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童
沈亚
第一章“海儿,听说你只做到今天?”
“谢谢光临厂她笑吟吟地一鞠躬,送走自电梯中出来的人们;等人都走光了才又抬起头来。”消息真灵通!我本来打算‘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呢!“站在她对面的月狠狠瞪她一眼:”没良心的女人!枉费我们对你这么好!欢迎光临!“电梯门打开,海儿将客人送进电梯,对着一个小男孩扮鬼脸,男孩快乐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一定又要骂人了,何必说?“
月看了看手表。“这次打死也不放过你!下了班说什么也要你陪我们吃饭唱歌,真是栈行,天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扭曲的理由而打算走人的!”
海儿耸耸肩:“我另外还有课!”
“课你的头!”月凶了起来,竖起两道秀眉,对她龇牙裂嘴:“你再拒绝我一次试试看!”
“可是……。”她委屈地垂眼,表情像是可怜的小狗。“我不去上课会被教授骂死……。”
“那好”今天不吃饭,你继续做下去。“月的双眼闪着狡猾光芒。”没得商量!“”欢迎光临。“海儿嘟着唇:”好啦!知道了啦!跟你去吃饭嘛!这么凶!“月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又看了看手表。”下班啦!走,换衣服去。“
“你先去吧!”海儿也看看表。“我要先去会计室领钱,等会在门口见面。”
月点点头,乘上电梯仍不忘扮出凶相警告:“敢放我鸽子,我死也不会原谅你的!”
海儿无奈地摇摇头,缓缓走向百货公司另一座员工专用的电梯。
一路上总见到人微笑的脸朝她打招呼,看得她几乎要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是她在这里已经呆了三个月了,再呆下去可就违背了她自己的原则。
回到台湾快一年了,她换了四个工作;每份工作都是一种全新的经历和挑战,她也都很喜欢。但她不打算定下来——尤其是在她自己的家族企业之内。
到了七楼,她偷偷摸摸地瞄了一下四周,一看没人便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总经理室。
应辰离愉快地望着侄女那不满的神情。“我第一次见到侄女进叔叔的办公室居然要像作贼一样的。需要我有什么反应吗?”
海儿瞪着她的小叔叔。
应辰离是应家最小的一个孩子,比海儿大了十一岁,绝大部份的家族企业都由他掌理。
他的外表斯文俊朗,在商场上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听说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海儿一向热爱她的小叔叔,即使应辰离早已知道她和他们应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他一直极其宠溺她。不过有时他操纵人的本事真会令人恨得牙痒痒的!
“你是什么样的叔叔?暴君!没有人这样陷害自己的侄女的!”她不满地大声抗议。
“是吗?我以为我好疼你的!”他故作惊讶地:“我做了什么吗?”
海儿鼓着腮指控:“你把我要走的事泄露出去!”
“啊!那件事!”应辰离笑得极为开心。“那不是我,是你自己无聊,还递辞职信呢!既然你递了,那当然要存档,得先经过冶计室,人事部,单位主管…
…。“”叔叔!“
应辰离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他真不了解眼前这个小东西;她拒绝让人知道她是家族企业中的一员,拒绝任何优先待遇,甚至不准他在别人的面前认她。
她还喜欢故作神秘地消失,然后又在某一天突然冒出来。
有时候他真拿这个小魔鬼没有办法?
他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揽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小海儿!同事们都很喜欢你,你一声不响就走是很不公平的!只不过是吃吃饭、唱唱歌而已,不会有什么泪洒的事发生的,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我就是讨厌!”
“你还真是讨厌!”他笑了起来。
“小叔叔!”
应辰离笑着抹抹她的发。“不要惨叫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发誓等你要回日本的时候我一定什么话都不说,让你自己扛行李去机场,这样可以了吧?”
海儿无奈地瞪他:“那也只有这样了!”
“好了,你爸爸早上打过电话来,他们都很想念你呢!你妈妈还有五个月就要生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他们才不需要我!”她嘟着唇:“光忙着两人相亲相爱都来不及了,更何况还有个小弟弟呢!”
应辰离微笑着逗弄她:“吃醋啦?”
“我才没有!”
“没有才怪!”
海儿横了他一眼,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有些吃味!
她已经18岁了,怎么也没想到爸爸妈妈居然还会有孩子。她当然知道他们有多期待这个孩子,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有种被冷落的感觉——这实在是很幼稚的想法,她很有些惭愧,但她向来对自己诚实的!
“海儿?”
“我会找时间回去的。”
他心疼地抱了抱她:“呆瓜!”
海儿在他的颊边吻了一下,耸耸肩抖落一地裒愁:“我要走了。”
“下一个工作不是要到超商吗?我帮你安排好了……”
“不要!”她立刻干净俐落地打断他。
应辰离一愣:“不要?”
“我要自己去找工作,不要靠任何人的安排!”
他蹙起眉。“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并没有干涉你——。”
“不是那样的。”她摇摇头,十分认真的。“我只是想试试看自己的能力,而且我一样会让你知道我在哪里啊!”
应辰离沉默了三秒钟,看出她眼里的坚决;这小东西可不打算听从他的任何劝告,如果不让她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反而会把她的叛逆性激出来,既是如此,他也只有让步,另外再想办法。
海儿看着他,知道他已同声。开心地又吻了他一下。“谢谢小叔叔!我走啦!”
“晚上早点回家。”
“知道了!”
望着侄女活泼动人的身影,他不由得轻叹口气。十八岁!
有哪个孩子的十八岁是像海儿这样的?
海儿和同事吃完晚饭唱完歌之后,大伙又呼啸着飞奔到忠孝东路逛地摊。
他们都喜欢海儿,她的性格开朗活泼,虽然有时不免有些任性调皮,但她就像个小妹妹一般惹人疼爱。
海儿一直很神秘,他们只知道她的父母都在国外,在台湾还有个亲戚,她现在住在亲戚家里,晚上在大学里还有几门功课,有时候还兼差,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海儿,你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她舔着冰淇淋调皮地回答。
月推了她一把笑骂:“还皮!”
“你又没说是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她还理所当然地笑着回答。
“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姓什么,难道有人姓海吗?”
“当然有!”她大声说道,然后停了一下,笑着眨眨眼:“不过不是我。”
“海儿!”
她大笑,引来路人好奇地注视。“姓冷啦!天气很冷的冷!”
“冷?”月侧着头想了一想:“冷海儿?”
“有!”她立刻举起手。
“好奇怪的姓。”
“哪里奇怪?去翻翻百家姓你就知道,更奇怪的还多着呢!”
月正要回答,却听到有人在喊着:“对!对!对!冷海儿!看看这边吧!”
这下连海儿都愣住了。“谁在叫我?”
“这边啦!拇指王子!”
她们往旁边一看,一个年轻人手上扬着衣服,笑眯眯地望着她们。“没错!
没错!就是我!“海儿童心大发,也蹲在地上瞅着他。”请问拇指王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年轻人指指月:“她告诉我的。”
“喔!那再请问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他大笑起来,然后神秘兮兮地:“我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不要买衣服?” ,“不要。”海儿干净俐落地回答,睁着一双乌黑如星子的大眼。“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年轻人和她对视着,笑意更浓。“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月大声回答,拉着海儿。“走啦,他是坏人!”
“我才不是坏人?”年轻人被冤枉似地叫了起来:“我是好人,而且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叫小四,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他有些调皮地朝她们眨眨眼睛。
“摆地摊并不算太违法吧?”
海儿十分好奇地打量他。
小四有张可爱的娃娃脸,个子并不高,脸上有些雀斑,使他看起来尤其可爱。
年纪很轻,一双微眯的黑眸十分调皮地瞅着她。
“你很好玩。”她评估之后终于下了定论。
“这意思是不是说你愿意和我交个朋友?”他满怀希望地问。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月双手叉腰,面色不善瞪着他。“有人追女孩子是这样的吗?”
“哗!”小四故作讶地嚷了起来:“她是你的喷火恐龙?”
月嘿嘿一笑:“答对了!死在我手中的不计其数,你要列入阵亡名单了。”
“警察来了!”不知从什么地冒出这么一句。
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整条街上摊贩的动作犹如骨牌效应一般迅速确实。
小四将地上的布用力一翻,所有的衣服全挤在一起,八秒钟之内便成了一个包袱。
“哇!大卫魔术!”海儿笑了起来,对这些人动作之迅速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小四做个绅土的姿态。“不错吧!”
“哗!”月扮个鬼脸拉着海儿往前走。“我才不丢铜板!”
“喂!”小四叫了起来,立刻追上来。“等一下嘛!”
“你是牛皮糖啊!跟这么紧!”月骂他,头也不回地拉着海儿往前走。
“我又不是叫你,臭恐龙!”小四嗤之以鼻地叫道,拦住海儿,双眼中闪着希望。“告诉我你的电话好不好?” “不好!”月大叫。
海儿见他们一来一往,索性双手抱胸在一旁观战,脸上有着愉悦的笑容……
“戚小海,你给俺滚出来!”戚大山横眉竖眼地起身上楼到儿子的房间暴吼:“你不要以为你不下来俺就拿你没办法,下来!”
“你上来!”戚小海笑眯眯地出现在楼梯上。“上来啊!”
“你——。”戚大山气绿了脸,咆哮得像是爆发的火山。“滚下来!”
“我就不要!你上来啊!”
“好了!你们父子安静一下!”戚母手捏着条手绢,哭哭啼啼地盯着电视机。
“那个女人好可怜……你们不要吵我……。”
戚大山暴跳如雷地:“你自己看看你儿子!他就不肯给俺下来……。”
小海悠哉悠哉坐在楼梯上吹口哨,有些邪气地把玩着手中的遥控;他的一大排杰作会在楼梯上瞪着他的父亲,蓄势待发。“哈!我就知道你不敢上来!”
“你——你试试看俺敢不敢!”戚大山大叫,冲进房里,几秒钟之后又冲了出来,披着一条大棉被,他瞠着儿子嘿嘿冷笑:“等老子上来,俺要拧掉你这小免崽子的头!踩烂你那些破铜烂铁!”
“没用的!而且妈妈会生气喔!”小海摇摇手指头,然后拉开嗓门大叫:“妈,爸又拿你棉被!”
戚大山微微一缩,正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戚母擦着眼泪关掉电视,往他身上的子一拉。“还给我!不要再买棉被了!
还有小心高血压,自己去吃药!“戚大山气得跳脚。”这是俺和儿子之间的事,你不要理我们嘛!你去看你的电视!“
戚母摇摇头,往儿子一瞪。“不要老欺负你爹,下来!”
“妈!”小海哀求:“他会打我!”
“反正他打不到,下来!”
戚大山乐得笑开了嘴,看着儿子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来,熊掌用力一拍——小海机伶地跳过楼梯扶手,以一个完美的姿态落地。
“哈!”
“哈你个头!你小于找死!”戚大山移动小山一般的高大身裁,熊掌左一拍,右一拍地追杀自己的儿子。
小海反正早巳习惯了;他左闪右闪,不时拍拍父亲的大啤酒肚,又恢复他惯有懒洋洋的声调:“早告诉你,打不到的啦!”
“宝儿跟那个裙子好心好意要替你介给女朋友,你干嘛不去?裙子连工作都替你找好了也不去是什么意思?俺的儿子,跑到路边摆摊子!你想气死俺?”
“我没兴趣,摆地摊有什么不好?我喜欢嘛!”
“喜欢你个头!”戚大山气喘嘘嘘地:“甭跳啦!给你跳得头都昏啦!”
戚母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自己这一生至爱的两个男人,摇摇头倒了一杯水交给丈夫,宠溺地瞪了儿子一眼。
小海已经二十岁了,可是他从未改变过自己,仍然和过去一样,是天才,也是孩子——她多爱这个孩子脸上那恒久不变的笑容。
他在美国独力完成了硕士学位,以十九岁的年纪;然后放弃了一切回到台湾,理由是不想戚大山没人能让他活动筋骨。
她可爱的孩子,心细如发,睿智而善良,令人又心疼又无奈的孩子。
他什么不能做呢?
或许她水远也没有完全了解他的一天,但她知道,小海永远明白他想做什么!
戚大山横了儿子一眼,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有些不甘心地嚷:“俺懒得跟你争!”
小海的脸上有愉快的笑容,他坐在茶几上。“宝儿和裙子不是要过来吗?我以为今天我是来接受批判的!”
“说什么话!”戚母摇摇头,宠溺地笑了起来。“他们都是为你好呢!”
“就是!就是!根本是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小海的表情有些无奈。“我开始后悔回到台湾了!”
“后悔什么?”宝儿娇俏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样对待自己的姊姊!”她笑着说,人已笔直投进小海已然宽厚的肩。
小海拥抱娇小的宝儿;当年的精灵如今已是个动人的小妇人。他绕了个圈子,开心地低头看自己的姊姊。
宝儿的眸子仍漆亮如星,长长的发披在肩上,心疼地拥着自己的弟弟。
这一切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对吧?
过去那个总是以小小的臂膀护卫着她的男孩已经二十岁了:他是个男子了,仍然会以他的生命来护卫她,她的弟弟——过去总在半夜里哭着拉他的手说不敢睡的小女孩仍有双温柔羞怯的眼——“喂!放开我老婆,否则我会打掉你牙齿!”群智玩笑地咆哮着,上前一拍小海的肩:“好小子!真的长大了!”
“说得倒像有几年不见以的。”小海微微咕哝,眯着眼打量自己的姊夫,转向宝儿:“他对你好不好?我不在的时候他有没有欺负你?要是有,我替你出气!”
“当然没有!”宝儿的眼眶含着泪笑道:“谁都知道我有个连黑手党都要礼让三分的弟弟,他哪敢欺负我?”
“好啦!”戚大山粗着嗓子以掩饰自己感情上的激动:“坐下来啦!婆婆妈妈地,格老于地!”
小海笑一笑,拭去宝儿眼里的泪水,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方群智坐在另一头,而他自己仍坐在沙发的扶木上。
他回台湾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外流浪了几个月,通盘了解了自己的家园之后才回来。
如今,他终于回来,见到久违的亲人“他们对他的爱——未曾改变。
“好啦!”他摊摊手:“我在这里啦!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啦!”
他在哪里馁?
当年匆匆一面,如今三年过去了,他们没有再连络过。他答应过,三年后他会再回合湾,她也一样,到时候才真正开始——三年前的一切历历在目——海儿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她回来了,为了三年前的承诺。而他呢?是否和她一样惦记着她?
其她并不知道即使再见面,一切是否会和过去不同;只是这几年来,她未曾忘记过小海——夜里所见的小四,不知怎么地,令她有种怀念的感觉,他有朵和小海神似的笑容!
不知不觉地,她笑了起来,想起小海那满不在乎而自信满满的笑容。
当年他们谁也没留下连络的方法。小海带着她躲在树上,避过了绑架者的追踪,他在地上设下陷阱,整得他们狼狈异常。
等到警方和家人赶到,小海已经将她安顿好而离去了;那时他说:“三年后,我会再回来。”
好像一场电影,一个神话,一个孩子对孩子的承诺;然后她回来了。
她什么都没有忘记,而他呢?
海儿轻轻叹口气,刚刚和日本的爸妈通过电话,心情有些寂寞。
她很想念他们。
羡慕爸妈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经过时间考验的感情都特别珍贵呢?
父亲应辰愚的腿已经好多了,有时可以不依靠拐杖走几步路。他曾经问过她们母女的意见,要海儿人应家的户籍,那么她便不再是个“父不详”。
当年的母亲为了某种她不明白的原因而没有让她入应家的户籍,而是跟了母亲的姓。那一段错综复杂的过去或许是她现在仍无法了解的。
生父石磊也提过这件事,只是——她不想变成石诲儿,也不想变成应海儿。
她是冷海儿,这一生都将是冷海儿。
石磊和冷岫青目前的婚姻都很幸福,他们都爱她,因为她代表了他们年轻时的一段感情。
她不是个错误的产物,他们这样充满感情地告诉她,将来她会了解这一点。
当年十五岁的她不了解,现在十八岁的她或许也不了解,但她知道——她将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冷海儿。
说这是一种年轻的固执也好吧!
或者是一种对自己的警惕。
她不在乎自己是个“父不详”的身份,她更不在意自己应是应家长孙的身份,她已拥有太多的爱!
海儿微微一笑。有些人会说自己是好傻的,可是又何妨呢?年轻原本就该是傻气的!
她将不会后悔,永远!
她宁可自己是傻气的!
小四蹙着眉:“他真的在这一带吗?已经两个月了,连只小猫都没看到,每天卖衣服卖得我都快没声音了!”
“耐心点!线报是这么说的。我想他刚到台湾投多久,应该没那么快出现;不过忠孝东路那一带的地盘已经有重新整合的迹象,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他想了一想:“对了!上头说另外那方面的人已经到了,很快会和我们接触,这没办法正式介绍的,我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们了,你眼睛睁亮点!”
小四翻翻白眼,显得二十万分无奈。“怎么睁亮点?人家额头上又没有写字!
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
他耸耸肩。“这不在我的范围之内,你已经是老手了,难道你认不出自己的人?”
“是!”小四嘲讽地:“我还应该一走出门就被人认出我是少年特警呢!”
“少抱怨!”
他撇撇嘴。干这一行也有不少日子了,就因为他有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几乎所有人都误认他为十几岁的小鬼头,所以他就一直被编派在这种伪装的工作之中,所接触的全是货真价实的小鬼头——有时真恨自己的长相!
“小四,这可是件大案子,如果成功了你可就升迁有望了,加把劲!”他说着便往外走。
“每次都这么说!”
结果他仍然在这里。他叹口气,目送自己的长官。
其实他是很喜欢和十八岁的孩子们相处的,可是往往见他们深陷泥沼中不可自拔,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时,那种充满无力感的感觉真的很难忍受!
他常想,或许在那些孩子们的心中,成人的世界代表的,是一种恶势力!
一种逼迫他们走往自己并不喜欢的方向的恶势力!
和年轻的孩子们相处一久,有时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怀疑成人的是非黑白观念——。
野台戏那是一出乡下的野台戏,和童年时所看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去打完弹子,赢得一包鳕鱼香丝和弹珠汽水之后又买了一支棉花,心满意足地坐在台下看着表演。
戏目是三郎采母。才坐下来,台上便锣鼓喧天起来,一出热闹的野台戏便开始了。
我坐在台下,一见到出场的戏子便呆住了!
一个小小的孩子,穿着戏服,脸上有着浓浓的舞台妆。她戴着雪白的头套,台步已十分熟练,随着乐师的演奏唱了起来:“老身今年八十二,爱吃蛙鱼鸡丝,不是鲜仔阮不要,哎啊——等待儿子转回来啊——。”
台下的观众大笑起来,台上小小的戏子稚嫩的嗓音和有些滑稽的动作赢得满堂采!
我一直呆呆地坐着。这样一出野台戏,表演的全走小孩子;听旁边的老人说起,里面最大的孩子不过十三岁,而最小,的是五、六岁……
台上的孩子们认真地表演着,没戏的便站在旁边;台下不断的掌声不知是对他们的喝采,或是对这荒谬的嘲笑!
第一个上台的小女孩站在舞台上,没她的戏了吧!或者她只是想下去,她朝台下的人们伸出手,我见到一个男人抱着她下台,她笔直走向卖棉花糖的小贩,仰着小小的、充满彩妆的脸对着那漂亮的糖渴望地望着。
不久,一个女人匆匆自戏棚中奔了出来,牵起孩子的手。“等唱完阿母才卖给你吃!”
女人的脸上也有舞台妆,可是我不知道她妆下真正的表情是什么。我只看到小女孩的表情有沉重的失落和一些不死心的渴望!
后来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向祖母提起这件事;祖母笑着缅怀她童年时当戏子的那一段岁月。
半个世纪之前,我的祖母也画着舞台妆,在民初的舞台上唱着这样一出戏。
祖母感慨地说那是一段艰苦的岁月。可是在戏班子里,至少吃得饱,那已是她童年时最大的心愿!
那么现在呢?舞台上的孩子们,他们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当我在他们这个年纪,我最大的心愿是早上不用爬出温暖的被窝去上课!
我不知道该对这件事感到悲哀,或是对传统后继有望而感到开心?
只是,一直无法忘记小女孩脸上那深切的渴望和她一身炫丽的戏服。
那些孩子们幸福吗?:那些孩子们正在吃苦吗?
我不知道——其的——那些渴望。
第二章舞台仍是三年前舞台。她穿着舞衣,随着狂热的音乐舞动身躯,更加魅或人心。
而台下——“她很棒,是不是?”
“嗯,真的!她是我所见过最具魅力的现代舞者!”宝儿赞叹着。“她才十八岁不是吗?”
“嗯,海儿在日本过得个几项很著名的舞蹈奖,不过她一直没确定下来自己是要往哪一方面发展,毕竟舞蹈的种类还是很多的。”莉薇亚望着台上的孩子。
“我想或许你们会有兴趣认识一下。”
宝儿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转向她:“你呢?不再表演了吗?”
莉薇亚淡淡一笑:“年纪大了,而且也跳不好,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何必再出自己一次丑?”
宝儿有些黯然地沉默。
莉曾是十分著名的舞者,却因为一次舞台上的失误弄伤了自己,从此便弃舞从商;可是她并未对舞台忘情,要不然不会开这样一家俱乐部。
莉介绍过许多十分优秀的舞者给她,但她自己从不参与其事。
宝儿觉得很遗憾,但她也知道强迫莉再上舞台是件多么残忍的事——她自己曾有过那种经验。
“莉姨!”
她们转过头来,海儿已经表演完下台,落落人地立在她们面前。她们正待开口,海儿已经先喊了起来!
“‘舞神的精灵’!”她惊喜万分地看着宝儿。“你是‘舞神的精灵’戚宝儿!”
宝儿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是一个表演指导而已?”
莉牵着海儿坐了下来。“海儿一直相认识你呢,现在正好顺了你们的心愿,你们慢慢聊吧!”
“那你呢?”‘“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海儿的眼中光芒一闪。“是因为我小叔叔快来了吧?”
莉薇亚仍是淡淡一笑。“你们聊聊吧!我走了。”
宝儿不解地望着她有些匆促却依然优雅的身影。“怎么了?”
海儿轻笑,有些调皮地压低声音:“我小叔叔在追莉姨呢!”
宝儿的眉轻轻地蹙了起来。
莉和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很多年了,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海儿口中的小叔叔又是谁?怎么会——“小叔叔!”
宝儿抬起头来,一个挺拔的男子正朝她们走来。她一愣。“应先生!”
“你们认识啊?”海儿意外地来回看着他们。
宝儿叹了口气,简直是无奈地:“当然,应先生和外子是生意上的——朋友”
朋友?宝儿又叹口气,或许说是敌人会好一些吧!
★★★忠孝东路上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年轻人。
他很高,很俊,卖的东西更是特别!
他卖机械:各种精致的机械模型,几可乱真的汽车、飞机、坦克和机械人,全是遥控的,功能精密完备,比市面上的模型精致上数十倍!
他熟练地操纵着每一架模型,引来路人的围观,其中以男孩子大多数,他们对每一架都爱不释手。
可是他和一般小贩不同;他卖的价钱很怪异,完全因人而异。见到可爱渴望的小男孩,他可能只卖三百,可是见到流气的少年可能会变成三千!
小四注意了他很久;他就在他身边,好不容易等到人群稍减,他才开口:“喂!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占了别人的位置?”
他望了他一眼,笑了笑:“我是戚小海,第一次来这里,下过我不知道我占了谁的地盘。”“我的!”小四面色不善地:“这是我花钱买来的位置!”
小海一愣,似乎非常惊讶。“摆地摊还要花钱买位置?太扯了吧?”
“当然!这可是黄金地段呢!”
“真的?那我要不要付你钱?”
小四一楞,他的表情那么天真,像在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的孩子,那眸子白痴似的纯洁。
他突然回答下出来了,像看到怪物一样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有什么不对吗?”小海奇怪地打量着他。
小四终于点点头肯定,这个戚小海若不是弱智,那一定是怪物!
“小叔叔,你没见到莉薇亚,一定很失望吧?”海儿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应辰离失笑。“失望?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她啊,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当然很失望喽!”
“有什么好失望的?总会有见到面的时候!”
“是吗?”海儿狐疑地打量着他,对他所说的一切抱持了怀疑的态度。“要是莉薇亚一直躲着你怎么办?”
他仍是淡淡一笑。“就这样啦!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小叔叔!人家是跟你说真的!”
“我也是跟你说真的啊!”他转向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仍是一迳平淡的面容。“要不然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应该……”海儿蹙着眉认真地思索:“应该……应该去找她啊!”问个明白她为什么不见你,为什么要躲着你!“她又想了—想:”应该要紧迫盯人!“”喔?是吗?“应辰离有些好笑地逗她:”那她如果还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喜欢你干嘛要躲着你?”海儿理所当然地分析:“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不能和你在一起啊!既然你喜欢她,当然要把理由找出来,彻底解决才对啊!”
“小傻瓜!”他笑着摇摇头:“事情哪像你想的这么简单?你是爱情小说看多了?以为男女主角相爱,然后排除万难,杀死恶龙之后,主子和公主就能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是不是?”
“理论上是这样。”
“你也知道那是理论?”他斜睨她一眼:“成人的世界不是么简单的!”
“成人的世界就是太复杂了!”海儿咕哝着:“那要不然怎么办呢?杀死一条恶龙不够,那杀二条、三条好了!”
他又笑了,如何回答这样单纯的问题呢?
诲儿的世界是率直的,她永远只要一种答案,其它的都可以不理会。
这样的海儿将来若不是极幸福便是极痛苦的。
现在的世界里,还有谁会给一个单纯的答案呢?
成人的世界与孩子的世界,所差别的并下止于单纯与复杂,还有其它太多大多变数,海儿还能维持多久她的纯真?
海儿望着车窗外,心里十分渴望得到真正的答案,可是她知道应辰离是不会给她的。
或许这是一种性格,也或许这是一种历练,总之她是不能理解的。她以为凡事不是这样便是那样,哪来那么多不确定呢?“
她对那些“不确定”可真是厌烦透了!
突然路旁有两个人影使她一愣,焦急地喊了起来:“停车!停车!小叔叔!”
应辰离一愣,连忙将车驶向路旁:“怎么,海儿?”
海儿不等他车停好,已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海儿!”应辰离吓了一跳,连忙将车停好。“你去哪里?”
海儿已钻入小巷子里不见人影,他停好车子之后立刻追了出去。
她追着那两条人影到小巷于里,一转眼他们已经不见了,她又惊又急地喊了起来:“戚小海!戚小海!”
“海儿!海儿!你做什么?”应辰离追了上拉住她:“你在叫谁?”
“戚小海!”她仍然焦急地喊着。
没有人回声,她失望地垂下眼,伤心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谁是戚小海?”他关心地望着她:“怎么啦?很重要的人吗?”
“他不见了。”海儿难受地往回走,强忍住泪水,声音却有些哽咽:“我刚刚有看见他的!”
“他到底是谁?”应辰离间着,有些忧心,他从来没看过海儿如此垂头丧气地。戚小海一定对她有很重要的意义。他到底是谁?
她只是摇摇头,走到车子还打开车门。“大概是我看错了……”
“喂!你怎么回家?”
小海扛着他的大背包,英名其妙地望着他。“当然是走到公车站牌,然后伸出手拦公车啊!”
小四登时掉了下巴,眼泪汪汪地。“难道你没有更帅气一点的退场方式吗?
比如说骑上一辆是帅呆了的摩托车?“他哭丧着脸问道。
和小海相处了一个晚上,他们已变成了好朋友。小四发觉那有张帅得不像人的小海简直是怪物。
他无所下知,对任何事都能侃侃而谈,却又不是个书呆子;尤其他的机械电子方面的天才,根本已经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可是我没有事啊!”小诲回答:“我的车在美国还投运过来,也许过二天会运到吧!不过我觉得搭公车不错!挺便的。”他还点点头肯定自己所说的话。
他真想去撞墙!
于是他义愤填膺地:“这么晚了还会有公车吗?你以为台北市的公车处是SEVEN—ELEVEN?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吗?如果你没有更好的方法,至少你应该很快消失,神秘不知所踪!保持令人莫测高深的态度!”说到后来他简直是暴跳如雷了,满心不悦地指控:“你不该破坏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小海眨砭眼,思考了三秒钟之后终于下了结论:“你很富有戏剧性。”然后很认真地补充:“摆路边摊实在太埋没你了。”
“谢谢。”小四没好气地回答,把自己的包包往背上一背,跨上自己的小摩托车:“我要走了!”
“顺风。”
“你去死!”
小海大笑,扛着自己的大包包,没人巷子无尽的黑暗中,吹着口哨愉快地消失在尽头。
是他吗?
小四望着那一片黑暗,小海的口哨声仍隐隐约约传来,那优美的曲调渐去渐远,终于听下到,而他仍在思索。
上头并没有告诉他,将派出来的人是多大年纪,什么模样,只知道是从美国回来,层次相当高的人。
而小海正是从美国回来的,以他超人的智识与不俗的谈吐,他绝不需要在东区摆地摊讨生活。但他在这里,正好在他的旁边,这一连串的巧合也许并下是巧合,而是刻意的安排。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玩这种谍对谍的游戏,但若真是小海,那他会很高兴有样一个伙伴——那绝对比拥有这样一个敌人要好太多了!
“海儿?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正在盘点货物的海儿茫然地抬起头来。“是吗?”
店长侧着头打量她,拍拍她盘点单上的数字。“这里大概放不下一百二十瓶清洁剂吧?”
她一愣,看一眼自己在单子上所写的数字,有些无奈地扮个鬼脸:“对不起,我弄错了?”
“弄错了改过来就好了,这几天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地,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有什么心事?”他关心地注视着她。
大男孩脸上的表情是真挚的关怀,她有些感动,但却也有些无奈。
他一直对她很好,好得足以使店里另外两个店员生气,他的心意她也很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无奈。
处理这种事情她并非能手,她担心伤害到他的感情。可是她更知道由于这种同情,他将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人活得越大,担心的事情便越多,而可以确定的是,那绝下会越快乐。
“我很好,只是担心考试而已。”她扯着谎,声音却显得微弱。
“考什么?要下要我帮你?”
“你会跳天鹅湖?”
男孩一愣,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只会跳土风舞。”
海儿笑了起来:“那怎么帮?显然是不可能的嘛!”
“我想也是。”男孩腼腆地笑了起来,想了一想,又试探地:“那你早点下班回去准备,晚上我去接你下课好吗?”
她瞥见一旁一直对他心仪的女孩子脸上有着哀怨的愁容,她眨眨乌黑的眸子,轻快地一笑:“我男朋友会去接我的!”
男孩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大方地笑了笑:“那就好!”
“海儿,你有男朋友啊?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另一个店员笑着问:“怎么不带来让我们看看?”
海儿立刻垂下眼,苦笑两声。“他很忙的。”
“喔。”
她不想再说话,更不想面对他们执问的眼光。
是什么样的男朋友呢?天知道她从来没有过男朋友,当她捏造出那样一个人来时,心里想的是小海,可是他在哪里?
她的心里有些委屈,似乎遗忘似的。
那天见到的背影真的是他吗?
他知不知道,她几乎已快放弃希望了?
原本我想,冷海儿和小海,会是很适合的一对的。“宝儿几乎是泄气地:”
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方群智好笑地看着他那仍不脱稚气的小妻子。”这倒是新鲜了,我从来没见过你看得上眼,认为配得过小海的女孩儿,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冷海儿,你那么喜欢她却又说不可能,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你记不记得你有一次为了一笔生意气得差点昏倒?”
“我不会为了任何一笔生意气得晕倒。”
宝儿瞪着他:“我说,差点!”
他笑了。“那次数就多得让我记不清了,你说的到底是哪一次?”
“利用莉薇亚向我套消息的那一次!”
方群智楞了一下。“应辰离?”
宝儿无奈地点点头:“冷海儿正好是应辰离的侄女。”
“那冷海儿是应辰愚的女儿?”他讶异地嚷了起来:“应辰愚居然有个十八岁大的女儿?”
这又轮到宝儿意外了。“你认识他们吗?”
“谈不上认识,不过见过几次倒是真的。”群智蹙着眉思索着。
世间的事多奇妙,绕来绕去竟都是熟人,他倒是对冷海儿开始感兴趣了!
“其实冷海儿是谁的侄女并不很重要吧?商场上兵不厌诈,虽然应辰离是条大白鲨,可是冷海儿不见得和他一样。”
“你不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他瞪着她,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她活似家家酒的小人儿。“你当你老公那么小心眼吗?”
宝儿吐吐舌头,有些歉疚地低不头嗫嚅着:“我只是……只是不确定嘛!” ,他笑着从她的后面环住她的腰,温柔地吻上她。“呆瓜!”
宝儿仰起脸来,却没有惯常甜蜜的笑容。
“怎么啦?”
“我担心莉薇亚!”
“为什么突然开始担心她?”
“大白鲨在追她。”宝儿忧心地咕哝:“我担心莉会尸骨无存。”
方群智轻轻笑了起来,啄啄她娇嫩的唇瓣。“事实上我比较担心大白鲨,他可能得去配一副钢牙了!据我所知莉可是金刚不坏之身!”
或许他是当真得去配一副大钢牙。
应辰离躺在自己的床上,为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啜饮着。
许多的时候,当看到年轻人那种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激烈情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感到庆幸,或是悲哀?
他已脱离那种岁月十分遥远了。
他总是十分冷静、理智、喜怒不形于色。在商场上,这是必备的条件,但在生活上,那近乎超然的态度使他不轻易爱上别人,使他总是去伤害女人的感情。
这次他终于遇上对手!
莉薇亚是个比他还冷静,还超然的女人。
很早就听说国老有个年轻的舞蹈家情妇,艳惊四座,使得向来不绯闻的商界大亨为她如痴如醉,他对这种事早巳司空见惯,但自从在怕卖会上见到莉薇亚,他便知道自己这是栽了!
问题是要怎么栽?
和莉薇亚每次交手都是一场斗智,仿佛要比谁有耐性、谁冷静、和谁的本事高些。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落于不风,而对她的思念和渴望却越来越深!
他自嘲地笑了笑,举杯敬自己的愚蠢!
再怎么美丽的错误都是一场错误。
她再度出现在忠孝东路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在长长一排的地摊中搜索,希望可以见到他的身影。
今夜很冷,游街的人潮似乎稀落了些,连摆摊子的人都瑟缩在厚厚的衣服里,显得有些兴味索然。
海儿睁着大眼,目光在摆摊子的人身上流连。
她从来没仔细看过这些人。
听说在这一带摆地摊的人有一部份是很年轻的大学生、跑单帮的年轻人和水准不低、眼光独到的上班族。
他们手拿大哥大,不时与另外的人通话,街边停的车从喜美到BMW 都有,有不少人所流连的场所都是相当高级的地点,这样的地摊文化大概只有台北看得到。
当然也有另一部份是常见的中年摊贩,他们喊价奇高,杀起价来便不像年轻人那样干净俐落,不过要享受杀价的乐趣也只有在他们身上才能得到。
“这里的摊贩衣着光鲜,谈吐都十分有趣;有时这样仔观察他们,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但今天的海儿却只有满心的失望她没有找到小海,甚至没有找到小四。
在那天遇见小四,和见到小海背影的地方走了好几趟,都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
她十分落寞,走在人群中有种想哭的冲动!
海儿垂头丧气的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那天走的小巷中,巷子里没什么行人,她落寞地往前走,等到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时才抬起头来。
很陌生的巷道,很陌生的公寓,回头一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热闹的忠孝东路已有一段距离。她四下张望,看到其中一栋没有大门的公寓楼梯口,有几个少年正围在一起,她急忙调转开视线。
她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这样的年轻人在东京时常可以看到——他们在吸毒…
…。
海儿咬咬唇,有些紧张地往回走,吸了毒的少年在神智不清的状况不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其中有一个少年已经发现了她,摇摇摆摆地朝她走来,口齿不清地唤她:“小姐好漂——要去哪里!”
她不理他,继续往前走,心中默默祈祷有人走过来,或任何一辆车经过。
“小姐——。”少年握住她的手,失去焦距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她,呆滞地失笑,笑容中有一丝邪恶!“你——要不要看好东西——带你去——。”
“放开我!”海儿甩脱他的手,警告自己不要露出恐惧的模样。“走开!”
少年仍失笑,另外三名少年也走了过来,海儿盯着他们,一步一步往后退——在这里尖叫会不会有用?
他们邪邪地笑着,眼睛同样空洞,那年少的脸上有着吸了毒的惨黄!
海儿立刻拔腿狂奔,想开口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吓得脸都白了!
三个少年很快追上她,半推半扯地将她往巷子里拖。
“救命啊!”她终于尖叫,那声音却十分微弱——“不要闹了!”公寓里另一个人发出声音。
“她——她——。”少年口齿不清地将脸捱近她,显然心存邪恶,手已经开始不安份了!
海儿拼命挣扎着——“我说不要闹了!”那个人自公寓的楼梯口走了出来,比其它四个人似乎清醒很多。
海儿转向他,定在当场!“小杰?”
他一楞,望着她,人已经走到外面。“海儿?”
另外几名少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仍然拉扯着她身上时衣服,海儿奋力挣扎着。
小杰走了过来推开他们:“不要动她!”
海儿立刻躲到他的身后,惊恐地握着自己的衣领。
“可是——我——我想要——。”少年不甘地说着,步伐虽然不稳,态度却十分坚决。
“你们不听我的话了?”小杰威严地大吼。
他们顿了一顿,似乎正在消化他所说的话;但兽性一旦爆发,又在毒品控制之下,他们面面相觑,脚步却依然往前走!
海儿紧紧捉住小杰的衣服,双眼恐惧地望着四个完全失去理智的少年。
“小—小杰——。”
小杰低声地护着她往后退。“你快跑,不要再回来了!我替你挡住他们!”
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小杰比三年前更加落拓狼狈,他显然过得很不好,从他惨黄的脸色上可以知道他吸毒已经很久了!
三年前他逼绑架她,却也帮助她逃走,在她的证明之不判进了少年感化院一年半。而现在,他却比当年的他更加不如意!
海儿只能点点头,根本没时间想得更多,转身往人群的方向狂奔。他和另外几名少年挣扎地打了起来,其中一名立追上她,笑嘻嘻地拉着她——“小杰——放开我!”海儿这次尖声大叫,她看到小杰一个人对忖不了两个吸了毒的少年,而一把小刀不知何时已被抽了出来。“小杰!小心!”
突然一道人影闪了出来,空手一劈,那把小刀已经落地;那人制服了其中两名少年之后,立刻将海儿拉了过去。
小杰也制服了另外两个,坐在地上气喘嘘嘘地瞪着他们。
“你是他的女朋友?”
海儿摇摇头,手脚仍有些颤抖。救她的人很高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
他的声音有些英语的腔调,海儿抬起头来,望进一双深蓝的眸子中,她微微一楞,连谢谢都说不出来了!
“海儿!”又是一声大喊,远远小四奔了过来。
那人微微一笑:“下次不要一个人走到这种小巷子里了,很危险的!”
“你——。”。他拍拍她,转身又没入黑暗的巷子中“海儿!你没事吧?”小四焦急地奔了过来。“我刚刚远远看到有人打架,本来不想管的,结果看到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他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
“我没事。”她笑一笑,努力镇定自己,望向坐在地上的小杰。“小杰——。”
他不看她,眼神竟开始茫然。“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海儿有些心痛,她知道他也吸了毒,只不过发作得晚,吸了毒的人是很难预测的,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呢?
“我们走吧!我一个人可对付下了五条毒虫的!”小四拉着她往另一个向走。
“小杰,谢谢你!”她感伤地说。
在她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他的眼中落下泪来……
他吸了毒——他可以放声大哭……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那种小巷子里?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小四带着她在一间小咖啡屋中坐下,替她叫了杯热茶安定她受惊的情绪。
海儿啜着热茶,已平静很多。“我只是不小心走错路了。那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今天来晚了,找不到地方停车才会去那里的。”小四关心地注视着她:“你好一点没有?”
“好很多了啦!”海儿轻嚷:“又没发生什么事!我有贵人相助呢!”她居然还调皮地眨眨眼睛。“看!有小杰,还有神秘的大帅哥!不错呢!说不定更精采的还在后头喔!”
“精采你个头!”小四骂着:“神经病!那是你运气好,那里不晓得有多少孤魂野鬼在游荡,你一个女孩子居然也敢到里去,你疯了你!”
“我都说了是不小心嘛广她咕哝地:”我怎么知道台湾的治安那么坏?吸了毒也敢满街跑!“小四摇摇头。”那一带是这样的,不过吸了毒的人有攻击性的并不多,是你运气不好,正好遇上了而已!“海儿沉默地喝着茶,心思仍停留在小杰那张悲惨的脸上”救你那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小四蹙着眉:“我在这里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也设听过有那一号人物——”
“是个混血儿。”
他一楞。“混血儿。”
“嗯!”海儿点点头。“说话很像老外,长得也像,不过是个混血儿没错,帅呆了的混血儿!”
“你该不是芳心动摇了吧?”
海儿故作惊讶地:“你怎么知道?真了解我!”
小四瞪她:“见色忘友的女人!”
“谁?”她四下张望:“我忘了谁来着?”
“冷海儿,我真后悔认识你。”
她轻笑,心情已全然平静。“我今天本来是来找你的呢!”
“找我?”小四看起来可受宠若惊了!“找我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念我吧?”
“是!”海儿笑着:“可想念你的呢!”
“真的?”
“当然是假的。”
小四横她一眼:“我就知道!”
海儿无心机地笑了起来:“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戚小海。”
“哇!摆地摊之好赚的!”小海将一堆钞票推到戚大山及母亲的面前喜孜孜地数着:“你们看喔!我摆了三天,成本是九千三百块钱,卖了二万伍仟八百块,也就是净赚……”他加加减减一番之后:“一万陆仟伍百块钱!”
“格老子地,你白痴啊!”戚大山瞪着自己的儿子:“你做那些鬼东西的时间不要钱的?摆的时间不要钱?现在工资在台湾少说一天八佰块钱,你告诉老子,你拚那些鬼玩意儿要花多少时间?”
“一辆坦克两个钟头,一架飞机一个钟头,一辆跑车大概是一个半钟头。”
他想了想又补充:“如果我不玩的话。”
“那你卖了多少?”
“三辆坦克,七辆跑车,四架飞机。”
戚大山算了算,咆哮起来:“格老子地!你小免嵬子坑人哪!那么贵!随随便便一辆破铜铁要卖几千块!”
小海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按着计算机:“所以我说好赚嘛!”
“是贵了点。”戚母望了丈夫一眼:“不过有人买嘛!做生意本来就要赚钱的,我们开馆子还不是一样?”
“俺才不赚那种黑心钱!”
“爸!”小海不服地嚷了起来:“我卖的东西可是独一无二的!更何况还要付地盘费,一天要一千块啰!”
“地盘?”戚大山蹙了蹙两道大浓眉:“什么地盘?保护费?”
“当然不是,你租店面要钱,我摆地摊当然也要钱,要不然人家店门口平白无故让我做生意?”
“什么?”戚大山又怪叫:“摆地摊还要钱?”
“当然!地段好的还更贵呢!”小海数了数那些钞票,将它分成两份,一份推到母亲面前:“这些给妈妈买衣服。”
“小海……”
“我为什么没有?”
小海翻着白眼瞪他:“你的衣服还不是妈妈买的?”
“我是一家之主!”
他伸出手来。“所以你要给我零用钱。”
“什么儿子才会这样对自己的老子!”戚大山不满地抱怨。
“你我这样的就会!”
戚大山的双跟瞪得像牛铃一样大。
“小心你的高血压。”
“没有我,你可能会沉闷至死,二害相权取其轻。”小海仍是笑吟吟地:“我要去救我的车子回来了!”
戚大山呻吟:“俺真恨那辆怪物!”他只让小海载过他一次,险些口吐白沫,心脏病发而亡!自那次以后,他便极度憎恨小海辆摩托车——因为小海只要想起便大肆嘲笑他一番。这将是他终生的耻辱!
小海乐得眉开眼笑地,光是看他的表情便足以让他乐上半天!所以他决定放他一马。“我走啦!”
“路上小心点,这可不是美国!”
“知道了。”
戚大山夫妇目送他们的宝贝儿子,不由得相视而笑,彷佛回到当年躲在阳台后见他偷偷摸摸出门的情景一样。
“小海长大了。”戚母有些感慨地:“都快比你高了。”
“他现在已经比俺还高了!”
她笑了起来:“可是在他的面前你可是死也不肯承认。”
“承认啥?”戚大山咕咕哝:“他都已经够不把俺放在眼里了,还承认个屁!
那个臭小子!“”那个臭小于是你儿子。“
“我又没说不是。”
戚母微微一笑;儿子的性格可不是遗传自他吗?年纪都这么大了,仍有着孩子般的性格。
“你看咱们儿子最近是不是怪怪的?”他突然问。
“怪?”
戚大山点点头。“以前他搞什么飞党也让咱们知道,可是现在什么都不说,好几次俺叫他,他也不理我,楞头愣脑地,一个人不知道想些啥,俺在想,他一定有啥事瞒着咱们。”
戚母这才蹙起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俺有点不放心。”第一次,戚大山露出愁容。“小海太聪明,比咱们都要聪明,他要玩啥花样,咱们也拿他没法子;那孩子死心眼,要有事儿放在心里,打死他他都不会说的!”
“小海不会做坏事的!”
“谁说他做坏事来着?”戚大山翻翻白跟:“俺是怕他做了太多的事儿!”
当他重新跨上那辆陪了他许多年的摩托车时,心里想的既不是好车也不是坏事,而是多年前相遇的冷海儿。
当年他回国参加宝儿的婚礼,婚礼过后独自一人到山上露营所遇见山中精灵。
那时二人的中文都不十分灵光,他们相约了三年后再见面,如今三年已经到了,他也回来了。
海儿还记不记得他?他想应该是记得的;海儿是到目前为止,唯一让他心动挂念的女孩,该去找她了,可是他又不免心生犹豫。
三年前他认为,只要有缘一定能再相遇;现在他觉得三年前的自己很蠢,缘份并不是只有一种解释?
他全副武装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台北的交通已经乱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有时想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这里的人和他说同样的语言,有着同样的皮肤和发色,却没有相同的文化与思想,许多到了国外的人不会再想回到这里,而他们却移民回来。
那么拥挤的人潮,那么污浊的空气,使他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他开始想念海洋以及旷野了;于是他调转车头,往有海的地方直奔而去!
淡海大概是离台北区最近的海洋了。
他将车子停在离海最近的岩石上,跳下车,深呼吸一口海水的味道。
天气很冷,压迫的云层和呼啸的海洋在冷空气之中尤其显得磅礴!
小海坐在岩石上,将皮衣的衣领竖高,静静地看着海水。
曾经有个热爱潜水的朋友告诉他,在海底深处有个和平友善的世界。说得那么神奇,使他也成为海洋的一份子,而今他的心,却无法自海得到平静——他想起海儿。
记得她有双乌亮的星眸,在黑夜中会绽出银色的光芒;她那么天真的问他:你会不会救我?你是谁?
她甚至还与他孩子气地勾勾手指头,约定他们将来的相见。
孩子们的三年似乎很短暂;这三年中,他完成了他的课盘,从少年步入青年。
国外的孩子总是比较早熟。他的未来,已经在眼前了。
过去总有许多理想,而每过一年,理想和梦想,都会减少一些,因为看到更多的现实——他淡淡地微笑。对许多人而言,现实代表不快乐,代表残忍与痛苦;但在他看来,现实只是缩减了些虚幻不实际的空间,减少了些不会有结果的死路,他喜欢现实对他的帮助。
他长大了吗?或许,每个人的成长都要付出代价,不论是否是个天才,他自然也不例外,但——他的眼,并没有因此变得混浊。
他依然保持了原有的清澈和快乐。
他知道他是个幸运的人,而海儿必然也是。
海儿。
“你不跟我一起上去吗?宝儿说莉姨也来了。”
应辰离微笑着摇摇头:“你自己上去,小叔叔祝你幸运!”
“我一向是幸运的!”海儿老气横秋地:“不过你可就不怎么幸运了!为什么不上去呢?这是很难得的机会,而且有很正当的理由,你是陪我来考试的啊!”
“小笨蛋,追女人不需要正当理由,也不需要机会。”他笑着揉揉她的发:“所以你放心,如果我和莉薇亚若要有任何结果,那绝不会靠机会和理由的!”
海儿恍然大地:“哦!是靠‘爱情’!”
应辰离无可奈何地:“你真是不可救药的浪漫!”。“不浪漫怎么当舞者?”海儿笑着打开车门,正好看到莉薇亚自大厅中走了出来。她转过头神秘兮兮地:“哈!小叔叔,你的,爱情‘来了!可要好好把握哦!”,应辰离透过车窗见到她:依然雍容华贵!
即使穿着大毛衣和牛仔裤,她仍与众不同地清丽冷艳!他不由得心动——“莉姨!”海儿叫着她,奔到她的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打开车门的冲动。
他必须放弃她!
所有客观与主观的条件都这样告诉他。他必须放弃她!他不能冲动,不能克制不了自己——海儿同她挥手,回头朝他眨眨眼,然后快快乐乐走进战场,而他和她的视线交缠在一起三秒钟。
什么时候才能自对方的眼中赞到对的心呢?
她有没有想念过他?
她是不是和他一样,正为了这段还没开始的恋情感到痛苦难当?
他不知道,因为自她的眼中,他什么也看不出来;而他对她的苦苦思念,却明白地摆在自己的眼里——他落于下风她微一点头,算是招呼过他,然后朝反方向走开。
他难道要坐在这里等她走开?难道要坐视她一次一次自他的生命中走开?或者——永远走开?
恍惚的二百五十元我住在西门町已经很久了,认其算算大概有四年,将近五年的时间。西门町向来是个娱乐休闲的地方;但换成另一种角度,它也是个龙蛇杂处的社会缩影。
第一次看到吸毒的孩子,我仍是个学生。坐在公车上,见到一个女孩子,在大街上尖叫狂奔,完全无视于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歪歪斜斜地奔向路中央的安全岛,而她的身后有几个警察正在追赶。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到那女孩拼命挣扎,口中尖叫啸着撕扯自己的头发与衣服,露出她雪白的肌肤;而警员努力要制止她,我看到其中一名警员脱下自己的衣服试图盖在她的身上。
公车上的人和路人好奇地观看这一幕,我听到司机摇头叹息说,女孩子家,这么不知羞耻,吸了毒就当街表演脱衣舞,这种人死了算了,活着“现世”!
有许多年音附和着他的说法。我望着那女孩口吐白沫尖锐地笑着,年纪很轻很轻,有张原本应该清秀而如今却完全扭曲的面孔!
我紧紧握着双拳,公车驶动了,而我的目光仍追随着那惨痛的一摹。
很想哭,那时仍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强忍着泪,拼命眨眼睛,好让泪水不要掉下来。
第二次见到吸毒的孩子,仍在西门町。夜里和宿舍里几个大哥哥和室友在深夜里出去吃宵夜,回来时见到两个大约十来岁的女孩予倒在巷口。
居然没有人理会她们!你知道那种心情吗?
见到两个神智不清的孩子侧在路口,四周都是店家、都有行人,却没有人理会她们!只因为她们吸了毒!
我们几个大孩子立刻上前,那些店家好心地告诉我们,不要管这种闲事,可是我们仍然上前。那么冷的天里,她们单薄的衣服凌乱不堪,连话都说不清楚。
其中一个大哥哥提议用计程车速她们回家,可是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家在哪里,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说不出来!
我扶着其中一个女孩子,拼命问她她的家在哪里,她傻傻地对着我笑,一会儿又哭了起来——我们报了警,而身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听到一个太太小声而好心的告诉我:不要理她们,她们是被人下了药,从小宾馆里丢出来的——宾馆就在我们的身后,天哪!那些大人!‘他们什么都知道,可是什么都不做!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警察来了,可是他们袖手旁观。我的大哥哥们义愤填膺地告诉他宾馆的事,警察毫不在乎地说那不是他们的管区,他们管不了那么多,必须等另一个管区的警察来才行。而宾馆的老板娘就躲在巷子的暗处!
这种世界!我们所处的就是这种世界!
我扶着的女孩子又哭又笑地,手中握着皱巴巴的钞票,她交给我,那是两佰五十块钱。旁边的太太说那是宾馆的人给的夜渡费,她都看到了,可是她不会对警察说。
两佰五十块买了一个十几岁孩子的身体。
我握着那些钱真想痛哭一场。将那钱交给警察,他居然还盘问我,那钱是哪来的!是不是我从她身上私自拿的?当时我真想痛揍他一顿,从来没那般痛恨过警察!
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这个世界!
他们口中另一个管区的警员迟迟没有出现。天气仍然好冷,我们提议要扶她们到我们宿舍休息,警员说不行,他的眼里没有半丝同情与不忍。
我们让步到只扶她们到我们宿舍的门口,那至少有铁门可以挡风,得到的答案仍是不行;警员要保持现场的完整,我那几个大哥哥险些和他吵起来,气得暴跳;可是他是警察,代表公权力。
那是我所见过最卑下的混蛋!
大混蛋!
我们脱下外套给那两个女孩盖,那个混蛋瞥员不停地想赶我们走,可是不管他是基于任何可以下地狱去的理由,我们都坚持要陪她们到事情告一段落为止。
警车好不容易来了;那警员将衣服丢还给我们,把那两个孩子塞进车里,什么也不说地扬长而去。
那家宾馆到目前为止仍安然无恙地开着。
你能告诉我那是谁的错吗?
那两个女孩如今也该长大成人了,可是她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每—个孩子都是干干净净纯洁地出世,是谁让他们变成吸毒的孩子?
是谁的错?
请不要再闭着你们的眼睛,捣着你们的耳朵,锁着你们的嘴唇!
请多给一点点爱和关怀好吗?
我再也不要每次遇到这种事情时只能无助地哭泣了!
我再也不要流着泪写下这些事情让你们与我同声一哭却无能为力了!
每一个孩子都会长大成人,你我都一样!在这同时,请千万不要忘记,你我都曾是孩子!
第三章他知道他们在交易。
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颤抖着双手将钱尽量小心地塞在那人的口袋中,然后狂喜地和那人握手;那手中放着的是毒品。
在这家以交易毒品而闻名的迪斯可当中,每天都有人在交易大麻和海洛因,连快克这种才问世不久的恐怖毒品也有人在交易。
小四坐在吧台的最旁边,喝着啤酒,装出有些无聊的神情,眼睛却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他认得他。
那天海儿喊他小杰。
海儿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小杰是他们在这次行动中的一条重要线索,从那次他拼命保护海儿的样子看来,他和海儿一定有很深的渊源。
可是他不能利用海儿。
尤其当海儿居然连戚小海都认识的时候!
他不知道海儿在这次的事件中,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可是他知道他死也不会将她扯进来!
海儿太单纯——而且太聪明。
那是危险的,就如同小海,单纯而天才的小海。
小四的眼中绽出晶亮的光芒。
那两个孩子是他所要保护的!他从来投有如此认真地想要保护过谁,尤其是海儿!
他并不十分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两个才相识不久的孩子产生这种种感情,或许是他们身上那种少见的特质使然吧!
那种聪明、幼稚真的无邪,那种会使人希望永远自他们身上见到,使明天及未来都变得生机盎然的特质……
竟使得他这个老江湖都为之疼惜了!
他忍不住自嘲地一笑,提醒自己他正在工作之中,于是目光又转向仍在舞池间流连的青年。
该如何深入他们的组织?
他不会假装成吸毒者,事实上真正有组织的毒贩集团,本身是很少会吸毒的。
尤直是上层的管理中心,根本严格管制他们的成员不能吸毒。
所以他的选择其实不多——小四将最后一口酒倒入喉中,眼中闪出内敛的神采……
“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宝儿将企划书放在海儿的面前。“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通常以改编成舞台剧居多,以舞蹈来表演也是以古典芭蕾,这次我们打算将它改编成现代舞,胡桃钳也在考虑之中,现在只要成员确定了,我们立刻开始,会在舞蹈季中在全省巡迥表演。”
海儿兴奋地叫了起来:“我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宝儿笑了,“你的基本动作很标准,而且你在日本得过那么多奖,又有那么多年的舞台经验,我们欢迎你加人还来不及呢!”
海儿脸上立刻亮起期望的神采。
她在日本虽然曾多次获得舞蹈赏,因她并不打算在日本发展;应辰愚夫妇也十分赞成她回台湾发展,这次的机会是十分难得的!
更何况还有“舞神的精灵”戚宝儿参与其事,这一直是海儿的心愿!
“我当然愿意啦!”她用力点点头,迫不及待地:“从什么时候开始?”
“下个星期一,你还有很多天可以安排时间。”宝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呢!”
“我当然会答应,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不会答应的?”她有些莫名直妙。
宝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我听莉薇亚说你这次回来,除了在她的俱乐部中表演之外,直它的演出一律绝,我以为你不喜欢在台湾表演。”
“才不是!”海儿皱皱她的鼻子。“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你也知道,台湾并没有很多舞蹈者的生存空间的!我又不缺钱用,当然没必要去参加一些没意义的演出啦!”
“你真幸运!”
海儿点点头,竟丝毫没有半丝骄气。“我比起其他的许多舞者,的确是很幸运的,所以我当然更要珍惜自己的幸福啦!”
宝儿看着她,海儿的表现竟比她想像的更好!
从海儿的外表看来,她该是个宠坏的孩子,更何况在她这么轻的年纪,便已得到许多的掌声和肯定;家境好,而且是个独生女,海儿是很有本钱骄傲任性的,但她却没有。
海儿的热切积极和全然没有架子的稚真热情是她所始料未及。
宝儿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海儿和小海真的是很合适的一对。
“你在笑什么?”海儿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随兴地坐在她的办公桌上。
“我在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你们一定很合得来!”
“是吗?”海儿耸耸肩,桌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拿起它:“是你的家——。”她突然睁大双眼,愕然地住了口。
“怎么啦?是我们全家人的相片。”
海儿抬起头来,傻傻地望着她:“戚……你也姓戚……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宝儿一头雾水地走到她的身边。“我是姓戚没错啊!”她指着相片上的人一个个介绍:“这是我爸爸戚大山,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弟弟戚小海,这是我先生方群智……”
“戚小海真是你弟弟?”
“是啊!”
海儿眨眨她那明亮的大眼,里面突然蓄满泪水。
宝儿吓了一跳,连忙抽了张面纸给她。“到底怎么啦?你和小海认识吗?怎么哭了?”
她拭了拭泪,含着泪呜咽地笑了起来:“我只是——只是很开心而已!没想到你是小海的姊姊,我找了他久,……好久……。”
“我找了你很久,你一直不肯见我,这么忙?”
“是吗?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是——是关于海儿的事,你替她介绍了工作,她很开心,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
“那没什么,我很喜欢海儿的。”她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客套笑意。“就是为了这个吗?你太客气了。”
应辰离沉默地望着她,居然觉得自己像个十七、八岁笨拙的少年,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总是这样,永远戴着平和客套而疏远的面具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几乎感受不到她情绪的波动。
“这样的她,让他充满了无力感!
“我该走了。”
“就这样?”
莉薇亚微一挑眉:“还有别的事吗?”
他按捺住满腔的挫折感,平静地笑了笑:“倒没有,只不过是想和你多聊两句。”
“不能改天吗?我还有事。”她已站了起来。
他立刻按住她的手,阴郁地瞪着她,白齿间迸出一句:“坐下!”
她微一蹙眉,抽出自己的手坐下,眼神已由平静变成冷漠疏离。“还有什么事?”
应辰离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摘掉那张该死的面具说话?”
“我恐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他沉声警告。
莉冷冷一笑。“你的耐心最好留给需要它们的人;至于我,我的耐心也到此为止了,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我得走了。”
“莉薇亚!”
她望着他,仍是那淡漠的眼神,他所要说的话全哽在喉间。
他只有涩涩一笑:“算了!需要我送你吗?”
“不必了,谢谢你。”
“我想也是。”
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颔首,优雅地移出他的视线之中。
情势实在已经很明显了,她根本不想与他有任何牵连,连说句话都觉得多余!
他仰头为自己点燃一支烟,宙外的她正坐上计程车扬长而去,连坐在计程车内都是那么该死地优雅迷人!
还不够愚蠢吗?
在她的面前,他甚至不敢为自己点一支烟,只因为知道她是那种憎恨烟味的女人!
多么地虚伪!他在她情夫的面前还得佯出潇洒的笑意,而心里却巴不得痛揍那个老混蛋一顿!
呵!呵!呵!应辰离啊!应辰离!
总算栽了是不是?而且还栽在一个最不该栽的地方!
他闭上眼,嘴角露出个最嘲讽苦涩的笑意。
“喂!你这部九一一要卖多少钱?‘小海懒洋洋地自他的报纸中探出头来。”三个流里流气的少年站在他的摊子前,双眼渴望地盯着他的模型车看。“那是非卖品。”“非卖品?”
“就是不卖的意思。”他又懒洋洋地躲回他的报纸之中。
少年火大了,粗声粗气地叫着:“不卖你摆出来做什么?耍我们?”
“你管我?我爱摆不行吗?”
“你——”
“算了啦!又不是只有他有,到别的地买不是一样?”
“不行!我就要这一部!”少年拿起辆维妙维肖的车,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到底多少钱?”
“三百万。”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哇!”少年怪叫:“你疯了!我可以买部真的了!”
“所以请你放下它,不要打扰我看报纸。”
“你!”少年怒气高涨地气红了脸,将车子用力砸在地上。
“你他妈的搞不清楚状况!你知不知道你在谁的地盘上!竟然敢这么嚣张!
我看你是欠扁是不是?“
小海慢条斯理地放下报纸,那平淡无奇的眼光凌厉地扫过眼前三个蓄势待发的少年。
他们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那么斯文的一张脸,却有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光。
“我可以不叫你赔我三百万,可是你最好赶快离开我的视线。”
“什么话厂少年壮起胆子嚣张地大叫。下午时分,忠孝东路上行人少了些,他和直它二名少年围住小海,至少他们人多!”叫我赔?哈!“另外二名少年也不屑地哼着,磨拳擦掌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毕竟对方只有一个人,而其它的摊贩是不敢若他们的。”少跟他废话!喂!小白脸,跟我们到巷于里,我们好好的‘赔’你!“小海分别看了他们一眼,唇角浮起冷冷的笑意——”喂!你们干什么?“小四突然出现,奔到他们面前:”小海,什么事?“
“没什么,不过这个小白脸不太上道,我们好心想跟他交个朋友,他反而不领情,现在我们想教他一点规矩!”
小海不理会他们,蹲了下来被少年砸在地上的模型车。
“他这个人是这样的,大家交个朋友不是很好吗?”
少年们以为小四是怕了他们,猖狂笑了笑:“当然好,不过还得看他肯不肯?
交朋友总得有个见面礼——“”你们不要闹事!“小杰在他们的身后出现,威严地:”跟我回去。“
“老大。”
小四连忙拉拉小海的衣袖。“喂!你倒是说句话。”
小海抬起头来,那冷厉的眼光连小四都吓了一跳!他说话的语气却仍是不急不徐地:“我没打算要这种朋友。”
“小海!”
“你不识相!”少年怒极,一脚踢向地上的摊子!
他们还来不及阻止便听到一声哀嚎——小海握着少年的腿缓缓的站起来,少年站也不是,倒也不是地哇哇大叫。
他的动作看似轻柔,力道却大得人。
“小海!”小四连忙拉住他:“不要惹事!”
小海朝他安抚地一笑,转向三个少年,语气是极度危险的轻柔:“我说过离我远一点的,下次就没这么便宜的事了。”他手一推,少年已倒在地上,脸上又恨又忿地痛歪了五官!
小杰淡淡地看了小海一眼。“走吧!”
“你给我记住!”少年在其它两个同伴的扶持下忿忿地威威胁:“我不会给你好过的!”
小海斯文地一笑,完全不见初时的冷肃之气:“欢迎再来!”
“小海!”小四扯扯他,等他们走远时忧心地斥道:“干嘛没事去惹那些小虾?麻烦很多的!”
他耸耸肩,审视自己的小跑车。“我习惯了,在美国还不是成天有人找麻烦,你让一次,他们会欺负你十次。我没兴趣和他们打交道!”
小四叹口气:“可是现在你不和他们打交道都不行了!他们会紧咬着你不放的!”
小海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对付那种小毛头经验可多着哪!凭他们那几个三脚猫还难不倒我!”
他说的是实话,小四想着,刚刚他那种眼神,连他见了都要畏惧三分,更不要提那几个小毛头了!
看来他对小诲要重新评估了!
或许——“你怎么会和他们的老大认识?”
小四一楞:“谁?”
“他们的老大。”
“哦!”小四笑了笑:“摆久了嘛!他们常在这一带出没,久了自然认识了。”
“他们吸毒的情况很严重。
小四的眉又是一蹙:“你怎么知道?”
小海平淡地笑了笑:“美国吸毒的情况比台湾严重十倍以上。而且他们的状况已经很明显了,我是领了牌的药剂师,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这种人跑来摆地摊根本是浪费!”小四摇摇头咕哝,摊开自己的大包包,将衣服一件件取出来。“我真搞不懂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摆地摊就不浪费了吗?”
“什么意思?”
小海耸耸肩,那孩子似的笑容又露了出来。“浪费人才嘛!”
小四望着他,实在有点他弄糊涂了!
他到底知道多少?身份又到底是什么?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戚小海恐怕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在他的面前,需要保护,说不定是他自己!
和这样一个小孩子在一起,有时真不是件轻松的事!
“什么事这么高兴?”店员小芬狐疑地盯着她看:“从你一进门就一直笑笑的,笑到现在还笑!你的脸不会酸吗?”
海儿仍是神秘兮兮地笑着:“才不让你知道!人家心情好!笑一笑都不行?”
“当然可以啦!”她用手肘推推她,暧昧地:“是不是和男朋友约会呐?”
海儿仍是一脸的笑,双颊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才不是!”
“猜对了吧!”小芬大叫,开心地调侃她:“海儿和男朋友约会呢!”
“小芬!”
店长的脸迅速闪过一丝失落。“不要吵!还在上班呢!”
“看!”海儿又羞又恼地打她:“乱说!我要生气了!才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呢!是我找到一份新工作,下星期一就了!”
“新工作?”店长闻声立刻赶了过来:“那你不做了?”
“嗯!今天就是来递辞呈的。”
“海儿!你才上班没多久就要走了啊?”
“没办法啊!我很喜欢那份新工作的——”
“海儿!”
她一愣,店门外,小杰双手插在口袋里,郁郁地望着她:“可不可以出来一下?”
“喔!男朋友来找你了!”
“才不是呢!”海儿笑着瞪她:“我马上回来,你再乱造我的谣,看我回来不修理你才怪!”
她知道只要她一转过身去,耳际便会喧哗起来,但她可不在乎这些,仍快快乐乐地走到门口:“小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涩涩地笑了笑:“我跟踪你。”
海儿打量他,他的神情憔悴黯然,穿着黑社会电影教父身上穿的黑色风衣,真有那么几分黑社会份子的模样。她在心里叹口气:“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杰抬眼看着小超商内三双好奇的眼睛:“我们可不可以走一走?” .海儿犹豫了一下,但他眼中落寞的神情使她不忍拒绝,她只好点点头。
“好,不过不可以太久,我还要上班呢!”
他看起来像打了针强心剂似的,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不会太久的!只在这附近而已!”
她走在他的身边,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他的头发凌乱,下巴的胡须也没刮干净,她有些心痛难过!
以前的小杰到哪里去了呢?
以的他总是干千净净的,总是在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有一点点懦弱,可是却充满活力,那清秀的面孔上有着少年的稚气和真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糟糕?”
她抬头望他一眼,无言地承认,点点头。
他微微一笑,涩涩然自嘲地哈了两声:“还和过去一样坦白。”
“是你要问我的;而且……”她终于正视他:“你自己也知道你自己很糟糕的,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这么狼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没有前科。”
“有前科的不见得每个都吸毒。”
小杰藏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谈这些?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这个的。”
海儿沉默一下,心情有些低落;对他的改变,她似乎自觉也必须负点责任——“那你找我做什么?”
“我——”他犹豫着,突然眼睛一亮,走到一辆火红的跑车前。“我想带你去吃饭,看!这是我的车,好不好看?我想了它好久好久!现在终于可以买了!
我——“他的话声逸去,因为他看到她眼中的同情与怜悯!
他苦笑一下:“我忘了你家是富贵人家,再好的车都拥有的,怎么会看得上这种破车……”
“小杰,我并不是看不起你的车。”海儿摇摇头,心情十分沉重:“我只是不喜欢你得到它的方式。”
“什么方式?这也是我工作赚来的!我又不偷不抢!”
她侧着头看他,眼里有些不赞同的悲哀;但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地摇摇头勉强地笑了笑:“我要回去上班了,前几天谢谢你救了我。”
“海儿,等一下!”他奔了过来,近乎哀求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做的事,但是我是身不由己的!不要因为那些事而再一次拒绝我!”
“你知道吗?”她抬起眼,望进他的眸中。“美国的尼克森总统有一句话:自由的精神,在于我们每个人都能参与决定自己的命运。我很信这句话的!”
“海儿!”
她摇摇头,轻轻将他放在她手臂上的手移开。“我真的要回去了!”
小杰垂下眼,那表情像是吃了苦的孩子。
海儿有些不忍,几乎想回头了。可是她仍走回自己的店中,以至于没见到不远处街角,一个穿着黑色骑士装坐在摩托车上的身影。
“你说巧不巧?他们原来就认识的!我知道的时候都吓一跳呢!本来还想介他们认识,现在不用了!裙子——”宝儿伸手在丈夫的面前晃了晃,瞪起大眼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方群智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又叫我‘裙子’!你的中文和三年前比起来是一样的!”
宝儿扮个鬼脸:“谁叫你不听我说话,在想什么呢?”
他微微一笑,将她拉进怀里,头靠在她的头上。“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
他想了一想,似乎正犹豫着关于这件事的严重性。
宝儿不解地抬起头来。“很重要吗?是关于什么的?”
“我也不太清楚。”他考虑着慢慢开口:“今天我到海关去了一趟,听到一则小道消息,说是在两个无主的货柜上查出毒品,而那两个货柜的主人很有可能是莉薇亚的……”他朝她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同居人国老的,或者是应辰离的。前一阵子应辰离不是抢了我们一笔生意吗?就是为他和国老一起开的公司抢的,这这件事和我们没有直接关系,不过牵扯在内的人正巧我们都认识。”
宝儿立刻绿了脸。“是谁告诉你的?”
“海关里的一个朋友,在还没有证实之前消息不会发布。
不管是国老还是应辰离,都是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只不过他说得绘声绘影的,我想是很有可能的!“”那怎么办?“
群智揉揉她的头,轻叹口气:“所以我才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啊!说了你这小脑袋瓜又要替别人担心了!”
“我当然要担心啊!莉是我的好朋友,我又么喜欢海儿,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
“可是我们是无能为力的。”他拥她人怀。“如果真的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做的,那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可不可以透露给她们知道?”她仰望着他。“至少可以让她们先有心理准备!”
“最好不要。”他啄啄她的唇:“万一只是子虚乌有的事,那不是害她们白操心一场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们之间本来就无话不谈的,可是并不是要你瞎操心,这件事我会仔细盯着,一有状况我会产刻告诉你,你只要多我她们保持联络,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们立刻就可以帮她们了,好不好?”
宝儿仍无比忧虑,但他说得有理,她也只有点点头偎进他的怀里。
看来,海儿和小海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她会需要小海的!
午夜两点,忠孝东路上的小摊子几乎都已经收光了,只有寥寥无几的KTV 或PUB 门口还留有一、二个人在做生意。
小海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伸了伸懒腰,四下望了望,周围都已经没人了;小四今天走得特别早,神秘兮兮地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坏事。
他背起自己的大包包,往小巷子里停车的地方走——“小白脸!”
他停了下来,白天那三名少年正倚在巷口等着他,手中却握着棍子。
他有些不耐烦地:“又有什么事?真的是不受点教训不甘心是不是?”
为首的那名少年把玩着手中的长铁棍,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如果你把身上的钱和东西都留下,也许我们会放你一马,要不然只怕你是摆不了地摊了!”
小海望着他们,表情二十万分不耐烦,他还有事要做呢!实在没空和他们瞎扯!他放下手中的大包包。“过来,过来,我还有事呢!想打架动作要快一点,我没空陪你们玩。”
他们一愣,没想到他居然比他们还猖狂。
他脸上那不耐烦的神态和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口吻彻底激怒了他们!
为首的少年立刻扬起手中的棍子朝他当头一击——小海轻而易举地闪过,而且毫不留情地往他的下肢使力一踢!
哀叫声响起,另外二名少年不顾一切地也冲了上米,小海伶俐地闪过攻击,反手拿下铁棍,凌厉的目光往他们身上一拂他们定在当场,不敢再往前,原先躺在地上的少年趁他不备,抽出扁钻往他的背后猛刺过去——小海转身,铁棍用力一敲——那叫声仿佛是被凌迟一般,吓得另外二名少年拔腿狂奔!
小海丢下铁棍,冷冷地瞅看着手哭嚎的少年。“不要叫了!还没断,这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下次我会打断它的!”
少年立刻住了口,恐惧地盯着他看。
小海扔下铁棍,神情又恢复了那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看着他:“干什么?”
要留下来和我聊天是不是?“
少年一震,立刻倒退了三步,冷汗自额际往下掉。
“滚了啦!三更半夜不回家还看什么看。”
少年缓缓地,戒慎戒惧地一步步往后退,仿佛担心他会突然扑上来咬他一口似的。
小海侧着头打量他,突然“哇”大叫一声。
少年吓得跳了起来,立刻拔腿没命地狂奔——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哝:“无聊!”
“对你来说的确是无聊了一点。”一个声音在他背后熟悉地响起。
小海夸张地叹息一声:“怎么我走到哪里都会碰到你呢?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怀疑你对我有特别的兴趣了!”
他轻笑一声,自黑暗中闪了出来。“我的确是对你有特别的兴趣!”
小海耸耸肩,面对这多年的老友,他仍然异常地忧郁俊美,仍然有双令女人着迷哀愁的双眸,仍然无声无息地出现,然后将同样了无声息地消失。
邢怜生——或许会是他这一生最为知己及欣赏的男人!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几乎是不露痕迹地笑了笑:“自然是为了你拒绝了的工作。”
“喔!我简直是二十万分的内疚了。”
“我以为这是你另一个小把戏。”
“也许是。”小海跨上他的摩托车:“不过这次我没带亲卫队,而且也不打算陪你们玩。”他在安全帽后朝他眨眨眼:“这次我是安份守己的老百姓。”
“你期望我相信你的鬼话!”
他笑了:“我从来不期望你会相信任何事。”
“你所谓的帮手在哪里?”
“他还没和你碰头?”
小四有些浮躁地耙耙自己助头发。“我看起来像和任何人碰过头了吗?”
他的上司不解地蹙起眉:“按理说对方应该早就到了,没有理由到现在还没出现。”
“要不然我又何必问你!”小四盯着他沉声告:“这种状况很令我难做,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我没有办法掌握状况,为什么耍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小四,你很不安?”
“我他妈的当然不安!要不然你期待我怎么样?我问你,戚小海到底是是是我们的人!”他大声咆哮。
“戚小海?”
“你的情报简直少到让我觉得恐怖!最近总是在我身边出现的年轻人!”
他的上司摇摇他那莫名其妙的脑袋。“我不知道,而且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件事我只负责连络,其它的部份我也不清楚,你必须靠你自己去摸索。”
“这是什么?”小四瞪着他:“某种该死的考试吗?你们拿我的命开玩笑!”
“你不要这么生气,你是我们最优秀的卧底探员,我们怎么会拿你开玩笑?”
他聪明地将话锋一转:“你进行得怎么样了?海关那方面已经有消息了,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小四怒视他三秒钟,终于叹了口气:“已经进去了,不过也太容易了一点,我怀疑有陷阱,可是我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你最好对那个死不现身的家伙想想办法!”
“小叔叔,你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哦!”
“那是因为我的心情原本就不好吧。”
海儿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地:“而且你也不进俱乐部了,小胖叔叔告诉我,莉姨今天也没到俱乐部去,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和她怎么会吵架?”应辰离讽刺地笑了笑:“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至少目前是不可能的。”。海儿有些不解,但他的表情警告她最好别多问:从俱乐部一路回到家,他都表现了极度沉默而且不合作的态度,可见得一定是碰了钉子才会这样。
她实在很想帮他,他和莉薇亚是十分合适一对,而且看得出来他们彼此都很有好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不能在一起的?
如果是为了莉姨现任的男朋友,那实在是太不合理了!那个什么郑国豪的男人她见过二次,每次对他都没什么好感?
他们都叫他“国老”,其实他大概才五十多岁,并不算人老,只不过是满头的白发,雪白雪白的,有种邪恶的感觉。
她不明白莉姨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不过她知道,比较起来,莉姨绝不会喜欢那个什么国老胜过小叔叔的!
她摇摇头,想了又想仍是摇摇头——“海儿,你去睡了好不好!”应辰离几乎是不耐烦的:“你这个小烦人精,少管一点我们的事!对了,石磊和辛亚蔻都来过电话,要你过去看看他们,也让他们看看。你爸妈也来过电话了。”
海儿眨眨眼:“哇!小叔叔,你都快变成我的专用秘书了!你的薪水到底要叫谁付比较好呢?”
应辰离无可奈何地瞪她:“我太贵了,你现在到底要不要去睡觉了!”
她慢吞吞地踱到落地窗前:“不要催嘛!我立刻就去——”
她一愣,猛然跳了起来:“小海!是小海!”
“海儿!你又发什么神经!”
她狂喜地叫了起来:“小海来找我了!我要出去,不用替我等门了!” .“海儿!”
她转过头来,送了枚飞吻给他:“放心吧,我和他在一起,比关在笼子里还安全!”
他还来不及开口,她已一阵狂风似地卷了出去!
应辰离既无奈又好笑地踱到窗口。
笼子?
有时候海儿的中文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小海!”她大叫着,笔直奔到他的面前。他拿下安全帽,含笑注视着她:“你怎么知道是我?”
“难道你没认出我?”
“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海儿笑着点头:“所以我也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你。”
小海看看楼上落地窗前站着的男人,然后将安全帽丢给她:“上来吧!”
她立刻戴上安全帽,朝楼上的应辰离挥挥手,毫不犹豫地跨上他的车,甚至没问到什么地方去——他发动了机车,速度快得惊人,车子也稳得惊人。
她抱住他的腰,脸靠在他宽厚的背上,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沙子偶尔会打在她的手上,有些痛,却是甜蜜的。
或许他们可以就此驶到天涯海角。
她闭上眼,任凭他载着她,在充满未知,却丝毫没有不安的道路上奔驰。
要是爸妈知道她现在的想法,一定会呆了吧!
要如何形容这种相属的感觉?她知道小海不会伤害她,从第一次见面便知道了,直到现在仍没有改变。
路总有尽头的,车子在梅边的岩石上停了下来。
海儿下了车,脱掉安全帽,小海正含笑凝视她——他们事实上只见过一次面;那夜的相处之后到现在,已度过不知如何论长短的三年,而他们都回来了。
小海伸出手,轻轻以拇指磨擦她的颊,仿佛他天长久以来便一直如此做似的,那么自然而温柔。
他们都一直相信,在自己的生命中,必有一个相属之人;不是因为年轻,这种感觉是与生俱来的,而他们也都幸运得不需要去寻找,或者等待。
“是宝儿告诉你我住的地方的。”
小海一愣。“你和宝儿已经认识了。”
海儿也一愣。“你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小海温柔地微笑:“你一回台湾我就知道,只是时候有许多事分不开身不能去找你,我不是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吗?怎么还问这种笨问题!”
“不许你说我问的是笨问题!”她轻嚷,泪水已蓄在眼眶:“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
他侧着头,伸手替她拭泪,调皮的眼神和温柔的情愫混淆在一起。“我不知道你那么爱哭?比宝儿还爱哭!当年那么大的事你也没哭。”
“不一样!”她噘着唇瞪他,泪水仍止不住往下掉。她知道自己很生气,知道自己很没用,但他怎么不明白她的心意呢?
小海早已习惯为人拭泪了,跟前的她竟和当年的宝儿有几分的神似!
他拥她入怀,此彼都找到最安全港湾——稚真,在大部份的时候,代表的是一种幸福的感觉——稚真的痛楚下雨天,在交通的巅峰时刻搭公车,是一件再痛苦不过的事,但有时别怒选择,也只能挤上公车,去忍受那艰辛而漫长的时光。
在公奉司机叫嚷着让人往后走时,我仍卡在前方;而且望了望车厢后方,也实在找不出往后走会有什么差别,同样是黑压压的人头和潮湿浑浊的空气。
心里不由得佩服起那些天天都必须忍受这种情况的人们,也有些困惑怎么这个社会还会充满暴戾?只要挤过公车的人都应该磨出超人的忍耐力才对!
正当我心里思考着这些问题时,公车的门又开了,上来一位佝偻的老婆婆和三位女学生,就站在我的身边。我想尽了办法仍无法挪出个较大的空间给那位老婆婆站,眼光一溜便转到了博爱座上。
那里坐了个抱着书本的少年,清清秀秀的,可是从他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他有让座的意思。
我禁不住蹙了蹙只眉,怎地这么不懂礼貌呢。
老婆婆年纪那么大了,而且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怎不懂得自己正坐在“博爱座”上?
我正在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看来这社会对年轻人的教育仍是失败的。
然后我听到站在我身边的女学生开口。“怎么还坐着。不懂得敬老尊贤吗?
还抱着书呢!“这样刻薄而真实的话似乎一下子便使得车厢中的空气凝结起来了。
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乎要变成一种公愤的喧哗了!我聚张地注视着少年的反应。
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用颤抖的手按了铃,车子一停他便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使所有的喧哗都沉默了。
我看到那三个女学生的脸愕然地定住——少年吃力地扶着司机座后的扶手站了起来,双腿是残障而曲的。
他艰辛地一手挟着书本,另一手不知是要拨开人群好还是扶着东西好,脸已涨成紫红!
我的心里有无比的愧疚,伸出了手扶他,他却朝我感激地一笑——经过一番挣扎,他终于走到车门口,正要下车,我又听见方才开口的女学生以无比歉疚的口气说“对不起!”
少年没有回头,他走下车,在大雨中一步一步艰辛的走着;他拿着伞,却无法撑开它,因为他必须依靠它才不至于在大雨及人群中滑倒。
公车驶动很久之后,车内的空气仍没有打破,那“博爱座”
一直没人去坐它,连那老婆婆也不例外。
那三个国中女学生一直垂着头,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没想到她们稚真的正义感却使得他人痛苦——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绝对的对与不对,我想连稚真都是一样的。
第四章“从此以后过着幸福与快乐的日子”这对他们这个年纪而言,似乎还太早了些。
在那么年轻的岁月里,还有太多的不可知在等待着他们。
每个人所拥有的,并不是得到幸福的权利,而是追求幸福的想法。不管是不是天之骄子或天之骄女,至少在这一点上,上苍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当海儿带着一些沮丧和该死的牙痛踏上忠孝东路时,她心里想的就是这些。
在宝儿那里,第一天的排练不顺利,各地的舞蹈风格都不相同;她在日本所学的,在众台湾菁英舞者的面前变得有引起怪异。
他们都承认她跳得很好,可是只要一加人群舞,她便显得特别的不协调。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而且她该死的牙痛又犯了。以至于心情特别沮丧。
她也曾经想请教宝儿,可是宝儿一直以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望着她,等到她一开口问,宝儿又顾左右而言它。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海儿只有背上包包离开那里,带着已略为浮肿的右脸颊来找小海;他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告诉她问题出在哪里。
小海摆摊子的地方还没有人,快到下班时间了,忠孝东路上的人潮渐渐多了起来。
小四已经在吆喝了,一见到她便讶异地叫了起来:“海儿!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好像含了个馒头在里面似的!”
她瞪他,委屈得想哭:“牙疼都已经够糟糕了你还敢笑我!”
“牙疼?”小四立刻露出极度同情的样子。“可怜的海儿!转角有家药房,你要不要吃止痛药?”
“吃过了啦!一点用都没有。”她委屈地咕哝,走到他的身边话锋一转:“你没有告诉小海我在找他。”她暴躁地指控。
小四心虚地笑了起来:“太忙了,忘了嘛!”
“骗人!不守信用的家伙,我才不信你!”
“他今天会来,那就不用我转告了,你自己见他不是很好!”他好好地说。
海儿白他一眼:“我们已经见过了!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根本没说。”
“你们见过面了。你不是说他不知道你的地址吗?”小四呀异地问。
她耸耸肩:“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在回台湾之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住哪里。”
小四微微蹙起眉,对这件事开始感到怀疑;这是件小事,不过在他的眼中,却是一个极大的疑窦!
“我要再去问问看有没有药可以吃,好痛喔!”海儿着肿起来的颊,走进他方才所指的小巷之中,根本不在乎他的问题。
她根本不怀疑也根本不想知道!
海儿对小海的信任度已达百分之二百,小四不解地摇摇头,人与人之间真的可能到达那种地步!他以为那只有在婴儿身上才找得到。
“我们老大想见你。”
小四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小杰正倚在柱子旁阴郁地望着他。“那会令你很不爽吗?干什么那张怪脸?”
“你认识海儿。”他没好气地问。
“不然你以为我在和谁说话!”而他不客气地反问。
海儿走进小巷之中,不远处一个西药局的招牌下显目地高挂着。她一手着脸!
一面喃喃诅咒着这该死的牙痛,往药房走去。
巷子中另外还有一条小弄,她不经意地回头,正好看见小海正和一个隐在黑暗中的人影说话。
她一愣,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唤他;小诲已经看见她了,他和那个看不清楚的人招了招手便向她走来。
“那是你的朋友啊?好像有点印象啊!”
“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好像一座小山一样!”小海睁大了眼睛审视她。
“真的那么难看吗?”她立刻忘了自己的问题,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刚才小四说像含了馒头,现在你又说像小山一样!”
小海忍不住笑了起来,抬高她的脸哄着:“乖,让小海看看体可怜的牙齿!”
“你怎么知道我牙痛!”海儿张开嘴含糊不清地问道。
“因为你的脸上又没有五爪印,那一定是牙疼啦尸他细细看着她小巧可爱,可惜中间蛀了个大洞的牙:”啧!啧!牙虫在里面开嘉年华呢!“”小海!“她怪叫,险些咬到他的手指头上!不要说得那么恐怖哑心好不好!
“他笑了起来,顺手拿出纸笔,写了几个字交给她:”到药房去跟老板拿杀虫剂就好了喟!“”戚小海!“海儿气得跳脚:”你还说!“
小海推着她往药房走,一面仍快乐地笑个不停,二人打打闹闹地买了药让她吃下去,她甚至没问他到底开了什么药给她吃。
海儿吃了药,挽着小海的手往回走。“你还没告诉我刚刚那是什么人呢!”
“朋友啊!一个很久的朋友,在美国就认识了,在这里又遇见他,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刚刚为什么不介绍?”
“还不到时候嘛!”
海儿噘着唇咕哝:“神秘兮兮地!”
他们走上忠孝东路,小四正和小杰说着话;小杰一看到他们,脸色乍变,立刻转身没人人群之中。
“小四,你和小杰认识!”海儿意外地望着小杰的背影,“他为什么一见到我们就逃走。”
小四打着哈欠,心里却正在叹气!
怎么会这样呢?呆子也知道小杰喜欢海儿,而海儿却和小海在一起,这下麻烦了!
他求助地望向小海,谁知道小海竟也睁着他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等着他回答。
这个可恶小子!
“莉,他……对你好不好!”宝儿有些犹豫地问着。
莉薇亚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她;宝儿是从来不会问这种问题的人,现在却问了!
“为什么问这件事?”
宝儿立刻红了脸,有些心虚地垂下眼:“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她有趣地望着眼前的小女人,心中委实不明白她怎么一直保有这种孩子般的纯真性格。“说不上好或不好,就只是这样而已,大家都习惯了。”
“可是他不想和他的妻子离婚,他对你不公平?”
“宝儿;”她有些失笑:“如果有人对我不公平,一定是我自己。我早就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人,是我自己同意的,他并未许下任何承诺,他并没有骗我。”。
宝儿不明白地摇头。“你一定很爱他,要不然为什么要这这样委屈自己?”
“我并不觉得委屈。”薇亚平淡地搅拌着她的维也纳咖啡。“这是我要的。”
“莉,我不明白你。”
“很多时候我也不明白我自己。”
宝儿词穷了,她的原意是想劝莉离开那个男人,但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每个人所要的都不一样,这没有任何标准。如果这就是莉所要的,她觉得快乐,那么投有人有资格置喙。
“宝儿,你想告诉我什么?”
她黯然地摇摇头:“我想你快乐,你一直不快乐,我想他一定对你不好,可是这是你想要的,我不知道怎么办。”
“快乐!”莉薇亚嘲讽地轻呵一声:“在哪里呢?”
“应辰离。”
她睁大双眼,有些意外。“我才与他见过两次面,他便利用我抢走了群智的生意,你叫我去他的身上找快乐!你不知道他是大白鲨吗!”
宝儿对她的反应也很意外,这大概是莉最长的一段话了!“裙子说商场如战场,而且不厌诈,应辰离虽然有些心机,可是不是坏人,至少他承认是他做的。”
“宝儿,你怎么还是那么天真!”莉摇头苦笑。
“莉!你离开他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宝儿忍不住开口,认真地望着她:“他不是好人,他会伤害你!”
莉薇亚这次蹙起两道秀眉。“宝儿,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很久了,为什么现在会这样说。你知道什么事了吗?”
宝儿为难地摇头,似乎要把她的头颅摇晃下来。
她答应过群智她不会说的,而且她也知道她不该说。但叫她如何放心呢?
白天面对海儿的时候她好难过,这件事若不早点解决,她一定会生病的!
“宝儿!”
“莉,你不要问我,只要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不好不好?”她诚恳地望着她,真的很不希望莉会发生任何事情。
“郑先生,郑太太这边请。”侍者的声音响起,她们不约而同一愣。
郑国豪正与他的妻子往她们这边走来;宝儿顿时手足无措,不知是该看他还是装出不认识的神态。
“方太太,莉薇亚,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他点着他那满头的银发,风度翩翩地笑着。
宝儿看了莉一眼。她平静地颔首:“国老,夫人。”
郑国豪的妻子是个敦厚老实的女人,她祥和地点点头,似乎不知要说些什么;那朴实无华的气质和这家高级饭店不怎么相配。
然后他们便走开了,宝儿开始悲哀地了解到郑国豪为什么要有莉。
他的妻子没有为他生下一于半女,他的妻子自始至终都是个家庭主妇,若嫁了平凡的公务员,她会是个幸福的女人,而她却嫁了野心勃勃的他!
宝儿一楞,不可思议地望向莉没有表情的眼里。
“可是她太善良,太自卑,她不敢争,不敢要,除了守住名份之外,她别无所求,她太爱郑国豪,怕他会逼她离婚,所以她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莉!”
莉薇亚涩涩一笑:“你很意外为什么我明知道这样还和他在一起?这叫各取所需,其实我和他谁也不爱谁,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小叔叔!我回来了!”海儿兴高采烈地打开门,手上扬着一个小礼盒。看我为你买什么回来!“应辰离懒洋洋地取下耳机,含笑看着她:”又玩什么鬼花样?该不会又送只什么龙猫之类的给我吧!“ 。
“才不是!”海儿开心地奔到他的面前,将礼盒送到他的手里。“快看看!
我和小海一起选的哦!他说你一定会喜欢,我也这么想!“”是吗?这个小海这么神通广大,连我喜欢什么他都知道?“应辰离好奇地拆着礼盒,里面是条宝蓝色的领带。”嗯……颜色很漂亮——“然后他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是什么?“
“乌龟。”
“乌龟?”
海儿忍住笑,用力点点头。“你知道的,一种动作很缓慢的水陆两栖动物。”
“你们送我上面有只乌龟的领带?”他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领带上那只绿色的小动物正裂开大嘴朝他微笑。“天哪!”
海儿终于忍不住笑倒在他的膝上,笑得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揉着她的发。“也只有你们这些小鬼才想得出这种礼物!”
“我帮你打好它!”海儿大笑着爬起来替他打领带:“一定会很好看喔!我保证会很好看!”
“不行!走出去会笑死我的员工们!”他大笑着和她搏斗,海儿正把领带往他的颈子上套——就在他们正挣扎不休时门铃响了起来,管家阿梅含笑出来开门。
“海儿!你造反了你!”
“试试看嘛!又不是叫你现在出去——”
“先生,有两位刑警先生说要找你。”
他们顿时停下动作,两名便衣刑警已走了进来。“应先生,我们想请你到局里走一趟。”
海儿吓了一跳。“为什么要我小叔叔到警察局?”
应辰离站了起来,神色自若。“有什么事吗?”
刑警看了海儿一眼。“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这里有检察官的拘票——”
“小叔叔!”海儿惊慌地叫了起来。
他看了那拘票—眼,朝她微微一笑:“放心,没事的!来,替小叔叔把领带打好,阿梅,去替我把外套拿来。”
海儿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应辰离仍是微微一笑,她终于上前替他打领带。
“别怕,小叔叔很快就回来的!”他温柔地安尉她。
“可是……。”
他拍拍她的头,穿上外套,温柔地:“乖乖待在家里,我不会有事的。”
她只能傻傻地点头,看着他和两名刑警走出门去——怎么办?门一关上,海儿开始手足无措地在室内慌张地来回走着。“怎么办?
怎么办?“
“小姐,不要紧张,先生人这么好,一定没事的啦!你赶快打电话给二先生和三先生,他们会想办法的!”
“对!”海儿立刻走到电话边,狂乱地拨号,电话一接通便哭嚷起来:“爹地!小叔叔警察捉走了,怎么办!”
“这臭小于,三更半夜又要溜到哪儿去鬼混?”戚大山和他娇小的妻子这次趴在楼顶上望着小巷中儿子偷偷摸摸的影子咕哝:“他都不用睡觉的吗?以前搞什么飞车党,现在又玩儿什么?”
“小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戚母小声地说着,爱怜地望着儿子瘦高的身影微笑。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俺可不知道,”戚大山不满地咕哝着:“而且干嘛每次穿得跟蝙蝠侠一样浑身乌漆麻黑的?人家还当他是贼呢!”
“什么蝙蝠侠?”她笑骂:“你索性说忍者龟不是更好?”
“忍者龟?”戚大山怪叫起来:“俺说他是小王八,那俺不成了——”他牛眼一瞪,他的妻子正掩着嘴直笑,手还指着巷子里的儿子。
他口中不清不楚地胡乱骂着,又怕儿子听见,大脸变成猪红色!“他听不见,那么多年了——”
他的儿子正好朝他们送来一枚飞吻。
戚太太笑得直不起身子,他又气又怒地咆哮着:“你这个死小子!回来老子和你算帐!”
小四在小杰的带领之下来到一幢还算不错的公寓里。乘上电梯直上十一楼,门一打开便是一座钢制的大门。小杰朝上面的电眼打个招呼,门无声无息地张开。
这和一般毒枭总藏在阴暗的角落中有极大的差别。
他们虽然没开门见山地做生意,但至少所在地是豪华的。
小杰带着他走进去,客厅中空无一人,电视还在闪动着投有画面的杂乱。
里面地方很大,家具也很齐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阴冷的感觉。
最里面的房间门半掩着,里面灯光十分昏暗,隐隐约约传出说话的声音。
“等一下,他们正在谈事情。”小杰和他在客厅里坐了下来,他的方向正好对着那扇半掩的门。
有个人坐在书桌前,舒适地半躺在大沙发椅上,那身影有些熟悉——小四努力想看清楚里面的人,却又不能让小杰发现;他努力竖尖自己的耳朵,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终于里面的人站了起来,他忍不住一惊!
小海?
不可能!可是为什么那么像?
那身装、行动的样子,真的像极了小海!
“进来吧!”里面的人开口了。
小杰和他一起站了起来走到书房内,里面的灯光已经打开了,而且只有一个人。
一个中年秃头的男人坐在书桌后面,那鹰般的锐眼正盯着他看。“坐。”
小四忍住四下张望的冲动,在他的面前坐下来。
男人翻开一个小盒子,里面全是雪白雪白,精纯的海洛因推到他的面前:“来一点?”。
“不!谢谢,我不用这。”
男人点点头,用小指尖修长的指甲挑了一点放在鼻前吸了吸,动作十分熟练,想是早巳习于此道。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半眯着眼睛:“听说你有意接收另一条路的生意2 ”
“是。”
男人缓缓地打量着他:“凭什么?”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小四毫不畏惧地直视他:“我的老大莫名其妙不见了才被你们接收的,我们兄弟都很不服,不过我知道我们惹不起你们,可是兄弟们总要生活,所以才来找你商量的。”
“商量?”男人轻笑一声:“你胆子不小,找我‘商量’?”
小四高傲地仰起下巴。“我们买断,你说个价钱,只要合理我都可以接受。”
“我为什么要卖你?那么高的利润我自己做不是更好?”
“你的顾客没有我多。”小四肯定地:“你们是外来的,而我是本地的,我的路子比你熟,做起来也安全,这个算盘你怎么打都不吃亏,最主要的是风险!”
“是吗?”男人沉吟着注视他:“你出来混多久了?我怎么没听过你这个人?”
“谁不知道我街口小四的?”小四夸张地拍拍胸脯:“我和条子关系最好!
他们买我的帐!“”谁?“男人似乎开始感兴趣了。”我倒不知道你本事这么大,连条子都有办法!“
“当然!有了我,对你绝对是有好处而没有坏处!”小四说得口沫横飞的。
男人露出笑容:“好,让我先试试你有多少本事再说!”
他在商场上兵马倥偬,征战多年,自然阅人无数。可是第一次,他竟然猜不出来坐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多大岁数!
要看人的年龄,自然是从外表上判断,皮肤,眼神,谈吐、气质,很难不泄露一个人的年龄,跟前的男子没有戴面具,但若要问他,他当真是猜不出他的年龄和身份!
“这批货是从你进的货柜里查出来的,手法很高明,但还没有高明到让行家看不出来,是你的货吗?”
“当然不是。”
男子眼中某种异样的神采一闪而过。“如果不是你,那就是郑国豪了,公司是你们两个合开的,但是被捕的是你,你没有疑惑吗?”
应辰离干笑地摊摊手。“可能性只有两种,一种是我有罪,另一种是我被陷害了。既然我已经否认了第一种,那么就只有第二种了,你说我该不该有疑问?”
男子轻轻地笑了起来,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既然你认为你是被陷害了,那么你可知道是什么理由?什么人陷害了你?”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眼睛一直让他想起海儿——“既然如此,我想这会是个很好玩的游戏,你可愿加入?”
“我已经身在其中了。”应辰离苦笑两声。“只不过不知道我是棋子还是棋手罢了!”
男子笑了笑,眼神十分复杂难懂。“我想信你会扭转情势的——”他的跟中又闪过一丝神采站了起来:“对了。顺便提一下,你的领带……呃……很有趣。”
他没看错吗?那似乎是一抹稚气的调皮——男子走了出去,背影像是十多岁的男孩——这的确会是个有趣的游戏! —她在卸妆,而他正躺在床上欣赏她:她可以由镜中见到他那写着赞赏的目光,郑国豪是个奇怪的男人:如果他们之间有爱情,那必定会是极为幸福与痛苦的吧!
他的选辑与想法和大多数人都不同;他爱他的妻子,却也无法放弃外面五光十色的诱惑。或许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便是他的妻子,但他表现的方式不可说不奇怪。
她知道他的妻子也努力过要使自己跟上时代的潮流,穿着人时,打扮得明丽好看,但他的反应是大发脾气,怀疑她想背叛他!
多奇怪的男人!一方面以妻子的守旧为理由往外发展,另一面却又要求妻子不能与外面的生活同步。
他是那种希望女人安心在家当贤妻良母,自己却又总是不回家的男人。
莉薇亚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
而她正好是他在外面的家,正好是他认为可以带得出场,却又不能当妻子的女人。
她是不能爱上他的;因为一旦爱上他,下场便是被他抛弃,因为他会觉得没有挑战性与新鲜感。他视她为一个挑战,努力想征服她。
幸而她的确也不会有被他征服的一天!
电话钤响了起来,他自然地接了电话。
他是常在这里的,一个星期有一半左右的时间他都会在她这里,时间久了,许多电话便冠冕堂皇地打到这里来了。
“应辰离被捉了?”
她一楞,正在擦保养品的手险些停了下来,镜子里的他正看着她。
“他自然会处理的,不必我们多事,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明天再说吧!”
她拍拍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会露出半点痕迹之后才转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挂上电话。“应辰离被捉了,我和他开的公司进了几个货柜,里面查出有毒品。”
“毒品?”她双眉一蹙。“怎么会有毒品?”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关我的事。”
莉薇亚走到床边坐下,他那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令人好奇。“公司是你和他一起开的,现在你倒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他是你的合伙人,我原本以为你很欣赏他的!”
“我原本也那么以为。”国老淡淡地笑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神莫测高深:“不过自从他开始打你的主意之后就不一样了。”
“我?”她干笑两声:“你是哪里听来的笑话?”
“是笑话吗?”
她不想回答。跟前这个男人心机太深,她没有把握自己斗得过他,但至少可以不使自己落居下风。
他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气。“你这么迷人,他会打你的主意是理所当然的;是男人都会对你动心,我不怪他。”
“那这件事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喽?”
“如果有关系,现在被逮的人就应该是我了不是吗?”
她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算是回答。
“如果我被捉,你会不会难过?”
“你说呢?”
他笑了。“我想不会。”
“的确不会,你自己会照顾你自己,不需要我担心。”
“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无情。”
莉淡淡地笑了起来,翻身上床。“彼此,彼此。”
“小海不在!”宝儿沮丧地挂上电话。“爸说他刚刚又溜出去了!”
“你别这样!”群智安慰地拥住她。“海儿那么聪明,她自己一定应付得来的,更何况应家的企业那么大,里面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应辰离不会有事的!”
“裙子,我觉得这件事好怪异。”宝儿不安地开口:“为什么只有应辰离被捉呢?那个国老反而一点事都没有。会不会是他知道大白鲨正在追莉,所以才陷害他的?”
“不要瞎猜,我想不会的!”他回答,心里却也忍不住这样迷惑着。
郑国豪的城府在商界中是有名的,连他都自叹不如,不愿意和他打交道;那样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很难说的。
他不能说完全没有种可能,但那太卑劣,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宝儿知道世上有那样可怕的事存在。
“海儿现在一个人一定很害怕!”宝儿喃喃地说着,突然站了起来:“我要去陪她!”
“宝儿!”他连忙拉住她:“你这样去会吓坏她的!”
“可是……”
“先打电话好不好?如果她需要你,我再送你过去。”
宝儿点点头,连忙拨电话给海儿。“海儿,是我!你要不要紧,有没有人陪着你?……好!那我就不过去了,你不要担心,明天要来上课喔!我不放心你…
…“他深情地注视他的妻子。
宝儿总是这样的,孩子似的,对别人的苦难完全感同身受,那么自然地出于内心的关怀,希望能为别人承担一切!
他何其幸运拥有这样一个妻子——“好!我知道,你千万要记得,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过来!知道吗?别忘了!
好,拜拜。“宝儿轻嘘一口气,靠在他的怀里:”还好,海儿说她在台湾的爸爸在陪着她,而且应家的人也知道了那件事了。他们会想办法的!“”瞧!我说得对吧!“
“嗯!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呢!不知道现在莉怎么样了?”
“莉?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被捉的是应辰离啊!”
宝儿面对他,轻轻叹息。“哎呀!你好呆啊!谁都看得出来,其实莉也喜欢他的,她根本不爱那个什么国老!”
“那她何必和他在一起?”
她顿时气馁,垂下双眼。“我也不明白。我想莉一定有她的苦衷的!”
方群智摇摇头,怎么这么天真呢?也许那根本为是苦衷“我想她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也会难过,我——”
“你先想想我好不好?”他装出狰狞的脸恐吓道:“光会想别人,怎么不想想你可怜的老公呢?”
宝儿眨眨眼,不明白地望着他:“想你做什么?你也喜欢大白鲨吗?”
方群智哀叹一声:“宝儿,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我的妻子成天担心别人,却忘了她的丈夫是很需要爱与关怀的!”
“真的吗?”她笑了起来,揽着他的颈项望人他的眼中,笑意盈盈地:“好可怜,那我应该如何是好呢?”
他将她抱了起来。“那就要看你的意喽!”
“你放心,我已经连络朋友去打听消息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回音的。”石磊安慰他的女儿,有些笨拙,却十分诚恳。
“是啊!海儿,你要不要先去睡一觉?我去冲杯牛奶给你好不好?”他的妻子辛亚蔻也柔声说道。
海儿注视他们二人,他们说是接到应辰离的电话之后便立刻赶来了,他们的关怀,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都令她感动。
在最初的震惊与不知所措之后,她现在反而镇定下来了。“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小叔叔是好人,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而且我现在也很好啊!”她反过来劝他们放心,在不忍心看他们忧愁的神态。
石磊和辛亚蔻互视一眼。“那你为什么还不去睡,已经快三点了!”
“我睡不着,而且我还要等一个人。”
“等人?这么晚了你还要等谁?”
海儿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等一个朋友,他一定会来的!”
石磊看起来有些紧张,但又不知要说什么,只楞楞地盯着女儿看。
海儿有点内疚。
当初她回台湾时,他很希望她能和他们一起住;辛亚蔻不是小家子气的女人,她也希望她能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却石磊没有照顾到她的遗憾,但她不肯。
她并不是不喜欢他们。
石磊是她的生父,一个为了她的母亲阴郁伤心十多年的男人,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爱她,一个相隔十多年才知道的女儿。
她也喜欢辛亚蔻;亚蔻有很活泼富正义感的性格,现在她着好友的广播节目做企划,成天打抱不平,是很可爱的女人。
但是海儿不想麻烦他们。他们是夫妻,而她只是一个小孩,一个并不属于那个家庭的小孩,她不想介入其中。
“放心吧!爸爸,我并没有交坏朋友,小海很好,连小叔叔也喜欢的!”
他又是一楞,半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每次海儿叫他,他都是这种反应。既感动,又愧疚!
辛亚蔻轻轻扶着他的手,温柔地望着他。她知道海儿对他的意义——摩托车的声音传了过来,海儿快乐地跳了起来!“小海来了,爸,阿姨!我要下去了,你们不用担心我!”
他们还来不及说话,她已蹦蹦跳跳地下楼,那身影像是归巢的小鸟般急切!
石磊走到落地窗前,正好看见海儿奔向摩托车上的人,他有些黯然地叹了口气。
亚蔻来到他的身边,倚在他的肩上,看着海儿投入来人的怀抱之中。
“海儿长大了……”
“你很遗憾没有见到她成长的过程对不对?”
“嗯。”
亚蔻拥抱着自己的丈夫,温柔而深情的:“你知道海儿也爱你的!”
“我知道,但十多年的距离是无法拉近的。”石磊将头靠在妻子的头上,声音有些沙哑:“一个……我永远不能接近的女儿……”
“我们也可以生的。”她低声地偎在他的怀中。“可以有另一个女儿,或者儿子。”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伤口被她的温柔所抚平——是啊!海儿永远也不会属于他了,虽然他是多么深爱那么好动又美丽的孩子,但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你真的愿意?”
辛亚蔻笑了起来:“当然愿意,以前我担心你的心在海儿的身上,或许不想这么快有我们的孩子,但是现在也该是时候了不是吗?”
他叹口气,用力抱紧她,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只是眼角——湿润了!
卖花的女孩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卖火柴的女孩”这一则童话?我读过,也看过卡通,一直深深地记得那女孩脸上深刻的哀愁与祈怜。
在现实生活中,想必在报章杂志上,你也曾看到关于卖花的女孩那些新闻吧?
我也看过、买过,那小女孩脸上瘦弱愁苦的笑容使人心酸!
在KTV 里,她们一间一间推销她们的花和槟榔,卖的其实并不是那些东西,而是人的同情与悲悯之心;如果你可以花一千元上KTV ,自然也可以花一百元买她们脸上有些呆滞的笑容。
我不知道她们有着什么样的父母或扶养者,我只知道背负在她们身上的,是可怕的金钱压力及没有快乐可言的童年!
那些女孩,有时免不了要让酒客们捏捏她的小手小脚,免不了要为了一百元而喝一杯酒或抽一支烟。在白天里,她们还要因为上课不专心,功课交不出来,考试考不好而受到师长们的责罚。
我不知道什么叫“儿童福利法”?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种虐待?
你看过那样的女孩吗?她们只比雏妓好一点点!
我见过雏妓,十二岁,山地女孩;她操着山地腔的国语告诉我,她已经替她爸爸买了一幢房子,现在还要再为哥哥买一幢,也许还可以供弟妹上大学。
她的语气里,有着虚弱的骄傲。
你知道有许多孩子就是这样长大的吗?
当我看到那样的孩子,我不忍心不给她钱买一束即将凋零的花,但我知道我是错的,我知道我甚至不该给十决钱向一个小孩买口香!
因为有嫖客,所以有雏妓,那么是不是也有人卑劣地利用了我们的同情心而逼迫这些孩子们出来赚钱?
可是我知道我还是会买,因为我不知道她是否有个病重的母亲,残废的父亲——我们的社会好富裕!
但我们社会上的许多角落仍然好黑暗。
什么是“儿童福利法”?
有人可以站出来为她们说几句话?
多么希望再也不要见到那样的孩子了!因为我不知道,我究竟是真的帮助了她们,或是将她扪推向更深的深渊!因为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被卑劣地利用了,而成为残害她们的帮凶!
请——在黑暗的角落。
点一盏灯。
第五章忠孝东路上的清晨很冷清。一夜的繁华过后只留下纸醉金迷的残影,彷佛浓妆美人迟暮但依然清丽的容颜。
九名清道夫推着手推车在重新整理地上的垃圾,偶尔驶过的车辆也显得有些疲惫,不复夜里的狂嚣。
小海和诲儿坐在路边行道树的大盆子上,手中都握着热腾腾的咖啡轻轻喝着。
海儿的身上还披着小海的大皮外套,瑟缩在他的身旁。
他们在等待日出。
这便是年轻的好处,任何疯狂的举动都理所当然似的不需要理由,也没有理由。
“不知道小叔叔现在怎么样了!”海儿轻轻说着,语气中有一丝茫然和忧愁。
“他会役事的。”小海笃定地回答,望着她:“你和他的感情很好?”
“嗯。”海儿点点头。“小叔叔很疼我,以前他每次到日本去都带我到处去玩,我还教他说日文呢!我放假的时候回台湾来,他也会放下一切陪我,连女朋友都不理呢!”她说着轻轻地笑了起来:“在别人的眼里,小叔叔大概是个不太幽默的人,可是其实他很好玩的。宝儿每次都说小叔叔是大白鲨,我想他不笑的时候是有点像大白鲨!”
小海静静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但他明白应辰离对海儿的重要性。
“你会救他的,对不对?”
他看着她:“如果他真的是无辜的。”
“他当然是无辜的!”海儿的表情彷佛是受到悔辱似的。“我了解小叔叔,他才不是那种坏蛋!一定有人陷害了他!”
“那我当然会救他啦!”
她开心地点点头,全然信任地倚在他的身边。
他们是拥有特权的;这样的年轻,这样的放肆,可以全心信任某一个人而不问理由,不怕受到伤害!
与其说是基于爱情,还不如说是源自他们纯真的性格。
信任是种奇怪的特质,当人们满心狐疑的时候最容易遭到背叛,而人们也总会松了口气说:看!我就说吧!彷佛庆幸事情的发展在自己预定的路线上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孩子的信任是不容易遭到反叛的,虽然当被欺骗时所受的伤害也最重。
海儿安心地啜饮着她的咖啡,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会这样全心信任他,只知道小海既然答应了她,那么他一定会遵守承诺的!
可以就这么简单地付出自己的心和感情,而且相信必定不会受到辜负,是多么幸幅而且幸运的事!
突然,前方的巷道之中出现两条人影,她忍不住惊嚷起来:“小海!那是小四和小杰!他们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嘘!”他轻轻抚住她的嘴。“不要让他们听见!。
她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当然有他们的理由。”小海望着他们的方向,眼神闪动着思考的光芒。
“小海!”
他朝她安抚地微微一笑。“不要担心,小四知道他在做什么的!”
“我觉得……”海儿蹙起眉嘟嚷:“我觉得这一切好像是项阴谋,而且和每个人都有关系。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被人设计了!最后的那个人是谁?”
“可能是和这一切最没关系的人。”他也咕哝。
“你什么都知道,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她瞪着他指控。
小海笑了起来,那沉思的眼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潇洒和满不在乎。
“你太聪明了,可是还不能告诉你呢!”
“才怪!”她不屑地嗤道:“你一定在心里笑我笨!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要不然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她说着忍不住发起脾气来,将手中的咖啡扔在垃圾筒里起身走开。
“海儿——”
“不要叫我!”她恶狠狠地瞪他。“我就是笨!怎么样?可是笨人也可以生气的!我不要理你!”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生气?”小海无辜地拉住她:“我已经答应你要救你小叔叔了!”
“你这个大笨蛋!”她气得骂人:“呆鹅!土豆!瓜果!笨猪!”
“海儿,我觉得我很冤枉,而且你不讲道理。”他无奈地看她:“我很笨吗?
因为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生气?“
她仍然瞪着他,小脸气得有点发绿。
怎么不明白呢?他那么聪明,现在却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至少告诉我,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他的眼里真的写着无辜和迷惑。
海儿气得跺跺脚。“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好像我不是你生命中的一部份似的!”
“海儿,你真的是在日本长大的吗?”他十分有趣地盯着她看。
“你——”她气得甩开他的手,转身便走,嘟着唇,眼泪含在眼里。
“对不起!”小海连忙再度拉住她笑着拥住她,“我只是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放开我!”她大叫着挣扎。
“海儿,你听我说嘛!”
“我才不要听!你这个宇宙无敌大坏蛋!谁要听你说!”
“你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
小海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别看海儿平时活泼开朗得很,发起脾气来其实是很吓人的!
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索性对着他一阵乱打,口中伤心难过地胡乱骂着。
小海抱着头任她发脾气,过了好半响她才停手,瞪着他掉眼泪。
他无奈地替她拭泪。“你到怎么了?希望我怎么做呢?”
“我要回家了。”她流着泪委屈地咕哝;说着当真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真不明白女孩的心理,前一分钟还好好的,下一分钟就对着他大发脾气,痛揍他,自己还掉眼泪。
小海摇摇头,如果现在可以告诉她,他不早说了吗?她实在应该明白的,怎么还这么满不讲理呢?但现在她说要回家,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他又能说什么?
只好发动摩托车来到她的身边:“上来吧!”
海儿不发一言地坐了上去,双手轻轻扶在他的腰际。
小海有些生气了,他握住她的手环住自己,闷闷地:“掉下去我不管你!”。
她更委屈了,眼泪簌簌地直掉,还倔强地不肯让他知道,咬着唇呜咽。
她道自己是有些理亏的,可是她才不要让他知道她有多后悔自己和他吵架,更何况那种排挤在外的感觉是很糟的!
糟到她才不要承认自己的错误!
小四和小杰来到对方安排的地点;六点多的忠孝东路十分冷清,是很好的交易地点。
一般人以为黑夜是最佳的遮掩,却不知道清晨是大部份人好梦方酣的时候,此起黑夜更不易被人发觉——尤其在台北。
“你真的有把握?”
小四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有把握,否则反而会引人起疑心。
于是他勉强装出有勇气、却不十分确定的笑容,逞强地:“当然有把握!我和他很熟了!。
小杰深深地看着他半晌,耸耸肩不表示意见,将手提箱交给他。“那就交给你了,我会在角落等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最好不要出面。”
他接过手提箱。“放心吧!”
小杰闪进另一条巷弄之中,很快消失了身影。
他这才靠着墙坐下来,点着烟等待着。
这是决定成败的时刻了——“喂!”
小四抬起头来,来人带着冷冷的笑意出现他的眼前。“改行啦?”
“少废话!”小四咕哝着,拍拍手提箱。“这是你要的价钱,我已经带来了,你可不要耍我!”
来人淡淡的笑了笑,也在他的身边坐下来。“我和兄弟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不太好。”
“什么意思?”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物价上涨了嘛!”
小四皱着眉,压低了声音:“明明已经说好了,照以前的价钱,为什么又突然变卦?你存心让我难看!”
“话不是这样说的;你老大失踪了,我们担的风险很大。你也知道的,这阵子风声很紧,打破了饭碗不要紧,万一被查到了,大家都不好看。更何况我们要的也不多,只不过希望你再加点而已。”
“加‘点’?你这‘点’是多大一点?”
“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小四怪叫:“你抢劫啊!土匪嘛!”
来人无所谓地摊摊手。“随便你,交易不成仁义在,我不会出卖你的。”可是他眼里说的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小四动了气,他沉声道:“你这样未免太不上道了!大家出来混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是摆明了欺负我是生手?”
“咦?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不过是和你打个商量,都说了交易不成仁义在嘛!
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场面有点僵了,小四忍住大气吸口烟。”你这样我回去很不好交待,既然是打商量,那我们各让一步如何?你不要狮子大开口,再报个合理的价钱,好让我回去好看些!“
对方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好了,我不要一半,加个三十你说怎么样?尾数也省了,你也不要再杀价,我们就这样说定,你看好不好?”
小四扔掉手中的烟,有些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暂时就这样了,我回去和他们说说看,明天再和你连络。”
“爽快!”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做生意才好看嘛!你说对不对?”
他不置可否地:“这些钱我先带回去,没问题的话明天会再来一趟。”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方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冷冽肃杀的光芒……
“由于证据不足,所以我们同意暂时让你交保;不过我们已经申请了对你的禁令,你这段期间之内不能出国,而且随时要让我们知道你的行踪,随传随到,要是你同意,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名就可以走了。”
应辰离看了他的律师一眼,那男人点点头,他耸耸肩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你可以走了。”警官伸手做个“请”的动作。“外面有很多人在等着你。”
他呻吟一声:“那些记者会把我生活剥!你们有没有后门?”
“后门?”警官有趣地挑挑眉毛:“你见过任何人走警局是走后门的吗?那可不大吉利,你难道想犯这忌讳,以后再回来一趟?”
“应先生——”
应辰离不在意地挥挥手。“我知道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律师大失色地:“应先生!”
“无所谓,我不忌讳这些,后门在哪?”
警官露出些许钦佩的表情指指后面。“直走就可以了!。
他颔首,迳自往后面走去,对着律师带来的保全人员开口:“你们先回去吧!
我要一个人想想。“保全人员无措地看着他们的老板,律师只有无奈地点点头。”我们走吧!看来现在需要保护的是我了!“他咕哝地:”下个月,下个月我一定要求加薪!你这只大白鲨……“
应辰离走到警局的外面,深深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生平第一次觉得空气是如此地清新怡人——“我等你很久了。”
他一楞,回过头,莉薇亚正倚在路边的大树旁等着他。
他意外地:“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淡淡地扯动唇角:“我想你会从这里出来,前面有一堆食人鱼等着你。”
“你等我?”他有些失笑:“在这种时候?”
莉仍是一抹淡然的微笑。“我的车在那边,走吧!”
应辰离无所谓地跟着她走到车旁,坐了进去。
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在他最狼狈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松了领带,失笑起来,尤其当他身上还系着一条可笑无此的乌龟领带!
“对一个刚从警局出来的人来说,你的心情实在好得出奇。”
“是吗?”他仍然在笑,嘴巴在笑,眼睛在笑,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笑。
“可能是因为这情况实在是令人忍不住要发笑吧!平时我怎么想见你都见不到,现在根本不想见你,你却自己跑来找我了!”
莉薇亚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况,似乎一点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不想知道是谁陷害了你吗?”
他看着她,笑意仍留在脸上。“你怎么知道我是陷害的?”
她斜睨他一眼,淡淡地:“难道不是?”
“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我根本不会来。”
“对我这么有信心?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是怎么回事?坐了一夜的牢倒像是被改造过似的,整个人都走了样,反而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她有点迷糊了!
“你关心我,相信我对不对?”
她在红灯前停了下来。“我不是来跟你讨论这个问题的!”
应辰离饱含兴致地望着她。“那你是来告诉我什么的?你以为是国老为了你而陷害我的?而你自觉是红颜祸水,所以心有愧疚?”
她的脸一冷,一语不发地发动车子,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他终于激怒她了!他自嘲地想着。
现在她的脸有如冰雕,没有丝毫表情,连眼里都含着冰;不过他却看到有一小簇火苗在她的灵魂深处跳动,而且越来越炽热“滚下我的车!”她在路边猛然停下来命令道。
“如果我不呢?”
“你、这、只、不、要、脸、的、猪!”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自白齿间冷冽的进出来,寒冷得似乎连她周遭的空气都凝结成一片酷寒。
应辰离冷不防一把拥住她,猛烈地自她的唇上夺去她的呼吸!
莉薇亚奋力挣扎,好不容易才挣开他的箝制,猛力一巴掌挥在他的脸上!
清脆的声响使两人都愣了一下,他们呆呆地互视着,他的脸上迅速浮起五指红印——他眨眨眼,见到她的跟中蓄着受伤的泪水。
他轻柔地吻去她的泪,唇再度印上她的,背后是漫天响起的车子喇叭声!
让他们下地狱去好了!他才不管世界是不是倒转了,才不管下秒钟是不是末日——“海儿?”
她无精打采抬起头,迎上宝儿关怀的目光:“嗯?”
“你怎么了?还在担你小叔叔的事?”
她摇摇头。
宝儿坐在她面前;一整天海儿都没精神,看起来像是落难的小狗般可怜。练舞时也一样,所有活力在一夜之间离她而去,她很担心她。“和小海吵架了?”
海儿望着她,委屈地点点头。“他是坏人。”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听起来像是看电影时看到坏蛋时的口气。“要不要告诉我原因?我是小海的姊姊,我最了解他了!”
“他什么都不告诉我,神秘兮兮的!”
“你怀疑他有别的女朋友?”
“才不是!”海儿不屑地:“他敢交别的女朋友我就去交别的男朋友气死他算了!”她赌气地说着。
宝儿放心地轻笑;如果是他们小情人之间的口角她可就不担心了,以海儿和小海的性格,他们不吵架才奇怪。
小海这次可遇到对手了。海儿的各项条件都和他旗鼓相当,聪明才智更不在他之下,他若想胡作非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她一直期望小海遇到克星,看来是真的出现了!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当我是呆子,把我放在他世界的外面,不让我参与,我讨厌这样!”
宝儿理解地点点头。“小海从小就是这样的。他做事也很少让家里的人知道,就算说也只说表面,很少说得清清楚楚的,那是他的性格。”。“什么鬼性格!”海儿不满地叫:“我是他的女朋友,他这样怎么可以当我的男朋友?人本来就要坦诚嘛!”
“他知道吗?”
“当然知道,还被我打一顿!”
宝儿意外地:“他让你打他?”
海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些心虚地解释:“是他不好嘛!谁叫他什么都不说!”
“小海一定很喜欢你。”宝儿摇摇头,眼神带着笑意。“他从来不让人家打他的,以前我生他的气打他,他也会发脾气的,不管他对不对。”
“他也发脾气啦!”她叫道:“他送我回家的时候一直板着脸,而且也没有给我道别吻!”
她很想忍住笑,可是实在忍下住。海儿这么坦率可爱的性格和小诲根本是绝配!她很可以想像小海当时的表情。
“宝儿!”海儿羞红了脸轻嚷:“你不要笑嘛!”
她越说宝儿笑得越厉害,简直是捧腹大笑了。海儿又羞又无奈,只能红着脸瞪她。
过了好半晌她才止住笑,但全身的细胞都还在笑,看起来十分滑稽。但是没办法啊!谁知道情形会变成这样?
“小海可能会不习惯,不过我想他会改的。”宝儿赞赏地朝她眨眼睛。“你不要理他,他自己会明白的!那个街头小霸王是需要一点教训!”
“真的是这样?”她有些不安地问,原本她还担心要如何才能打破僵局呢!
宝儿笃定地:“放心!我是他姊姊呢!他自己会认错的!”
海儿离开舞蹈社之后一直低着头沉思着宝儿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和小海闹别扭;在性格上的差异首次出现在他们之间。
她从来没想过小海会是把事情放在心里的人,她以为小梅和她一样坦率,一样直接,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的!
这会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问题和障碍!
其实她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海儿。”
她抬头,小杰一脸憔悴地立在路边。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心里其实有些不耐烦。
她不喜欢看到别人吃苦,小杰总是处在痛苦之中,而且无可救药,不可自拔。
“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她点点头,上前和他并肩走在红砖道上。
小杰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看着她的眼光充满眷恋和犹豫。
“你想和我说什么?”
“是……关于小四和——和你的男朋友的。”
海儿一愣。“小四和小海?”
他点点头,双手不安地摆动着:“我——我希望你——你———”
“怎么样?”
“不要和他们在一起。”
“不要和他们在一起?”海儿蹙起眉:“为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杰烦躁地耙耙头发。“他们不是好人,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和他们在一起对你不会有好处的。”
海儿望着他,心里充满疑惑,有某种轮廓渐渐呈现出来,但她又不确定那到底是些什么。
“真的!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他有点焦急,祈求地:“你知道我虽然坏,可是对你是真心的!”
海儿沉思地打量着他,他看起来是真的很认真,但是为什么呢?
“我以为你和小四是朋友。”
“谁和他是朋友?只不过是生意上——”
“生意上?”她立刻追问:“什么生意?”
小杰立刻住口,摇摇头。“不要问这些,你只要听我的话就没错了!他们不是好人,和他们在一起你会受伤的!”
“小杰!”
他草草地点点头便大步离开,惟恐自己面对她,会忍下住泄露得更多……
他悲哀地知道今生和海儿是无缘了。他太坏,根本配不上她;他太脏,而且终他一生再也洗不干净了!但他是多么地爱她……
海儿定在当场,不能理解这一切,但她要弄清楚!
她不要当最后知道的那一个人!
“他在干什么?”戚大山粗声粗气地问他的妻子。“那小子蹬着电视有一个钟头了,俺敢打赌他根本不知道里面在演什么!”
戚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他有女朋友?”他怪叫,像发现了新大陆,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俺怎么不知道?好小子!有女朋友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埋怨地白他一眼。“宝儿说的,那天要告诉你,你就只顾着睡觉!”
戚大山可不理会妻子的抱怨,他乐得忘了儿子的怪脾气,—上前用力一拍儿子的肩:“小子——”
小海狠狠地瞪他,闷声:“不要吵我!”
“听你娘说你有女朋友了?”
小海二十万分不悦地:“不知道!”
戚大山发起火来咆哮:“老子欠你钱啦?问一下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
“你这死小子——”
戚母拉拉他的衣袖:。“儿子心情不好,你不要吵他嘛!过一下他就好了!”
“不成!”他发起牛脾气:“什么儿子,比老子还威风!今天俺非要他——”
小海瞪他:“非要我怎么样?”他卷起衣袖:“要打架吗?”
“打就打!”他也卷起衣袖叫道:“谁怕谁?”
小海没好气地突然大叫一声,戚大山吓了一大跳,“哇”地一声跳了起来,头发都竖了起来,像卡通人物。
“无聊!”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戚大山惊魂未甫地:“他疯了!”
戚母忍不住笑了起来,没见过这样的父子。
过了三秒钟,戚大山才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的妻子。“这小子吃错药了?”
“我告诉你他心情不好嘛!”
“为什么?”
戚母的眼里写着忧虑。“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最近怪怪的……”
戚大山想了想:“我去问问他。”
这次她点点头,知道他们父子其实是无话不谈的,许多事小海不见得会对她说,对戚大山反而说得多些。“当心点,别又吵架!”
“谁爱和他吵架!”他咕哝地上楼,拉开嗓门叫道:“戚小海!开门!俺上来了!”
事有蹊跷。
当他隐在暗处时心里这样想着。情况有点失控,似乎有另外一股力量插手这件事,他必须通知小海——小四和警员的对谈被秘密录了音,这很不寻常。现在竟有些敌友难分,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也不知那股外力是从何而来。
他蹙着眉,情况变得复杂了,光他一个人可能会掌握不住情况,现在即使不想把小海拖下水也很难了……
俱乐都里人声鼎沸,比平常热闹了些。海儿正在舞台上表演,却有些心不在焉——混乱!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这种感觉,白天她打过电话到小叔叔的公司,他们说他已经交保了。可是人却不见了,没有人见到他,更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海儿隐隐约约知道有人在看着她,但她没兴趣知道那是谁,她的思绪已完全被情况所混乱,而她正努力要理出个头绪出来“很不错的女孩子。”
莉薇亚一震,听出他的语气中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她装出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你本来就见过诲儿的,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国老淡淡地笑了笑:“以前我不知道她是应辰离的侄女,也不知道她居然是圣千严将军唯‘的外孙女。”
她一楞。“你调查过海儿的身世?”
无意间知道的。她的生父是石磊,而石磊正是圣大将军的私生子,呵!一门英烈,老子是私生子,生下来的也是私生女。“;莉薇亚不寒而栗,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郑国豪彷佛意识到她的震惊,冷冷笑着举杯敬她:“很有趣不是吗?这么小一个孩子却是张最有力的王牌!不但是应家的长孙,应辰愚的长女,还是圣大将军的孙女,唯一的一个。政、军、商界的大龙头都还得对她礼让三分!”
“不许你打海儿的主意!”她忍不住叫道,声音却淹没在人声之中。
国老不以为意地朝她笑,眼里有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怎么回事?才一夜,他突然又变了个人似的,和应辰离一样态度转变惊人!
她卷入一场什么样的风波之中?这些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掌握了她,就等于掌握了一支军队,一个庞大的企业……”
“郑国豪!”
“你很不安!为什么?为了谁担心?”
莉薇亚望着他,顿时明白自己已落人他的陷阱之中!她立刻镇定下来,冷冷地:“你的目的是什么?想利用我还是海儿?为什么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
他没有回答,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眼睛仍盯着舞台上的女孩,似乎那是她的一顿大餐。
“你让我觉得恐怖!”
他猖狂地笑了起来:“也许这就是我的目的,不是吗?”
“怎么惹上这种麻烦?”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是某人的代罪羔羊。”
应辰愚瞪着自己的弟弟。“以一个碰上这种大麻烦的人来说,你的心情可还真是不错!”
他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今天已经有人对我说过相同的话了!看来你们比较喜欢我忧郁形象!”
“我宁可看到大白鲨的英姿!”
应辰离习惯性地摆摆手。“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如果被我找出那个罪魁祸首,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心里有想到可能的倒楣鬼了吗?”
他闲闲地把玩着酒杯,双眼绽出惊人的光芒。“还为确定,如果这是个阴谋,除非有令人跌破眼镜的意外发展,要不然必定是个很长很大的阴谋,对方应该已经策划很久了,我已经派出手下最可靠的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似乎不单纯!”
应辰离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最不利的事是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棋手是谁,而我不过是其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应辰愚冷静地思考着,拄着拐杖的身体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
其实他无需担心他的;应辰离的精明能干只在他之上而下在他之下,向来他就是家族中最干练的一个。如果说他必须担心什么,可能该对那个可怜的倒楣鬼多付出一点同情。
可是不知为什么,直觉地,他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并不止于如此——“海儿应该快回来了。”
“莉薇亚的情人不就是和你合开公司的那个人吗?你还跑去追人家,那个男人不找你算帐我才觉得奇怪呢!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你是太无聊了吗?”
应辰离惊异地看着自己的大哥,没想到他远在日本,消息却如此灵通,似乎人就在台湾掌握一切似的。“老大,你的情报网真叫人感到不可思议!连我现在追谁你都知道!”
他冷哼一声,白了自己的小弟一眼:“发生了这种事不盯着点成吗?又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我那个宝贝女儿;你胡作非为我才懒得理你,但如果你把海儿拖下水我就和你没完没了。”
应辰离一惊!
他太大意了!险些忘了海儿也牵扯在其中,这又让他想到昨夜见到的少年——难道这件事真的牵扯这么?
“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海儿的确是三个家族灵魂人物,光是想想三年前的阵仗就让我头皮发麻!”应辰愚摇摇头。
三年前海儿绑架,不光是应氏家族出动了所有的精英,还惊动了军界圣千严、政界的邱家——(冷岫青原名邱暮兰,为政治界名人的独生女)一时震惊全国,只怕连总统的儿子女儿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得想尽了办法才能让海儿的照片不上报,谁会知道一个小女孩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这下应辰离必须重新估计所有的情势了!
如果海儿出了什么事,不要说是应辰愚,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两个男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万一有人知道诲儿的身份而利用她,那后果——“我回来了!”
他们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海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小叔叔!爹地”她大叫一声,飞奔到应辰愚的怀里。“爹地!你怎么来了?”
他们互视一眼,在心里松了口气。
应辰愚笑着拥抱自己的爱女。“不放心你啊!你妈咪要我先回来,等她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回来。”
“回来?”
他点点女儿娇俏的鼻尖:“你真的以为我们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台湾不闻不问?
你这调皮鬼,所到之处必定烽火连天,我和你妈当然要回来盯着你啦!“海儿讶异地:”你们要搬回来定居?可是妈咪不是快生小宝宝了吗?“
“回来台湾生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他总爱注视自己的女儿。“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了!我们早就想回来了,我和你妈咪都想你,只是因为她的胎位不正,长途飞行不安全,所以才一直等到现在,过两天小川医生会陪她一起回来。”
“爹地!”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才知道在他们的心目中她有多重要!
“小呆瓜!”应辰愚用力抱抱自己的女儿笑着开口:“你以为我们有小宝宝就不要你了?你这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脸埋在父亲的肩上。
“咳!”应辰离假咳一声:“对不起,打扰一下你们父女重聚的感人场面,不过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恶心完了设有?”
“小叔叔!”她娇嗲地自父亲的怀里起来,眼睛有些泛红:“人家今天找了你一天呢!跑到哪里去也不交代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
“你会担心我才怪!”应辰离笑着逗她。
“爹地!你看小叔叔欺负我!”
“还说担心我呢!老爸一回来就告我状!”
海儿朝他扮鬼脸,大眼睛晶晶亮亮地惹人怜爱。
“海儿,你是怎么回来的?你小叔叔不是派人去接你了吗?”
“有吗?我没看见啊!”海儿耸耸肩,了无心机的。“今天莉姨那个讨厌的男朋友在店里,他一直盯着我看,好像猫见了老鼠似的。真的!所以我就自己先回来了啊!我投看见谁来接我。”
应辰离和应辰愚有些忧心地对视一眼。“海儿,以后不可以这样了,一定要等到有人去接你才可以离开,太危险了!”
“为什么?”
“因为现在坏人很多。”
海儿不解地望着他们:“你们有事瞒着我!”
应辰离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她太聪明了,不让她知道,她是不会听话的!”
他只有朝女儿招招手,海儿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海儿,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一般人不一样。你的祖父和外祖父是很有名、很重要的人物,而你又是我们应家唯一的孩子,我们担心以前的事会再发生,坏人会利用你!”
她起先不明白,仔细想想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垮下双肩:“真麻烦,那以后我不是得每天小心翼翼的,和囚犯没什么两样了吗?”
“海儿,没么严重!”
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仃。“我可不可以考虑一下?”
应辰愚笑了起来,揉揉女儿的发。“可以!爱考虑多久都可以,不过在这段期间你要答应我们乖一点,成下成?”
她叹口气:“也只有这样了!”
当他再度面对他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察觉事情似乎有些脱轨了;但他却又说不出是在哪里,或许是基于一种职业上的本能吧!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但那种感觉却仍如影随行!
“你这件事办得还不错,虽然我原本期望你能办得更好一些,不过就一个新手来说,你很令我们满意。”
小四思索了三秒钟,终于还是决定谨慎一些。“谢谢!”
那人意外地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突如其来的谦恭有所怀疑。
玩这种游戏简直会要人命,小四在心里诅咒,表面上却露出些许懊恼和心虚。
“我已经尽量把价钱谈到最低了,他是警察,我还不敢和他正面冲突,不过如果你觉他太不俐落,那我可以——”
“杀了他!”
小四一愣,困难地吞咽一下,怀疑要安排一个人假死要花多少功夫!“如果你希望的话。”他努力便语气充满虚伪的勇气,不过事实上那并不需要太多的伪装。
男人笑了起来,猫样的眼里有着冷酷的光芒:“那倒不至于,他要的价很公道,是你报的数太多了,要是他同意了我才觉得奇怪。”
小四深吸一口气,呐呐地笑了起来。男人盯着他的眼有刹时眯成一条细缝;他很快放松,又变成那种慵懒颓废的模样:“现在我想问问你,你是希望接收那边的地盘还是留在我的身边?当然,如果你能留下来替我做事我会很高兴,而且绝不会亏待你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那种冷冽的杀意又浮现出来——他犹豫了直秒钟,露出贪婪的神色:“我有什么好处?如果我留下来的话!”
男人笑了笑。“也许会成为我的接班人,你知道,我这里的事一安排好,还是得回美国去,到时候这里的生意总要有人打理才行。”
宾果!请到重点了!
小四不由自主露出兴奋的神采:“真的有这种可能?”
“当然,不过你得先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男人的眼睛笔直地盯着他:“你认识冷海儿对不对?”
小四一震,险些自椅子上跌下来!
亲爱的小孩我家有两个小孩,一个叫婷婷,一个叫华华,分别是六岁和四岁,和一般的小孩一样,是天使与恶魔的混合体。
我常想,孩子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可爱也最恐怖的生物了!实在不明白他们怎么有本事在上一秒钟还让你怜爱得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到他们的怀里,下一秒钟又让你恨不得索性捏死他算了!
我们家婷婷幼时因为生病开过刀,对她的发育和学习能力有些小影响,但对她恶作剧的本领则全然无碍。
有时我不得不怀疑她根本是佯出那傻楞楞的样子来让人忽略对她的戒心的!
你有没有试过?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孩子奔进你的怀里,你正对着她又亲又搂的,大腿处却立刻传来可怕的痛楚——被偷袭了!
你哀嚎一声,还来不及报复,那小鬼已经远在十里外笑吟吟地朝你挥手,口中叫着你最痛恨人家叫的乳名。
哈!哈!这种惨痛的经验我在我家每天都会经历一次。
至于华华,那更是叫人甘拜下风,他十成十是个标准优雅的小绅士加上恐怖的暴力份子。
过年时我这个小表姊笑咪咪地交出红包;分别是祖母一个,华华一个,婷婷一个。祖母是豪爽的拜金主义者,当场不客气的拿着厚厚一叠钞票点了起来。我们家小华华有样学样,也数着他那封薄薄的红包袋,再看看祖母的,然后他十分不满意地冒出一句:“啊!按呢娘!”(国语的意思自然是:只有这样啊?)
全家人都笑倒在地上,小滑头满心以为说了什么金玉良言。过年时每收到一个红包便要大声念一次,你抚他嘴巴的速度绝没有他说话的速度来得快!
当然,华华是得罪不得的,他会拿着他的玩具四处猎杀你,而且你不中弹身亡他是不会罢休的。
我时常被他追得无处可躲,只好窝进小房间里,任他在外面吵翻了天,门敲得震天响也不理他。不过我这是后来才学乖的,小华华也会在门外轻声诱哄,甜蜜蜜地呼唤着你,等你稍一不备探出头来便会惨遭暗算!
和小孩一起生活的日子有如天堂般的快乐,也有如地狱般的痛苦!我常在被他们整得烦不胜烦、哭笑不得的时候向我那年轻貌美的舅妈建议:何不给他们一颗安眠药算了!
当你心情好时带他们上麦当劳是件快乐的事;当你肠枯思竭,而陈华华正在门外死抱着麦克风,拉开嗓门唱“雪中红”时又是另外一回事。
即使你敲昏他,我猜他还是会死抱麦克风不肯放手的!那个有表演狂的小鬼!
当然更别提电视影集正演得精采绝伦,眼看坏蛋就快要绳之以法了,而——婷婷那胖胖的小手小脚噩梦般出现了,挡在电视前面表演曼波舞——天哪!沈亚在外面从不尖叫,我发誓看到蟑螂老鼠蜘蛛蜈蚣蛇都不尖叫,了不起是弹跳三尺逃之天天而已;可是你在我家巷子的最底端都还是可以听到我的尖叫声!
而且那两个小恶魔一定会叫得比我还大声!
可是——哎,等你在电话线的另一端听到他们童稚声音绸绸嫩嫩地喊“姊姊”
时,你又会忙不迭地飞奔回家,即使明知道那实在是恶魔的呼唤。。当我见到他们坐在电视前专注地盯着电视时,心里窃喜着可叫得到片刻的安宁。却也正遗憾着不能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童年。
我的童年有一大半是吃电视速食餐长大的;说真的,我并不认为那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可言。
多希望家里那两个亲爱的小孩不要也成了标准的都会儿重,更希望自己将来的小孩可以有个能自由呼吸的天空。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吗?
我想你知道的,我要说的不过是留给孩子们一片干净的绿地罢了!
每个人的力量都很小,可是也是每个人的力量造成今天的地球。既是知此,我们想必也能将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吧?别忘了“人定胜天”这句话,也请别扭曲了它原来的真义——唉!我正为他们的将来振笔疾书呢!可是华华又在唱歌了!天哪!这两个亲爱的小孩……
第六章“事情不对劲!”邢怜生蹙着两道浓启。“现在像已经主客易位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以前对方不过是势力大,但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可是现在不同,敌友难分,你那位朋友的处境很危险!”
“小四?”
“还有你的小女朋友。”
小海一楞。“海儿?她和这些并没有很大的关系她——”,他突然住嘴,想起海儿不同于常人的身份地位。
“谁先逮到她,谁就掌握了大局,而且我们不知道该防谁,谁可以信任。”
有这么槽?“
“恐怕。应辰离被捕不过是个引线,他原本也和这件没有半点关系,但他一旦被扯人,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你那位小女朋友突然变成核心,只怕现在有许多人在打她的主意。”
事情一扯上海儿,小海就玩笑不起来了,表情顿时变得凝重。邢怜生苦笑一下。“瞧!连你都露出这表情,问题还不严重吗?现在你想不插手这件事都来不及了!”
“我已经插手这件事了。”小海咕哝着:“应辰离就是我放的。”、“小海!小海!”邢怜生大笑:“你这样不怕别人说我们仗势欺人?”
“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仗势欺人?反正他本来就只是个替死鬼,放了他我们反而多个帮手,更何况我已经和他达成协议了。”
邢怜生有些佩地:“你总是比我早一步,我本来想见过你之后去找他的?”
小海只在他的摩托车上沉思着。“不行!你现在还不能出面,我也不行,我们的角色都太复杂了,在事情结束之前都还不能现身。”
他倚在墙上,欣赏着小海动起脑筋来的模样。
米兰昆德拉说: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
他应该认识小海,这孩子不动脑便罢,一动起脑筋来一定有人要倒大楣!
“我们一定遗漏了某个重要的环节……”小海喃喃自语地,星眸中绽放着思绪的灵光。“应辰离、莉薇亚、郑国豪、贩毒的米朗……货柜……”他脑中一连串,问题便理出了一半。“你去找小四,我去找应辰离!”
“不是说不露面?”
小海笑了起来。“当然是不露面,要怎么样让他相信你,那是你的事,叫他演一部戏中戏,我也得去找海儿,‘一举二得’,我也不必挨骂了!多好!”
邢怜生轻笑一声,没人黑暗之中。“我明白了。”
这就是和老伙伴一起办事的好处,不必说得清清楚楚的,却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小海露出孩子般地微笑,是谁让他落居下风的?
那个人将要付出代价!
“我担心海儿……”
他自背后轻轻拥住她,嗅着她熟悉的发香。“现在那个小魔星的身边有一整连的军队,连一只蟑螂都接近不了她,而且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那连军队已经成了敢死队了!”
她笑了起来。“有你这种小叔叔,我毫不怀疑她是有那种魅力的!”
“你这是在赞美我吗?”
莉薇亚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眼,竟然有股淡淡的哀愁。“是啊!我的确是在赞美你!”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应辰离抬起她俊丽的脸,温柔地:“在想什么?”
在想他们为什么要相识得那么晚!
在想当幸福好不容易进门时,她却没有那份幸运得以拥有——她淡淡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觉得有点心寒。”
“对国老?”
“嗯。”她离开他的身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我知道他一向很残酷,城府很深,但没想到会有必须和他们斗智的一天。”
“你不需要和他斗智,搬过来和我一起住,那么你就再也不需要面对他了!”
她摇摇头。在短短几天之内,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他总是不死心,总想说服她离开那个可怕的男人。
她的确是心动的,她爱他,但正因为爱他,所以不能做出冲动的决定而伤害了他!
“我跟他之间的事还没有算清楚,不能这样就走。”
“你离不开他?”应辰离忍不住开口,明知道一定会伤害到她,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自己。她的眼神果然迅速一黯,冷了下来——他叹口气,抱住自己的头,有些痛楚地:“我一想到你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我就受不了!”他干笑两声:“大概这就叫嫉妒吧!”
莉薇亚有悲哀地望着窗外,这便是他们之间最终的结局了。
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所以拼命阻止自己爱上他,拼命阻止自己多看他一眼,却仍无法阻止自己的感情野火似的蔓延!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曾是别的男人的情妇。
而那样的伤害会杀了她,会毁了他们两个人!
她已经错了第一次,再也不能错第二次!
等这些事一结束,她就必须离开他了;而现在这短暂的幸福将是她一生中最美的回忆,她必须珍惜它!必须保护自己所爱的男人——“等这些事结束好不好?”她上前拥他。“等这些事一结束我就搬出来,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帮助,可是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不要拒绝我!”
他抬起头来,忍不住轻柔地吻她。这样的感情,终他一生也只发生过这一次,他不会松手的!不管要叫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突然外面的窗子有人在轻轻地叩着。
他们同时一愣,这是三楼,谁会叩窗子?
应辰离狐疑地走到窗边,一张纸条端正地贴在他的窗子上。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看完字条后请继续,对了!查查海关的人,必有所获。”
字条上居然署名蝙蝠侠。
他大笑起来,大略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那个不可思议的少年,本事居然已经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了?
“是谁?”
他将字条交给她,大笑着说:“蝙蝠侠送礼物来了!”
海儿顽强地坐在他的身边,噘着嘴打定了主意绝不退让。她一旦顽固起来,那神情一如自由女神般坚毅不屈!
小四又急又无奈地哀声叹气。
他从来不知道海儿居然会有那么惊人的身世,更不知道海儿会令他进退维谷无法可想!
她的两个保镖如门神一般立在她的左右两侧;据说车子里还有两个,而他们都不打算让海儿离开他们的视线半秒钟,这一点让他比较安心。但这种时候的忠孝东路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小杰正隐在暗处阴郁地瞪着他们。
小杰有没有得到关于海儿的命令?
如果有,那么他会不会服从命令?
他不敢想像若海儿落人他们的手里,那她的命运会是什么!
他竭尽全力想撇清他和海儿的关系,偏偏这个小恶魔现在就死赖在他的身边不肯走,这下他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们真的非捉海儿不可,那么海儿在他的手中还有一线生机,总比落人某个不知名的杀手手要好得多了!
“小姑奶奶!我求求你,你回去好不好?到了这个时间小海还不来,那他今天是不会来的啦!”小四哀求着:“你不觉得你已经成了世界十大奇景之一了吗?”
海儿倔强地看了他一眼,双手抱胸,完全不理会路人好奇的眼光,依然大刺刺地坐在地上。“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等到他来!”
“如果他不来呢?”
“如果他不来,我明天再来,后天再来!我就不怕等不到他!”
“天哪!”小四呻吟着:“你为什么这么固执一定要等他呢?”
“因为我要跟他把事情弄清楚,还有你!”她不满地嚷道:“你也骗我!一样有事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你们这些大坏蛋!”
“嘘……”
海儿调皮而邪气地睨着他笑。“反正我闲着没事,带着我的四大金刚,我什么地方也去不了,既然如此你们就倒楣了!”
小四简直快疯掉了!遇上这种小魔星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让开!让开!我儿子的地盘在哪?”一个粗厚的大嗓门拨开人群,小山似的移了过来:“哪个是叫小四的?”
怪怪!今天的忠孝东路可真是热闹非凡!
小四眨眨眼,面前这个东张西望的男人少说有一百八十公分高,身裁魁梧得吓人,那双浓眉大眼和粗犷的大嘴组合成一张怪异得可爱的脸。
他支支吾吾地打量着他双熊掌。怪怪!一掌就可以打死人了!“我——我就是小四!”
戚大山裂开大嘴笑了起来。“你好!你好!俺是小海的爹!俺是戚大山,替那小免崽子做生意来了!”他说着便挤到他的身边来,原来还算宽阔的骑楼一下子变得狭小拥挤起来。
海儿立刻雀跃三丈地叫道:“你是小海的爸爸?”
戚大山点点头,打量着眼前洋娃娃似的美丽孩子,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低了:“是啊!俺是小海的爹,小姑娘,你是谁?”
海儿开心地笑着:“我是小海的女朋友,叫海儿哪!”
他沉思地坐在寓所之内,关着灯,手中握着杯酒,怀疑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险些叫他措手不及。
等他知道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他知道理由,却没想到真的会发生这种事,如今又能如何?
他涩涩一笑,苦痛写在脸上,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露出真正的容颜了——最后的结局其实他也可以预测的;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放手一搏的理由连他自己也有些模糊——是为什么呢?他问过自己千百次,为什么要赌、要搏这么一次?只是当他明白过来以前,他已经做了,带着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的迷或惑。
难道他这一生是要注定这样的悲哀?
悲哀……
灯闻处,她的身影出现,他被突如其来的灯光照得闭上眼睛;再睁开眼,面对的是她那讶异,几乎带点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没有遗漏掉他那一瞬间表情的变化!
苦痛、悲哀、涩然——他冷冷一笑:“回来了。”
“为什么不开灯?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什么?”莉薇亚轻声说着,走到他的面前,心里仍留意方才的震撼。
刚刚看到的真的是他吗?‘为什么他居然会盲样的表情?当然每个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但他?他太冷酷,冷酷到她从来不认为他有卸除武装的时候——她以为那是他与生俱来的,直到前一刻!
“在想我的情妇为什么会投进别的男人的怀抱!”
她的身体一僵,那短暂的柔情全数死亡!
郑国豪冷笑着自杯缘望着她,眼底的感情是绝对的残忍。“他好吗?比我强吗?他可以给你什么?过一阵子,他玩腻你了,还不是会把你当垃圾一样踢开!
你在期待什么?女人对我们这种男人来说不过是昂贵的玩具——“”住口!“
“不能说吗?”
她冷冽地盯着他看,近乎鄙夷地:“我不屑听!你这个冷血的变态!”
他笑了,眼底竟闪过一丝悲哀。“冷血?是啊!我的确冷血,远比你想的更冷血……”他盯着她,噬血的光芒令人恐怖地亮了起来。一你想知道我是如何的冷血法吗?很快你就会明白了!你以为你的新爱人就不冷血吗?哈!“他想伤害她,但她只觉得他很可怜。
这样一个男人心里到底有什么?有爱吗?有感情吗?
或者终他一生,他都要争夺,仿佛只为了争夺而活着!
她和他在一起五年了,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这五年来,他们之间有什么?
到底有什么?
她为他感到悲哀,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莉站了起来,突然感到无限的疲惫——“莉薇亚!”
“如果你还想伤害我,你省省吧!”
他望着她,好半晌只是望着她,凝视着她,然后淡淡一句:“没事了。”
呵!是啊!没事了,而他们之间的战争却才开始。
“把我的女儿借给你?”应辰愚皱皱眉打量眼前的孩子:“为什么?”
“因为我会安全把她送回来。”
“你说你叫小海?”
小海点点头,坐在他的面前。“以目前这种状况,我们是保护不了海儿的,除非用更好的方法,比如说反守为攻!”
应辰愚细细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有双看似稚气,却闪着睿智英气的眼睛,身裁很高,很结实,和海儿的气质十分相近,一个漂亮得近乎不真实的孩子!
为了某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理由,他相信他。
这孩子不是泛泛之辈,他身上有种属于王者的尊贵,有种只有孩子才有的纯真……
小海太特别,他无法形容。“你喜欢我的女儿?”
“恐怕是的。”他说得像是有些恐怖似的。
应辰愚笑了起来。“我猜你是当年在山上救了她的那个戚小海是不是?我们一直怀疑到底有没有你这个人的存在。因为找遍了全些界也找不到你,投想到你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小海耸耸肩。“我想这件事是应该先和你商量的。”他想了想终于又坦白:“不过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做的。”
“你想从我的手中偷走海儿?”他并不怀疑他有这种本事,至少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已经是了不起的本领。天知道那些保全人员是如何办事的!
“我不希望这样,如果可以得到你的协助,我们的胜算会更大些。”
“即使是用我唯一的宝贝女儿做饵?”
“也是我唯一的女朋友!”小海忍不住抗议。“海儿对我的重要性并不下于你,我不会拿她的生命开玩笑!你可以信任我!”
“你知道如果你伤害了她一根头发,我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会放过你!”
小海滑稽地点点头。“这正是我将要对那些坏人所说的话!”
应辰愚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想我信任你,要不要告诉我,你将要如何做?你手中有哪些筹码?”
他们对他不肯听话替他们捉海儿这件事相当不满;虽然好不容易进入他们的内部,但他却一无所获,成天只能对着那些小喽哕发呆。而小杰总是瞪着一双阴郁的眼看他,似乎随时都在等他犯下错误。
他举步维艰,进退维谷,似乎怎么做都不对。而且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他连一点办法也没有!得不到有力的消息和证据,应该和他碰头的人又迟迟不出现,他已经快这种情形整疯了!
小四躲在公寓的楼下,抑郁地坐着,觉得自己似乎世界遗弃了似的,谁都不可信,而他已经快受不了了!
“去把海儿带来给他们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咕哝着:“再不结束,我都快完了!真要挂在墙上当蝙蝠了……”
“我赞成你的说法。”
他一震,跳了起来!“谁?”
“别紧张,惊动上面的人就不好了。”阴影中的人低声说,手中的烟袅袅上升,似乎已经在那里很久了。
小四觉得心惊胆颤地!居然已经有人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他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看来他真的太老了,老得不适合再做这一行!
“他们要海儿,你把海儿送给他们,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轻笑起来。“看来你真的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江吉,不必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小四一楞,他知道他的名字。“你是谁?”
“刑怜生。”
“没听过。”
“应该的,不过听我的话不会错。”
“凭什么?”
打火机清脆地一响,对方在打火机前亮出一份令他眼睛为之一亮的东西!
“你是那个早该和我接头的人?”
“不是,那个人早已经进去了,我是来插花的。”
他迷惑地望着他,实在不明白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做。“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我接下来怎么办?干什么打这种哑谜?“
“你不觉得这样很富戏剧性吗?”刑怜生笑着:“你只要照他们所说的去做就行了,其它的我们会处理。”
“你们?你还有同伴?”
“你说呢?”
小四不耐烦地低声咆哮起来:“我很讨厌这个样子!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指望我像条哈巴狗一样听你们的话。这太不合理了!什么戏剧性?你们这些人玩命玩惯了,可是老子可不奉陪!”
“火气不小,难道你现在想抽身吗?”
“我没说我想抽身,我只说我受不了你们这些人办事的方法。”
“你有更好的方法吗?”
“说个清楚!让我知道你们的计划,既然我也有一份,我要知道!我有权力知道,我不打这种迷糊仗!”
邢怜生有些怪异地望着他。
小四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近来的表现十分怪异,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转变?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停了下来叹口气:“我觉得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和他们斗智却又孤立无援,这种感觉已经快把我逼疯了!我做这行是太老了……”,“只为了这个理由吗?”
小四瞪了他一眼:“要不然你以为呢?”
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想只有你心里清楚。有人下来了,你记得我所说的,机会只有一次,千万不要错过!”。话声一落,他又隐进黑暗之中,过了半晌,那烟味也消失了。
而小四这才听到脚步声,他不由得背脊发凉……
“小四,老大找你。”小杰冷冷地在楼梯间喊着。
他站了起来,整了整神色……“知不知道什么事?”
“不知道。”
小四开始上楼。“你干嘛这么讨厌我?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不想和你争宠,你这么恨我是为了什么?”
“没有啊!”小杰平淡地回答:“我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的。”
“你想骗谁?当我第一天出来混?”
“爱信不信。”
然后他们便不曾再说过话。
小杰对他的敌意应该是来自海儿,谁都看得出来小杰暗恋海儿,也因为如此,使原本简单的事变得复杂许多。
或者,这些上最复杂的事就是感情了!
“干杯?”
当他回到家时,一进门便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自己家里的景象。
有几个大男人已经摆平在地上了,整间屋子里都是酒味,看来他们不但已经醉死了,而且很可能会因为吸了太多的酒气而一醉不起。
“再干杯!”海儿开心地嚷着,捧着戚家独门酿造的酒如获珍宝似地喝着,小脸红扑扑地,双眼闪着兴奋愉快的光芒。
戚大山也一样,整张脸红得像螃蟹,笑声可以震垮屋顶,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像他这辈子都没喝过似的。
而戚母正含笑坐在一旁,不停地替他们倒酒挟菜。
“爸!你怎么让海儿喝酒!”小诲大叫起来,冲到桌前。
“儿子?你回来了?有没有看到俺正和你的小女朋友喝酒?”戚大山傻呼呼地裂开嘴笑着:“有这么好的女娃儿也不早带回来给俺和你娘看看……”
“我们再干杯!”海儿欢呼地高举着杯子。
“还干!干你的头!”小海夺下她手中的杯子,气得大叫:“你到底喝多少了?”
海儿瞪他。“你管我!我就要喝!我要和戚爸爸喝和戚妈妈喝,就不和你喝!”
“对!我们再喝!‘戚大山仍在傻笑,灌了一口酒到肚子里。”不理他!“”对!不理他!“海儿开心地大叫:”不理小海!他是坏人!不理他!不理他!“她唱歌似地嚷着。
“妈!你怎么让他们成这样?”
戚母微微一笑。“开心啊!你爸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偶尔一次不会有事的!
我看海儿的酒量也很好,今天就留她在咱们家过夜,我已经打过电话给她爸爸了。“小海呻吟一声,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你是坏人!”海几突然一本正经地指控,眼眶红了起来:“宝儿说你会来找我,可是我一直等,你都没有来!你一定是不要我了!”然后她呜咽地哭了起来。
“谁敢不要你?嗯?你跟俺说!俺替你去修理他!”戚大山模糊不清地咆哮着,眼睛几乎已经闭了起来,半躺在沙发上。“戚母笑了笑。”你带海儿去宝儿那间房间休息吧!“她瞪了儿子一眼:”可不许乱来。“”妈!“
她笑了笑,扶起丈夫。“走吧!老太爷,你喝醉了。”
“谁?谁说俺醉了?俺才没醉,俺……”
小海叹口气,先帮着母亲将老爸送进房里,安顿好他。
“小海,我看海儿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出门还有保全人员保护着。不过她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欺负人家知道吗?”
“我知道。”
戚母帮丈夫拉好被子。“你最近在做什么?我和你爸爸都担心你……”她微微黯然地:“可是你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的,我们不干涉,你自己要小心点……”
“妈……”
她抬起头来,心疼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多么骄傲自己拥有一个如此杰出特别的孩子。但有时候,她又多么希望他能如平凡的孩子一般。度过平凡而安全的一生。
小海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拥抱自己的母亲。D 你放心,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那就好!去吧!“小海点点头,走到客厅处,海儿已含着泪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叹口气抱起她。“小捣蛋,明天你就知道厉害了!”
“小海……”她突然又睁开眼睛,认真地咕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当然不是。”他抱着她往楼上的房间走。“乖乖睡觉了,否则明天起来你的头会痛死!”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啊!这几天有事,而且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海儿哽咽地伏在他的肩上:“可是你不来找我,也没有打电话给我,我好担心你……”
“呆瓜!”他怜惜地轻骂,推开宝儿的房门,将她放在床上,凝视着她水汪汪的大眼,温柔地替她拂拂头发。“我就在这里陪你,不会走开的,你乖乖的睡觉好不好?”
“真的不会走?”
“真的。”
梅儿甜甜一笑,握住他的手闭上眼睛,孩子似地很快进入梦中。
小海坐在她的身边,凝视她的睡颜,心动地吻吻她的额,轻轻地叹息……
他何尝愿意拿她冒险呢?她是他最喜欢、最心疼的人,这辈子都是。
海儿和他一样,一生都会拥有这种天真稚气的性情,面对外面的世界,绝大多数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如同一场游戏,除了爱情。
事情的轮廓似乎越来越清楚了,海关方面是得到密报,告密的人应该就是运毒的人,问题在于理由。
目的是什么?单纯的只是因为要他坐牢。
那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证据如此缺乏,即使他被捕也不能证明什么,那么目的到底在哪里?告密的人又是谁?
他努力思索着,目光移向莉;难道只为了阻止他们相爱?国老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你觉得国老很爱你吗?”
“我?”莉薇亚笑了起来,无限嘲讽:“他只想得到我,证明他自己的魅力,怎么可能会爱我?”
“或许他只是给你那样的感觉,和事实不一样。”应辰离走到她的身边,凝视她的眼。“男人也有感情,只不过是不容易表达而已。”
她摇了摇头。“如果说他这一生爱过哪个女人,那一定是他的妻子。”
“你这么确定。”
“当然确定。”她有些悲哀地笑笑:“如果你们以为他是为了我才陷害你的,那你就太高估我了,我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我很难相信这一点。”他靠近她的唇喃喃而语:“在我的眼里,不会有任何女人比你更有魅力!”
她接受了他的吻,但很快地移开。“目前我相信这一点。”
“目前?”
“我们都太老了,不太适合再说永远。”她站了起来,还没开始移动,人便已到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感觉,似乎你随时都会离开我?”他有些苦恼地轻问:“似乎你随时随地都在准备离我而去……”
她无法回答,只能干笑两声:“你太多心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你不觉得先把那个阴谋者找出来才是重要的吗?”
他叹口气,放开她,知道她根本不愿意讨论这些。
现在他们虽然在一起,但心灵上的距离却仍是那么地遥远;他无法猜出她心里的想法,而她也不愿意让他知道。
“辰离?”
“有的时候我甚至希望这件事不要结束?”
莉薇亚讶异地:“为什么?”
“你不明白吗?”他懊恼地叫了起来:“这件事结束之后呢?我们从来没有谈过未来,你不肯和我谈未来,每次只要我一提起来你就巴不得挖个洞把你自己藏起来!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难道你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不想嫁给我!”
她看他的眼光,像是看到史前生物一样怪异!“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应辰离叹口气,望进她的眼里。“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就如同你说的,我们都太老了,不适合再风花雪月下去,但是适合结婚,我一个人已经太久了,我希望你嫁给我。”
她沉默了三秒钟,静静地:“太快了,我们还不适合谈这些。”
“适合?”他怪叫:“要什么时候才适合?。等我们的头发都白光了才适合吗?”
“你太冲动了!”
应辰离挥挥手,坐在沙发上,近乎苦恼地:“你希望我怎么样?拿束鲜花跪在地上向你求婚吗?我不明白你,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希望可以两个人过日子,可是你不想。”
呵!怎么不想?问题在于怎么想?如何想?
敢想、敢奢望吗?
如果她敢,那她不是有勇气,而是愚蠢!
他现在不过是冲昏了头。如果他们结了婚,当外人在他们的背后开始指指点点时他便会后悔,后悔自己因为一时冲动而做不错误的决定!
他可以有更好的抉择,可以娶个清白的大家闺秀,可以娶个没有她这种过去的女人,可以娶个对他的事业有帮助,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女人,而不是她。
一个别人的情妇!
“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呢?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痛心地低语:“你总是这样,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
“我们等事情过了再谈这些好不好?”她轻轻地开口,不信任自己舶声音,担心自己会泄漏出去真实的情感。
“事情过了你还会给我机会谈吗!”他悲哀地凝视她:“你会吗?”
“会的。”她回答,与心里的想法背道而驰。
“拿海儿做饵?”冷岫青不可思议地嚷了起来:“怎么可以有这么荒谬的想法?不行!我不同意!你们不可以这样做厂应辰愚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我信那个孩子,他一定会把海儿安全送回来的!“”为什么?我以为只是辰离被陷害了而已,他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为什么还要诲儿去冒险?“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应辰愚摇摇头:“陷害小弟只不过是事情的开端而已,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把目标指向海儿了,想利用海儿来使我们就范,好让我们不要继续追查下去,我们总不能整天看着海儿,她会受不了的!”
冷岫青仍是摇头。“不行,一定有更好的方法!我不要拿海儿开玩笑!我已经失去她一次了,你不能再叫我冒这种险!”
“岫青,你听我说。”应辰愚拉住她的手。“小海那孩子不是普通人,他爱海儿,而且他有本事,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他也不会让海儿去冒险的,我也不会,但是我相信他,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她望着她的丈夫;应辰愚对海儿的爱不在她之下,他深爱那个孩子,如果小海足以让他把海儿交给他,他一定有十成十的把握?
可是世上到底有什么事是能有十成十的把握的?
“万一……”
“难道你要海儿每天生活得像囚犯一样?”
她只能垂不眼,他的话击中了她的弱点,她也只有让步。
应辰愚轻轻拥她。“你放心,小海能有今天的本事一定有他的道理,海儿和他在一起,比和一队军队在一起还安全,他会保护她的!”
“你真的会保护我?”
小海举起他的三只手指头。“人格保证,一定保护到底!”
海儿想了想:“万一他们欺负我怎么办?”
“他们不会有机会欺负你的,我戚小海的女朋友谁敢欺负?”小海揉揉她的发。“更何况小四和小杰都在里面,他们会保护你的,你一点事都没有。”
海几点点头,注视着他:“为什么你要管这件事呢?”
“因为他们已经侵犯到你啦!”他看看楼下。“难道你真的想每天带着那四个木头人到处跑?”
“当然不要!只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想捉我,捉了我就会惊动所有的人啦!那他们不是更跑不掉了吗?”海儿蹙着眉思考着:“如果他们杀了我,那就更不得了了,全世界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的,那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
“笨瓜!”小海坐在她的身边:“他们当然不会杀了你,可是光是捉到你的好处就够多了,他们可以威胁啊,等他们所有的事都办完了,就可以一走了之,更甚至他们可以给你……”
“什么?”
“拍照啊!”
“拍照?”海儿楞愣地:“拍照做什么?我的照片多得是,他们要多少我送他们好了!”
小海翻翻白眼,有时候海儿真的是天真得可以了!“不是那种照片,是另一种!”
她讶然地张大了口,脸蓦然红了起来。
他笑了笑,轻轻将她的下巴推上去。“明白了吗?他们可以拍照,可以录影,有了那些东西在手上,他们要做什么都可以,你的家人们那么爱你,一定不肯让那些东西流出来,可是想拿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他们可不就有了很有力的武器了吗?”
“那些人太可恶了!”海儿红着脸嚷了起来:“我一定不放过他们!”
小诲轻轻抱她。“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所以我们要合作喽?”
她用力点点头,想了想,偷偷地瞄他:“你现在为什么肯把这些告诉我?”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居然也有些脸红。“呆子!因为我爱你。”
哭泣的爱有个女友,每次喝醉了酒或情绪起伏不定时,总找人哭诉她不幸的童年与遭遇;若是找不到哭诉的对象,那她就会自杀,一次又一次,闹得满城风两,人心惶惶,但她却从来不肯停止。
她说她从来不是个好孩子,而她的母亲更不是个好母亲,她们彼此折磨,这二十多年来战争不曾平息。
她说小时候说谎、偷东西,下场是惨无人道的皮肉折磨;蛲家的下场是被理了光头,当成牲畜一般锁在家里,身上还有铁炼。
她永远忘不了那些恐怖的过去,也从没打算让自己忘{C它。她憎恨她的母亲,而她也爱她的母亲,就这样爱恨交织地、矛盾地生活了二十多年。
我不明白那种感觉,因为我从没经历过那样的童年。小时候被揍个巴掌罚跪已经是全家了不得的大事,足以让我一个星期拒绝和处罚的人不说话,大打冷战。
我只能劝她忘掉,可是她忘不掉,那些回忆日日夜夜纠缠着她,伤害着她,也困扰着她周遭的人。
她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仿佛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爆发,没有人知道她下次自杀会不会就此“革命成功”。
我深信一个人的童年,是人格养成最重要的阶段,不正常的童年很难培养出健全的人格。
我同情她,但我想,即使是上帝也救不了她。
曾问过那位母亲,如何忍心那般虐待自己的孩子。她流着泪说她爱她的孩子,深怕她误入歧途。可是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已经误入歧途了,那样的教育并没有使她成为一个正常而有用的人。
谁在小时候不曾说过谎,偷过一、二次东西y 但很少有人被那样的对待过。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之深、责之切”,我只知道那样的教育毁了一个聪明而美丽的女子。
当我千篇一律听着半夜摇过来的电话,对方哀哀切切地责备我,如此冷血地对她的一切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感情时,我的心里,真的只有悲哀。
要我说什么呢?我的同情难道能磨灭过去一吗?
人不能解放自己,又期待被什么来解放?
公益广告上说,有百分之八十的虐待,都来自我们最亲爱的人。
将来,你们会爱你们的孩子,我也会。
将来,你们将如何教育他们?用虐待吗?我想,什么叫“虐待”,定义已经很清楚了。
我不会的。
你们呢?
第七章“没想到能和郑先生合作,实在是太荣幸了!”男人看似快乐地笑了起来,眼里却有着惯见的算计的光芒。
他淡淡地挥挥手。“我不认为我们是在合作,要你遵照当的约定我就很高兴了。”
“郑先生真是个多情的男人。”男人仍笑着:“有你的帮助使我方便许多,为什么我们不能继续下去呢?难道你不觉得我合作无间吗?你的财力加上我的势力——”
“我不想听你废话!”郑国豪不客气地打断,阴恻恻地:“你想反悔吗?”
男人浅笑两声。“当然不敢。”
他们互相打量着,仿佛两头即将一决生死的老虎——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郑国豪若不是为了那些证据,他不会和他合作,如今事情即将告终,他根本不打算再继续下去。
而他则根本没有打算将照片还给他。
没想到要控制鼎鼎大名的郑国老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这块大肥肉叫他怎么舍得放弃?
看来郑国豪和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感情和女人都是最脆弱的部份!
“我已经依约将海儿送到你的手上,那些东西我想拿回来。”
“现在?”
“现在。”
男人故作遗憾地:“可是现在东西并不在我的手上,而且我手中不巧又多了一份我们谈话的录音。”一个令海儿只够交换一样,我想恐怕你得做出选择了!
“郑国豪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我早该想到你会有这一手,和你们这些人打交道和响尾蛇打交道没什么两样。“他静静地举起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手枪。”拿出来吧!别让我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来!“事情发展得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顺利!
海儿一出俱乐部,小四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她潇洒地耸耸肩:“你要不要把我绑起来?不过我不太喜欢那样。”
小四翻翻白眼,看来一切都早已安排好了,只有他仍忐忑不安地。“是谁告诉你的?我原本还期望可以展现一下我超人的智慧呢!”
她上了他的车咕哝着:“当然是小海。”
“我就知道他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他诅咒着:“那个死小子!瞒得我好苦!下次见到他一定不放过他!”
“彼此!彼此!”海儿斜睨他:“你自己也不见得对我们有多坦白!”
小四开动车子,滑稽地发现俱乐部里闪出几条人影,正偷偷摸摸地上车准备跟踪他们。“我以为我已经把地址告诉他们了,而且他们应该受过表演训练的!”
“给谁看?”海儿瞪着他:“你的确是受过良好的表演训练,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他有些内疚地轻笑两声。
这是做卧底最艰难的一部份,他得面对来自周遭的指责,转眼之间死党兄弟变成大叛徒,大骗子一个!所以他早就学会不要投入感情,要不然早晚自己会受不了而死!
但对海儿,那种令人不愉快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我并不愿意骗你的。”他低声开口。
海儿微微一愣,连忙摇摇头安慰他:“我不介意的!小四,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是好朋友啊!虽然你是个答察,但那并不影响我们的友情啊!”
他叹口气:“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也不干这行了,就算是去指挥交通也好……”
“指挥交通?”海儿想像着小四穿上制服站在路中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一定会很好玩的!”
“海儿!”他呻吟:“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对目前这种状况表示一点恐惧感吗?
“恐惧?”她还在笑,手勾进他的臂弯里。“既然待会儿我要扮演哭哭啼啼的胆小鬼,那现在为什么不能放开心笑个够?我才不怕呢!小海会来救我的!”
小四摇摇头,每次见到他们之间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总要迷惑上半天,怀疑那种感情是否真的存在。
是他们太天真!还是他太世故了?
“等一下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当然知道!”海儿唱歌似地回答:“要哭!要害怕!”她有些不耐烦地咕哝:“那些人真奇怪,难道他们不知道有些女生胆子是很大的吗?”
的确勇气可嘉!
“海儿带走了。”应辰愚挂上电话,闲闲地倚在桌边,面对着一屋子的菁英。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地点,运气好的话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府辰离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微微蹙起眉。“好像太容易了一些,我们到底还遗漏了什么?郑国豪不是那么简单的男人。”
“除非他是存心要失败的!”莉薇亚走了进来,表情凝重。“我刚刚接到他太太打来的电话,你们一定想不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关他的事。”
他们全都一愣,不明白地望着她。
她苦笑两声:“刚开始郑太太想害的人是郑国豪。她天真的以为反正证据不足,他还是会被放出来,那样的教训应该会使他收敛些,再回到她的身边,因为她会威胁他。结果没想到她自己反倒先将了一军,对方那些人拍了照证明交易是她做的,他们反过头来威胁她,这件事让郑知道了。”她有些悲哀地望了他们一眼:“他不过是想救他的妻子罢了!”
他们不可思议地互望着。
他们遗漏的竟是这个?
一个女人愚蠢地想要挽回丈夫的心而设下的圈套,结果应辰离莫名其妙地当了代罪羔羊,引发了这一连串的事件!
郑国豪自始至终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他们却一直将箭头指向他——“现在郑国豪已经去找他们谈判了,郑太太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所以才打电话给我。”她黯然地说着,没想到事情会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
她心里所想的,原来,直都没有错,他心里唯一爱着的人果然是他的妻子。
他并非无情,只是方法太伤人心……
“糟了!”辰愚首先冷静下来,将事情通盘考虑一下:“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国老的!谁都不会想失去这么好的一张王牌,他现在在那里一定会出事,而海儿又正好送上门去——”
在场的人全部变了脸色!
海儿在这时候送上门去,只怕会成为他们内斗中的牺牲品!
“事情都弄清楚了?”
“解决了一部份;那位太太已经哭哭啼去警局自首了,我想她应该也打过电话给莉了。”
邢怜生点点头,仰望公寓上的昏暗灯光:“好戏开锣了,现在已经到了我们出场的时间了——海儿他们还没到吗?”
“应该快到了。”小海蹙着眉,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上面好像太安静了一点。”“他笑了笑。”郑先生现在应该已经受到教训了,永远不要和贩毒的人谈生意,他们会把他生吞活剥!“”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你是如何进入台湾的警局的?如果让老头子知道你成了他们的卧底,那他准会疯掉!堂堂的CIA的一员大将跑到台湾当人家的卧底。“
“我?”邢怜生一愣:“我一直以为是你!”
小海立刻手脚发麻,脸色刷地白。“我不是!开始我就说过我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只是阴错阳差才会插手这件事的!”
邢怜生也绿了脸。“还有另外一个人,我们没有估计到!”
“小杰!”
“快拦住海儿他们!小杰是反卧底!”
越是接近目的地,他们的心越是不安。
如果出了任何一点差错,只怕大家的小命都不保!
小四握方向盘的手有点僵硬,冷汗自他的手中冒出来。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让我觉得好恐怖!”海儿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小海说过不会有事的!”
“小海!小诲?小海卧底是何方神圣?他说的全是圣旨?你知不知道世上有种情况叫‘意外’?”
“他是CIA 的特员!”
小四这次该真的呆住了,他连忙踩下煞车,在路边停了下来:“CIA 的特员?”
海儿得意地点点头:“没错!最年轻而且最能干的人!”
“他不是台湾警方的人?”
“当然不是啊!”
小四猛力掉转车头,急得冷汗涔涔!
“小四!你做什么?”。
“离开这里!”
她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离开——”
话还没说完,一辆车自路边猛然冲了出来,小四来不及反应,和对方撞个正着!
海儿尖叫一声,吓得小脸死灰:“怎——么——”
“下来。”
他们抬起头,小杰带着三个人下了车,手中都拿枪指着他们:“下来!”
“小杰……”她不可思议地轻喃。
小四怒不可遏地用力一敲方向盘,垂着头低声说着:“海儿,待会儿见机行事,我叫你跑,你就跑,千万不要回头!”
“小四——”
另外三个人等得不耐烦,打开车门将他们拖了出来。好汉不吃跟前亏,他们也只能乖乖地下车。
“小杰!没想到是你出卖了我们!”小四恶狠狠地咒道:“你太可恶了!”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了。”他面无表情地转向海儿:“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他们有所牵扯吗?是你不听话,怨不得我!”
海儿故作镇定地耸耸肩:“我大概和你犯冲,你绑架一次不够,还要再来第二次,不过我想这次你大概不会再放我们走了!”
“废话少说!上车!”他们推着他们低声咆哮着。
小四推到车门前,他突然猛力将车门反手一撞!“跑!海儿!快跑!”
海儿捉住机会立刻往前冲,蓦地一声枪响——小四的闷哼声响起,她一震!
“回来。你不想我再补他一枪吧?”
那么平静的声音!
海儿回过头来,小四已倒在血泊中,她尖叫一声,狂奔向他。“你杀了他!
你杀了他——“小杰将她用力拖起来塞进车里。”这是反叛者的下场,走吧!“
海儿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他的脸上没有半丝表情,仿佛这对他说早巳习以为常似的,那么平静!那么冷血!“我不认识你……你不是小杰……”
“开车吧!”
“把小四还给我!把小四还给我!”她尖叫哭嚷着拼命打他!
小杰用力捉住她的手:“不要逼我打昏你!我一向喜欢你,你知道的!”
“我恨你!”
他淡淡地扯动唇角:“无所谓,有时候恨也代表一种感情。”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男人笑着,蹲在他的面前:“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郑国豪恶狠狠地瞪着他。
“因为你太有用了!冷海儿虽然比你有用,但我们这种人总希望多点保障!”
他邪邪地笑着。“想想看,如果我把她和你放在一起,会是多么精采的情况,只怕整个台湾都要翻起来了!便宜了你,能和那么美丽的孩子在一起!”
他的眼睛喷出炽热的恨意,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看得出来你很兴奋,不过还得等一下,你放心吧!很快的。”他坐到他自己的沙发上,闲闲地抽着烟。“你们真的以为你们斗得过我?哈!太天真了!我能有今天也不是平日得来的……”
“东西准备好没有?”
“你来了,总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
“那是谁?”
“郑先生,我们最新的伙伴。”
“看起来似乎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男人大笑。“我正准备安排他和一位美女一起拍儿张照片和录影带,他兴奋得很呢!”
“是吗?很有趣的。”他淡淡地。“你不是半夜的飞机吗?东西交给我,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别那么着急,我的人还没有回来,我还想多看一点精采的场面。”
“别玩得太过火了!”
男人肆无忌惮地:“担心什么?现在所有的王牌都在我们的手上,我不认为还有谁能挡着我们的事。”
书房的机关咔咔地发出声响,书柜被打开,海儿在小杰的控制之下走了出来。
“人带回来了,小四已经解决了!”
男人走到泪汪汪的海儿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真的很可爱,啧!啧!啧!
可惜了这么个美丽的孩子!“”接下来怎么办?“
男人将保险柜的钥匙丢给小杰:“那就要看你了,从此以后你是这里的主人,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连买主都替你准备好了。”
小杰看了另外那个人一眼,将海儿交给手下吩咐道:“带她到房里等着,去把东西准备好。”
“小杰!我恨你!”海儿忿恨地骂着,表情一如复仇女神!
两个男人正要带走她,她突然往前一扑,扑到了小杰身上又打,像个忿怒的小狮子。
小杰没料到她还敢再上来,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脸上硬生生抓出了五爪痕。
“海儿!”他大叫,本能地反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怎么回事?”应辰离等人匆匆赶到小海身边,神色都有些惊惶:“计划中难道包括了有人开枪吗?”
小海耸耸肩,拍拍地上的小四。“好了!不用装死了!起来吧!”
小四痛得龇牙裂嘴的,扶着自己血淋淋的肩膀起来:“太狠了!真的开枪打我!”
“他不开枪打你这场戏还怎么演得下去?”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小海微笑着拍怕手。“人家连救护车都替你准备好了,多有良心!他害怕你真的一命呜呼呢!”
“谢谢!”小四没好气地在医护人员的扶持下坐到一辆车上。
“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应辰愚担心得脸色都有些着白了:“海儿呢?”
小海指指不远处的大楼上。“放心,就在里面,现在轮到我出马了。”他说着还朝众人眨眨眼睛。“老戏码,英雄救美,然后抱得美人归,不错吧!”
“是你?”应辰离讶异地叫了起来:“那天到拘留所的人!”
小海夸张地行个礼。“就是我,蝙蝠侠,不过现在没空叙旧,我得走了!你们好好讨论吧!”
应辰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骑上摩托车呼啸而去。“他就是小海!”
“有什不么不对吗?”
他苦笑着摇摇头:“设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要退出江湖了?
现在的孩子,当起棋手来,杀伤力真是大得惊人!“海儿坐在床沿,左脸火辣辣地肿起来,她委屈地着脸,伤心得想掉眼泪!
从来没有人打过她的,第一次挨打,居然是小杰那个恐怖份子!
事情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小四现在怎么样了?他流了好多血,会不会真的死掉?
她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大!
她不相信小杰真的会变成冷血刽于手!
可是事实血淋淋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真的是她太天真了吗?小杰的眼里一直没有表情,甚至连打她的时候都完全无动于衷!
他说他喜欢她,这种感情是多么地恐怖!
“海儿?”
她抬起眼来,郑国豪正满脸愧疚地望着她。“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害我小叔叔,现在又来害我,可是他们还是这样对你。”海儿难受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就算莉姨和我小叔叔在一起,你吃醋也不能这样!”
他微微苦笑。“如果事情是那么单纯就好了!我不否认我不喜欢莉薇亚和你叔叔在一起,但是我也知道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承诺,所以她和你小叔叔在一起,我其实是祝福她的——”他涩涩地:“当然你不能期望我开开心心的,不过这件事我并不是为了莉,而是……而是为了我自己,和我的妻子。”
海儿望着他,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一定觉得我很莫名其妙是吗?突然对你说这些话。”
“才不会,我要死也得当个明白鬼!海儿嘟着唇。”既然是你害我的,那我当然也希望知道为什么。“国老黯然地垂下眼。”你怪我自私吧!我太太受了他们的利用,替他们运毒,然后她又良心不安地跑去告密,害了你小叔叔。她原本以为会是我的,谁知道应辰离当了代罪羔羊,现在她有把柄落在他们的手里,我必须救她,不能让她坐牢!“海儿几乎有些同情他了。”你这么爱你的太太,她为什么要害你?“
“因为她爱我,希望我回头。”
“结果说来说去还是你不好!”海儿忘了自己的处境,居然老气横秋地训起人来!“你既然有太太,就不可以和莉姨在一起,弄得人家都很痛苦,你知道吗?
我小叔叔很喜欢莉姨,可是因为你,莉姨又不能和他在一起,现在你又害了你太太,你是很差劲的男人!“郑国豪只能苦笑。
还能如何呢?她说的都是话,在那样单纯的责问之下,他没有半丝反击的能力,也没有半丝反击的欲望!
如果他和他的妻子也有一个像这样的孩子,一切或许会有所不同吧!
“我猜,你心里一定很爱你太太对不对?要不然不会为了她做那么多的事。”
“我不知道,或许是吧……”他苦笑:“她和我在一起二十年了,我不能让她去坐牢。”
海儿点点头,心里居然有些高兴。“那就好啦!等等,那件事一过你们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我想你太太至少在这件事上是做对了。”
他一愣,没想过这一点,在她的口中说来却是那么地理所当然。“你不怕?”
“怕什么?”
“也许我们再也出不去了。就算我们出去,外面也会有许多麻烦的事等着我们!”
海儿单纯而自信地笑了起来:“不会的!小海会来救我,他答应过的。”
他哑然失笑,被她那单纯而自信的表情感动了!
多么特别而天真的孩子——“海儿!”
“小海!”她开心地叫了起来,连忙冲到窗前。“我就知道你会来!”
“小声点,想害我被打成蜂窝吗?”他跳了进来,亲爱地搂搂她,心疼地注视着她被打肿的脸。“是谁打的?”
“小杰!”
小海叹口气:“他可真懂得假戏真做!”
“小海,小四他——”
“他没事。”他吻吻她,适时阻止了她的泪水。“好得很,只不过是挨了一枪罢了,现在正在楼下等你。”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海儿愣愣地问。
“当然是离开这里。”
“从窗户?”海儿尖叫:“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忍者龟?”
他瞪她:“我什么时候变成忍者龟了?”
她忍住笑:“一秒钟以前。”
男人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气定神闲地:“我该走了。”
“想去哪里?”
“当然是——”他一愣,面对在他眼前的小杰,他的手中拿着枪。“你这是做什么?”
“逮捕你。”
男人一震,连忙看看自己四周的手下,奇怪的是竟没有一张熟面孔!“怎么……”
“只能怪你自己太大意,我明目张胆地带着他们进来你都没发现。”小杰冷冷地:“我现在以贩毒的罪名逮捕你。”
“凭什么?”男人慌张地往后退,冷汗自额际流了下来。
“凭——”小杰伸手要拿保险箱的钥匙,却一愣:“钥匙呢?”
男人大笑着:“拿不出证据来我可要走了。”
“我呢?”黑暗中的人走了出来。“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的买主,一向合作无间的伙伴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他终身难以忘怀的人。
“邢怜生!”‘“一点小伪装术就骗过你了!”他取下眼睛上的有色隐型眼镜和唇上的假胡子和假发。“好久不见了,巴比。”
“又是你!”男人恶狠狠地:“阴魂不散的家伙!从美国追到这里来了!”
“所以喽,我看你是跑不掉了,何必再做困兽之斗!”
“你们没有证据,我是美国公民,你们不能逮捕我!”
“好吧!既然你想要证据,那就给你吧!”海儿笑吟吟地,一把钥匙在她手中舞着银花。“你们在找这个吗?”
“海儿?”
她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当我是那种脑袋空空的白痴公主!只会等你们来救我吗?”
“可是那是扒手的行为。”小海夸张地叫着。
男人小心翼翼地瞪着他们,突然心一横往外冲去——“想去哪里?”应辰离带着他的保全人员站在门口,表情十分有礼。“到我们那儿坐坐如何?”
小四自他的身后闪了出来,肩膀已经包扎好了。“是我先邀请他的,别跟我抢!”
合家团圆。这不是太好了吗?
大圆满的结局已经来到眼前了。
她突然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说不希望这件事有结束的一天了!
收拾行李的手是如此地沉重;她开始怀疑若现在不走,她是否还会有能够走得开的一天。
郑国豪和他的妻子双双被捕,但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过了这件事之后,他大概不会再需要任何情妇了。
女人的愚蠢大半都是因为感情。
而为了感情所犯下的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
应辰离自然是洗清了他的罪名,那么他不再需要她了!
感情的热度是会褪去的,她不想等到彼此互相憎恨的一天到来。
分离很苦,可是留下来看着爱情消逝,看着回忆变值会更苦。
她一向是个冷静而理智的女人,这次当然也不会有所改变!他会忘了她的,过一阵子就会,而她也会,一定会!
莉薇亚收拾着自己少得可怜的东西。留下来的是她的半生,她没有什么是非带走不可的——也许除了她的心。
而她的心恐怕是要不回来了。
那么她还在犹豫什么?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深吸一口气,泪水竟落了下来;现在走,没人会注意到她的,等到他们想起来时,她早已在世界的另一端!
她回头再看最后一眼,终于提起行李,用力一回头,决别她的前半生!
“小叔叔,你去追她吗?”海儿手拿着冰枕握着自己的脸说道:“她快走了!”
“我知道。”
“可是你还坐在这里,好像正等着她走似的。”
“如果她真的要走,那我也留不住她。”
海儿和小海互望一眼:“说的也是,反正你都是大人了,莉姨很快会忘了你,你也一样。你知道吗?我想莉姨说过,她的初恋情人在英国,到现在还在等她,而我正好不小心看到她的机票,是飞往伦敦的。
“你可不可以住嘴?”应辰离没好气地咆哮!
海儿耸耸肩:“我想可以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她的车已经开走了。”
一直伏在方向盘上的他猛然抬起头来:“下车!”
“悉听尊便。”海儿和小海下了车。
应辰离猛力一加油门,追着前面那辆车而去。
“啧!啧!爱情的力量真可怕!”
“我也是这样想。”
海儿抬起头来凝视他。“你想他们会怎么样。”
“我想的和你想的应该一样。”
她笑了起来,丢掉手中的冰枕,双手揽上他的颈。“你有没有注意到小叔叔的领带?”
小海含笑凝视着她。“看到了,是那只乌龟。”
“才不!是另一只乌龟,我想是他自己买的。”她将他的头拉了下来,双眼绽出快乐的光芒。“我猜他想开了!”
“别人的目光不怎么重要是吗?”他握着她的腰。
“的确不重要,你想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不知道啊!你说呢?”
“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你的伙伴?”
他笑了起来。“如果你是个很好的扒手的话!”
“我已经是个很好的扒手了!”
他吻上她娇嫩的唇瓣。“如果你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女”……“”我是。“(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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