天行道,是所有修道者的公敌!你们是妖孽!本来就该死!" 衣少年正义凛然嚷道。
“该死……”明光十年来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下,她又哭又笑,凄厉的笑声像是由地狱传来的哀鸣。“天门的人都该死吗?”
她眼光一转,极度愤恨的神情让所有的道士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那好……矮师兄,你也是天门的门人,如果天门的人都该死,那么你也不能例外,你跟你这些徒弟们都去死吧!" 明光与阙无双已经去了整整三天,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月影的心不由得紧紧纠结起来,连向来冷静的果儿也露出忧色。
什么事情不对劲,她们都说不出来,但不安的感觉不肯离去,仿佛连空气中都有危险的气息。
明光很守信用,如果她说七天,那么七天后一定会回来,但是月影却觉得自己连半天也没办法再等下去!
她仿佛听到明光的哭声,这怎么可能?十年来她从没见过明光的眼泪,就算在双亲的灵堂之前,明光都只有一张冷漠的脸更何况她也不想继续留在玉门关。
她如坐针毡,连一刻也不想多待!
自从上次敌军攻城那一夜,月影觉得俨夜待她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但俨夜是那么的严守份际,闭口不谈那一夜的事情,好像那只是她的梦。
她也希望那是梦,如果是梦,那么她的心不会骚动,如果是梦,她不会在每次听到俨夜的声音、看到俨夜的身影时,总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俨夜与阙无双是截然不同的。
阙无双温文儒雅,俨夜大而化之;阙无双沉静,俨夜豪迈,他们两个人有如太阳与太阴,她怎么能同时受两个人的吸引?这念头让月影更加无法在玉门关静静等候,她希望快些离开这里,好厘清自己纷乱的思绪。
“果儿已经是第三天了吧?”
果儿从刺绣上抬起头,眼神再不如过去冷静。
“是,已经第三天了。”
月影叹口气。
“果儿,去把姐姐的龟卦拿来。”
如果换成过去,果儿一定不会遵守这个命令;明光的东西只有明光能用,但这次果儿的行动却十分快速,好像她老早等不及似的。
龟卦取来,月影平静心神,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稳定下来卜了一卦雷水卦,主西北大凶月影当下变了脸色!
果儿倒抽一口冷气!失声嚷道:“楼主她……," ”快去备轿!我们立刻出发!" 果儿领命而去,没多久却带了眉头深蹙的俨夜回来。
“二楼主,俨将军想见您。”果儿说着,又附加了一句:“轿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月影点点头。
“你先出去,我片刻就到。”
俨夜却摇头。
“你不能去。”
“我当然可以去,而且我一定要去。”月影抬起眼,却不看俨夜凝重的神色,她的目光转向西北方的冷焰山,忧心仲仲。“姐姐有难,我不能留在这里。”
“我可以派兵前往,楼主无须亲自涉险。”
“你的兵马只对敌人的军队有用。”月影叹息。“姐姐老早知道有人暗中跟着我们想夺取黑阎奥义书跟黑阎玉。姐姐有难,一定是那些人所为,你的兵马怎么敌得过法术?”
俨夜一窒,眼神顿时阴暗下来,他看着月影,冷冷地开口:“在楼主眼中,我玉门关上上下下竟如此无用?”
月影愣住,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她转向俨夜,发现他眼里有受伤的痕迹。
月影楞楞地注视着他,完全不能理解。
“当然不是,俨将军何出此言?”
俨夜咬住牙,不自觉地高高仰起下巴忍耐道:“二楼主,你的确神通广大、法术惊人,但有许多事并不是单凭法术即可成功,还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行。”
“将军……”
“圣上有命,要本帅保护二位楼主,这是属于职责所在。”俨夜猛一挥手转身离去。“我会派兵与楼主一同前往。”
她伤了他的心,虽然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月影有些委屈,但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她只能苦笑着叹口气,随着俨夜的脚步离开。
只是她不由得要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本来果儿已经将阿大跟纸轿子都准备好了,却看到俨夜跟他的士兵们;果儿为难地瞧了一眼月影,月影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挥挥手。
“备马吧。”
“楼主”
俨夜蹙起眉。
“怎么回事?”
果儿不满地瞪了一眼俨夜。
“二楼主不能骑马!”
“不能骑马?”
“果儿,去备马!
果儿悻悻然退下去,很快牵了两匹马过来。
“楼主。”
月影瞪着那匹畜牲半晌,看到俨夜那不耐烦的脸色,终于还是上了马,动作却极为僵硬。
“出发!”俨夜的手一挥,一小队斥侯先奔了出去,之后是一小队先锋护卫队,然后才是他们。
月影不安地骑着马,忍住委屈骑在俨夜身旁,而他的表情如此冷漠“俨将军,你不必跟我们一起上冷焰山的,说不定敌军还会来犯,你应该守住玉门关才对。”月影细声细气地说。
严夜却看也不看她,只是冷冷道:“蒙二楼主法术所赐,那些敌军慌张退去的时候正好遇到我派出去的军队而被彻底击溃了。”
敌军被击溃难道不是好消息吗?为什么他说起来却像是我军被击溃一样?
月影紧紧抓住马匹的缰绳,很努力想忍住可是她实在忍不住哈啾!
马匹被这震天的声音给吓得直起了马腿,猛地往前冲击月影吓坏了!拼命抓住缰绳,整个人趴在马背卜尖叫:“果儿!”
“这是怎么回事?!”俨夜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去。
果儿也追了上来,可是她骑的小马跑不快,只能气得在俨夜身后大吼:“我说过二楼主不能骑马!”
“为什么?”俨夜不明就里地吼着追上去,只要是人都能骑马,除非不会,但果儿说的不是“不会”而是“不能”,而俨夜最听不懂的就是“不能”这两字。
“她受不了马匹的味道!”果儿在他身远远地吼道。
“啥?”
俨夜又好气又好笑地飞驰上去,但月影的马不知怎么回事,跑得极快,方向跟前方的人马完全不一样,这会儿前方的军队全停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俨夜朝他们挥挥手。
“你们先行,我马上就到!”
“果儿!救我啊!”月影尖叫的声音越人越可怕,显然她比那匹马还要恐慌。
俨夜叹口气,好不容易才追上那匹给吓呆了的马,他压低了身子,速度飞快地驰骋上前强而有力的手臂猛地抱住月影纤细的腰肢,轻轻一抬便将她从马匹上移到自己身前。
月影已经吓呆了,泪水不断往下落,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她纤细的身子靠在他胸前,不停地簌簌发抖,仿佛风中落叶。
“没事了。”俨夜停住马匹,轻轻地安慰她:“没事了”
“我说过我不要骑马的!我说过、我说过的!" 月影忍不住哭了起来,头埋在他胸前,柔美气愤地打着他的胸膛。
“你没说啊。”俨夜又好气又好笑地回答。“如果你早说你不能骑马,我便命人给你备轿。”
“我说了!”她哭着坚持。
“好。”俨夜叹口气,大手温柔地轻拍她的背。“是我不对,你说过了,而我这头大笨牛却不肯听,好吗?现在没事了,别哭了。”
月影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揉揉哭得红肿的眼睛,突然发现自己正趴在俨夜的胸前,大惊失色地坐直了身子!这一坐,却正好跟俨夜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对现,她的脸像是火烧一样蓦然红了起来!
俨夜微笑着瞧她。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害怕马匹。”
“我不是怕!”月影倔强地争辩,眼睛不肯直视俨夜的眸子。“我只是受不了那种味道。”
“玉门关的马都经过良好的照顾,它们身上几乎没有味道。”
“那是对你来说……”说着,月影又打了个喷嚏,不过有了前一次的可怕经验,这次她很努力地压抑,让音量降到最小。
“没关系,我的马很禁得起惊吓。”俨夜忍不住大笑。
“你可以打个过瘾。”
他现在又变成初相识时的俨夜了,月影楞楞地看着他笑得豪迈的脸孔,实在不了解眼前这男人的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 俨夜突然开口,轻柔地抚着她被马匹震得乱七八糟的发。
月影害羞地低下头,紧张地试图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好一点,但俨夜却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开口:“别弄,这样很好……这样就像个平凡的女人了……" 月影一怔,随即抽回自己的手,悲伤地笑道:”将军,我永远不会成为‘平凡’的女人,我是个巫觋之女。“”我知道……“俨夜轻声回答,有力的手环绕着她。
轻轻地,月影听到他的叹息,就在她的上方,温热的气息燃烧着她的发。
她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七巧阵!”
老者一挥手,十二名茅山门人立刻围着他摆开阵式,三名在左、三名在右、三名在前、三名在后,正中央坐着老者枯瘦的身影。
明光决意杀他,星眸中充满了怨恨!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再没有世上其它事物,只有眼前的伙人杀她双亲。毁她家园的仇人!
“那码哩西凯路其码……”
寒风吹动她的衣衫,白色纱衣顿时鼓起,她纤细的身躯矗立旋风之中,长发随风扬起,蓦地只剩下一抹白色影子。
阙无双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无助地压低身体,得非常努力才能让自己保持稳定,不让强风吹走。
“不好,她竟然学会了冰刀术…果然不愧为天门之女……”老者喃喃自语地念着,手中阵旗连连转了好几圈,阵式斗变“矮子,今天我要叫你为我天门二十一口偿命!”悲愤的声音从旋风中传来,漆黑的旋风蓦地激射而出无数细小冰刀,纷纷往阵中击出。
“茅山直阳阵!”
茅山七巧阵乃是由茅山道祖所创的奥秘阵式,内涵易经八卦及天象七星所幻化而成的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分别是玄冰阵、玄阳阵、青龙、虎翼、朱雀、玄武、太极等七大阵式,而其中玄阳阵乃是专门克制阴法的至强阵式。
明光虽然学会了天门冰刀阵,但她只是自己研读父亲所留下来的术书而学成,缺乏高人指点,以致虽有其形却不得真髓!
九名茅山道人排成山挂,九张符咒同时标出!冰刀到了符咒之前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另外三名门人这时候从后方出了三道符咒,符咒刷地直往明光所在的地方激射而来,夹带着奇异的光芒阙无双倒抽一口气“小心!”
疾风中的明光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她疯了似的不断催动阵法,直到胸前感到一阵剧痛“茅山灵符锁!" 老者推动阵式命令道。
一长串符咒像是链子一般直往明光身上袭来。
“明光!”阙无双想也没想,直扑过去抱住她,两人同时往坠落。
“拦住他们!”老者焦急大吼。
“唉啊!”
灵符锁还来不及到达明光身前,他们已经笔直往山崖下坠落。
“糟!来不及了!”
第六章他们到达冷焰山山脚下的时候时辰刚过正午,合该是艳阳高照的日子,眼前的冷焰山却笼罩在一片漆黑的浓云之中,人望之生惧。一路上俨夜什么话也没说,月影依偎在他的胸前静静地倾听他的心跳,那强有力的跳动有效地稳定了她的心神。
尽管她心里也像冷焰山的天,笼罩着漆黑的乌云,但那短暂的幸福感还是教她舍不得离开。
“二楼主,我们到了。”俨夜眺望山势,深深地蹙起两道浓眉。
他驻守玉门关已经两年多了,对冷焰山这个名字却只闻其名而不见其影,现在看到才知道" 冷焰山" 这三个字的真义。
才到山脚下,严寒已经侵袭每个人的身体,即使强壮如他也不由得觉得寒风刺骨,冰冷袭人。
月影叹口气在俨夜的搀扶下轻巧落马。果儿来到她身边眉头同样深锁。
“楼主”
月影仰望山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突然惨白着脸。" 糟了!姐姐真的有事!“”应该就是上次在五里亭袭击我们的那群人。“果儿急得快哭了,她无助地望着月影。”二楼主,现在怎么办?我们来不及赶去!“”发生了什么事?“俨夜来到月影身边,很自然她站在她身旁,仿佛成为她的支柱。
“姐姐……你瞧见山顶上那些光了吗?那是我姐姐在催动阵式的光,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冰刀阵!这阵式杀伤力很大,如果不来遇上劲敌,姐姐不会轻易发动!”
月影手足无措,向来都是明光照顾着她,她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
“怎么办?我们来不及上去……老天!姐姐她……”
“现在着急也无济于事。”俨夜转头,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有没有办法让上面的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对。两军交战,如果一方知道另一方还有援手,而且可能很快就到,对敌人的军心会造成打击,敌人会急着想尽快解决眼前的敌人,越快越乱,而乱中有错,我军自然就有机会突围。”
“有道理!”月影的脸色豁然开朗,但随即又沉了下来。‘如果是我姐姐就可以办到,可是……我的法术没有办法到达山顶……太远了……
“来人,取箭!”
一把闪动着银光的弓箭立刻送到俨夜眼前,他立刻取箭搭弓。
“传说这是后羿留下的射日神箭,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这把箭的威力的确不同凡响,你的法术加上我的箭术,或者可以一试……”他转头对着月影鼓励地笑了笑:“试试看。”
月影顿时信心大增!她连忙点头,闭上眼睛平静心神,玉手拈起火字诀:“啦辟嘛眯哄,干字借法天门神火令!去!”
随着月影的咒语,俨夜丝毫不差地搭弓射箭,瞬间银箭激射而出,尾端竟冒出金红色光芒。
银箭飞势极快,转眼间已经消失无踪,月影焦急地望着山巅砰地一声,远方传来响声,一团金红色光芒自山巅爆发!
“成功了!”
将士们高声呼啸!连果儿都忍不住兴奋地喊了起来。
“真的成功了!”__俨夜看着月影脸上的笑容,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
“现在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可别让他们等太久。”
月影望着那双强壮的手,怯生生地迎上去,却不由得迟疑俨夜不容她迟疑,上前轻轻地搂住她的细腰,抱着她上马,自己也随即跳上马背,威武地喝一声:“放手……" 明光虚弱地抬起头。”要不然连你也会一起掉下去……“阙无双使尽力气,一手攀住怪树的树枝,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明光的手。他咬着牙,努力想让自己能更靠近树干一点。
“我叫你放手……”
“别说话……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下面。”
阙无双极目四望,如果这里就是黑阎玉所藏的地方,那么一定有地方可以下去,要不然黑阎玉为什么要呼唤他?
明光惨惨一笑,无力地垂下头她太自负!竟然会以为自己的法术已经登峰造极了,没想到一招落败,竟然还要连累阙无双陪她一起死。
“明光!别放手!”阙无双意识到她正松手,连忙焦急地喊道:“这里必定有路!”
“你别管我了…只要我死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放手吧……”
“我不会放手!" 他坚决地望着明光,手更加用力握紧她。
“你看着我!明光,我叫你看着我!”
他语气中的坚决让明光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她看到阙无双眼中的坚决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他也有过这种眼神- 一不顾一切、仿佛天下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他似的眼神。
明光微微一笑。他怎么能有这种眼神呢?他不过是个玉匠,跟书生没什么两样,手无缚鸡之力,却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男人。
现在,他不放手,他们都会死,但他却又露出了那种眼神,好像宁可陪她一起死,也不肯放弃救她的任何机会。
她真是不懂……这样的坚决,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不会放手的。”阙无双柔声说道:“除非我们一起掉下去,要不然我绝对不全放手,你明白吗?如果你放手,我会跟你一起跳下去。" ”下面还路!" 阴魂不散的茅山道士们终于发现了他们。
“师父!他们还没死!还挂在树上呢!”那少年道士兴奋叫道。叫道。
“快!快把他们拉上来!”老者焦急地大吼道。
“糟!让他们发现了……”阙无双咬紧牙关茅山道士们没拿到黑阎奥义书之前不会杀害明光,但落在他们手上明光却免不了要受一番屈辱,就算交出黑阎奥义书他们也是死路一条。更何况以明光的心性,她绝不可能轻易交出黑阎奥义书,到时候单凭他的力量绝对没有办法从这些道土手中救出明光。但现在不上去,也许他们真的要跌入万丈深渊,永劫不复“喂!想活命的话就拉住绳子!”一条绳子抛到他面前。
“让他们拉你上去。”明光虚弱地开口:“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了……”
就在那一刻,阙无双已经做出决定。他低下头,对着明光微微一笑。
“你忘了我刚刚说过什么?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死,我们一起死。”
“你……”明光气得说不出话来,开口想骂,却虚弱得只能拼命喘息。
突然,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透出一线金光,穿过怪树浓密的枝叶,阙无双看到怪树底下巨大的树根之中竟然藏着个黑不见底的洞穴!
“就是那里!”
“喂!你怎么还不拉绳子?底下可是万丈深渊幄,掉下去保证你们会尸骨无存的!快拉住绳子,我们救你们上来!”
“明光?明光?”阙无双轻轻晃晃手,明光已经是现半昏迷状态,而他的手也快承受不了重量了。
阙无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这一跳,活命的机会不高,就算他们运气好,也不知道树洞到底有多深,或者树洞有没有底?或许这一跳,他真的会跟明光在一起跌得粉身碎骨“师父!他们不肯上来!”
“那就打他们下去。”老者冷酷无情地开口。“小于,你还能撑多久?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是你立刻上来,二是老朽亲自送你们一程!
阳光隐去,那树洞再度隐没在黑暗之中。阙无双焦急地极目望去,却怎么样也看不到那树洞的方位。
“喂!你再不拉绳子,我可要出手了!”
蓦然,一道金色光线呼地从远方激射而来,阙无双大惊失色那正是梦中所见的光线。
“完了!”
“哪里来的神火令?!”老者惊讶地大吼。
光线突然炸开,一团金红色的火球在半空中闪耀,就在那一刻,他看清楚了方位,猛地用尽力气将明光甩上来,单手紧紧抱住她“死就死吧!”
“别跳!”茅山道人门急得大吼。
阙无双借着那爆炸的光芒与明光一起一跃而下!
时间到底经过了多久他并不清楚,隐约中似乎有人摇晃着他的手,阙无双呻吟一声,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散了;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明光那双忧心的眸子就在他眼前。
“你没事吧?”
阙无双连忙起身。
“没事。你呢?伤得怎么样?”
明光倚在土壁上勉强微笑。
“伤得不重……”
她嘴上说伤得不重,但模样却相当虚弱,藉着上方投射进来的微弱光芒,阙无双担心地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
“我真的没事。”明光叹口气。“你真傻……何必为了我冒险呢?”
阙无双抬头一看,这树洞虽然不深,但也有好几个人的高度,再加上他们直接从怪树的树稍上跳下来,难怪他会摔得昏过去。
“刚刚你差点枉送性命。”
阙无双摇摇头。他想告诉她,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这么做,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现在别想这个,咱们还是找找看有没有出路吧。”
“我看过。”明光虚弱地开口,声音细小,他得很靠近她的唇才能听清楚她的话。“前面好像有路……”
“你能走吗,”他听到上面有人说话的声音,那些不死心的茅山道人恐怕没那么容易放弃,他们一定会下来察看尸体。
明光努力地想把自己撑起来,但她伤得太重,连举手都有困难,更别提让自己站起来了。
“来,我背你。”阙无双蹲在她面前。“上来吧。”
半晌,明光没上他的背,阙无双回头,却看到明光闭着眼,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
“很疼吗?”他焦急地探视她,她的胸前有烧的的痕迹,层层白衣只剩下一片焦黑。“明光……”
“我没事……”明光惨惨一笑,强吸一口气攀上他的背。“我们走吧。”
树洞很狭小。阙无双背着明光,缓缓地朝树洞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但从他背上轻微的颤动,他清楚的知道她并没有停止落泪她这一生受人帮助的时候少,独立坚强的时候多,就算八岁那年失去了家园,她也独自领着妹妹投亲,尽管她大可放声大哭,但她没有;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但此刻她却全然的无助,她只能倚靠着阙无双,一个当初她并不信任的男人。
她恨自己这么无用,更很自己靠着阙无双的背,竟感到心安“你为什么不走?”
“我不想走。”
明光哽咽:“你应该要走,背着我,我们很快会被茅山道士找到,如今他们不会放过你。”
“我不在乎。”
说出这句话,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不在乎。阙无双忍不住笑了起来。经过这一切,他发觉自己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甚至不在乎黑阎玉,他只在乎明光的生死。
明光没再问,也没有力气再问;她终于放任自己靠在阙无双的背上,感受他温暖的体温,倾听那沉稳的心跳声树洞非常漫长,走过狭小的土壁,接着是长长的岩洞,闪着奇异光芒的岩洞里,整座壁面都藏着玉石与金矿。阙无双知道他们已经走进冷焰山的内部,现在他们正在山的内部;偶尔也会遇到岔路(他总是站在路中间闭上眼睛,冥冥中让某种神秘的力量引导他。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他终于听到水声冷焰山里居然有流动的水!
黑暗的岩壁到了尽头,穿过一个小小的瀑布,阙无双的眼前豁然开朗!
果真是别有洞天!他踏出岩壁,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宽阔的山洞里,极高的地方有洞口,光芒从洞口射了进来,投射在洞内的水晶、金矿以及玉石上,反射出极为炫目的神采,将整座山们照耀得五彩缤纷,炫丽动人。
一条小小的溪涧从岩缝中流出,不到半个人的宽度,但水流却极为清澈,水中甚至还有小小的游鱼。溪涧从岩缝中流出,流往另一个方向,那里似乎还有一个出口。
阙无双在溪边找到一小片柔软的草地放下明光,这里不同于冷焰山那般寒风刺骨,相反的,相当温暖潮湿。
原来冷焰山还没有死吗?就像每个恋人的心,看似冰冷无情,最深处却总还残留着一丝温暖的火焰,等着被某个人发现。
“明光……醒醒”
明光嘤咛一声缓缓苏醒,迷惘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低喃着问:“我们死了吗?”
“没有。”阙无双笑了起来,眸子明亮。“我们没死,却找到了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阙无双扶着她坐起来,明光不可思议地看看这山洞,眼中幻出欣喜的神采。“真美……”
“是啊……”看着明光柔和的面孔,阙无双微笑。
她意识到他的眼光,登时不自觉地伸手想挡住额上的伤痕,阙无双却握住她的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温柔地凝视着她。
明光焦急地想遮掩,但她力气太小,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离开阙无双的掌握。
“别看!很丑陋!”
“这并不丑陋。”他叹息,不由自主地靠近,轻柔地吻上那伤痕。“这是你……真正的你,对我来说,你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不”
“别动。”
阙无双拥紧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放任感情奔流,让自己靠着她的额,轻轻叹息着开口:“别动……只要一下下就好……”
明光徒劳无功地挣扎,终于放弃,她无言地靠在他怀里,眼眶不由得再度湿润半晌之后,阙无双听到饥肠辘辘的声音,他好笑地低下头,明光的脸已经彻底红透。
“看来世上最美的女人也是要吃饭的。”
明光羞红了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阙无双却笑着扶她再度躺好。
“你等着,我去找吃的。”
忽然,他的眼光看到溪边长个其貌不扬的小小菇类,他伸手采下一朵,立刻闻到扑鼻的香气。
“别吃!说不定有毒!”明光焦急地喊道。
来不及了阙无双一口吞了下去,怪模怪样地朝她蹙着眉头。
“天哪!你真的吃了它!快吐出来!快!" 明光急得不住喘息起来。
“我没事。”他连忙上前扶住她,笑着拥往她娇弱的身体。“瞧,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如果有毒,现在我已经毒发身亡了。”
“也许没这么快……”明光又气又急地捶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大意?!也许……也许……”
“所以我们等等看,在那之前你可不能打死我。”他握住她的粉拳,微笑地开口:“如果没有毒,你就可以放心吃了。”
明光一愣!
“你是为了我?”
“当然不是。我也是人,虽然不是世上最俊美的男人,但也会饿。”阙无双微笑着扶她躺下。“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刚刚看到溪里有小鱼,虽然很小,但总算还是鱼,溪里的鱼可没有毒了吧?”
明光无言,觉得自己坚固设防的心不知不觉地开了个缺口……而那缺口越来越大。
那奇异的菇类很幸运的真的没有毒,而溪里的小鱼体型虽小。但数量却很多,足以让他们两个人饱食一顿。
天色渐渐暗陪了下来,阙无双点起小火把,两个人坐在溪边静静地说着话这里完全与世隔绝,除了流水的声音之外,静谧非常。
明光叹息着仰望远处的天空,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既然他们那么想要黑阎奥义书跟黑阎玉,为什么不等我们都拿到之后再出手?" 他凝视着她柔美的侧由;打破沉默。
“呵,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当这两样东西都落到我手上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是我的对手了。”明光闭上眼睛疲倦地笑道:“传说能同时得到这两样东西的人就能够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阙无双楞楞地望着明光。她也想要天下无敌吗?念头刚转过,话已经问出口:“你也想要天下无敌?”
“呵呵,这世上没有人能天下无敌,否则当年我父亲已经取得这两样东西,又怎么会让矮师兄害死他。”明光叹口气,悲伤他睁开眼睛,那漆黑的眸子里含着悲伤的泪水。
“得到黑阎奥义书跟黑阎玉当然不可能天下无敌……我也不想要什么天下无敌,我只是想……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死了我一家?我父亲为什么到死都还抱着黑阎奥义书?”
“你真傻……”阙无双忍不住摇头。
“你不傻吗?要是你不傻,又怎么会为了祖父的话而来寻找黑阎玉?又怎么会背着我从崖上跳下来?”
仔细想想也的确是如此。他跟明光都一样追寻着上一代的梦想。只是追到了又怎么样呢?他们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心力,寻到的也不过是上一代的梦……却忘了属于自己的梦。
明光抚着胸口、原本稍微恢复的脸色再度惨白。
阙无双连忙扶住她,忧心地俯视她。
“根疼吗?”
明光吸着气,勉强挤出声音:“有点疼……”
“还是这么逞强。”
阙无双找了几块小石子围成一圈,又找了些枯枝树叶放在圈子里,用小火把点燃他们,顿时洞内明亮了起来,火的热度也让冰冷的山洞开始慢慢温暖。
明光轻轻吁口气,和阙无双靠得这么近,她终于暂时忘记仇恨。
“明光……”他开口,突然想到自己这一整天以来都这么叫她,竟然逾越了两人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界线,他低头,明光正微笑地看着他。
阙无双红了脸,连忙改口:“楼主”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明光微笑。“我好久没听到这名字了,除了月影之外,没有人这么叫我。”
阙双楞楞地看着她的脸,被火烘得红红的,星眸如此明亮!
他看到火星在她的眼中闪耀,仿佛天上最美的星辰。
“怎么啦?”
“没!”
他答得太快,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他们被困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或者他们永远也出不去了也说不定。现在还佝泥这种小节,难道真要后悔吧?
阙无双微笑着低头凝视明光的面孔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他没有生出勇气,只觉得无比自在。
“这里真的很美……如此静谧、如此神奇!你知道吗?这里几乎什么玉都有。”
他指着墙上闪动的光芒微笑着说道:“那一块是冰玉,外面看起来其貌不扬,其实里面美得让人没办法移开眼睛。那一块里面藏着青玉,翠绿的样子像极了嫩叶。
还有那一块,你看,看起来像一块铁是吧?那是墨玉,黑得像夜幕,却泛着柔和的银光“他轻轻地吸口气,轻柔地拥着明光纤细的身体。”如果可以在这里过一辈子,应该会很快乐。“一辈子…
明光无言地抬起眼睛,她看到阙无双那双闪动神采的眸子,只觉得幸福与悲伤纠缠在一起他们有一辈子吗?
就算有,她能就在这里与他共度一生吗?
看到明光的表情,阙无双的心沉了下去,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再度悄悄地回来,横亘在两人之间。
她是名满天下的明月楼楼主,虽然落难,依然尊贵非凡。
他只是名普通的玉匠,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都无法拉近。
阙无双涩涩一笑。
“夜深了,休息吧。”
“无双”明光想开口,却看到他那受伤的身影。阙无双远远地走开,修长的影子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条痕迹。
她说不出话来,闭上眼睛,苦楚很难以下咽的泪轻轻滑下。
她扼杀了刚刚才萌生的情愫竟只因为她没有勇气。
第七章山崖上没人。
探子明明回报远远地看到许多道士打扮的人聚集在山崖上,为什么到了之后却什么人也没发现?地上有激斗过的痕迹,但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月影焦急地在山崖上四处寻找,但这山崖放眼望去便是尽头,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如果他们不在这里,那会在哪里,“别急,就算把冷焰山翻过来,我也会找到明光楼主跟阙先生的。”俨夜来到她身边安慰道。
月影感到无比慌乱!一定出了什么事……明光一定出事了!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她脑中一片混乱,竟理不出半点头绪。
“我们到其它地方找找看”
“不、不、不!我知道她在这里!" 月影急得落下泪来。" 我知道她就在这附近!”
“月影”
“我真的知道!明光她绝不会扔下我的!我知道!我感觉得到,他们就在这附近!”
俨夜转到她面前,冷静而坚定地看着她。
“月影,我们已经搜遍山崖,如果他们在这附近,我们会看到明光楼主跟阙先生的确就在这附近,我们也一定会找到他们,但你必须先冷静下来。
冷静一俨夜温和而坚定的声音让她好过一点,至少她知道他可以帮忙,但她仍是那么的慌乱!好像当年的大火,好像她再度被遗忘在火场之中,那恐怖的感觉又回到她的心中,她没办法冷静!
月影跌坐在冰雪上,忍不住落下泪。
“明光……不要扔下我……”
“月影。”俨夜叹口气,轻轻地拥住她。" 别这样,我们会找到他们的,相信我。“月影根本没听他说话,她的眼神涣散,呆呆地坐着什么事也不能做,只是落泪。
她知道自己很懦弱,但她没有办法她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生活过,失去明光,她立刻手足无措。
“月影。”俨夜晃晃她的肩。“看着我,没有你,我们永远找不到楼主!"他坚决地晃着她的肩,强迫她看自己的眼睛。”站起来!“”我不要……“月影虚弱地摇头。”我要在这里等姐姐。“”是吗?“俨夜起身,突然大吼一声:”收兵!“
月影蓦然抬头,慌乱无比地嚷:“不成!”
“为何不成?楼主既然决定在这里等着为明光楼主收尸,本帅又何需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我姐姐没死!" 月影跳起来嚷道:”她一定还活着!你怎么能这么说?!
“”不,明光楼主死定了。“俨夜冷酷无情他开口:”因为她唯一的希望决定坐在这里等她死。“月影气得浑身颤抖!她猛地扬起五手挥向俨夜的脸。
“你住口!”
俨夜冷静地握住她的手。
“如此说来,月影楼主是决定出发了吗?" ”你“向来柔顺的月影猛地甩开他的手,气愤地跳上马背。”走!“俨夜忍不住微笑,注视着月影突然直起来的背影,他的眼光柔和。
“俨将军果然不愧为一代名将。”果儿来到他身边,微笑着开口。
俨夜转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果儿的笑容。
“请勿怪二楼主,我们楼主向来太保护她。”
“那是过去的事了,俨夜的妻子不能懦弱。”
果儿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淡淡地飘在空气中。
“那你得先通过楼主那一关才行。”
俨夜也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却不像果儿那般确定。看看月影渐行渐远的背影,他不知道如果明光楼主真的死了,对月影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
“她不会死的。" 果儿仿佛看出他的心思,极为坚定地开口:”没有人能杀得了我们接主。“”你如此确定?“。
“当然!" 果儿骄傲地扬起下颚道:”如果俨将军认识我们楼主,您就会明了,明月楼的楼主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俨夜希望自己也能这么确定……他在心里叹口气。
他真希望自己也能这么肯定。
凝视她沉睡中的容颜,阙无双无限爱恋。尽管他整夜未寝,但他却觉得自己可以就这么看着她一生一世,永远不会觉得累。
睡梦中的明光蹙着眉,痛苦不已地呻吟。她止在作梦,被困在充满痛楚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阙无双轻轻抚着她的脸,温柔地开口:“别怕,没事的,我在这里。”
明光蓦然睁开双眼,看到他,霎时间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半晌过去,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对望着一声破碎的呜咽打破了沉默,她难受地拥住他。等这个拥抱他仿佛已经等了一生。阙无双叹息着拥她入怀,只是片刻之后,他还是放开了她。
明光悲伤地注视着他。
" 你不肯原谅我?“
“当然不是。是我不好,我不该趁人之危。你我之间门不当户不对,我不该奢望……”他有些无奈地微笑,俊朗的面容笼上忧伤,但很快的,他恢复平静,以无比温柔凝视着她。" 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只要能看着你,于愿已足。“明光看着阙无双,他那容忍的笑容貌、深情的温柔让她心痛。他要等什么?
等像她这样一个丑陋的巫觋?她手不由自主地碰碰那伤痕,那伤痕不但在她的脸上,也在她的心理。是她配不上他啊,她根本不够资格得到这样的感情!
“不……”明光深吸一口气,冷冷地推开他。
“你不该在我身边,我也不需要任何人在我身边,你该陪伴的人是月影。”
阙无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层冰霜般的面具又回到明光脸上,没有表情、没有人性,高高在上,尊贵的明月楼偻主。
“月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之所以会跟着你来也是因为月影,我不能让她等不到你。”越说她越觉得这是真的。为了不让月影伤心,为了月影,她什么都可以牺牲。更何况阙无双没有理由舍弃月影而来迁就她啊,她相信只要阙无双知道月影对他的感情,他一定会很高兴阙无双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表情,他瞪着她,好像她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呵,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的伤和这美丽绝伦的山洞罢了!他跟明光之间一切都没有变虽然他们曾经那么靠近过…
她看到他的心碎,就在她眼前,那么明显、那么痛苦的表情!
这不对!他不该这么难过!他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痛楚?明光混乱的思绪理不出半点线索。
她怔怔地看着阙无双的眼,那些痛楚透过他的眸子,清晰地传到她心理,好像她真的拿了一把刀子,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窝。
“很好……”
阙无双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想狠狠摇晃她的冲动。如果她真的想这样,那就这样吧……如果在她眼里,他不过是她们姐妹可以互相赠与的贺礼,那又何尝不可?
他后退一步,希望自己也能这么相信,希望自己可以平静的接受,但他做不到。
因为他做不到,所以他低吼一声,冲到岩壁前,用他的手狠狠地敲击岩壁,以发泄他那满腔的怒气。
“天哪!”
明光惊呼,她根本没想到他有这样剧烈的反应!阙无双激烈的愤怒吓坏了她!
眼看着他的手被尖锐的岩壁划出伤痕,血不断地往下流,她的心似乎也在淌血。
“快住手!”
他听不进去,他也不想听,反正他只是个礼物,她又何必在乎他的生死?
“快住手!我叫你快住手!" 明光冲到他身后,无力地想拉住他的手。”别再打了!别打了!“”你在乎吗?你根本不在乎!我只是一个礼物!只是个毫无价值的玉匠罢了!
你又何必在乎?!“阙无双愤怒地吼道。
“不是……不是这样!" 明光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拼命摇头,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不是这样的……请你别这么……“阙无双来到她面前,痛楚的眸子笔直地看看她。
“告诉我。”
明光摇头,她没办法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她已经封闭自己的感情太久,连她自己也不懂她自己的感情啊!
阙无双颓然跌坐在她面前,惨笑着低喃:“那就是这样了……我不该逼你…
…“这一切已经超越他的极限,他原来是那么的冷静,现在他却乱了方寸。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叹口气,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那激烈的感情给抽光了。
“待我们离开这里之后,阙某这一生永不会再出现在楼主面前,楼主大可放心。”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无比地说道:“冷焰山所发生过的一切将永远埋藏在阙某心中,阙某不敢奢望什么,楼主也无需让令妹以身相许……或者楼主依然不放心,也可以一掌将阙某了结,阙某绝无怨言。”
他在说什么?明光楞楞地看着阙无双。他怎么会这么想?他竟以为自己是为了保住尊严而用月影来堵他的口吗?
“你以为……”明光颤抖地掺笑。“你以为我用月影的终身来堵你的口?你竟然以为我是如此不堪的人吗?”
“那你呢?在你眼中我不也只是个可以随意馈赠、随手抛弃的人吗?”
她的尊严堵在胸口,换了过去,她只怕一句话也不会多说,但此刻,她看着阙无双受创的眼睛,看着他那僵硬得有如石像的身体,明光让步了。
她摇摇头,轻轻地开口:“不是的……是我配不上你……”
这句话,让阙无双冰冷的心再度燃起一丝希望!
明光轻轻地抚着额上的伤,苦苦一笑。
“是我配不上你,你该拥有更好的……而不是像我这样容貌残缺的女子。”
“不!我只要你!”阙无双猛然将她拥入怀中,失而复得的快乐让他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他一定得说!一定得让她明白!
“三年前我甚至没看过你的脸,从那天开始我就失去了我的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三年前,当我第一次在祭天大典上看到你,从此你的姿态、你的一举一动就烙印我心里。老天,我根本无法忘记!我以为这一生我都得怀抱着你那白色的影子抑郁以终,却没想到上天待我如此宽厚!”阙无双又哭又笑地紧紧拥抱着她,这一生再也无法放手。
“三年前……”
“是!”她低下头,深情地凝视着她。“三年前,你站在月影身后,像一抹白色的影子,那么轻灵飘忽,却又那么坚定地走进了我心里。”
“三年前……”明光落下泪,埋进他的怀中。呵!这男人多傻啊,竟爱上一个连面目也没见过的女子,多傻……多傻!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一直不说?”明光哭了起来,放下楼主的尊严,放下心中紧紧禁锢着她的牢笼。
“我不敢说。”阙无双叹息一声,紧锁的双眉终于舒展。他温柔微笑,情深似海。“我不过是个平凡的玉匠,若不是你要寻玉,这一连根本没机会见到你。”
“你真是个傻子。”明光回应他的拥抱,紧紧将自己投入他的怀中哭着低喃:“你真是个傻子。”
“是,我是个大傻子,却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傻子”
“跃女!还不快把黑阎奥义书跟黑阎玉献出来!如果你乖乖交出两样宝物,或许我师父他老人家念在过去与你家门渊源的份上,饶你们一命!" 平静离他们远去,茅山道士们终究还是追来了。
他怀里的娇躯猛地一颤!阙无双深吸一口气,轻抚她细柔的发。
“别怕……至少我们在一起了……”
她抬起头,看到他那双坚毅的眸子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坚决的眼光。
原来……原来心中有爱的人便能够坚强。如果是这样,那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至少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
茫茫人海,他们竟能遇上,竟能相恋,如此不可思议的幸福都已经来到她身边了,她到底还有什么好怕的?
“*%#@!&*邋股挑里米沟哩七……”
水镜之前,月影倩影伫立,喃喃自语地念着咒语,手在水镜前缓缓挥舞,水中几只雪白纸鹤缓缓升起。
“鹤儿,替我去找姐姐。”月影命令道:“速去速回,不得有误!”纸鹤们倏地拍拍翅膀往外飘去,瞬间消失了踪影。
纸鹤消失了,月影忧郁的眸子无言地凝视着冷火消失的方向,忧心忡忡。
他们已经找了第三天,冷焰山上冷冷清清半点人影也没有。昨天夜里又损失了三名战士,他们仿佛化为雪花消失在冷焰山中。
俨夜对这件事大为光火。他向来不相信所谓的山妖魑魅,更不相信那些战士会莫名其妙消失,他只道那些人临阵脱逃,却不管其他人全都吓得面无人色,夜不安枕。
鬼气森森的冷焰山,这里不但有山妖魑魅,还带着极重的怨气!月影不怕山妖魑魅,却对鬼魂感到畏惧。她表现得极为坚强,只是怕连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尽管她从小便对鬼魂司空见惯,但没有明光在身边,恐惧再度回来“不好了!将军疯了!”小兵发狂似的冲进营帐,脸色惨白地喊:“楼主,将军……将军他疯了!”
月影猛地一惊!连忙跟着小兵冲出营帐,外面月色如钩,只见俨夜疯狂地在月下舞剑,嘴里乱七八糟地嚷着听不懂的话语。
“是鬼魂。”果儿蹙着眉开口:“枯树林里的女鬼看上了将军。”
“什么?!”月影大惊失色。
“那边。”果儿指着前方枯树林里一抹灰白色飘忽的影子。“就是她,她想要将军。”
月影随着果儿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那抹阴影,她的手脚发冷,整个人不停籁籁发抖。
“果儿……这该怎么办?快想想办法!”
果儿无言地摇摇头。
“我试过了,连阿大他们也给打得落花流水,这不是普通的女鬼,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几百年,早已修练成精。”
“那……那怎么办?”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姐姐还没找到,俨夜却又出事,一连串的变故,她当真手足无措了!
“楼主,恕果儿无能,果儿束手无策。”
月影咬紧牙关!俨夜已经满身大汗,整张脸由红转黑,嘴里咿咿呜呜地发出奇异吼声,如果她再不想办法,俨夜会舞剑至死落在女鬼的手里,从此永劫不复!
“吗多力开勤雅不,干字借法”
“不!”果儿打断她,认真地摇头。“别用强,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这女鬼想要将军,想必还残留人性,得动之以情。”
“动之以情?”跟女鬼说道理?月影瞪着果儿,不相信她居然在这紧要关头说出这种话。
“动之以情。”果儿的表情十分认真,她转向月影,深思地望着她。“楼主,您也不想见到俨将军死于非命吧?这女鬼几百年前受到爱人的背叛,如今一心想要找到新的爱人,如果楼主您能对她动之以情,想必她也不愿打散鸳鸯。”
俨夜倒在地上,浑身上下不住抖动,他已经没了力气,但手脚却还是不听使唤地不停舞动着,几名士兵上前想压制他却都给他奋力击退,恐怖的怪力让士兵们吓得手足无措!俨夜挣扎着想起身,唇角冒出血泡,他的极限已到,继续下去必死无疑。月影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冲到俨夜身边紧紧抱住他。
“别起来!别再起来了!你会死的!”
俨夜奋力甩开她,仰脸长啸。
“别起来!”月影再度扑上去,流着泪转向枯树林:“放过他!他是我的!
你放过他!" 影子微一晃动,俨夜挣扎得更加剧烈,手中的刀子划破月影身上的衣衫,血迹斑斑。
“我不会放手的!你想要他,除非连我一起带走!" 月影坚决地尖声嚷道。
她的发散了,苍白的脸染上自己的血迹。俨夜依旧不停颤抖,但失神的眼中却落下泪水那泪,烧的看月影的心!
枯树林中怪风忽起,冷冽的霜风夹带着愤怒的尖叫声“妖孽!还不放弃吗?!”果儿突然娇斥一声,几条白色人影从她手中呼地飞了出去。“当年你的爱人背叛了你,你现在也要别的女人跟你一样抑郁而终吗?”
枯树林中突然飞出灰影,将阿大他们忽地踩在地上。雪地上没有影子,也没有脚印,但他们却很清楚知道有某种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再坚强的士兵也没有勇气面对鬼魂,士兵们尖叫着四下逃逸,只留下俨夜、月影与雪白着脸颤抖的果儿。
“给我……”诡谲无比的声音,尖尖细细地,声音里夹着酷寒冷气,令人为之毛骨悚然!灰影像是一团灰色的雾气,飘忽地立在俨夜与月影面前。
“不!”月影紧紧抱着俨夜,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退缩、她直视灰影中那两点冰蓝色鬼火“绝不!他是我的!我不会让你带走他!" ”给我!“声音更加愤怒,一抹看起来像是手的影子伸向俨夜的脸。
“绝不!”月影将俨夜护在身后,喘息着直起身体面对灰影她绝不退让!对俨夜的感情终于在此时此刻爆发!她含着怒气,无畏地瞪着灰影嚷道:“他是我的!你走开!" 灰影竟真的后退了一步。两簇鬼火晃了晃。仿佛受到极大的震撼。
“走开!走开走开走开!”
“把他给我,我许你一生荣华富贵。百子千孙。”声音软化了,听起来近乎哀求。
“不!”
“你要什么我都许你,更好的良人、更美的姻缘……" 灰影说到此处已渐渐幻化为人形,极为憔粹的女子,惨白着脸,哀怨地注视着俨夜跟月影的脸。”姑娘,红尘中千万良人,你要谁都可以,妾身却已在此枯守百年……把他给我吧。
“”不!“灰影愤怒地扑向月影。”把他给我!“
“不!”
月影转身猛然抱紧俨夜的身体,纤弱的身子使劲压在俨夜身上,没命地靠紧他、抱紧他,闭上眼睛吻住他的唇,在他唇边低喃:“醒来……求求你!醒过来吧!”
风停了,就跟来时一样突然。
“你该要的……”俨夜蓦然开口,声音已然嘶哑。“一生荣华富贵……百子手孙……千万良人……而不是我这莽汉……”
月影哇地放声大哭!她死命抱紧俨夜虚弱的身体,不住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但,现在对他们来说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果儿叹息着跌坐在雪地上,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但看着眼前这对恋人,她又忍不住微笑……只是当她回头,看着枯树林里那一抹渐渐远去的灰影,她无言地深深叹息情字这条路,多么坎坷难行!苦苦等待良人的她啊,竟已在此守候百年!
第八章“妖女!还不快把黑阎奥义书跟黑阎玉献出来!如果你乖乖交出两样宝物,或许我师父他老人家念在过去与你家门渊源的份上,饶你们一命!”
明光喘息着想起身,却被阙无双紧紧拉住,他摇摇头。“别去,现在你去不过是死路一条。”
“我”
“嘘”
阙无双轻轻拥她入怀,微笑地轻抚她苍白的脸。
“别说话,你受了伤,该好好休息。你不出去,他们一样进不来。”
明光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在洞口布下结界,足以抵挡任何法术,茅山道士们的法术进不来,也不敢冒险挤进狭小的洞口,只好在门口大吼大叫,有时候动之以情,有时候破口大骂,但双方僵持了一天一夜,依旧没有丝毫进展,道士们已经失去耐心!
明光闭上眼睛,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我不好……连累了你要在这里为我陪葬……
“别这么说,能跟你死在一起,我愿意。”他为拭泪,拇指轻轻抚上她的眼帘。像一枚蝴蝶的好吻。
她无声地哭了起来,是高兴、是感动、也是不舍。好不容易寻得真爱,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
“妖女!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可要放火啦!任你妖术怎么高强也挡不住火攻!
到时候可别怨我们心狠手辣!" 阙无双回头看向洞口,那里已经堆满了柴火,看来他们为了得到《黑阎奥义书》跟黑阎玉,真的不惜放火烧死他们两个。
“别怕。我在你身边,就算死,我们也死在一起,下辈子我定要娶你为妻,你别当巫女了,我也别当玉匠,我们就做对平凡无奇的小夫妻,生一大堆毛头小子,你说好不好?”
凝视着阙无双那深情的眸子,明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哽咽得只能笑着点头,心里说着一千句好、一万句好。
烟雾慢慢地从洞口飘了进来,阙无双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她面前,深情地凝视着她明光微笑着迎上他的唇,缠绵地依偎在他怀里。
死,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但她不能让阙无双为她陪葬。
她的手轻轻地碰着阙无双的脸,指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过阙无双的眉心,阙无双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猛地往后倒明光爱怜地凝视着阙无双昏睡过去的面容,流着泪,无言地吻住他的唇。
抵死缠绵。
“谢谢你……我会永远……永远记得你……”明光沙哑地低喃,泪水落在阙无双的脸上,一滴一滴,像是破碎的珍珠。
“妖女!你们再不出来,难道真要死在里面?”
明光猛然回头,忿恨地注视着洞口外的茅山道士们,但很快的,她喘息地拖动阙无双的身体,将他放在岩壁上,自己则走到另一边的出口处。
那是个很小的出口,根本无法容人通过,由于洞口太小,连烟雾也无法很快散去。明光猛地咳了起来,鲜血从她的口中流出,她却毫不在意地伸手一抹,随即闭上眼睛。
这,也许是她这一生最后的一个法术了,但她不在乎,甚至自己再也无法报仇雪恨这点也已不在她心中她只要阙无双好好活着,过去的一切就冰冻在这冷焰山之中吧。
“南里夸西哩码眯哄,干坤神大听我号令,干字借法,神火破!”
轰地巨响!
-团巨大的火焰从明光手中激射而出,燃烧着她生命的火焰,刷地冲向小小的洞口,就在火光冲出洞口之时,明光的身子伏在阙无双身上,以自己纤弱的身体!
替他挡住了不断下坠的巨石。
轰然之间,那火焰竟将岩壁作通了出口。
三个月后……
锣鼓喧天声中,向来平静的明月楼热闹非凡。从来没见过明月楼真貌的平民百姓们聚集在明月楼门口,笑吟吟地来这里献上他们的感激与祝福。
今天是明月楼大楼主与二楼本出阁之日,百姓们兴奋快乐的表情写在他们脸上,仿佛是他们自己要嫁女儿一样的心情祭天大典已经在几天之前举行过。明月楼预言他们将还会有三年平静安乐的日子,而三年后明月楼依然会举行祭天大典,到时候另一个平静安乐的三年又会到来。
百姓们的感激写在脸上,他们有人携来鸡鸭,有人带来鲜花,在在都是无上的祝福。
“姐姐,你看宰相送来的贺礼。”月影忍不住笑弯了腰。“一堆枣子呢,祝你早生贵子哪,没想到宰相如此有趣!”
明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她正坐在铜镜前细心调弄着凤冠。
“好啦!美极啦!”月影等着来到她身后,微笑地握住她的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呢。”
明光叹口气。
“你见过几个新娘子?”
月影侧着头微笑。
“啊……两个。”
明光忍不住横她一眼。
“那么你所见过最美的新娘应该是你自己了。”
月影嘟起唇。明光实在太在意她额上的伤痕,即便到了这时候还是无法忘记那伤痕对她容貌的影响。
“姐姐,姐夫并不介意你脸上的伤,你又何苦作茧自缚?”
明光不语,眼神却不由得黯然。那伤并不在月影脸上,影又怎么能了解她的心思?
月影连忙笑了笑,拖着她的手来到楼外。
“姐姐你看,那些百姓们多高兴啊!果儿说我们收到的礼物啊,一整年都吃不完呢。你在真了不起!”
明光终于笑了,淡淡的笑容让她看起来有了几分喜气。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坚持要举行祭天大典了吧?”
“知道。”月影吐吐舌头,俏皮地眨眨眼。“不过那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喔。”
“我当然知道,谢谢你跟妹夫救了我跟无双”回想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再无生机,没想到炸开洞口之后,月影跟俨夜竟然就在洞外“还说呢,我真的被你吓死了。”月影叹口气,想起当时的情景,依然感到背脊一阵寒凉。轰天的火光,不断下落的巨石如果不是她早已令冷火寻找他们,如今的明光跟阙无双恐怕早已死在那洞中。
月影甩甩头,将那恐怖的记忆抛开。
“别提那件事了,我想起来就心寒。”她勉强笑了笑道:“不过我指的可不是我自己,而是姐夫。他果然找到黑阎玉,连你也不知道这件事吧?”
“嗯……”阙无双的身影来到她心中,明光脸上浮现幸福微笑。“是啊……
他什么也没说。“难怪无双说他的祖父说找黑阎玉是他们阙家人的命运,那玉藏在山腹之中,如果不是无双那份深情、那份不要命的傻气,黑阎玉又怎么可能面世?
冥冥之中有某种安排,他们看不到、听不见,却顺着那路缓缓而行。就算她是个祭天巫觋,也无法预知自身的命运……到底是福还是祸?他们都没有决定的本事。
“你真幸福!”月影叹口气。“姐夫待你极好,看了真是教人嫉妒……" ”胡说,俨将军不也待你极好吗?“
“是啊是啊。" 月影皱皱眉头。只可惜他没有姐夫那份细腻心思,他啊,只是头笨牛!" 嘴上这么说,月影脸上却还是有着幸福的表情。
什么时候的事?恋上俨夜那张粗犷的脸。她没细细想过,或许早在他挽着她的手,领她到花园用膳的那一刻;也或许是骏马狂奔,而他冷静相救的那一刻。
俨夜给她安心的感觉,这世上除了明光,也只有俨夜能给她安全的感觉。依赖着俨夜那强壮的臂膀,微笑会忍不住爬上她的唇角,也只有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完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明光微笑着轻抚妹妹绝美的面孔,她真没想到月影会爱上俨夜那样的豪迈男子,但她也从没想过自己这一生竟能找到良人不是吗?世间的事往往出人意料就像她也没想到自已那最后的法术竟然会在转眼间为自己报了大仇一样。
火焰冲出洞口之后,整座冷焰山为之撼动,巨石不断落下,守在洞口的茅山道士们多数抵挡不了巨石;最讽刺的是,那些道士们临危之际纷纷抛下他们的师父逃之夭夭,却在逃生途中丧命,反而只有那死命想护住师父逃生的少年逃过一劫。
苍天有眼,连那矮道人也一命呜呼。虽然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报仇方式,但她不在乎了……早在山洞之中她已经不在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姐姐,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月影一直不知道她们与茅山道主之间的恩怨,她以为那些道上只是想夺取《黑阎奥义书》明光没说出真相。就让月影一直不知道吧,既然已经过去,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两位楼主,拜堂的时辰已到。”果儿在门外说道。
月影有些无措地转头。
“姐姐”
“怎么?现在才开始慌?”明光忍不住微笑,看着月影那双天真慧黠的眸子,她温柔地朝她伸出手。“来吧,这一天我等很久了,今天终于把你嫁出门了。”
“别这么说……”月影忍不住鼻酸。“我不相离开您!我还想陪姐姐一辈子!”
明光的眸子有些湿润,她轻轻地碰碰妹妹的脸开口道:“傻子,姐姐不用你陪……”
“是,姐姐现在有姐夫了。当然不要我了!" 月影又哭又笑嚷道。
“傻瓜,别说傻话了,走吧。" 明光牵着月影的手,缓缓走出绣房。
这一天,天下仅存的巫觋之女双双出阁,普天同庆。
而躺在明光书案上那本黑漆封皮的黑阎奥义书却也在锣鼓声中微微地闪动着妖诡的光芒……
红烛摇曳,桌上放着龙凤杯,里头盛着御赐的交杯酒。
偌大喜字方方正正贴在门房之上,显得喜气洋洋。更深夜静,人声已歇。她端坐在床沿,大喜红色头盖掩住她的面貌,却掩不住她那端静柔顺的姿态。
阙无双犹豫着,这一切仿佛梦境,但他即使在梦中也没想过竟有这么一天。
他梦中的女子就坐在他面前,红烛摇曳中,房里薰香四溢,更显得如梦似幻。
终于,他上前温柔掀起大红头盖,深情地凝视眼前点着朱唇的女子。
凤冠低低地压着她的额,一方红丝绢掩盖着她饱满的额头。阙无双替她取下凤冠,正想掀去那方红绢,明光的手却柔柔地握住他。
“别。”
“对我来说,你的一切都美、都好。”他低下身子,温存地吻着她的手。
“别。”明光依旧摇头,她不想在这时候让他看到她额上那丑陋的伤痕。
“那么从今尔后,你是否也要天天盖着那重重纱帘,将我挡在纱帘之后?”
她答不出来,只是摇头。
阙无双叹口气,不知道如何才能打开明光那紧闭的心房?他轻柔地挑起明光的细致的下颚,深情地注视着她。
“我不想让你把我挡在任何地方。”
“我们别谈这个,好吗?”明光哀求地望着他。“别在这时候逼我。”
“好,我不逼你。" 阙无双无奈好笑了笑,唇贴上她的,细腻温柔,层层褪去她包裹着自己的防卫。
明光无助地想掩住自己,羞愧得想找个洞钻进去,但阙无双却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吻着那伤明光惊喘,无助嘤咛。
“别怕……你是我的娘子,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阙无双认真地凝视她的双眼。“我只求你别拒我于千里之外。”
她手足无措,向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新婚之夜该是如何。向来精明的她,却在此时变成青涩无知的少女。
阙无双爱极她那无措的表情,如此纯真!他笑着低头,轻舔着滑嫩的肌肤,温柔得像是蝴蝶的轻吻。
红烛摇曳中,阙无双一次又一次地吻着她,在她耳边温柔低喃着爱语,以吻洗去她身上所有的伤痕。
他必是在她身上施了法术,她的身体仿佛再也不属于她,奇异的火焰在胸口燃烧,他的吻令人陶醉,他所接触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尖叫着渴望更多的爱抚、更多的拥抱。
她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的温柔,忍不住拱起娇躯更贴近她的爱人。
“我要天天为你画眉,将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刻下来,让我们的孩子知道你有多美……”阙无双埋在她细致的颈项间,温柔低语。
明光落下泪水,而他缝蜷吻去。温热的气息燃烧着她的神智。
在他面前,她全然无助,全然裸露,再无任何遮掩,她细致的胴体在他温柔的碰触下无助地颤抖,燃烧着她无力抵抗的火焰这世上最美的魔法,在他的指尖跳跃。
他温柔地凝视她的眼,将自己的生命给了她,他吻住她破碎的呼喊,在魔法的最顶峰紧紧拥付了她。
深情缋绻,抵死缠绵。
“醒了?”
迷蒙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阙无双那张带着笑意的脸。明光慌张地想找地方躲藏,阙无双却不让她逃,他翻身压住她,有些俏皮地瞪着她慌张的眸子。
“我是你丈夫,从今以后每天早上你都该向我请安。”
“向你请安?”她傻傻地重复,顿时成了学舌鸟。这实在不公平,难道他非得要在他们都身无寸缕的时候讨论这个问题吗?
“是,但我想你一定不晓得要如何请安,所以我只好先教教你。”他说着,深深地给了她一枚深吻,火焰几乎立刻燎原。
他怎么能这么缠绵呢?明光迷迷糊糊地想着,玉手贴上阙无双的背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大白天了,她红着脸连忙推开他。
“现在是白天呢。”
“嗯。”阙无双应了声,唇却没停地不断亲吻着她的耳垂,小巧仿佛珠子一样可爱的耳垂令人垂涎三尺。
“无双!”明光不由得惊喘。
“你真的学会了如何向我请安吗?”他终于抬起头,带着一丝不情愿的笑容瞅着她。
明光叹口气,床上俏皮的阙无双与床下沉静的阙无双仿佛是两个人。
“来,我替你画眉好吗?”阙无双兴致勃勃地替她披上衣裳。
“不!”明光立刻闪开。
“为什么不?我记得我爹总是替我娘画眉,小时候我很爱看,总是躲在窗边偷看,现在终于轮到我有机会为妻子画眉。”
“我不是你娘,你也不是你爹!”明光闪开他的手,有些尖锐地说道。
魔力褪去,房里顿时笼罩在阴影之中。
阙无双坐在床沿,无言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明光已经打点好服饰,脸上依旧罩着薄纱。
她真的打算继续用那层薄纱将他们两个隔开。
阙无双深深地叹口气,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那里。他太失望,以致没注意到明光那紧张得僵直的身子。
隔着薄纱,她看到阙无双那有些黯然的背影,她后悔得想立刻追上去请求他的原谅,但她没有,她还没准备好……
抚着那薄纱,她无奈得几乎落下泪来。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一层薄纱,竟然将他们两人隔得老远……远得令他们都想像不到!
第九章原本,一切真的都该幸福收场,但却走了样;前后思量,她除了深深恨起自己的怯懦,也很起阙无双的冷漠。
阙无双已经连续一个月每夜都睡在他的书房里,即使碰了面也只是匆匆招呼,随即消失在他的书房之中- 一他那闪躲的神色,背地里隐藏着的神秘笑容,在在都令她无法忍受!
他瞒着她进行着某种她所不了解的阴谋。她像是一只猎犬,突然又闻到了背叛的气息。只不过这次并不是来自她的心,而是来自阙无双。
有时候他瞧着她的眼光好像在记忆什么,那么深刻、那么急切!
明光想问,但问不出口,她老早不懂得如何放下尊严倔强的自尊让她绝口不提他们之间的生疏,让她即使心碎也宁可默默承担。
阙无双深深刺伤了她的心!
几次,她想进书房,无双却总是拒绝了她,他根本不想见她!如果这婚不是皇上所御赐,说不定他已经飘然远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阙无双真的那么在意挡在他们中间的那重重纱帘?她愿意取下纱帘,真的愿意!为什么他却不能等待?
难道他不明白,她早已习惯那纱帘那是她的一部份!她没办法从此以真面目示人。为什么他不肯给她时间?
无数疑问缠绕着明开的心,她日渐憔悴,但阙无双躲在书房之中,两夫妻竟然形同陌路。
月影经常过府探视明光。她喜气洋洋的模样令明光的心更加纠结。俨夜已经获准留京。以后不必再镇守玉门关,改任禁卫军大统领,他与月影似乎过得非常快乐她为妹妹感到高兴,却也对自己的不幸感到悲伤无助。
明光终于再度打开黑阎奥义书,为了不让自己整日沉溺在悲伤之中,她又开始精研巫辊之术,借着巫术的帮助,遗忘阙无双所带给她的伤害。
两个人的距离似乎越来越遥远……
那是一方暖玉,白得透彻,奇异的光纹环绕着玉石;透过光,仿佛可见天地玄黄。玉身雕成蝴蝶状,细致的纹路里有着淡淡的天蓝。
一只安静停歇的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展翅飞去,静温自在。
月影忍不住惊叹!拿着暖玉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这方暖玉不知道花了阙无双多少心力!
“姐夫,这玉……可是要送给姐姐的?" 阙无双淡淡一笑,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带着深刻的温柔。
月影涩涩微笑,知道那温柔不是为了自己,阙无双不过是在自己脸上找到明光的影子罢了。她为姐姐感到高兴!能得到阙无双这样的爱恋,任何女子都该心满意足。
明光终于再度打开黑阎奥义书,为了不让自己整日沉溺在悲伤之中,她又开始精研巫辊之术,借着巫术的帮助,遗忘阙无双所带给她的伤害。
两个人的距离似乎越来越遥远……
那是一方暖玉,白得透彻,奇异的光纹环绕着玉石;透过光,仿佛可见天地玄黄。玉身雕成蝴蝶状,细致的纹路里有着淡淡的天蓝。
一只安静停歇的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展翅飞去,静温自在。
月影忍不住惊叹!拿着暖玉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这方暖玉不知道花了阙无双多少心力!
“姐夫,这玉……可是要送给姐姐的?" 阙无双淡淡一笑,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带着深刻的温柔。
月影涩涩微笑,知道那温柔不是为了自己,阙无双不过是在自己脸上找到明光的影子罢了。她为姐姐感到高兴!能得到阙无双这样的爱恋,任何女子都该心满意足。
“明光没看过,我想先请你试试合不合适。”
月影低下头,玉的四个角落都镶上了银链,一时之间她竟瞧不出该怎么配戴才好。
阙无双来到她身边,将暖玉配在她饱满的额上,四条银链恰如其分的扣在云鬓之间,不露痕迹。
铜镜前的女子额前配着一只静溢的蝴蝶。
月影无言地凝视镜中的自己,才发现阙天双真正的用心。
原来他苦心雕刻为的是替明光挡去前额丑陋的疤痕么?蝴蝶的羽翼、姿态,每个小细节都适当地为明光遮住伤痕,将那丑陋的痕迹转成美丽的雕刻。
“明光总是不让人见她真了的面目,她介意。”
“你呢?姐夫不介意吗?" 阙无双仿佛对她的问题感到意外,他微一挑眉,眉宇之间露出笑意;那一笑已经给了月影答案。阙无双不介意。他不是接受,不是忽略,而是不介意;在他的眼中,不管明光容貌如何他都不介意。那笑容令月影黯然”姐姐真是好福气……“想起自己的夫君,月影不由得深深叹息。俨夜固然英勇威武,是个堂堂男儿,但却少了阙无双此等细腻心思。
俨夜从来没为她摘过一朵花,俨夜从来没有为了讨她欢心而做过任何事。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月影低喃着。
这句话即便阙无双真的听到了,也没有做任何反应,他只是细细地检视月影额上的暖玉,那份专注任何人看了都要感动,不明就里之人只怕要以为阙无双那眼神是为了月影,但阙无双的眼里却只有那方暖玉。
他仔仔细细地瞧着,伸手调弄着,只为了让那更加妥贴,但他这份心思却让窗外的明光寒透了心……
听到果儿通报月影来到,明光郁郁寡欢的心终于开朗了些。月影几次到来她都回绝了,她不想月影看到自己的憔悴,不想月影知道她与阙无双之间迭生变故的感情。
两个多月过去,连果儿都对她的闭锁感到忧心。看到果儿那不赞同的眼光,明光终于叹息着放下黑阎奥义书,要果儿让月影进来;但等侯月影许久却依然不见她到来,明光踏出绣阁前来寻找妹妹,只是她万万想不到竟会在无双的雕刻房里看到这一幕!
她站在窗前,只听到月影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听到月影温柔地低喃的:“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呵!好一句“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光天化日之下,就离她绣阁不远之处,他们竟……竟浑然无视于她的存在吗?
阙无双那双专注的眼更教她的心仿如跌入无底深渊!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深深眷恋的爱人竟然会在新婚三个月后立刻背叛了她,对象居然还是她的妹妹!
她知道自己有错,她知道自己不该拒阙无双于千里之外但……但为什么?他们在山洞之中阙无双所说的话都是谎言吗?海誓山盟呵,竟成转眼烟云!
老天!
明光喘息着抚住胸口。疼啊!她的心像是碎成千万片碎片,而那贲飞的碎片让她体无完肤,让她想要大哭、想要尖叫!但她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默默转身离开那里,回到自己的绣阁,静默得没有半点声音。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月影疑惑地瞧着她,总觉得今天的明光脸色很是奇怪,为什么她看起来如此……如此绝望?
“姐姐,你不开心吗?”
明光淡淡挥手。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你回去吧。”
“真的没事?”月影不放心,这几个月来姐姐一直不开心,每次想见她,她不是托词没空,就是不舒服不想见客,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她,却是郁郁寡欢姐姐变了,她身上不知怎么他竟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那种感觉仿佛很久以前也有过,但她却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像是不安、恐惧……像是某种深沉的黑暗……
难道明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真不明白。阙无双对姐姐这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阙无双为了雕那玉,双手弄得伤痕累累。阙无双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玉匠,却还是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可见那方玉佩有多难雕了。如果俨夜对她有一半好,她就是死了也开心啊。
想到这里,月影几乎要把那块玉的事情全盘托出了!但话到了嘴边却又想起阙无双对她的叮咛。再过几天便是姐姐的生辰,无双打算在那天给她一个惊喜,他为了那块玉已经花了无数的心思,她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坏了无双的一番情意?
“月影,你跟无双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明光突然问。
月影猛然惊跳一下!连忙别开脸,呐呐地扯谎:“没有啊,你太多心了。”
月影向来不说谎的,那红着的脸、闪避的眼神,在在显示了她是一个多么差劲的骗子。
明光不嗔不喜,月影的闪避就如同一把利刃,给了她最后一击!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缍真正死心。
“姐姐?”
“你回去吧,我累了。”
月影只起身,但她不放心,明光脸上的神情不同往常,过去虽然冷淡,但从来没有对她如此……无情。
月影愣愣地看着她,霎时间觉得自己与明光距离好远好远!
为什么呢?几个月前明光看起来是那么的快乐、那么幸福,阙无双又是那么深爱着姐姐,明光为什么不快乐?
“回去!”明光决然起身,冷冷地回到自己的绣帐之中,再也不言不语。
月影无奈地叹口气。她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她踏出绣房的那一瞬间,她的眼角瞥见放在书案上那本黑漆封皮的书,月影惊讶得险此跌倒!她张口结舌地回身。
“姐姐!你该不会还在修练黑阎奥义书吧?!”
明光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老天!”月影冲到明光面前激动的嚷了起来:" 你怎么可能这样?!我们说好了祭天大典一过,你就把这本书烧掉!你为什么还在修练这种邪术?!"“不是这邪术,这前秦又怎能长保福健康乐?不是这邪术,你又怎能遇到俨夜?”明光冷冷应声。
姐姐!月影还想阻拦,但一接触到明光的眼神,立刻哑了。
就是这眼神!她想起来了!
当年她也在爹爹的眼里见过这种眼神!尽管她那时只不过是个孩子,尽管她那时候还不了解什么叫" 黑暗" ,但那眼神只要见过一次就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回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月影顿时明白,现在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明光不会听她的话,明光也根本不想听她的话。
她竟然还有脸跟她说这种话?!明光不怒反笑,笑声冷冽无情。
月影不可思议地看着明光,她不能理解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新婚燕尔的明光为什么突然变成如此……绝情?
“回去,别让我再说一次。”
月影黯然退下,她该怎么办?现在的她到底怎么办呢?
终于完成了!
阙无双吁口气放下手中的雕刻刀,欣喜地看着躺在桌上的那方玉石。这或许是他这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他无法想像自己竟能雕出如此细致的蝴蝶,更无法相信这只在短短的三个月之间便完成。
三个月了,他想念明光的心情就像他手中的雕刻刀一样,从没有停息。这三个月来,他几乎是躲着明光、避着明光。
他不希望自己忍不住透露了这秘密,虽然他也知道这对明光来说不公平,但他相信只要等明光看到这件礼物,一定会很高兴!
想到这方玉蝴蝶停留在明光额上的情景,他不由得露出一抹温柔微笑明光再也不需要那重重纱幕!这雕得薄如蝉翼的玉石比任何纱帘更能遮住明光脸上的伤痕,她可以让伤痕化为美丽,化为神奇!
“姑爷。" 果儿匆忙进来,素来镇定冷静的果儿不知怎么地,竟慌张得连头发也乱了。
阙无双有些意外。
“果儿,发生什么事了吗?”
“姑爷,你快走吧!”
“快走?”无双蹙起眉。“去哪里?今天不是明光的生辰吗?”他转念一想,果儿是要他去参加明光的生辰吗?“是月影来了吗?" ”不是不是!你快走吧!" 果儿急得快哭出来了。“楼主马上就要来了!”阙无取微笑。
“她来得正好,我有话要对她说”
“对我说你想与月影又宿双飞是吗?" 明光冷冽的声音出现,人影也随着声音走到了门口。
阙无双讶异。
“明光,你说什么?”
“你正在等月影不是吗?
他点头,不明就里。
这一点头,明光脸上怒气更甚!
“你……到了这时候,你居然已经毫不避讳了吗?为了月影,你什么都不怕了吗?”
阙无双讶然失声!明光到底在说什么?
“楼主!您误会了!姑爷他”
“你住口!连你也帮着他们吗?”明光气得猛然挥手给了果儿一巴掌。
果儿的脸偏向一边,腥红血丝缓缓自果儿唇角流下,可见那一巴掌力气有多大,多愤怒!
阙无双立刻上前拦住她,他沉声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疯了?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跟月影之间有什么事?”
他问她,如此理所当然,好像做错事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明光银牙一咬,骄傲地仰起下颚,不让脆弱的泪水雾了她的眼。
“你不该问我,你该问问你自己。”她的眼光转向端放在桌上那方弧形玉石,眼中充满怨恨。“你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背叛了我?”
阙无双张大了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老天!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姑爷!您说句话!楼主她误会了!你说话啊!”果儿急得慌了手脚,只能不断地嚷道:“姑爷!你别不说话!" ”你住口!他无话可说!“明光走到桌前,颤抖的手轻轻地将玉石拿了起来,在阙无双面前晃了晃。这就是你为月影雕的?她最喜欢蝴蝶,我们才刚新婚不久,你却为了你的爱人雕玉?这就是你实践诺言的方式?”
再也没有什么话比她现在所说的更能伤阙无双的心。
阙无双无言以对地注视着明光那极为愤怒的表情,他的眼中充满了悲悯、痛楚与无以言喻的伤痛她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刺伤了他的心;每句话都让他的心沉入无底深渊仿佛比冷焰山的雪更加寒冷、比冷焰山的风更加冷冽。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那块玉狠狠地砸在阙无双的脸上,摔在地上跌个粉碎。碎片,再也拾不起来。
“不!”错愕的惊叫传来,月影冲进房里,伏在地上徒劳无功地想捡起碎了的玉。“不!老天!明光!明光!你怎么可以这样?”
“罢了……”阙无双颤抖地笑了笑,绝望的神情。" 月影,覆水难收。“”她不是有意的……“月影哭着抬起脸。”她不是有意的……
有意无意又有什么差别呢?阙无双闭上眼睛,气血在心头翻搅,泪水滑下他的脸,一切都显得如此虚妄“楼主,您真的误会了。”果儿有点怯懦,但还是挺直了腰杆放胆开口。" 那玉是要送给您的,姑爷虽然没有说,但他真的是这么打算的。“明光坐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一句话也没吭。
“楼主" ”住口!我不想再听你说话!" 果儿闭上嘴,难受的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她这主子……她这主子为什么如此顽固、如此冥顽不灵?她一直以为明光嫁了人会变得柔和些,但事实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阙无双固然有错,但他的出发点却是为了对主子的深情,主子却给嫉妒蒙蔽了心智。
闭着眼睛的明光咬着牙不让泪水落下来他竟然就这么走了,毫不留恋!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这么潇洒的离开!
她的良人,她托付终身的男人,竟然这一句话也不肯对她说!他草草地收拾了自己的行囊,除了雕刻的工具之外什么也没带,甚至把赐婚的圣旨留在这里多讽刺!那张纸,如今就高高地挂在他们的房门口,每次经过,都像是嘲笑着她。
她也想相信果儿说的话,但他为什么不肯解释?如果他说,她会愿意听的!
她可以认输,也愿意认输,只要他肯说说话,肯哄哄她他离去时的眼神如此心碎,好像是她破坏了他们之间完美的一切。但她是个女人啊,他到底希望她怎么想呢?
“楼主……”果儿伸出手,她手上有方玉石,精细地雕刻着某个人的侧面。
那是楼主……尽管只有简单的几刀,但却刀刀见骨,将楼主的神韵完全包含在其中。
“这是哪里来的?”
果儿叹口气。
“您还记不记得我们投宿在驿站的那个晚上?姑爷独自一个人上冷焰山去了,您随后也跟着去,这是我在姑爷房里找到的。”
冷焰山……才多久以前的事,竟恍若隔世……
“楼主,姑爷若不是深爱着您,又怎么可能将您的模样雕得如此神似?楼主" ”别说了。“拿着那方玉石,明光深深叹息。”你先出去吧,我得好好想想能想,那便是有希望了。果儿紧蹙的眉终于略松了些,她小心翼翼地再度开日:“果儿遵命……楼主,请容果儿再说一句,姑爷他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如果楼主愿意改变心意……”明光不耐烦地挥手,果儿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
关上门,明光终于睁开眼睛。手上的玉石冰冰凉凉的,温润的触感不知怎么地让她想起了阙无双那温柔的拥抱。
无双的手仔细地摸过这玉石,他一定也在灯光下细细审视这玉石良久,考虑着如何下刀,如何分毫不差地雕出她的神韵。
被打碎的玉石片放在桌上,果儿细心、努力地试图将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玉石早已摔得粉碎,再怎么努力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无双最后只说了一句;覆水难收……他们之间,真的覆水难收了吗?
对阙无双的感情,真的让她变成一个盲目的妒妇?
明光无言地望着手中的玉石,阙无双所雕刻的她含着笑。敛眉垂眼……像个慈悲的观音。
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成为阙无双心里的观音……一个妒妇是永远成不了观音的。
想到这里,她深深地懊悔自己的冲动、自己那莫名的嫉妒。
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一手扶养长大的妹妹,她怎么能不相信他们?她可以将性命交给无双月影,却不肯相信他们对她的感情!
深深的悔恨笼罩着明光的心,她焦急地起身她得去追无双,她必须去请求他的原谅!慌乱中,她将放在书案上的奥义书撞得掉在地上,而她甚至没有回头黑暗中,黑阎奥义书辉映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散发出冷冷的气息。
书页开了……书上用血墨撰写的文字慢慢地浮了起来,在半空中摇曳着诡异阴森的光芒。
第十章“姐夫,你真的要走?”月影哀求地看着阙无双那张憔悴的脸。“别走,姐姐她不是故意的,她现在一定后悔了,我们再等一等好吗?”
他背着简单的行囊,无言地伫立在月色之下遥望着明月楼。明光不会来了,如果她要来早已经来了,又问必等到现在?既然现在没来,再等下去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姐夫”
“月影。”
俨夜摇摇头阻止月影的哀求。他很了解阙无双的心情,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不会再留下。明光的猜忌嫉妒已经将他们之间的感情毁掉,纵使将来也许还有机会破镜重圆,但现在要阙无双留下却是强人所难。
“别说了,无双自己会决定,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月影忍不住哭了起来!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这么轻易就打碎了吗?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回明月楼的!如果我不回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不是你的错。”阙无双惨笑着开口:“是我不对……我大自以为是,如果我能早点让明光知道……呵呵,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不晚!如果你肯跟姐姐解释”
阙无双却只是摇头,眷恋的眸子转向明月楼依稀的影子。
他不想解释,在感情面前任何解释都是多余。若明光能相信他,一开始就已经相信,后来的解释有什么用?如果明光只肯相信解释,而不是相信他,那么这份感情将来还要面临多少折磨地不要明光相信他的解释,他要明光相信他。
“姐夫,难道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放弃吗?”
“我不是放弃。”阙无双终于叹口气,目光柔和起来。“月影,我只是去寻找另外一块玉,玉蝴蝶让明光打碎了,而我现在也没有力气再重新雕一块玉……
等我重新找到玉、重新雕好的时候,我一定会再回来的。“”那要等多久?“多久?阙天双没有答案。事实上他也许连一天也忍受不了。
他无法想像没有明光的日子,割舍的痛楚,让他的心坑坑洞洞,血流不止。
“我也不知道……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阙无双叹口气,转身向他们夫妻告别。“俨夜,月影,我该走了。”
月影还想说什么,但俨夜拦住她。
“别说了,该走的总要走,放手吧。”
月影硬咽地投进俨夜的怀抱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阙无双孤单的身影踽踽独行“无双!”
蓦地,明月楼的方向传来明光的呼喊。
“姐夫!姐夫!”月影又哭又笑地嚷了起来:“姐夫!别走!姐姐来了!”
阙无双猛然停下脚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却又是那么的熟悉“无双!”明光狂奔的身影终于在黑暗中出现,她脸上的薄纱不见了,露出清秀的面孔,她跑得好急,笔直朝他的方向冲来。“别走!别走!" 阙无双扔下包袱,张开双手迎接他的妻子。
明光猛然冲进他的怀抱里,冲力大得让他们两个人跌在地上。她又急又喘,满眼泪水。
“别起……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是个妒妇!我竟盲目得冤枉你跟月影!
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求你别走!“”我不走,我不走。“阙无双抱紧明光的身子,感觉她的心脏在自己胸前急促的跳动。明光的泪水湿了他的衣衫,却也在瞬间愈合了他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明光哭得声嘶力竭,一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能解放自己禁锢的心。她不再是个背负着血海深仇巫觋,而只是个恳求丈夫原谅的妻子“这真是太好了……”月影忍不住呜咽,又哭又笑地倒在俨夜怀里。
俨夜不太习惯这种场面,他有此尴尬地别开脸,不希望让人看到他脸上受到感动的痕迹也就在这时候,他发现了明月楼不寻常的现象。
一大片阴影笼罩着明月楼,黑漆漆的,甚至连月光也穿透不了那阴影。
“怎么啦?你不替姐姐他们高兴啊?”月影抬起眼,撒娇地瞧着他。
俨夜怪异的脸色吸引了月影的注意,她顺着俨夜的目光看过去“天哪!”
明光与阙无双都没在意到俨夜备,他们太急着互相倾吐爱意,忙着彼此原谅月影的尖叫声终于令他们惊跳起来。
抬起头,明光的脸色顿时转成铁青色!
那是一片毁天灭地的黑暗!像是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正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黑阎奥义书再度被开启了。祭天大典之后,黑阎奥义书原本再度封印,但明光在茫然失措的时候唤醒了它,又变故迭起、混乱之中没将它盖上,如今失控的、无上的巫术正以恐怖的速度吞噬一切。
回到明月楼,面目全非。
一切都静止了!连空气也仿佛停顿在某个黑暗的时光之中,再也不能前进。
在明月楼楼前,果儿正低头试泪,唇角还带着欣慰的笑容。
楼里的仆役们各忙各的,唯一不同的是时空静止了。人们失去了灵魂,无数茫然无依的魂魄在明月楼中尖声呐喊“黑阎奥义书,我是你的主人!以封印恢复一切。我命令你合起!”
明光徒劳我功地再一次命令,但打开的书页依旧散发着阴森冷冽的黑暗。她现在终于知道当年父亲为何在大火中疯狂地大笑。杀死" 天门" 所有门人的不是矮道人……而是黑阎奥义书!失控的法术让奥义书中所有的魔鬼飞奔而出,没有天明的黑暗控制了一切!
“姐姐”
月影虚弱地喊着她的名字,她躺在俨夜怀里,几乎连举手的力量也消失了。
俨夜,她的夫,他并不是法术中人,尽管明光封印了这间屋子,让黑阎奥义书的魔力暂时无法侵袭这里,但俨夜终究抵挡不了奥义书强大的法力,身体早已僵硬,看起来像活着,也仅止于看起来。
“月影,再撑一下……”明光忍住泪水来到妹妹身边。“我一定会想办法将这本该死的书盖上的。”
“没有用的……”月影惨然微笑,她注视着明光的脸,眼光依旧温柔。“姐姐,你不要自责,快逃吧,带着姐夫离开这里,天底下总还有奥义书法力所不及的地方……”
“不,找不会仍下你们逃走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
“姐姐……你听我说……。将来会有机会的,等你的法力够高强,你还是可以救我们……”月影说着,生命渐渐从她虚弱的身体里逃脱。
“不!月影!不要认输!不要!”
月影吐出最后一口气,黯然地闭上了眼睛“不!”
青光更甚!躺在地上的黑阎奥义书里仿佛发出诡异的笑声,如此凄厉!
“你这该死的书的书!合上!我叫你合上!”明光疯狂地想将书本合上,但那书竟像是钉在地上似的动也不动。
“该死……我不会放弃的!我是你的主人!我不会让你毁掉这一切!" 明光疯了似的将钥匙努力插入奥义书的侧面,如果这把钥匙可以打开奥义书。必然也可以将它关上一喀,一声细响,钥匙竟然一截一截断裂!
明光错愕地瞪着钥匙,不敢相信竟连这最后的希望也落空!
阙无双轻轻地从她身后拥住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用尽所有的爱意,将自己所有的爱都在这拥抱中给了她。
明光颤抖着,她想回头,但没有勇气。
无双的拥抱渐渐松了,他的身体如同其他人一样,在黑暗中慢慢停止,像中了定身咒。只不过这定身咒无法可解。
只有她还清醒着。
明光破碎地笑着,不了解为什么只有她还醒着?还活着?
她深吸一口气,从阙无双的怀里掏出了他惯用的雕刻刀。
她瞪着黑阎奥义书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就像当年她的父亲一样。奥义书只有一个主人,也只有这个主人能开启黑阎奥义书!主人死了,它就得关上,等待下一个开启它的人。
明光握着雕刻刀,狠狠咬牙,猛地往自己的心刺去一黑阎奥义书猛地发出一阵强烈的青光,光芒将明光的身体震得飞了出去,她跌在地上不住喘息。
“为什么不让我死?你以为不让我死,就可以继续吞噬天地吗?没那么容易!
我是个巫觋,我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死!你阻止不了我的!“明光愤恨他尖叫。
青光闪动,恐怖的光芒中仿佛出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明光握住雕刻刀,正准备再度自尽,那摇曳的光芒却说话了:“主人……何必寻死?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阴森恐怖的声音,来自鬼域。
“我不要任何条件,我只要……只要你根本不存在!只要一切都恢复原状!”
“呵呵呵呵……太晚了……这样吧,你答应不死,我便让你有机会将一切恢复原状,如何?”
明光瞪着光芒中那双邪恶之眼,她知道自己不该根相信魔鬼,不该与恶鬼交易,但她心中却忍不住燃起一线生机。
“呵呵呵呵……同意吗?”
“同意又如何?”
断了的黑阎玉钥匙突然飞了起来,在光芒中绕了几绕。刷地飞进她手里。那玉,冰冷刺骨!
“这是‘忘情炔’,拿着这块玉走吧,我给你三百年的时间,只要你能在三百年内找到三个能躲过忘情炔诅咒的人同我就乖乖回到我该去的地方……反之,你就得答应放我自由……
“忘情快?”
“是,这是一块好玉……”血眼睛笑了,世上再没有任何声音比这笑声更加恐怖!“他可以许诺任何事情,名利、权势、财富,只要有了它,即便想要当皇帝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但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就是不能动情……动情者死。”
她想把手上冰冷的玉摔个粉碎!这魔鬼……早料定世上不会有人能躲过忘情炔的诅咒!
“你不敢吗?”
“我何必跟你赌?只要我死了,一切都会结束!”
“呵呵呵呵……你不敢赌,那就死吧,刚刚被我吞噬的人们,他们的灵魂跟你的灵魂将会永远禁锢在黑暗之中陪伴着我,不得轮回,永不超生!”
光芒闪烁中,明光仿佛看到无双、月影还有其他所有不幸的灵魂,在那可怕的光芒中惨叫呻吟。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泪水烧痛了她的心“去吧……何必放弃这一线生机?我答应你,我会守在这里等你三百年……
跟你的夫婿、妹妹一起在这里等你……“那一夜,明光带着”忘情炔“离开了明月楼,踏出被黑暗守护的人间地狱,孤独地开始了她三百年的流浪……
离开的时候,血眼睛冷冷微笑;它没有脸,但那笑容如此深刻、如此残酷!
“慎选你赌的人选啊我的主人……你有一百次机会选对,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呵呵……只不过一百次,对无情的人来说啊,恐怕还嫌少了……我等着你……我的主人。”
刺目的朝阳中,她站在时光的洪流里回头含泪注视着永远黑暗的明月楼,她的心也从此留在明月楼中被黑暗禁锢。
漫长的三百年……时光的巨轮,开始无情转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