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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请问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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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芳名请

  沈亚

  序很久很久以前,沈亚家里来了一只特大号的狗,浑身雪白色皮毛,长得就像卡通里的“雪丽”(我知道,许多人根本不认识雪丽,要有点“年代”的人才记得……),所以,沈亚就给他取的名字叫“雪丽”。

  雪丽到我们家纯粹是个意外。祖母工作的餐厅倒了,老板跑路去也,所有的员工只好瓜分餐厅里的各种物品抵帐,包括锅子、盘子、桌子、椅子。祖母生性不爱与人争抢,等大家都分完的时候才发现,就剩下一只大狗没人要;那狗真的很大,大到幼稚园的沈亚可以把它当迷你马来骑。

  旁人与祖母说,这是名种狗,带回去可以配种,生下来的小狗很值钱。反正也没其它的东西可以拿,祖母只好将狗带回家。

  那是沈亚毕生第一次拥有宠物。

  雪丽到了陌生的环境,脾气大坏!任何人都无法靠近它,它怀念老主人,于是夜夜悲呜、不吃不喝。

  祖母将雪丽养在小公寓顶楼,小小的空间对那么大的狗来说,其是种折磨!

  但小沈亚可没想到那么多,那时候只有我能靠近那条狗,而且它也只吃我给它的东西。尝试了许多口味,发现雪丽和我一样爱吃牛皮糖,所以小沈亚每天就在家里四处搜寻大人“遗落的”的零钱,买了许多硬硬的牛皮糖。

  狗吃牛皮糖吗?吃啊!我吃一半它吃一半。每天幼稚园下了课,沈亚迫不及待赶回家,将口袋里的牛皮糖拿出来与雪丽分享。记忆中雪丽的毛好温暖,常常就这么趴在它身上,懒洋洋地度过一个下午。

  可惜,与小沈亚的感情并没能让雪丽忘怀他的老、主人,每天夜里雪丽哭叫的声音让左邻右舍毛骨悚然!不到一个月,祖母终于受不了邻居的抗议声,而将雪丽送走了。

  那天中午放学,沈亚依旧带着两条牛皮糖回家,上了顶楼却找不到雪丽,小阁楼里空荡荡的,只有午后的阳光洒满了雪丽向来趴着的地方。

  那天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晚上祖母回来,答应不追究小沈亚偷窃买牛皮糖的罪行也不能让我的心情好转。

  失去好朋友的沈亚后来的一个月都在顶楼上度过,想念着超级大狗雪丽……

  那天在咖啡厅里,突然发现一只与雪丽长得一模一样的大狗!懒洋洋的步调、庞大得像只小熊的圆滚滚身躯、总是盖住眼睛的雪白长毛——天哪!几乎教人热泪盈眶!明知道那不可能是雪丽,但与老友重逢的喜悦,却教人雀跃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奇特的连结,那只狗一直在我脚边柯转,也不介意我摸摸它的头、和它说说话。它的主人一再抱歉,但我却甘之饴……好像又回到多年前,与雪丽共享牛皮糖的金黄色下午。

  很奇怪,写这本书的时候,一直想起雪丽。虽然鹰娃是个那么怕狗的人,与我浑然不同,每次写到鹰娃被狗欺负的场面,脑海里却不断回想起雪丽的模样…

  …

  经过这么多年,雪丽可能早不在人世间了,否则他现在会是只“狗瑞”。不知道它在新的地方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它是否记得那个与它短暂相处的、爱吃牛皮糖的小女孩?

  人世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你也许老是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但你永还记得,你是如何失去。

  楔子深夜。

  静悄悄的宅第。现在是凌晨三点多,正是人类睡眠最深沉的时候。

  这间房子并不大,布置也很简单,几乎有点太简单,几张沙发、一张餐桌跟几张椅子就是客厅全部的家具。当然,房子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了。

  她的眼光落在角落的柜子上。古老的五斗柜看上去不甚起眼,但她知道,愈是不起眼的地方,愈有可能藏着她想要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放轻脚步。

  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能做到脚步又轻又快?对她来说这真的太难了!但现在不是纳闷这问题的时候,她得尽快在时间内完成使命才行。

  她的身高很高,以女孩子来说,超过一六五公分已经算高了,而她足足有一七○的高度,做起这种细腻的事情,尤其显得不搭调。

  她走到五斗柜前,咬着牙轻轻打开柜子,尽管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将动作放轻,但古老的柜子还是非常不合作地发出了木头摩擦的声响!她惊喘一声,瞪着一双大眼睛四下张望,幸好屋子的主人似乎还沉醉在梦乡之中,没听到那尖锐的声响。

  冷汗从她的额际、背上纷纷流下,她真的太容易紧张了。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慌!不会有事的,她一定可以顺利达成任务!

  打开了五斗柜,她开始翻找,可惜里面除了些旧衣服、报纸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失望极了!这下子她得进到房子的内部……

  书房?还是卧室?

  看看手表,距离完成任务的时间只剩不到一个钟头,她的速度必须加快才行。

  她真后悔刚刚在院子花了那么多的时间!但谁知道这屋子的主人会养着三只狗呢?

  她最怕狗了……事实上她得承认自己几乎什么都怕……好吧!她是个胆小鬼,可那又怎么样?谁规定胆小鬼不能当情报员?

  她蹑手蹑足地走进屋子内部,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打开了其中一道最靠近走廊的门——幸好!这次真的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她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睛,没想到这一关会这么容易。屋子里乌漆抹黑的什么也看不到,但仔细侧耳倾听,里面并没有呼吸的声音,可见屋子里没人。

  她大着胆子走进去,凝目四望发现自己终于来到书房。太好了!文件一定藏在书房里!

  有了前两次的幸运,她的手脚俐落多了,很快打开书桌的个个抽屉,希望能找到文件——有了!“美利坚合众国第01039 号会议纪录”,应该就是这个!

  她兴奋地拿出超小型红外线照相机,一张一张拍下文件。只是她拍得太专心,浑然不觉自己的相机发出极大的“喀喳”声。每拍一次就发出一次的声音,在这种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她拍到结论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小男孩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是谁?”小男孩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她吓得猛然跳起来!一阵“乒乒乓乓”,手上的相机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男孩愣了一下,突然拉开嗓子大叫:“爹地!有人偷东西!”

  她慌得手足无措,想立刻夺门而出,但显然屋子里的人全给小男孩的尖叫声惊醒了,她想也不想,直接从落地窗破窗而出——匡啷一声!

  屋子的警铃没命地响了起来!

  院子里三条狼犬疯狂地开始咆哮!

  周遭所有窗户全都立刻亮起了明灯——“不准动!站在原地把手举高!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扩音器里传出的警语,饱含嘻笑的意味。

  “给我啦!”另一个声音抢过扩音器,笑着嚷道:“你看看你胸前那枚红点没有?你只要动一下,我们就立刻开枪,到时候你会变成一个美丽的蜂巢!”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想逃也不是、留下也不对,只气得浑身僵硬!

  男人冷冷站在她面前不远处,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也躲不掉……

  她鼓起勇气,迈着紧张的步伐走到男人面前,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手指不可思议地扭绞成一团。

  “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错误?”

  咬着牙,她努力叫自己不要哭,倔强地低着头,连眼泪也不肯让他看到……

  天!真是沮丧死了!

  “你到底学到多少东西?没给你麻醉枪吗?为什么在几条狗身上浪费了一个多钟头?摄影机呢?你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被录影了吗?还有,你知道你拍下什么东西?那跟这次的任务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只是拍到一堆无用的垃圾回来。”

  他无情地数落她所犯下的种种错误,声音不疾不徐,冷冷的音调却像刀子。

  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地哭了起来,声音低低的,完全失去了自信心!

  “你的成绩糟糕透了,完全没长进,下次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男人说完,将那摔在屋里的相机扔给她。“对自己的工具要好好爱护,这台相机多久没保养过?”停了一会儿,他终于叹口气,转身离开之际又低低说了一句:“放弃吧!

  你不是这块料——“”我不要放弃……“她摇头,甩去泪水,高高仰起头。

  男人走了,对她的坚持没发表任何意见。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两条人影便快速地靠近她。

  “别理他!你没那么差,开门的时候就做得不错啊。”

  “就是嘛!我们是搞情报的,又不是作贼,这种小偷行径不学也罢,还有很多管道可以取得情报。”

  他们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两个人一搭一唱,简直像是唱双簧。

  “胜海太严肃了啦,你真的没那么糟糕。”

  “胜海是个老头子了,你别听他的话。我觉得你做得很好,比以前进步很多。”

  “你们别再安慰我了!”她嚷了起来:“我知道我很糟糕!可是我绝不放弃!

  我绝对不要放弃!“”对对对,不放弃才是最好的——喂,鹰娃!你去哪里?我们陪你去!“

  “等等我们!拜我们为师吧!我们绝对教会你!”

  “碰——”女孩走不到三步路便狠狠摔了一跤!

  两个大男人七手八脚扶她,不扶还好,这一扶,她居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又是哭、又是安慰、又是咒骂的,三条人影摇摇摆摆地消失在漆黑夜色之中。

  另一栋房子的窗前站了两个人,窗帘悄悄掀开一角,黑发男子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深深地叹口气。

  “鹰娃的确不适合加入鹰族。”女子站在他身边,淡淡开口说道。

  “我当然看得出来,但这是她从小的心愿……”

  “这一行很危险,你比谁都清楚,怎么忍心让她也加入?”

  “你以为我不想阻止她?”男子没好气说道。

  “喔,真的?我倒是看不出来。”女子轻轻地笑了起来,转身离开窗前。

  “你这样说太没良心了!我是鹰娃的哥哥,我当然不希望她加入,但谁能劝得动她?”他不服气回口。

  “也许你该把她交给我。”

  男人愣了一下。望着女子绝美温柔的容貌,他突然感到一阵寒凉!

  鹰娃不知道自己很幸运,胜海只是严厉,如果交给她?

  他摇摇头。“你先杀了我吧!”

  女子银铃似的笑声清脆地响起。“所以我说你并没打算让她放弃,这样对她比较好吗?‘大哥’!”

  “鹰七啊鹰七,你真是个残忍的女人。”他叹息。

  名为鹰七的女子挑挑眉,脸上有着美得教人移不开目光的温柔笑靥。“错了,应该说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不滥情。”是了,不滥情……只不过,他真的很想知道“不滥情”跟“没感情”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或者……根本没差距?

  第一章依然是深夜。

  但这次跟上次大不相同了。过了一年,她几乎探访过每个鹰族长老、每个在鹰族中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向他们请益、求他们指导。

  她不相信身为前鹰族领袖的女儿、现任鹰族领袖唯一妹妹的自己,竟然会无法进入鹰族为家族增光!

  她一定要让胜海刮目相看!一定要让胜海把他说过的话吞回去——虽然,胜海已经不在了。

  回头看看过去胜海总是站立的地方,仿佛还可以看到他那高大修长的身影;他那冷冷的声音也仿佛还在她耳畔回响……

  她有些黯然,自己终究学得太慢,没能在胜海还在的时候让他验收。

  甩甩头,将胜海的影子从脑海中甩去不管胜海在什么地方,她会让他以她为傲的!毕竟她是他鹰族最后一个学生。

  她最后一次检查身上的装备。最新改良机种的红外线照相机、远距离强力麻醉枪、绳索、锐利的猎刀、防身用的近距离瞬间麻醉枪……嗯,都齐全了。

  深吸一口气,她的脸上出现骄傲又自信的神情。这次,所有的人都要对她刮目相看!她要让他们知道,她不但有资格成为情报员,而且还是个非常优秀的情报员。

  想到这里,她用力对自己点点头,朝黑夜中奔去。

  才跑到一半,也不知道绊到啥,整个人突地扑到地上——疼哪!

  不远处隐身在黑暗中的男人不由得叹口气。

  看来,今天晚上,鹰娃的前途多舛了。不过,从小到大,鹰娃哪次不是多灾多难?

  这次她的目标还是一份文件。俗话说“在什么地方跌倒,就从什么地方爬起来”,这句话对她来说真是贴切!

  其实她老觉得奇怪,搞情报的非得像个小偷一样吗?老是在黑暗里摸来摸去,实在不是很光明正大——当然,这句话会让很多人绿了脸色。想想鹰族成立以来,多少情报都是“偷”到手的。

  这次的主考官是鹰七。鹰七太厉害了,她从没见过比她更厉害的女人,这让她的好胜心更加旺盛,战斗力急遽高升!

  屋子里依然阴阴暗暗的,半点声音也没有,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仔细估计每件家具的位置。

  这间屋子的主人十分细心地布置了每个角落,墙上挂了许多家族照片;每件家具上都有贴心的小摆饰,这让她工作的困难度增加许多。她可是个粗手粗脚的人哪,要避开那么多小东西可不简单!

  她努力轻手轻脚进屋,将小手电筒打开——“呜!”

  小狗轻叫的声音响起,她背后汗毛直竖,全身都紧张起来!这是怎么搞的?

  怎么走到哪里都遇到狗狗?这世界难道没有不养狗的人类的存在?

  一团毛球从沙发上窜起,瞪着两颗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她。

  “嘘!”她紧张极了!手颤抖着伸到衣服里想拿麻醉针。

  小狗极为兴奋地吐出舌头,幸好没大声狂吠,问题是它就站在沙发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样子居然是想跟她玩!

  “天!我现在可没空陪你玩……”鹰娃喃喃自语地叨念着,终于摸到麻醉针了。“嘘……乖乖的不要动喔,这可以让你好好睡一觉,作很甜美的梦喔。”

  小狗偏着头打量她,看到她手上的针筒,小狗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真的……乖乖地让我帮你打一针。”

  小狗可不这么认为,它从鼻子里发出威胁的声音,龇牙咧嘴的模样看起来不怎么和善,一整团毛都竖起来了,看起来像只刺猥!

  “不要这样嘛,来,我们打个商量……”鹰娃勉强露出微笑。这只不过是条很小很小的狗,不会有什么威胁性……尽管如此安慰自己,但她还是怕得不得了。

  评估情势之后,她决定不如远攻。

  嗯,退得远一点,用麻醉枪打它,这样就不用靠近它了。

  可是她退一步,小狗反而高兴地跳下沙发,扑到她跟前,兴奋地跳上跳下!

  “嘘!不要叫!”鹰娃吓呆了。她手足无措地钉在当场,连自己想做什么都忘了。

  小狗一点也不理会她的警告,快快乐乐地叫了起来,还不停用爪子抓她。

  “不要……不要靠近我!”鹰娃终于忍不住低声尖叫起来。

  她不停往后退,终于退到门前,正考虑着要不要拔腿就逃……但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

  她鼓起全身上下所有的肾上腺素,露出凶恶的表情对着小狗恐吓:“住口!

  不准叫!“小狗侧着头,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她好半晌,她终于将手上的针筒慢慢靠近它,同时恐吓道:”不准叫!不然把你煮成香肉锅——“

  啊……那么小的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嘴巴?

  她手上的针筒掉在地上。

  小狗露出一大口森森白牙,疯了似的咆哮起来!它毫不畏惧地一口咬上她的裤管,而且似乎打定主意至死不休!

  “救……”她的喉咙梗住,喘息着,吓得连尖叫声也发不出来:“救命啊…

  …“小狗不断疯狂地咬着她的裤管,森森利齿将她的裤管咬出无数小孔!

  她更正的肾上腺素终于发生了效力——“救命——救命啊!”

  鹰娃转身拔腿狂奔!

  可惜她没能跑得太远,才冲出车道便“碰”地发出巨响——她竟然吓得一头撞上了路灯!

  她的鼻子上贴了一块OK绷,也不算太难看啦,只是有点滑稽;那么猛力撞上路灯却只受到这么点小小伤害,也算是种奇迹了。

  阴沉着脸,她悄悄地潜进了资料室。

  他们愈说她办不到,她愈是不认输!

  三流的小偷、九流的情报员?哼!

  她一定要叫鹰七把这句话吞回去!光是想到鹰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教她恨得牙痒痒!

  她居然说:“说你是三流的小偷恐怕还是抬举你了。”哼!什么嘛!

  打开电脑,进入搜寻——日期:最近一周地点:不限搜寻条件:交易次数以递增排列电脑萤光幕闪动着,很快列出一场串名单:印尼、华盛顿、东京、中国大陆……

  印尼?她蹙起眉,印尼最近有什么活动?为什么交易次数高达九次?唉唉唉,她最讨厌看新闻了!每天不是打就是杀,可是身为情报人员,“新闻”这种后知后觉的报导还是有阅读的必要。

  搜寻:印尼事因:长期种族冲突,排华声势高涨最近流血冲突次数:三交易人:印尼国会、印尼人民自由联盟、印尼左派共和党负责人:鹰三、鹰五竞争者:枭帮(印尼区目前代理人:烈枭)

  ◎搜寻:烈枭年龄:三十。枭帮亚洲区长期派驻人,目前任职于印尼皇家迪斯可酒店交易冲突次数:0 其它细节:烈枭为目前枭帮中已知搏击技巧最高者,最知名战役为波湾战争时期,为争夺美军战区部属表,与裴胜海在华盛顿发生之激斗。根据裴胜海所言,此人交战经验丰富且具有高度危险性,不可轻忽。近年行事低调,据称可能舆枭帮内部斗争有极大的关系……

  哈!找到了!就是这个!

  电脑萤幕秀出一张影像稍嫌模糊的照片,侧着身的男人看起来有几分阴郁,摄影角度只能看得到三分之一左右的面孔,而那张只剩百分之三十的脸看上去很有些暴戾……

  鹰娃撇撇嘴,这男人的表情怎么跟胜海这么像?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钱似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可以从这件事上证明自己的能力!

  美人计也是取得情报的重要管道之一啊!

  以前鹰七也用过,而且效果好得不得了,她虽然长得没有鹰七美,但也还算得上是个美人了。虽然她可能是个三流的小偷,但总不会连用美人计这么简单的技巧也失败吧?

  这么巧,印尼又是鹰三、鹰五负责的区域——别人她可能没把握,但如果是鹰三跟鹰五,那么美人计对他们一定有效!他们最听她的话,不管她想做什么,他们都不会阻止她的。

  就这么决定!

  她从电脑前跳起来,快乐地离开了资料室——当然,她忘了关电脑。

  三分钟之后,苗条的身影出现在资料室中。

  她瞄了一眼电脑上的资料,先是叹口气。

  怎么就是不死心?但想得深入一些,又觉得无所谓。

  小鸟总有一天要飞走,而这次嘛……呵呵,就当是小鸟起飞前的小小训练吧。

  印尼。雅加达机场。

  闷热的天气,毒辣的太阳。

  这是她第一次到印尼,也是第一次单独出国,看着陌生的环境,她不由得有些紧张。

  早知道该通知鹰三跟鹰五来接她的……但想到自己此次前来的雄心壮志,她立刻鼓起勇气!

  她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不能再依赖他人,不然她永远没机会真正进入鹰族,永远都会是其他人眼中象牙塔里的小公主。

  四周传来陌生的话语,她挺起胸膛,大步往出境处走去。

  她已经定了印尼皇家迪斯可酒店的房间,并要求他们要来接机的,果然才走到出境的地方,便看到一个娃娃脸男子手里拿着大大的牌子,上面写了她的名字。

  一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鹰娃小姐?请问你是鹰娃小姐吗?”穿着饭店服务生制服的男子逢人便问,英文带着奇异的腔调。

  鹰娃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我就是鹰娃。”

  “啊!鹰娃小姐!”男子笑开了脸,一双大眼睛弯成美丽的月亮弧度。“你好你好,我是阿卡,您待在印尼的期间都由我为您服务。”

  阿卡穿着雪白色的饭店制服,看上去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他的轮廓很深,一双圆圆的眼睛亮闪闪的,笑起来极为可爱的娃娃脸给人一种亲切而安心的感觉。

  “阿卡,你们酒店里是不是有个名叫烈枭的人?”鹰娃迫不及待却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阿卡愣了一下,走在她身边的脚步慢了下来。“烈枭?阿卡没听过这个人。

  他是做什么的?饭店的客人吗?还是工作人员?“

  鹰娃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天!她真是够蠢的,想也知道烈枭不可能用这种代号在酒店里工作嘛!

  望着阿卡好奇的眼,鹰娃连忙摇摇头假笑:“不知道就算了,也许是我记错了,没关系的。”

  阿卡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笑开了脸道:“小姐想找人的话,就找阿卡吧,饭店里每个人我都认识哦,连客人也一样。”

  上了饭店的迎宾车,鹰娃不再说话。她很不高兴自己这么不小心!

  阿卡似乎不在意她的烦心,一路上不停眉飞色舞地为她介绍印尼的风光,直到转进了市区——死寂的气氛。

  路上行走的车子极少,行人看上去也小心翼翼、神态紧张。

  鹰娃莫名其妙地回头:“你们的市区一直都这么安静!”

  阿卡叹口气:“都是那些革命军搞的。他们整天出来打人,连警察也不怕,大家都给他们吓坏了,饭店生意现在差了好多呢。”

  “革命军?”

  “是啊!就是‘印尼自由人民联盟’呀。”阿卡摇摇头,脸上出现不赞同的神色。“更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以前还好,只是小规模的抗议,现在却公然在街上对东方人挑衅!好多东方人开的店都关起来了,听说还有些东方人被打死…

  …小姐,你没事的话不要离开饭店啊,很危险的!“阿卡说得认真,鹰娃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疑惑转头——她半边身体对着他,手上不知道忙些什么,发出刷刷刷的奇怪声音……

  “然后呢?印尼自由人民联盟是吧?领袖是谁,你知道吗?他们有多少人?

  什么时候兴起的?有没有什么基地之类的?“

  阿卡终于看清楚了,鹰娃竟然正在写笔记?

  他张大了口,惊讶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鹰娃发觉旁边没了声音,愣愣地回头,正好看到阿卡掉下来的下巴。“啊?

  你不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啊,这种事本来就很少人知道。“”小姐是记者啊?“阿卡露出傻笑的表情。

  “我?记者?喔,不是不是。”鹰娃摇摇头,见阿卡说不出更有建设性的话,有点遗憾地收起了笔记本。“我只是特别好奇。”

  “饭店里现在住了很多记者。”

  “会打仗吗?”她脸上有孩子似的兴奋表情。

  阿卡傻傻地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听说很有可能,很多地方现在都不一样了……”

  “真希望可以打起来……”鹰娃喃喃自语地说着,双眼闪闪发亮。“愈是动荡不安的地方,情报愈值钱、也愈多!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我才能一鸣惊人……”

  她浑然不觉当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有多少可能性。

  愿望,总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成真。

  皇家迪斯可酒店如果真要算等级,勉勉强强大概只能算四星,但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最靠近政经中心,而且视野良好,所以向来是各国新闻记者跟政治人物喜欢的酒店。

  那是一栋砖红色的十二层楼建筑,外表干干净净的倒还过得去。

  鹰娃一进了酒店,连房间也来不及进,在连着行李跟小费直接交给阿卡之后,自己便忙着到处寻找烈枭。

  她知道烈枭在这里!她闻得出来!

  虽然她可能是个九流的情报员,但她就是闻得出来!

  这饭店里有枭帮的气息哦!她就这样告诉自己,并且毫不犹豫地依照自己的直觉开始寻找。

  她戴上又黑又大的墨镜遮住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饭店的各个角落里——吧台?嗯……是那个酒保吗?不太可能,虽然他看上去的确冷冷的,不过名字叫做烈枭的人,该不会有一百公斤的体重吧?

  欧式自助餐厅?里面聚集了来自各地的记者,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看上去都紧张兮兮的,而且说话小心翼翼……那个金头发的帅哥?对方正对着她露出灿烂笑压。

  “喔,嗨!”鹰娃连忙假笑,匆匆忙忙别开脸,免得人家以为她有什么不良意图。

  烈枭是哪一国人?她突然想到这个“基本”问题!天,他们情报系统写得太潦草了啦,这样她要怎么过滤可能的“嫌疑犯”呢?

  大厅另外一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声音听起来像是阿卡跟另一个日籍男客人激烈地争辩着什么。

  鹰娃好奇地侧耳倾听,日籍人士说的话夹带着很奇怪的腔调,那英文几乎是听不懂的;阿卡的声音还勉强听得懂,隐约听到阿卡大呼冤枉的辩解:“杰森桑,东西掉了不是我的错!饭店也告诉过你,重要的束西必须放在保险箱,是你不肯听我们的话!”

  “%#@$※#……”

  “你怎么可以叫我赔呢?不要说我赔不起,就算你叫饭店赔也是赔不起的!”

  鹰娃听着听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另一头走去。

  靠近之后,日本人的英文听起来总算勉强听得懂了。

  “你们当然要负责!我住在你们的饭店里,掉了那么贵重的东西,你们就应该要负责!不能这样不闻不问!”

  “我们已经帮你报警——”

  “光报警有什么用?那是价值三百万美金的巨大钻石啊!保安人员也是饭店找的,你们要负责找回来!”

  哗!价值三百万美金的钻石耶!鹰娃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阿卡又气又急,不断地挥手:“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只是翻译员,你为什么不去找我们经理呢?这种事情找我是没有用的!”

  “我找不到他!”日本人也气得鬼吼。胖胖的身体看起来像一块正在铁锅上冒油的肥猪肉。

  阿卡摊摊手,一脸无奈:“那我就没有办法——”

  “你再说没办法我就——”日本人抡起拳头,整张脸胀得通红。

  “别生气,有话好说。”鹰娃连忙拦住他,笑嘻嘻地打量着眼前的日籍男人。

  他的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一身雪白的西装看起来很有派头,但因为他的身体太胖,而印尼天气又太热,让他原本很有看头的高级西装变得又松又垮;而身上的古龙水混合了汗味,教他身上的气味更是显得有点可怕。

  他长得不算难看,相反地,还有张白白胖胖的脸,还算得上可爱,如果瘦得下来,搞不好还是个帅哥呢!尽管现在怒气冲天,但看起来依然不很威严,或许这就是阿卡不怎么怕他的原因。

  日本男人回头,原本极为生气的脸一下子缓和下来,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小姐,真抱歉!打扰您了吗?”

  鹰娃对他的好感增添一分,对女人这么有礼貌的男人通常都是好人。她摇摇头,眼睛亮得像是夜星:“杰森桑是吗?”

  “啊……是。”日本人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插手?

  “你掉了东西?”

  提到这件事,杰森火气又上来了,他挥舞着胖胖的双手嚷道:“是啊是啊!

  这饭店实在太不安全了!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姐真不该住在这种地方,更是太危险了!“阿卡立刻抗议:”鹰娃小姐,请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饭店是很安全的!

  杰森桑遗失东西,并不是饭店的责任,我们早就告诉过他,贵重的东西应该放在保险箱!“”哼!谁知道你们请的保全人员到底保不保全呢?说不定这根本就是监守自盗!“

  “您这样说太不公平了——”

  两个人再次争得面红耳赤,鹰娃叹口气打断他们:“请不要再争吵了,会打扰其他客人的。”她转向阿卡:“没事了,你去忙吧,我来跟这位杰森先生谈。”

  “这不行的!”阿卡立刻摇头。他将鹰娃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杰森先生月初来到这里参加珠宝展,我们告诉过他很多次,不要把宝石带在身边,但是他不肯听,结果宝石果然弄丢了,却赖在饭店的头上!我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说不定宝石根本没丢,你不要相信他!”

  “我会很小心,谢谢你的关心喔。”鹰娃拍拍阿卡的肩,塞了张钞票到他手里,同时体恤地笑了笑道:“你去忙吧。我想你也被他弄得很烦了吧?”

  阿卡叹口气,看看手里的钞票,又看看杰森那张气呼呼的脸,他很快做出选择。“那么请你自己小心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用饭店的电话呼叫我,我一定很快过来。”

  “放心吧。”鹰娃回头,看着杰森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呵呵!她更不敢相信上天对她这么好,一进饭店就有这么棒的案子掉下来!

  杰森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看阿卡打算离开,他急得大叫起来:“喂喂!我们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你不能走——”“别急,先把你的事情好好说给我听吧。”

  鹰娃微笑地挽着杰森的手:“你不会介意吧?我真的很想知道宝石失窃的事情呢。”

  “这这……”杰森的脸居然微微红了,他嗫嚅地看着鹰娃那双雪白如藕的手臂,忙不迭点头:“当然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小姐肯听我说,那真是太好了!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好吗?“

  “好啊!”鹰娃笑靥如花,就在他们要离去时,柜格的服务员突然叫住了她。

  “鹰娃小姐吗?您的紧急电话。”

  “电话?”鹰娃愣了一下。这么快?谁这么快就知道她在这里?“你等我一下喔,我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杰森乖乖站在当场,边用手帕抹着似乎流不尽的汗水。“您请便……”

  “喂——”

  “你活腻了?竟敢背着我一个人到印尼去!”话筒那端猛然传来咆哮声。

  她吓了一大跳!话筒险些掉在地上。

  “你听到没有?我限你一天之内立刻给我飞回来!不然不要怪我亲自去逮你回来!”

  话筒那端忿怒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尽管她已经离话筒足足一公尺,还是觉得给从线路那端喷出来的烈火烧焦了头发。

  “可是我——”

  “没有可是!你立刻——给——我——回——来!”

  鹰娃瞪着话筒半晌,终于火大地朝着话筒吼道:“我不回去!!听到没有?

  除非我能闯出一番名堂,让你们承认我也是鹰族的一员,不然我绝对不回去!“然后,”碰“地,她摔上电话。

  正在得意自己这句话说得实在太帅、太有气魄时,却发现整个迎宾厅的人全都瞠目结舌地在视着她。

  杰森愕然的表情,就像是他刚刚把自己的下巴给弄掉在地上!

  啊?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中文?

  鹰娃满脸通红,尴尬无比地低着头快步来到杰森身边:“我们走吧……希望刚刚没吓到你,我真是厌烦透了!好不容易出来度假,公司却还不肯放过我,大小事情都要打电话给我,真是烦人哪!”

  杰森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可以理解,小姐看起来能干极了,想必是个很重要的大人物是吧?”

  鹰娃呵呵地笑个不停,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同时笑嘻嘻地用中文叨念着:“是啊是啊,希望你们全听不懂……希望这里没有枭帮的人,不然我就死定了……呵呵……”

  可惜,事实总是与想像相反,迎宾厅的角落里,男人闲适地点着烟,透过墨镜后锐利的双眼,正静悄悄地打量着她。

  第二章唉,该怎么形容鹰娃呢?

  大概从她一岁开始,她就充分地表现了她各方面的“天份”,热情、粗心、好奇心特强,却又格外胆小,还有一个令人喷饭的特技——跌倒。

  他们的父母还煞有其事地带鹰娃去看过医生,检查她是否天生在平衡神经方面有某种缺陷,结果得到的答案是一切正常。

  这教人又爱又怜,且“一切正常”的特性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从小到大他真记不清楚鹰娃到底跌倒过几次,或者又跌倒在哪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很不愿意这么说,但如果真要问他,哪些人不适合当情报贩子!那么鹰娃一定是名单中的首选。

  可惜鹰娃不这么觉得,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当个堂堂正正的“鹰族”人,而不是前任领袖的女儿、现在领袖的妹妹。

  鹰娃从小热爱武侠小说,如果不是有武侠小说,她可能到现在也不会说一句中文。她对武侠小说的浪漫爱情很快延伸到“情报贩子”的工作上,认为仿佛是现代客容的版本,无论如何跟她解释,她都不相信两者之间毫无关联。

  可惜,情报贩子就是情报贩子,卖的是情报,说起来算不上什么太光明正大的工作,唯一的好处是不用打卡上班。

  但鹰娃听不懂。她固执地认为这份工作极为浪漫,可以周游世界各国,像古代侠士一样挥舞着刀剑四处行侠仗义;而“危险”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浪漫的附属品、调味料的其中一种!而爱情当然也是另外一种迷人的调味料。

  “别苦着脸,鹰娃也该长大,你没办法永远保护她。”

  “你早就知道她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你却不阻止她!”他恼怒地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成长的路程,你怎能希望鹰娃例外?”

  “这不是好理由!成长有很多方式,没必要选最危险的!”

  鹰七耸耸肩,算是回答。

  她的表情只让他更火大:“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我没有。”她叹口气,无奈的表情。“你想怎么样呢?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吗?事实很明显,鹰娃不想要继续过那种日子。”

  “她还小!”

  “二十四岁的女人,不小了。”

  “你——”他气白了脸。

  “你大可继续在这里生气,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会去赶搭晚上起飞的飞机。

  过了今天,也许就没有飞机飞到印尼了。“他霍然起身,脸色十分阴沉。

  “我早该知道不能把鹰娃交给你,她不是你的妹妹……甚至你对自己最亲密的姐妹也是如此残忍!我又怎能期待你对鹰娃特别仁慈?”

  气氛顿时降到最冰点。

  她纤美细致的脸一下子结了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半句话,转身离开房间。

  “鹰七——”

  他想唤住她,想收回自己说过的话,但鹰七冷漠而僵硬的背影让他将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他想解释什么呢?说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说他觉得自己很混蛋?

  不……他咬咬牙,高傲地仰起下颚。他是鹰眼,他们的领袖。他不会道歉、不会说错话。

  就算他真的说了残忍的话,那也只不过是事实。他为什么要为自己说出了事实而道歉?

  “鹰族的人来了。”

  男人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这女人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我想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鹰七……”他又想了想,蹙着眉的表情,有些困惑。“不过我记得传说中的鹰七厉害到不行,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高手……”想到那女孩有趣的行径,他忍不住摇摇头咕哝:“如果她真的是鹰七,那我得说鹰族的水准可真是大幅度地下降……”

  “光从外表是没办法判别一个人的。”男人随手洒了些胡椒,闻了闻味道,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嗟,你试试看。”男子随手沾了沾酱料尝了尝,不由得挑挑眉:“好吃!不过好像咸了点?”

  “配上主食就刚好了。”穿着厨师衣服的男人满意地将酱料收起来,小心谨慎的态度像是对待初生婴儿,也只有这种时候他看起来是温柔的。

  他的头发带着深红色,整整齐齐地梳成一束暗红色马尾;他很高,大约一百九十公分的个头配上又宽又厚的肩,猛一眼看上去的确有些骇人!

  穿着厨师白袍衬得他黝黑的肌肤颜色更深,深刻的五官也显得粗糙,仿佛当初上帝打造他的时候刻意大刀阔斧,留下了清晰凿痕。

  他是个带着印地安血统的东方人,双眉之间有着很深的痕迹,显示他经常蹙眉,也就是说这人可能脾气不是很好。他的鼻梁断过两次,以至于鼻梁中间微微隆起,从正面看并不是非常笔直,更增添了难以言喻的危险度。

  综合整体印象让人深深觉得,这家伙身上实在该挂块“极度危险”的告示牌,免得有人误触开关,引发雷霆咆哮——照顾完他的宝贝酱料,他终于脱下厨师袍,专心的神色消失了,留下懒洋洋的表惰,像即将冬眠的熊。

  “带我去看看那新来的鹰族人,我希望她比现在那两个白痴聪明点,不然真让我觉得无聊透顶。”

  “呵!你可真的一点也不把鹰三跟鹰五放在眼里,恐怕很多人会怪你太过轻忽。那两个家伙疯狂起来像是两颗无法控制的炸药。”

  男人懒洋洋地伸个腰。“我们是搞情报的,不是打架……不过如果真要打架……”他裂开嘴笑了笑,黝黑的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我怀疑他们会是我的对手。”

  “当然。”男子点点头,理所当然地。“你是我们第一把搏击高手,也许现在连裴胜海也不是你对手。”

  他话没说完,反正也说不完了。

  因为那男人火大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忿怒咆哮道:“不准在我面前提起这三个字!听到没有!在我打败他之前不准提那三个字!”

  说完,他气呼呼地扔下他,迈着大步走出厨房。

  男人揉揉自己疼得要命的脖子。这家伙就是这样,火气来得又急又快,老是让人猝不及防!

  他摇摇头,无辜又无奈地低声咕哝着:“生气有什么用?人家老早失踪啦,恐怕这辈子也不能在你面前提这三个字……”

  “我不管他躲在哪里!”走到厨房门口的男子咬牙切齿地开口:“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一定会找到他!不跟他比个高下,我这辈子都不会罢休!”

  是了,这就是烈枭的性格。他爱恨分明、性烈如火。如果不是这性格,他又怎么配得上个“烈”字?

  “珠宝,价值三百万美金哪!这是去年的估价,今年应该还会更贵。”杰森信誓旦旦地拿出照片。“你看你看,很美吧,这就是‘印加皇后之眼’,足足一百二十克拉的巨大金刚钻。”

  照片拍得很好,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迷人的七彩光泽,看起来的确有三百万美金的身价。

  鹰娃挑挑眉,她对宝石本身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她还是装出极为崇拜的表情:“这是你拥有的啊!杰森桑在日本想必是个大人物喽!”

  “这不是我的,要是我的就好了。”杰森叹口气,露出一朵无奈的笑容:“要是我的,我就算把它送给你也舍得,可惜不是,我只是代管人,负责把宝石送来展览。”

  “啊!!那岂不是糟糕了?”

  “就是说啊!”杰森哭丧着脸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算用我一辈子的薪水也是赔不起的啊!”

  “这么贵重的东西就你一个人代管?”

  “当然不是,还有我两位同事,但是东西一失窃,他们立刻就溜之大吉逃回日本了。印尼现在政局不稳定,他们怕死了!哼!真是太不负责任了,发生这种事情竟然一走了之!”

  “的确是太不负责了!”鹰娃用力点头:“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回来啊!我是保险公司的代管人,如果我双手空空回去,公司就必须赔上一大笔钱,这对我们的声誉影响太大了。”

  杰森不断拿出手帕擦汗,金边眼镜重复着从他的鼻梁上滑下来,让他更显狼狈。

  “唉,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里的警察根本不理我。他们每天忙着抓暴民就来不及了,哪里还管外国人丢掉的什么宝石……唉!我真不该来的……”

  “那么现在如果有人愿意帮你找个宝石呢?”

  杰森愣了一下,傻傻地看着她。

  鹰娃笑了笑,眸子明亮如星:“怎么样?如果有人帮你找宝石,你当然很乐意吧?”

  “当……当然!但是现在去哪里找愿意帮我找宝石的人?”

  鹰娃含笑不答。

  杰森愣愣地注视着她,半晌之后终于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你?”

  鹰娃笑嘻嘻地点点头:“就是我。”

  “你?”

  “别这么惊讶,我们公司在美国可是很有名的消息提供者哟。”

  这句话……也不能算说谎对吧?鹰族的人的确是很有名的消息提供者,只不过……她还不算正式的鹰族人罢了。

  “啊……可是……”杰森看起来惊讶极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顿时结巴起来。

  “没什么好可是的。”她摆出极为老到的姿态说道:“这样吧,我现在是度假期间,这件事呢,就算是我私人为你服务,如果找到宝石,那么你付我一万块美金作为酬佣;如果我没帮你找回宝石,那么你一毛钱也不用付。合理吧?”

  “条件的确不过分,如果宝石真能找回来,一万美金是非常便宜的价格……”

  杰森支支吾吾地说道,看起来汗流得更多了。

  “既然如此,我们算成交了!”鹰娃伸出手,用力握了握杰森的手。“明天早上我们就在这里集合,我会带你出去找宝石。”

  “啊?我也要去?”

  “当然啦!只有你看过那个可疑的保全人员,你不去,我怎么知道要找谁?”

  杰森愣愣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

  “放心吧,有我在,只要宝石还在印尼,我一定能找到它!”

  鹰娃十分有自信地微笑。

  看到这种笑容,杰森眨眨眼……好吧,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好选择的。试试看,总比他一个人到处乱找来得机会高些。

  “既然这样,那么万事拜托你了。”杰森下定决心,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明天早上我会准时到这里。”

  “放心吧!我们很快能找到宝石,到时候你就可以回日本去交差了。”

  杰森点点头,汗也不流了,脸色看起来红润许多,他边鞠躬边后退,肩上的重担卸下之后,走起路来轻快许多。

  看着杰森离开,鹰娃脸上自信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下死定了!

  要去什么地方找宝石呢?她一点头绪也没有;该从何下手?没概念。然后她又想到,帮人找宝石好像应该是侦探的工作?情报贩子的工作项目里有这一项吗?

  她有点后悔了。当初应该好好把《情报员养成手册》读个滚瓜烂熟才对,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自己连“营业项目”也搞不太清楚的窘境!

  可是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找东西也需要情报啊,应该也不算太离谱…

  …

  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她脑海中某种念头灵光一闪——哎呀!完了!她压根忘了自己该先去弄清楚饭店里到底谁是枭帮的人!

  想到这里,她猛然跳起来!到达目的地最重要的就是先分清楚敌我身份,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她还没想到要去什么地方找,但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加快,到最后索性在饭店里慌慌张张地跑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地叨念着:“烈枭烈枭……你到底躲在哪里?快出来吧,让我看看枭帮的顶尖高手到底长什么样子——”碰!

  跑得太慌张,竟一头撞在与她迎面而来的人身上!

  “哇!好痛!”

  若是寻常人撞上,大约只是煞车;但鹰娃不是平常人……她一头撞上去之后根本来不及煞车,就这么整个人“碰”地朝对方身上撞去!

  “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吧。”那人平平无奇地开口。

  鹰娃揉着疼得要命的鼻子抬头。来人很高!足足比她还高上一个头。

  虎背熊腰,熊似的身材,还配上一对特大号眼睛,正懒洋洋、没表情地看着她。

  “问你?问你什么啊?”鹰娃反应不过来,只是眼泪倒先掉下来了。

  好痛啊!这人不但身材看上去壮硕,连撞起来也像是撞上铜墙铁壁,他是吃铁沙奶粉长大的不成?

  “你不是一直叨念着谁是烈枭吗?”

  “啊——”鹰娃猛地往后退一步,只是退得太快,“碰”地一声,整个人又重重摔在大理石地板上,痛得她整张脸胀得通红,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会面情况!

  “妈的!”她极不文雅地诅咒一句。

  他看起来整张脸都扭曲了,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觉得好笑,只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颤抖得厉害,很明显正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似!

  鹰娃努力掩饰自己的窘态。

  先拍拍衣服,整理整理头发,然后摆出最冷傲的姿势对着那男人。“咳……

  你就是烈枭?“

  “是。”回答得理所当然,带着点骄傲意味。

  “喔……幸会。”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她得非常非常努力才能不让自己拔腿就跑——天哪!她真恨不得把所有看到她出糗的人全杀了灭口!尤其是那个烈枭!

  就在这时候,她的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可真是有点夸张。

  鹰娃咬着牙不让自己回头,不然她可能会冲上去与那混蛋拼命!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哼!笑!笑死活该!可恶!真是可恶极了!

  有趣!真是有趣极了!他早已忘记自己多久没大笑过,而那女孩第一次见面就让他乐不可支!

  浪枭说得没错,这丫头的确一点也不像鹰族的人。不过这也很难说,鹰族派在印尼的那两个白痴鹰三、鹰五不也“秀逗”到极点?

  当然,他不是否认鹰三跟鹰五的办事能力,他必须承认那两个家伙在情报的搜寻上的确有他们自己一套特殊又有效率的方法;但单就“人”这一点来看,鹰族选人的角度真的非常非常特别——他怀疑枭帮什么时候才会有那么有趣的人物出现?

  烈枭开着车奔驰在印尼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时,不由得回想起那丫头跌倒时的糗态。哈……更是可爱极了!有哪个女孩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跌倒?至少他可没见过。

  有空的时候他可得好好调查一下那女孩的来历。当然,纯粹是为了工作,可没有任何私人的因素。

  枭帮跟鹰族向来水火不容,几乎像是彼此的天敌!他当然得搞清楚自己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他真的很怀疑,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鹰族怎么会派这样一个小丫头到这种地方来!

  他蹙起眉。这可不是个好地方啊,听说许多东方女孩失踪了,在这种局势之下警察跟军队都没空去理这档子事。

  他将车子停在一栋豪宅前,门口的卫兵一看到他,二话不说地将门打开。

  这是警察总长的豪邸。

  做完今晚的交易,他就可以离开印尼了,这里的事情已经不再需要他们插手。

  战争固然是情报贩子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但介入情况暧昧不明的政治斗争当中却是最不明智的,哪方会获胜还不知道,也许会做出错误的选择……而双面谍的下场通常又不怎么美好。

  鹰族的人应该很了解这一点吧?

  烈枭下了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头一直挂记着那丫头……

  酒店里有革命军份子,这点她该知道吧?要是连这一点都不知道,那她的处境可真不是普通的糟糕!

  第三章梦里的男人有张狂笑的脸!

  他笑得那么夸张,甚至连脸都笑得扁平!

  她气极了!不停地往前冲,想上前去阻止他继续嘲笑她,可是她老是跑不到地方,那张大笑的脸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偏偏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使尽全力都没法靠近他!

  你不适合的……放弃吧……

  那是胜海的声音。冷冷的,带着点叹息、带着点悲悯——她仿佛看到所有认识的人,全用一种同情的眼光注视着她。

  鹰娃鹰娃,你不行的!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

  符咒一样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不断回响,所有人的声音交缠在一起,变成电波似的嘈杂!

  “我可以——”

  大叫一声,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喘息着瞪着饭店房间整齐的摆设。

  是梦……真令人讨厌的梦!从小她就爱做梦,各式各样奇怪的情景经常会出现在她的梦中,仔细想起来,她似乎没有哪一天是不做梦的。不过幸运的是,像这样令人感到讨厌至极的梦境数量不多。

  外面下雨了,滴滴答答的,就像是梦中令人厌恶的声音。

  她摇摇头,甩去一身的不愉快。

  突然觉得饿了,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生这么多事,她甚至还没吃过饭呢!

  打了电话请柜台送食物过来,她摇头晃脑呻吟着去淋浴。

  印尼的天气真的好热,虽然屋子里开着冷气,但不知道为什么闷热的空气却还像是在四周萦绕不去,弄得她全身黏呼呼的难受到极点。

  洗完澡穿上睡袍,她拉开窗帘看着印尼的夜。

  印尼的夜很黑,跟美国的大都市不一样;这里的黑夜看起来就是黑黑暗暗的,没半点光彩。

  远方偶尔闪动着奇怪的红光,打开窗户隐约还能闻到硝烟的味道。

  这里正在打仗呢!

  她恍恍惚惚地看着那红色的奇异光芒,一闪一减……不知道是火灾?还是什么?

  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什么也没搞清楚就跑到这里来,想做什么呢?

  这种战乱的场面她根本没想像过,实在不知道在这里情报贩子该找什么样的情报,才能证明自己是很有能力的情报贩子?

  哥哥想必担心极了……

  摇摇头,她不满意地嘟起唇。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对自己产生怀疑?别人不相信她已经够糟糕了,如果她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她这次岂不是白来了?

  门口有人敲门,大概送食物来了。

  鹰娃起身想也不想便将门打开,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瞪大了眼睛!

  “是你?”

  站在门口的烈枭也瞪大了眼睛!这下子他可以很肯定鹰娃一定不知道酒店里有革命军份子了。

  天!那些鹰族的人真的脑袋坏掉了,竟然派了这样一个天真得该去幼稚园的丫头到这里来!

  “你就这样开门?连外面站了谁,你也不知道!”烈枭没好气地咆哮道。

  “我当然知道!”鹰娃嘴硬地嚷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三更半夜来找我做什么!”

  “你知道?哈!你知道才有鬼!”

  他壮硕的身材往门口一挤,鹰娃只好非常委屈地往后退,还摆出戒备的姿态,眯起眼睛瞪着他。

  “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喔!这里是饭店,你可别乱来!”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想干什么?”烈枭没好气地将手上的拖盘放在桌子上。

  “这是你点的食物。”

  “原来你在这里当服务生啊。”

  “放屁,我像是服务生吗?”

  “喂!你讲话好粗鲁,服务生有什么不好?”

  烈枭居然微微红了脸,他哼了一声,闭上嘴不再说话。

  鹰娃赤着脚晃到餐桌前,闻了闻食物的味道,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哇!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你们的厨师真不错!”

  “快点吃吧!”

  鹰娃坐了下来,正要开始吃时,突然发现他还在房间里。

  她拿着叉子的手停了下来,傻傻地问:“现在要付钱?”

  “当然不用。”

  “喔,那是要给你小费?”

  烈枭的脸皱成一团!“你快点吃行不行?”

  “你在这里,我怎么吃?”

  “我在这里,你就不能吃东西吗?”他说着,大摇大摆在沙发上坐下来,两只大得惊人的眼睛就盯着她樵,同时命令道:“快吃!”

  “我为什么要在你面前”东西?“她还是不肯放弃。

  烈枭的耐心用完了,他个怒地瞪着她吼道:“我叫你吃你就吃!难道怕我毒死你?”

  “那很难说……”

  “我直接掐死你会省事得多!”

  “我……”她还想说话,但看到烈枭的脸色,她决定先吃东西再说。

  他爱看,让他看吧,虽然感觉实在有点窝囊……不过,食物一入口,她立刻忘了所有不愉快的感觉。

  “哇——好吃!”

  “怎么好吃?什么感觉?”烈枭的眼睛也亮起来了。

  “就是好吃啊。”

  “我问你感觉!”

  鹰娃闭上眼睛想了想,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眼睛闪闪发亮地开口:“就是让人有幸福的感觉!”

  牛肉的作法很特别,跟一般的牛排大不相同,酱料看上去是普通的黑胡椒,但吃起来的口感却带着木头沉厚的香气;用红酒酱过的牛排鲜嫩无比,切开来的嫩粉红教人垂涎欲滴;状似碳烤,但却丝毫没有焦味。连配在牛肉旁边的鲜蔬看上去都特别油亮诱人!

  鹰娃一口一口不停地吃着,咀嚼得极为小心,仿佛怕吃得太快,糟蹋了如此美味的食物。

  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生动幸福,让向来戒心极强的烈枭也不由得放下了武装——他甚至破例喝了好几杯香槟。

  “真的太好吃了!”鹰娃吃完最后一口牛肉,无比满足地倒在椅背上,双眼闪着梦幻般的光芒。“天哪……我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吃的牛肉……”

  烈枭笑开了嘴,脸颊上的肌肉拉得很开,露出极为快乐的笑容。喝了几杯饭店赠送的免费香槟之后,他看起来更高大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却不再那么吓人,甚至有点土气可爱。

  “你喜欢就好……其实你还不错,只是……”他摇晃着脑袋说道:“当鹰族的人是可惜了点。”说着,露出一张带点傻气的笑脸。

  “哪有什么可惜?我本来就是鹰族的人……虽然他们不肯承认我。”鹰娃叹口气:“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是我自己太差劲……”

  “你哪里差劲?我看你很好。”

  “我什么都做不好。”摇摇头,有点无奈。“他们说我是三流的小偷、九流的情报员。”

  “谁!谁敢这么说你!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他居然拍拍胸脯,像个老大哥似的嚷道。完全忘了他们不过才见第二次面,而对方还是他事业上的竞争对手。

  看来枭帮这位先生酒量不大好,带着点暗红色的一头乱发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更红了,跟他的脸一样,模样有点像圣诞老公公,只不过大概很少有这么壮硕的圣诞老公公吧?

  瞧他义愤填膺的模样,鹰娃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人很好啊!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鹰族跟枭帮水火不容,如果枭帮人人都跟你一样,那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唉,你懂什么?枭跟鹰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的,这有什么好奇怪?同行相忌嘛!”

  “谁说同行就一定要相忌?世界上情报那么多,难道谁有本事独吞吗?就像做衣服一样,大家需求不同,买的衣服当然也不一样,那么多做衣服的厂商,也没见哪一家活不下去。”

  “呵呵……所以我说你不懂。小女孩,真是天更。”

  “谁说我是小女孩?我已经不小了!”鹰娃大声抗议。

  烈枭迷 着双眼,摇头晃脑地咕哝:“你不小?看起来还很小嘛,小丫头,你满二十岁没有?”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是个女人了,别叫我小丫头!”

  “好好好,不叫小丫头,那叫大丫头好了。”他说着,露出一抹宠爱的傻笑。

  “女人不是最怕人家知道年纪?呵呵……”

  “我不一样,我不想再被当成小孩子!”鹰娃既生气又委屈。

  烈枭不懂,她看起来分明就像个小孩子嘛!外表虽然的确是个女人,但从她那纯真的眼神就可以知道这小丫头涉世未深,还天真得很!不然怎能说出同行不相忌这种话来?

  “他们不让你成为情报贩子是对的……”他喃喃自语地嘟嚷。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鹰娃跳起来,真的生气了!连这个外人都这么说!

  到底她什么地方比人差了?

  烈枭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脾气。“我没说错啊!你这么天真,根本不该走这条路,换了我,我也不愿意让你成为情报贩子,这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为我好!我最讨厌听到这句话!你跟他们一样,根本都不了解我有多用心!”鹰娃气急败坏地尖叫。“用心有什么用?这种事情要天分,你这么天真,哪里来的天分?”

  “什么天分?像你这种大老粗都能做的事,我为什么做不到?”

  烈枭一点也不生气,反正他知道自己是个大老粗。“所以说你不懂——”

  “不要再说‘我不懂’这三个字了!”鹰娃气得跳脚吼道:“每个人都说我不懂!胜海这么说、鹰七这么说、我哥哥这么说,现在连你也这么说!我讨厌你们这么说!”

  “胜海?裴胜海?”烈枭突然坐直了身子,酒意退了三分。“你认识裴胜海?”

  这实在是废话,裴胜海是鹰族的人,这小丫头也是鹰族的人,她当然认识裴胜海。

  “认识又怎么样?不认识又怎么样?”

  “既然你认识他,一定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烈枭原本因为酒意而胀红的脸,现在转成青白色:“告诉我他在哪里!”

  鹰娃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临走前看到的资料烈枭曾与裴胜海在华盛顿为争夺机密资料而恶斗一场。

  “快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鹰娃后退一步,谨慎地打量着他。“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你不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烈枭跳起来,浑身僵直。“就……”

  “就怎么样?”

  “就……”就是说不下去喽,真有点沮丧!

  鹰娃脸一板,声势比他还惊人:“出去出去!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谁管你‘就’怎么样!哼!出去!”

  她边说,还边扯着他的衣服将他往外推。

  “喂喂喂……”烈枭的脸又转成红色了。他结结巴巴地被赶到门口,又气又急。“喂!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高兴跟你翻脸就翻脸!难道还要先看过日子?哼!”说着,鹰娃当着他的面将门重重掉上。

  烈枭站在门口,脑袋还是一半清醒着、一半迷糊着,能知道裴胜海的下落当然很好,就算不能……就算不能也没必要把他赶出门啊!他们刚刚相处得不是很好吗?

  他知道自己还不想走,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好极了,为什么要为了这点小事吵架?他们才刚认识呢,他伸手想敲门,但是继而一想,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进去不可?

  他摇头晃脑地踱离鹰娃的门前,有点依依不舍……谁教她是唯一懂得欣赏他厨艺的女人?

  唉!世界上还有哪个女人能吃了他做的东西之后说出“有幸福的感觉”呢?

  “现在外面真的太乱了,都已经宣布宵禁了,当然没有人要带你们出去。”

  阿卡极有耐心地解释道:“这也是饭店保护客人的一种措施。”

  “不要再告诉我什么措施了!”鹰娃已经失去耐性。如果她一整天都只能待在饭店里看电视,那她还算什么情报贩子?“你只要告诉我,哪里可以租到车子就行了!”

  “哪里都租不到!”阿卡摇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答。

  “算了!”鹰娃气得拉起日本人杰森的手往外走。“我们自己想办法!”

  杰森惶恐地跟着她,窜出一长串日语。

  “不要跟我说日本话,我听不懂。”鹰娃喃喃自语地念道。

  走出饭店,街上的人更少了。奇异的死寂……

  “我们回去吧……”杰森停住脚步。

  “喂!你昨天不是还信誓旦旦一定要替公司找回宝石吗?”

  “我当然很希望找回东西啊,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出意外。”杰森搓搓双手,在饭店里找是一回事,到兵荒马乱的地方找又是另一回事。“饭店的人说得对,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才不危险!我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你。”鹰娃自信满满地开口。

  “我们只要找到车子就行了。”

  “现在找不到车子的。”

  杰森才说完,就在这时候,饭店里开出一辆黑色古普车。鹰娃连忙冲到车子前,双方的速度都很快,吉普车紧急煞车,车上的人火大地探出头来吼道:“你不想活啦?”

  “是你!”鹰娃讶异地看着车上有着暗红色头发的男人。“烈枭,是你啊!”

  “是我又怎么样?”他没好气地吼道。

  昨天晚上他回到厨房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忆起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想到他居然跟鹰族的一个小女孩说了那么多话,还陪了酒……

  天!这真是奇耻大辱!他完全可以想像其他的枭帮人知道这件事之后的表情。

  “正好,我要用车。”鹰娃说着,笑嘻嘻地示意杰森上车。“你不介意顺路带我们一程吧?”

  烈枭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他发现的时候,鹰娃跟杰森都已经上了车。他知道杰森就是那个愚蠢抱着三百万钻石睡觉的男人。

  “喂,我没空陪你们玩。”

  “谁要玩?我们可有很正经的事情要做呢!”

  烈枭板起脸,他发现这不太容易。看着鹰娃那张天真得要命的脸说“不”,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这次学乖了,鹰娃看上去或许是个傻妞,但她的确有种奇怪的魔力。他甚至怀疑鹰娃极有可能是扮猪吃老虎,他早该知道鹰族的人不会那么简单!

  这种女人危险得很,他得避开些!

  “下车。”

  鹰娃愣了一下,不太相信地看着他。“啊?”

  “我叫你们下车!”

  “你不帮忙?”她压根忘了昨天晚上还恶狠狠地把他给赶出门。

  烈枭扭过头,给她一枚严厉的眼神。“我看起来像是愿意帮忙的人吗?”

  “可是……可是……”

  杰森下了车,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事实上他很高兴烈枭拒绝了他们。开玩笑,外面在打仗耶,谁想到外面去冒生命危险?

  “我真不敢相信!”鹰娃气得尖叫起来。“世界上居然有像你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

  “我叫你下车!”他毫不客气地越过她的身体推开另一边的车门。“滚下去!

  大爷没空陪你们逛街!“鹰娃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好半晌,烈枭看起来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她慢吞吞地下了车,连车门也懒得替他关,慢条斯理地晃到他驾驶座旁边。

  “你真的不肯帮忙?”

  烈枭不耐烦地拉上车门,也就在这时候鹰娃突然抓起挂在车上的行动电话往外扔!

  “喂!”烈枭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直觉地打开车门——烈枭身材高大壮硕,只不过再怎么高大壮硕的高手也没想过会在开车门的时候受到攻击!

  鹰娃扯住他肩膀的衣服,“呼”地一声顺势将他拖下车,自己则越过他的头顶以一百分的帅气姿势跳上驾驶座。

  “杰森!快上车!”

  杰森犹豫着,眼看大块头男人快爬起来了……

  鹰娃又吼着:“钻石!”

  他立刻跳上车,只不过才上车一秒就后悔了!妈啊,鹰娃开车像是开飞机,“该死的!你给我回来!”烈枭跌倒的姿势可不怎么雅观,只见他气得暴跳如雷,咆哮的声音简直像是炸弹爆炸一样。

  鹰娃笑着挥挥手,车子疾驶如飞!

  第四章“YA!好酷啊!你看到没?我撂倒他了耶!哈……”

  鹰娃快乐的呼啸声在街道上飞扬,她整个人也快乐得像是飞起来了!

  她的眼光闪亮,双颊绯红,明眸流泄兴奋光彩,绽放的光芒似乎可以感染全世界。

  但杰森却没有笑。

  “你怎么啦?”鹰娃笑着问,神采飞扬。“你没看到我刚刚如何精采地撂倒他吗?他可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哪!呵呵,如果哥哥知道,一定会很为我感到骄傲!”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杰森又掏出手帕擦汗,双眼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

  这问题一下子问倒了她,方才的兴奋快乐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鹰娃张大了口,车子飞快的速度立刻慢下来。是啊,他们要去什么地方?总不能拿着照片到处找人问吧?

  “我们快回饭店去吧!”杰森压低了声音,低低地说着。

  “我们才刚刚出来——”

  “你看看那些人!”

  街道上零星地站着几个男人,他们木然的眼光冷冷地追随着他们。不管车子开到哪里,都可以感受到一阵阵强烈的恨意追随着!

  他们是东方人。

  黄色肌肤跟面孔,成了最佳的标志!

  鹰娃感到一股寒意……她不懂,怎么会有人只因为肤色而怨恨?她从小在美国长大,虽然他们也有种族歧视,但她生长的环境被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人歧视她。现在,她终于可以了解黑人的痛苦了。

  “这太荒谬了……”鹰娃喃喃自语地摇头。“我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事……印尼人自己也是黄皮肤,怎么连同样肤色的人也会互相歧视?”

  “我们快回去吧!”杰森几乎哀求着说道。

  “我们不回去!”鹰娃在一家破旧的酒馆前将车子停下来。她回头认真地看着杰森:“你想不想找到宝石?想找就跟我进酒馆,如果你想要放弃,我们现在就回饭店。”

  “我当然想!但这实在是……”杰森恐惧地看着冷冷站在酒馆前打量他们的印尼人,他打个寒颤:“小姐……这实在太危险了,我们两个很可能会在这里丧命。”

  鹰娃一句话也没说,挑挑眉冷冷看着他。

  “我——”

  鹰娃二话不说,从他的衬衫里抽出照片跳下车,照片上有偷走钻石的嫌疑犯,虽然不明显,但起码是条线索。

  “这世界上就算有百分之五十都是坏人,也总还有百分之五十是好人!”她说着,潇洒地推开酒馆的门。

  “这实在太愚蠢了……这实在太愚蠢了……”

  杰森喃喃自语地看着鹰娃进了酒馆,而酒馆的门重新合上站在酒馆前的三个男人眼神阴森地注视着他,看起来随时都会冲过来将他拖出车子痛打一顿似!

  杰森硬生生地咽口口水,那些男人的眼神教他的头皮愈来愈麻!头皮上的汗水不断往下落,眼镜又开始往下滑了——他忽地跳下车,猛然冲进酒馆里!

  “鹰娃小姐!”

  他所看到的景象真让他吓了一大跳!只见鹰娃坐在吧台前对着他巧笑倩兮,她端着杯冰凉、还冒着气泡的啤酒,嚷道:“杰森桑,快来喝啤酒吧,很凉哟!”

  黝黑高大的印尼酒保正在擦杯子,酒吧里零星地坐着几个客人,而他们现在全聚集在鹰娃左右。

  杰森不敢上前,只能呆呆地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鹰娃。

  她很愉快地跟他们谈天,不时拿出照片挥舞,等到所有人都看过照片而且都摇头表示不知道照片里的人的下落之后,鹰娃终于呼了口气,快乐地起身。

  “谢谢你们的帮忙,改天我再来找你们聊天哟!”她说着,还甜蜜地朝他们挥挥手才走出酒馆。

  杰森不知道鹰娃到底是胆子大,还是笨!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一家全是男人的酒馆,更遑论酒馆的所在地正是一个强烈歧视华人的地方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世界上不会全都是坏人。”鹰娃笑眯眯地看着他。“这里还是有很多好人,而且他们很乐意帮忙。”

  杰森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极可能负荷不了这种过度刺激,但……当他坐在车上失神地望着鹰娃的侧面时,几天来的忧虑、烦恼似乎真的减轻了。

  一丝希望的火苗从他绝望的心中慢慢升起。或许也只有鹰娃这样的傻劲,才能帮助他在这战乱的地方找到宝石吧。

  不过……那得鹰娃能活着才行。杰森想起大块头男人。就算这些印尼人不伤害鹰娃,那大块头男人是不是肯轻易善罢甘休呢?

  一阵冷风吹来,杰森突然觉得跟鹰娃的处境比起来,自己找不到宝石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了……

  外面风声鹤唳,饭店里却依然热热闹闹地办起派对。

  似乎所有的住客都挤进了顶楼的迪斯可舞厅里,饭店的名字叫“皇家迪斯可”,果然舞吧布置得十分出色热情,让人仿若实身原野丛林,高张的热闹气氛热烈得像是世界末日前最后一场疯狂舞会。

  饭店的其它部门全都打烊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舞吧里的人似乎都不用睡觉,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忧愁,喝酒的,开开心心地举杯;跳舞的,兴奋地舞动着四肢,开开心心地跳着各种舞步。

  鹰娃趴在小桌子上,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注视舞池里的人们。其实她很累了,热情的森巴舞曲一点也感染不了她低落的情绪。

  一整天跟杰森开着车子到处找人,印尼的天气又是那么地热,现在她巴不得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冷气房里好好睡一觉,但她知道自己睡不着的;与其躺在床上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不如在这里把自己彻底累垮算了……

  他们开着车毫无目的四处找人询问那个名叫杜瓦多的保全人员下落。

  酒吧、任何一家还开着门的商店、当地的警察局,甚至在街头流窜的民兵组织……一直到了入夜,大批军警在街头巡逻,并且多次严令他们离开街头之后,她才终于放弃,不得不回到饭店。

  看到杰森那张失望的脸,她觉得难受极了……

  现在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帮杰森找回他的宝石,她相信杰森真的是无辜的,宝石的确被偷走了。或许这不能证明什么,但她忍受不了看到杰森失望。

  他的眼神是那么地空洞,笑容是那么地无奈,看来就快要放弃了。

  她知道自己这种无头苍蝇的找法,其实一点也不科学,但她能怎么办呢?她是个连半点经验也没有的九流情报贩子啊!该不该找鹰三跟鹰五帮忙呢?

  听说机场这几天就要封锁了,各国大使馆纷纷撤退,当地的侨民也跟着离开,其余的人不是躲在饭店里,就是离开印尼首都躲到偏远的乡下去了。

  突然,一盘香气四溢的炸明虾放到她面前,红通通的虾子四周点缀着翠绿色的叶片,令人垂涎五尺。

  鹰娃抬起眼睛,就见烈枭板着脸站在她面前。

  “饿了吧?”

  她真的饿了,一整天没吃东西,印尼的食物实在很难挑起她的食欲;眼看着明虾就在她面前,她真有点沮丧。“这算什么嘛……”

  “不吃拉倒。”

  “喂!我没说不吃!”

  烈枭似笑非笑地坐下来,看着她大口大口地掠夺食物,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总算好转。

  “真好吃!”鹰娃眉开眼笑,完全无视于附近投射过来的艳羡目光。

  烈枭第三次冷眼击退四周的询问眼神,他那种眼光就算连饿鬼也不敢靠近!

  明虾是专程为鹰娃准备的,他死也不会做给别人吃。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看鹰娃吃东西真是一种享受!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好似吃的是无上珍肴。

  烈枭撇撇嘴,不想让土自己看起来太得意。“好吃就好。”他咕哝。

  不到几分钟,整盘虾子都进了鹰娃的肚子,她极为满足地呼口气,表情更是惬意。“真幸福……”

  他真希望她别老是这么说……

  听鹰娃说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他会有股冲动巴不得把自己会做的束西全都煮给她吃。明知道这种冲动愚蠢得很,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可是刚刚我问柜台,他们说没东西吃了耶!餐厅都关门了,柜台的人还告诉我,说不定明天开始只能吃冷饭了。”鹰娃叹气呻吟:“我不能吃冷饭,那会饿死我的……”

  “有我在,你一辈子——你不必担心没东西吃。”他差点咬断山自己的舌头!

  硬是将到口的话给香回去,险些噎死自己。

  他真的给鬼迷了心窍!这死丫头抢走他的车、让他在大庭广众下出糗,他不但没好好教训她,还不断端出拿手好菜,就只为了看她脸上“好幸福”的表情!

  热闹的音乐声好似让鹰娃没听到他说的话,她的眼光转向舞池,突然又朝气蓬勃了,显然那盘炸明虾让她的心情好转不少。真是好对付的丫头,吃饱万事足。

  “喂,跳舞吧!”

  烈枭瑟缩一下。“我不会跳舞!”

  “拜托!是人都会跳舞,你只要会摇摆手脚就行了。”鹰娃笑着拉他起来:“来嘛,我不会笑你的。”

  “我不会跳舞啊!”烈枭低声咆哮,不过听起来一点威胁感也没有。

  到底他是怎么进了舞池的?烈枭可说不出所以然来了!换是过去,他大可甩头就走,这也不是没发生过。但他没有,反而很愚蠢地站在鹰娃面前,乱七八糟地舞动他那突然变得极为鲁钝的手脚。

  鹰娃没遵守诺言,她拼命笑,瞪大了眼睛地直笑,好似不相信有人会做出如此可笑的动作似!

  烈枭更努力摆动手脚,心底觉得真是没面子到极点!可是他就是停不下来,谁教鹰娃笑得那么动人?

  能让她笑,自己看起来愚蠢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他很乐意逗她笑。

  而那一曲慢舞……烈枭叹口气。

  如果他肯对自己承认,他会发现他真愿意再跳几个钟头的愚蠢舞步,以换取再拥鹰娃入怀的滋味……

  香菩提路。

  暗巷中,隐约有压抑的哭泣声传来,紧绷的气氛在凝滞的空气中愈显沉重。

  这里是印尼的中下住宅区,说得更接近现实些,就是印尼的贫民窟。走不了的人们、没地方去的人们集中在这里,无奈又无辜地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建筑物的门窗紧紧关闭,屋里露出的几丝光线也显得晦暗不明,烈枭站在不远处,冷冷抬眼注视着那栋建筑,窗台边人影闪动,悄悄地议论着什么。

  半晌,正要转身离开,眼角却发现两条鬼祟的人影从另一头窜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暗巷之中!他正想追上去阻止,另一条人影却同时出现,拦阻了他的去路!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

  烈枭愣了一下。“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是浪枭,近年与他合作密切的伙伴。

  浪枭不悦地注视着他。“跟你来的。自从鹰娃那丫头出现之后,你的行动变得很奇怪!身为你的伙伴,我有必要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烈枭以同样的不悦回视他。“我有必要跟你报备所有行踪?”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做的事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在这里的工作做完了,明天就该离开这里,但我看你似乎没有这个打算。”浪枭有些懊恼。他真不明白为什么烈枭突然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发生兴趣。

  “我很明白什么叫‘麻烦’,用不着你提醒我。”烈枭冷冷回答,回头一看,那两条人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他很有些火大!

  “鹰族的人爱管,让他们去管,你没必要——”

  “有没有必要不是由你决定!”他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那是由谁决定?是你,还是鹰族那个笨丫头?我真不明白你在做什么!那丫头爱着你的仇人啊!”

  烈枭瞪着他!

  浪枭翻翻白眼:“天!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没想过要去查她的底细?”

  “什么底细?你给我说清楚!”

  “鹰娃是上任鹰族老大的女儿、现任鹰族领袖的妹妹!她今年二十四岁,是鹰族里最不长进的一个,所以到现在还不被承认。还有,打从她懂事以来一直‘暗恋’裴胜海,这是所有鹰族人都知道的事情。”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陷入一片死寂!

  烈枭猛一咬牙,忽地一挥手,很快转身离开那里。

  浪枭无言地凝视着烈枭的背影,他很不愿意看到事情如此发展,但这似乎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他评估着他们目前的局势,审慎地考虑着烈枭的所作所为是否会严重地影响工作;而在审慎的评估下,他不得不承认烈枭是个很好的伙伴,或许这只是一时迷惑现在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对手是裴胜海之后,或许烈枭那颗水泥脑袋会清醒一点吧!

  他叹口气,缓缓没入黑暗之中。

  其实价值三百万美金的巨钻是很不错的目标,只可惜烈枭的目标不在那颗钻石就目前的情势来看,烈枭倒是很乐意抢来一颗宝石,装个礼盒包得美美地送给鹰族那丫头,真希望烈枭只是一时迷惑,否则的话……否则可真会非常非常麻烦啊!

  裴胜海!裴胜海!他真是跟这家伙卯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多了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几年前跟裴胜海恶斗的过程历历在目,那一仗他输得极不甘愿!不该输的…

  …那时候的他太冲动、太自负;如果是现在的他,裴胜海铁定不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裴胜海对他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生平唯一功夫上的劲敌,更是眼里教人痛不欲生的刺针、背上教人咬牙切齿的利刺!

  烈枭没好气地猛力剁着无辜的鸭子,力气太大,鸭子死无全尸,翻着白眼无奈地瞪视着他。

  “看什么看?死就死了,还不甘愿吗?能死在我手上算你运气好!还可以当只好吃的鸭子,够荣幸了你!”

  鸭子不说话,万般无奈。

  “该死!”

  他实在很火大!而且愈想愈火大,眼前几乎出现鹰娃那双崇拜的眼睛,闪闪发亮——却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那可恶的木头人裴胜海!

  他气急败坏地一把抓起鸭头,当那是裴胜海的脸骂道:“你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当初就应该一枪毙了你,何必跟你动手动脚?现在居然跟我抢鹰娃?哼!你配吗?你这个连笑也不会的木头人!”

  当然,那不是木头人,那是只死鸭子。

  “去死去死去死吧,”他双手掐住鸭子的颈项,一阵猛力摇晃,仿佛这样就能让远在天涯海角的裴胜海感到痛楚似的。

  厨房的人全跑光了,他们这位法国菜主厨平时脾气就不太好,现在还发起神经病跟只死鸭子吵架!

  “你最好永远消失!你最好永远不要出现!不然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让你永不超生!王八蛋!你听到没有?你这个王八蛋!”

  可怜的王八蛋鸭子垂头丧气,死都死了还能怎么样?只能任人宰割摇晃。只是不知道死后受到这种凌虐,是否还能上天堂!

  烈枭气得昏头,将鸭头一把扔在地上,正想一脚踩上去,却看到鸭子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完了……他真的疯了!

  他瞪着无辜到极点的鸭子,实在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叹口气,他终于放过它。

  “干什么?还瞪我?不满意吗?要是你不满意,我还可以用力踹你两脚!”

  鸭子当然不敢说话。

  烈枭放下鸭子,失神地坐在厨房里。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在这里,我就会平静下来的。”现在他自言自语,当鸭子是知心人了。“今天我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暗恋嘛,小女孩都要暗恋的,什么电影明星啦、歌星之类的,我以前也暗恋过奥黛丽。赫本啊,你说对不对?”

  当然,暗恋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是一回事,暗恋一个可能的对象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过幸好,他没想那么多。

  如果可以,鸭子倒是很愿意点头。

  “而且,那个死丫头暗恋谁跟我什么关系?”

  鸭子还是不说话,不过表情看来倒是很认同他的说法。

  烈枭挑挑眉,好似解开心头一个死结,终于恢复了在厨房里的温柔本性。

  他抓起鸭子,开始调理……

  柳橙甜鸭可是很棒的法国菜,不知道鹰娃吃过没有?他想着,手上的动作更俐落爽快了,脸上也泛起淡淡笑容。他几乎可以看见鹰娃吃到这道菜时,脸上那种幸福的表情了……

  第五章“她要是知道我们这么做,一定会气死……”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第二个男人嘟囔着。“有点麻烦啦……不过能怎么办?”

  “不如直接告诉她?”第一个男人建议。

  “你疯了?”第二个男人瞪他:“那不等于告诉她,她真的很糟糕?”

  “事实上,她是很糟糕啊……”他叹回气。“好啦,我知道你说得对啦。那现在怎么办?鹰娃呀,说真的,神经大条得吓人哩。”

  男人捶他一拳!“你骂我的梦中情人!”

  “你梦中情人有几十个那么多!”

  “你真是欠揍——”

  “嘘!那家伙来了!”

  旅馆电梯打开,服务生推着餐车慢慢走来。

  “哼!烈枭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老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鹰娃吃!黄鼠狼给鸡拜年!”男人咬牙切齿低嚷道。“你吃醋啦?呵呵……后悔当初没去当厨师了吧?”

  “住嘴!”

  服务生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走廊尽头的动静,两个人连忙闭上嘴;嘴巴虽然闭上了,还是用眼神互相厮杀。

  “怪了……刚刚好像有人说话?”

  服务生喃喃自语,突然看到走廊尽头走出两个男人,他们长得十分神似,高矮胖瘦也几乎一模一样,是一对双生子。他隐约记得以前好似也见过这两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男人们嘻笑着接近他,他们不知道说到什么高兴的事,其中一个乐不可支地拍着对方的肩,这一拍用力过大,男人跟枪着往餐车跌去!

  “小心!”服务生吓了一跳,连忙用身体阻挡。

  “啊!抱歉抱歉!”男人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扶着服务生的身体站好:“没事吧?”

  “没事……请问你们是哪一房的客人?”

  “我们不是这里的客人。”

  “我们只是来找朋友。”

  他们说着,笑容很和善,眼神却闪过狡狯的光芒。

  服务生疑惑着,他们很快走开,打打闹闹无法安静下来,简直像是两个过动儿。

  服务生甩甩头,每天在饭店进出的客人实在太多了,他真无法将每个人都记住……不过,一对双胞胎?他怎么会将一对双胞胎给忘记?

  他走到客房前敲敲门。

  “谁?”

  “鹰娃小姐,是阿卡。”

  “阿卡?”鹰娃讶异地打开门。“阿卡,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阿卡露出孩子气的笑脸:“这是法国餐厅招待的宵夜。”

  “消夜?”鹰娃惊喜地笑了,打开门让阿卡进来。“这次又是什么花样?”

  阿卡耸耸肩。“我不知道,不过法国餐厅的主厨真的对您特别偏心呢!以往饭店要求他晚饭之后继续接受点餐,他都不同意的。”

  鹰娃笑得十分甜蜜。烈枭看似粗鲁,其实是很细心的男人,他总是知道她什么时候肚子饿,说真的,她刚刚才想叫客房服务呢。

  “您请慢用。”阿卡将餐桌布实好,有礼地退下。

  “等等。”鹰娃抓了张小钞交给阿卡。“对了阿卡,我看电视新闻,机场这两天就要封闭了是吗?”

  阿卡点点头。“从国外开到印尼的飞机是早就封闭了,现在机场还有的都是大使馆包的飞机,一般的客机已经很少了。”

  “这样啊……”鹰娃有些忧心。怎么办呢?到现在还没找到线索,杰森一天比一天惶恐,看起来随时都有拔腿就逃的打算!

  “鹰娃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帮杰森先生找钻石了。”阿卡好心地劝道:“饭店的人都说他是监守自盗,说不定这是真的!你还是趁来得及的时候快离开这里吧,”

  “谢谢你。”鹰娃叹口气,苦笑:“我自己会打算的。”

  阿卡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耸耸肩放弃:“您慢用,早点休息,吃完了叫柜台通知我,我会来收拾的。”

  阿卡走了,鹰娃打开银盘精致的圆盖子,里面传出阵阵柑橘的香气!金黄色的烤鸭油光滑亮地躺在银色的盘子里,令人食指大动!

  这时候,门外隐约传来某种声响,她回头——咦?地上那张纸条是谁留下的?

  拾起纸条,上面写的都是印尼文,类似报价单的纸条。

  鹰娃蹙着眉打量那字条,看来看去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她根本不懂印尼文,不过上面的数字满庞大的,算了算!哇,合美金将近一百万呢!

  什么东西这么值钱?该不会是她算错了吧?拿出计算机又算了算——真是美金九十七万!

  报价单上没有任何地址,只有几个数字,看起来像是电话号码。

  鹰娃愣愣地瞪着那张纸条,这张纸……该不会就是……“印加皇后之眼”的价格吧?

  “小姐,这电话没有你要找的人,那是一家银楼。”拒台的服务员依照鹰娃给的电话拨通,说了几句话之后迷惑地转向鹰娃。“怎么办呢?”

  “帮我问一下,他们那里是不是皇后街十号。”

  服务员又说了几句话,还是摇摇头:“不对,他们在香菩提路七十三号。”

  “香菩提路……”鹰娃强忍住笑容,脸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道:“喔,那可能是我朋友给我的电话错了。没关系,请你帮我跟他说声抱歉吧。”

  说完,鹰娃乐得几乎要飞上天!她快速地拉着杰森冲到外面:“找到了!哈哈!我就告诉你,一定可以找到!”

  “找到?”杰森还是搞不懂,不过他也不打算懂。事实上他今天已经准备退房,去赶搭下午的飞机离开印尼。“真的找到了吗?”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真的找到了!我们现在就去!”鹰娃拉着杰森跳上烈枭的吉普车。自从她抢到这部车之后,烈枭也懒得跟她要日,这几天她就这么开着烈枭的车子到处乱跑。

  “可是……可是我怕我会赶不上飞机……”

  “你要赶飞机是吧?”鹰娃发动车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好啊,你快速赶飞机去吧!不过先说好喔,找到的钻石算我的,到时候你别控告我偷了钻石,我可是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的。”

  “唉唉唉,鹰娃小姐……你这更是……”

  “怎么样?快快决定啊!我可不想在这里等你一整天。”

  杰森叹口气。“走吧走吧!唉……我真是怕了你了……”

  车子如飞箭一般冲了出去,鹰娃快乐兴奋的笑声在风中飞扬饭店里冲出两个人,他们面面相觑。

  “咳……她刚刚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也这样觉得……可是到底是什么?”

  其中一个男人想了想,看着愈冲愈远的车子,扬起的烟尘轻飘飘落在印尼干热的地上——“唉啊!”他们同时惨叫一声。

  妈啊,鹰娃准备去捣钻石盗匪的老窝,但她却忘了报警……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辆车从他们的眼前冲出!火速追着鹰娃的车影而去!

  车上的人太好认了,谁会看不出来那一头与众不同的红发呢?

  “该死该死!被那只死猫头鹰抢先一步了!车子车子!我们的车到底停在哪里?”男人气得咆哮。

  “开……开慢点……”杰森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放心!我技术好得很!”

  杰森可不怎么确定。这位鹰娃小姐天不怕地不怕,一派天真烂漫,虽然很讨人喜欢,但也实在教人担心!

  “鹰娃小姐,你打算怎么把钻石要回来?”

  鹰娃愣了一下。对喔,她根本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杰森一看她的表情,脸立刻绿了!忍不住嚷起来:“你该不会打算就这么冲进去,叫他们把钻石还出来吧?”

  “也不是,只是……我还没开始想。”

  杰森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张着大大的嘴巴,不可思议地瞪着她!鹰娃是个白痴……虽然是个可爱的白痴,但还是个白痴!

  “放我下车!放我下车!”他摇摇头,气急败坏地喊起来:“我不要跟着你去玩命!”

  “喂!你这样说很伤人耶!”鹰娃抗议道:“反正先看看情况嘛,说不定他们要是知道钻石是偷来的,他们就会还给你了啊!”

  现在他更确定鹰娃智商不佳了。

  “拜托!这种事情哪有可能?”

  “好吧,我承认这种想法很天更……香菩提路!七十三……七十三…!找到了!这里就是香菩提路七十三号!”车子猛然停下,杰森给震得整个人往前倾!

  “天……你真的该好好练习一下你的驾驶技术!”

  “哼!你别不识好人心喔!这可是我第一个任务,我很费心在帮你的忙耶,”

  “第一个?”杰森瞪着她:“第一个!”

  “第一个又怎么样?”鹰娃一点也不心虚,她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骄傲地说道:“还不是给我找到了?”

  “天哪……”

  “不要哀号了,快下来吧!”

  鹰娃冲到那地址前面。那是一家小小的店铺,铁门半掩着,展示窗前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大概是怕情势不好被抢吧……”鹰娃安慰自己喃喃说道。

  可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很高级的首饰店,从他们简单的小小木头招牌、从他们简陋又破旧的装璜都可以看出这一点事实上在杰森的眼中,这家店除了没明目张胆地写着“黑店”之外,其余的一切都跟销赃的黑店没什么两样。

  “我觉得我们先报警比较好……”

  这句话说得太晚了,鹰娃没等他说完,已经上前没命地敲着铁门吼道:“开门!有人在吗?开门!”

  “天啊,天啊!你就这样鬼叫?快走快走!”杰森吓得不停跳脚。

  来不及了,铁门内有个男人探出头来:“谁?”

  鹰娃立刻摆出笑脸,笑嘻嘻地开口:“饭店里的人介绍我们来的,说你们这里有很好的首饰。”

  “我们已经不营业了。”男人说着,转身打算离开。

  “嘿!我们打算买很多首饰哦,现在海关已经不检验了,你了解吧?”

  男人回头,眯起眼睛打量鹰娃。

  鹰娃挑挑眉,露出那种“大家心知肚明”的表情。“怎么样?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哩!”

  “谁介绍你们来的?”

  鹰娃愣了一下!杰森立刻接口:“阿卡!你知道阿卡吧?”

  “喔……”男人拖长尾音,终于露出笑容。“知道,当然知道。进来吧。”

  他说着,拉开玻璃门让他们进来。“想看什么样的货色?”

  “当然要看好货色。”鹰娃帅气地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美金“啪”地一声放在桌上。“你们有什么货色?”

  “只要你有钱,你想要什么货色我们都有。”

  鹰娃跟杰森交换一枚眼神,鹰娃侧着头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还算健硕,一般印尼男人看起来虽瘦,但通常体能很好;眼前这男人也不例外,粗壮的手臂、黝黑的肌肤——摆平一、两个应该不是大问题,问题在于怎么让他们交出钻石?

  “我们想看特别的……很特别的。”

  他们彼此互相评估,男人的眼里写着贪婪,但警戒心让他不肯轻易露底。

  “手表怎么样?我们有些很不错的金表。”

  “我不要那种又重又没价值的东西!”鹰娃露出嫌恶的表情。“你们该不会只有那种东西吧?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男人点点头:“好,那你说,你要什么?”

  “宝石。”鹰娃凑近男人的脸,诡异地笑了笑道:“巨大的宝石……类似…

  …钻石类。你了解我要的是什么吧?“

  “你倒是很识货。”男人笑了笑,着迷地看着鹰娃动人的脸庞。“不过那种东西可不是天天有,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你说是吗?”

  “当然。”鹰娃抽出一张美金钞票在手上优雅地摇晃着。“那就看你愿不愿意让我们大开眼界啦!”

  “咻”地一声,男人抽走钞票。“你们等一等,我去帮你们问问看。”

  男人一走,杰森立刻转身想逃!

  “你紧张什么嘛!”鹰娃连忙拉住他:“我们不是进行得很好吗?”

  “那是你说的!”杰森的冷汗从额际不断冒出,简直像是一座人体喷泉!

  “你放心!等他们一把东西拿出来,我会立刻帮你把钻石抢回来!他只有一个人,很容易摆平的。”

  杰森连连摇头,看起来快哭了。“你不要拉我啦!拜托,请让我走吧!我还年轻,还不想死——”

  “就是这两位想看宝石……”男人带着人从内室走出来。

  杰森一看来人就傻眼了!“杜……杜瓦多!”

  鹰娃愣愣回头,从内室出来的男人可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四个!足足四个彪形大汉像四座小山站在她面前!

  名叫杜瓦多的男人立刻疯了似的咆哮起来:“快!快抓住他们!快抓住他们!”

  到底混战是怎么开始的?其实鹰娃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反正就是一群人打成一堆。

  杰森不断哇哇大叫,她则是不断从身上找出可以用的各种工具麻醉枪、麻醉针、电击棒,到后来甚至连小型照相机也拿来狠K 彪形大汉的头!

  照理说只有她跟杰森两个人,他们说什么也赢不了的,幸运的是房子很小,彪形大汉们活动起来极不灵活,小小不到十坪的小店面挤了六个人,鹰娃穿梭在其中,而不断尖叫、乱挥乱打的杰森又偶有惊人之举——就像那个名叫杜瓦多的男人冲向他的时候,杰森惊人的凄厉尖叫就让杜瓦多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那一瞬间鹰娃手上的麻醉针就这么没长眼睛地戳进了他的大腿里。  另外一个彪形大汉则是扯住鹰娃头发的时候,让她狠狠地顶了他的胯下!只见他眼泪狂喷,不住咿咿喔喔地乱叫,跌倒的时候还撞上了另一个人,两个人一阵忙乱,鹰娃还跳到他们身上不断用小型相机狠K 他们的脸!

  “坏蛋坏蛋!”鹰娃迭声大叫,手上的相机没命地K 着对方的鼻子。

  “怎么办?怎么办?救命啊!救命啊!”杰森小小声地嚷着,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在屋子里像只狂乱的跳蚤。

  另外一个男人跟着他乱跳,两个人面对面,都慌乱无比!谁也不敢先出手,好像打算就这么跳下去,跳到对方先倒下为止!  鹰娃边压制眼前的两个男人,一边回头对着杰森大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快揍他!”

  “我……我……我……”杰森跳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那男人决定了!他忽然出手,杰森立刻往旁边闪躲!

  “救命啊!”

  男人一看有空档,一溜烟冲出小店面,跑得消失无踪!

  “他……他跑了……我……我吓走了他!”杰森大睁着双眼,喃喃自语地念道。

  “不要再叫了!快来帮我的忙!”

  杰森喘息地瞪着鹰娃,那两个男人可真的很惨!第一个一头一脸的血,那是给鹰娃手上的“武器”打出来的,后面那一个也是一头一脸的血,只不过那是给第一个男人的头撞出来的。  “快带我们去拿钻石!不然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鹰娃尖叫。这是她第一次尖叫。

  男人摇摇晃晃起身,后面的男人摇头晃脑的,显然很难爬起来。

  “杰森,你押另外一个!”鹰娃从口袋里掏出小手枪:“他要是不乖,你就一枪打爆他的脑袋!”

  “你有枪?你竟然有枪!”杰森气得跳脚。“你有枪,刚刚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鹰娃狠狠瞪他一眼:“那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摆平了?我早告诉你我会摆平的嘛!”

  杰森也气昏头了。说真的,他实在不知道应该佩服鹰娃,还是唾弃她了。

  鹰娃跟杰森各押一个男人,往内室走。“我警告你!你们要是谁敢玩花样,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另一扇门后面有什么正等着她……

  男人将门打开了,一股教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从屋内冲出,无比呛鼻!

  更令人意外的是,屋子里摆的不是宝石,而是七、八个被绳子绑住、身上衣衫不整的东方妇女……

  第六章回想门打开的那一刻,那地狱梦魇般的景象或者这一生都要紧紧跟随着她。

  那气息……一股混合着死寂、恐惧、血腥、残酷的气息,教人闻之欲呕!

  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景况。她的原意只是想找回钻石,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景况。

  鹰娃迷惘地坐在车上,无神地咬着唇。她虽然救了他们,但却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她没办法忘记那种景象!没办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别哭了。”烈枭递过来几张面纸,粗嘎地开口。

  “我没哭。”

  鹰娃倔强地摇头,但她明明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她冰冷的手上。“这对你们来说很简单的,你们早就可以找到她们,是你们不愿意,鹰三、鹰五跟你,你们竟然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我真不敢相信……你们竟然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没想到她会把这件事怪罪到他头上,顿时哑口无语!

  “没话说了?”她很生气!很生气!悲伤之后,忿怒的火气冲天而起:“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是你太太、是你女儿,如果将来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作何感想?你说啊!你作何感想?”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太太女儿的身上!”

  “对!因为你是了不起的烈枭吗?因为你很会打架,因为你很行吗?屁,那是因为你无情!”鹰娃忿怒地对着他咆哮道:“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感情!根本不懂什么叫感情!一个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男人,说会有什么真心真情都是屁话!”

  烈枭被她骂得一头雾水!可是她一边骂、一边流着泪,在印尼残酷的骄阳照耀下,她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我受够你们这些臭男人了!你们无情无义!你们自私自利!根本就是只顾自己的混蛋!哇……”鹰娃气得大哭。她趴在车子的方向盘上,忿怒地槌着方向盘号眺大哭!

  “这种事可以不要发生的……这种事不应该发生的!都是你们不好……都是你们不好……”

  烈枭叹口气,他笨拙地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这种事情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的,更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不要跟我说这种屁话!”鹰娃猛然起身甩开他的手。“你说!你为什么让这种事情发生?这里是你的辖区,你怎么可以看着这种事情在你眼睛底下发生?

  你说你说!“”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我不是警察!我甚至不是印尼人!难道我还要帮他们抓小偷强盗吗?“烈枭冤枉极了,有种百口莫辩的气恼。

  “但是你该阻止这种事情发生!你有能力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鹰娃哭着鬼吼:“如果胜海在这里,他绝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她不提这个名字,或许他还能继续维持耐心。

  过去他听到“裴胜海”这三个字,只有好胜的忿怒;现在他听到这三个字,则夹杂了更多错综复杂,连他自己也懒得去搞清楚的情绪!

  烈枭的反应很直接,他对着鹰娃的脸鬼吼回去:“裴胜海那么好,那你怎么不去找他!妈的王八蛋!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你骂我?”鹰娃霍地坐直了身子。

  “骂你又怎么样?白痴!只会哭哭啼啼的,一点用处也没有!难怪他们不让你成为鹰族的一员!你根本没资格干这行!你以为我们是谁?超人?正义使者?

  神经病!“”你……从来没有人敢骂我!连我哥哥、我爸爸都舍不得骂我!你竟然敢骂我!“鹰娃气得脸色发青。

  其实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也没当面骂过女人啊,谁喜欢骂这种老是哭哭啼啼的生物?但在这种情况之下教他低头,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干嘛非得提裴胜海?那种王八蛋有什么好?下次再遇见他,他非要扭断他的脖子不可!烈枭气得整张脸胀得通红。

  “你给我下车!”鹰娃气急败坏地尖叫,不停用手、用脚、用整个人推他!

  “下车下车下车!我讨厌看到你!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跟你说话了!”

  “我干嘛要下车?这是我的车!”

  “好!你这个小器鬼!像你这么小器的男人一定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我…

  …“鹰娃跳下车,气得浑身发抖,”我“了半天,终于对着烈枭那张胀红的脸吼道:”我诅咒你!“”你诅咒我?你诅咒我?你你你……你居然诅咒我?“烈枭也气糊涂了,他只是不断重复这句话,却想不出更好的反击辞,脸不断地胀红,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因为高血压而暴毙身亡。

  “对!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一辈子生不出女儿!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厨房做酱料!”鹰娃尖叫着骂道,转身气呼呼地往饭店的方向走。

  “我高兴!我喜欢一辈子作酱料!去你的诅咒!”他回吼。

  只是吼完,鹰娃的身影在烈日下显得那么娇弱……这么大的太阳,要走好远才能回到饭店……

  他有股冲动,想冲上去叫她别这么孩子气;他想说,我们和好吧……

  可是他说不出来。

  他就这么坐在车子上,又气又急地看着鹰娃的身影渐渐远去,而他却还呆坐着担心,不知道她会不会中暑?会不会又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或者她也可能跌倒?

  唉!哪有人这么爱跌倒的呢?

  想到这里,他终于发动车子,只不过他开得很慢,远远地尾随着鹰娃回到饭店。

  当看到她终于走回饭店时,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终于放下。只是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蠢?或许他也被太阳烤昏头了吧!

  烈枭坐在车子上,瞪着蔚蓝的天空,这么无奈地想着。

  外面烽火连天,人声杂杳混乱,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军警镇压暴乱的枪炮声,累积了几天的紧张局势终于爆发,高亢激烈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电视上忙乱地报导着军队正镇压着暴民、什么地方又有多少伤亡……萤幕上的画面看起来就像是没剪接过的好莱坞电影。

  她慌极了!

  现在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机场封锁了,现在去大使馆寻求保护还来得及吗?

  杰森的表情比她还慌张,但他意外地并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言论;至少他的钻石找回来了,他只是茫然无依地坐在椅子上,胖胖的模样像个无助的小孩。

  从早上内战爆发之后,他就慌得手足无措,甚至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从珠宝黑店回来之后,他们都很了解这些印尼人对东方人的看法。

  她真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不该独自一人到印尼来,更不该为了找钻石而阻止杰森离开;如果她没强要杰森和她一起去找钻石,现在他也已经安稳地回到日本了。

  “杰森,别紧张……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方法离开这里的。”

  杰森抬起茫然的眼望着她,实在不忍心戳破这谎言……饭店里的外籍客人几乎都走光了她知道吗?就在昨天,他们在珠宝店打架的时候,大多数的客人都赶上最后的班机。

  “小姐小姐!”侍应生阿卡在门口急促地敲着门:“小姐小姐!”

  鹰娃很快开了门,只见阿卡白着脸、眼神慌乱,比手划脚地操着不甚流利的英文嚷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要把旅馆里所有的束方人都抓走,你快点逃吧!”

  “逃?”鹰娃吓白了脸,顿觉陷入绝望之中。“我要逃去哪里?”

  “快来!阿卡带你走!”阿卡焦急地拖着她的手,慌慌乱乱地往走廊的另外一头冲去,同时嚷道:“不要搭电梯,他们会从电梯上来!”

  “喔喔……”

  楼层另一头的电梯门开了,几个侍应生冲了出来,用印尼语急急忙忙地吼着什么。

  鹰娃不敢听、也来不及听!

  后面追赶的是魔鬼啊!

  她见过那残酷至极的场面!她见过那些人如何残酷凌虐东方妇女……

  “快爬!”阿卡推开楼层外的气密窗,急急忙忙地推着她嚷:“快出去!”

  几名侍应生在后面焦急地吼着什么,鹰娃想也不想地立刻翻身紧紧攀住气密窗外的逃生梯,疯狂地往下逃命!

  事后,当她再回想起这一刻,不免怀疑,自己为什么那么相信阿卡?只因为他看起来有张孩子气的娃娃脸?还是因为她就是这么蠢,蠢到愿意相信任何人?

  “快跳啊!”阿卡在她的头上大叫。

  下雨了。

  东南亚的雨总是来得又快又急!雷声还没打呢,哗地大雨已经倾盆而下!

  迷濛中,她抬头往上看,阿卡跟杰森的身体挡住她的视线,但她怎么隐约看见烈枭那怒气冲天的脸?才那么一晃眼的时间,高距在八层楼窗外的又是那些侍应生气忿狰狞的脸了。

  幻觉吧!他们吵架了,吵得那么凶,烈枭一定很不高兴吧!怎么会来救她呢!

  鹰娃甩掉一头一脸的雨水,慌慌张张地往下跳!也不管高度几乎还有一层楼高,猛然坠地的重力加速度让她跌疼出了泪水!

  阿卡立刻来到她的身边,死命拖着她的手往漆黑的巷子里奔逃……

  “阿卡!我们要去哪里?”

  一路上她不断问着同样的话,但扯住她的手的阿卡什么话也没回答;杰森气喘嘘嘘,沉重的呼吸声落得好远好远——“阿卡!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雨来得好急!她湿淋淋的T 恤贴在身上,狂奔得热血几乎为之沸腾!她好慌啊!

  当她心底的恐惧愈来愈清楚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无数的巷子里转过、逃过;当她终于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她用力甩开了阿卡的手!

  “如果你不说你要带我去哪里,我就不跟你走!”喘息着,鹰娃咬着牙瞪着阿卡。

  “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阿卡回过头,同样激烈地喘息着,他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在阴暗的巷弄里,显得好诡谲。

  鹰娃缓缓后退,身体贴在冰冷的水泥墙上。

  她摇摇头。“你骗我……这不是去使馆的路,还有什么地方比使馆更安全?”

  “使馆老早被打下来了啦,你不知道吗?现在这里没有美国使馆,没有任何一家大使馆。”阿卡双眼灼灼地笑了起来,笑容无比灿烂:“现在这个国家又回到我们手里了。”

  “‘我们’?”

  鹰娃喃喃自语似的问,现在一切都串起来了……原来那张有着线索的纸条是阿卡遗落在她房里的;难怪到珠宝店的时候,杰森一提起阿卡的名字,珠宝店的人立刻开门让他们进去!

  尽管事实摆在眼前,但她却一直没有怀疑过他。她真是够蠢的了!怎么会看不出来阿卡在饭店里利用职务之便偷取客人的财物?现在还……绑架了她!

  喔!天哪!这太丢脸了!

  阿卡的笑声回荡在巷子里,那像是某种讯号,缓缓地,就见几名男人从巷弄中慢慢出现……其中两名,她那天已经在银楼工厂里见过。

  大雨磅礴,她的衣服全湿了,湿答答地黏在身上,描绘出动人的曲线。从他们的眼里,鹰娃感受到真实的恐惧……

  “你疯了吗?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就在他翻出气密窗时,浪枭一把扯住他的手吼道。

  “放手。”烈枭冷冷瞅他一眼。

  冷冽的眼神里隐藏着火焰。

  浪枭没放,他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道:“烈,我们是伙伴,我不能看你愈陷愈深,不可自拔。那是鹰族的事,我们不该、也不能管。”

  他猛地跃下,沉重的身体自由落体似的往下直坠!

  一烈!你会后悔的——“八层楼的高度,烈枭靠着矫健的身手,借力使力之下不过几个纵跃,人已经安稳地落在地上;浪枭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影已经消失在巷弄之中。

  那么高大的人,在紧急的时候也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感!

  浪枭气急败坏地猛一拍窗台:“该死的!愚蠢!”

  是的,烈枭的举动当然很愚蠢!他已经不是过去的烈枭……

  过去的烈枭,不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做这种事;过去的烈枭虽然冲动,却还是懂得评估形势;过去的烈枭——唉……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望着底下那一大排平房。那又怎么样呢?过去的烈枭也不会恋爱啊!

  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叫烈枭回头,烈枭现在的眼里容不下任何砂子而他和枭帮,对烈枭来说现在都是砂子。

  浪枭断然转身离开那里。烈枭已经投入太多私人感情,无法回头。

  为了“爱”而玩命的男人很蠢。

  而那么蠢的男人已经不再是他的伙伴。

  恋爱?这两个字对烈枭来说可更是太深奥了!他这辈子没爱过任何一个女人,他只懂得练武、只懂得热爱厨艺;这两样已经占去他生命中绝大多数的时间,他哪里有空“恋爱”?

  更何况,女人能做什么?女人只会唠叨他花在练武、煮菜的时间太多;女人只会不断要求他注意、要求他宠爱,这些事情他做不来,他没空去照顾另一个人类!

  但现在他却无法克制内心的火焰!

  想到那傻丫头落在那些人的手里,他的心就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不能忍受这个!

  那傻丫头蠢得像张白纸,连半点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没有,她与世无争、傻里傻气的,连走路都会跌倒啊!这样的人,他怎忍心让她受到伤害?

  其实,在他狂奔在街道之间时,他的脑海中甚至没有这些想法。

  他所有的原始本能全数备战,他闻着空气中的气味,像头猎犬一样在大雨中追逐那一丁点的气味;他的耳朵竖得老高,仔细倾听着空气中飘扬而来的各种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但此时此刻他却毫无疑问地循着所有本能带给他的讯息,毫不迟疑地往前狂奔……

  大雨中,胖胖的杰森跑得又急又快!眼看那么多人围住鹰娃,忍不住大吼:“你不是有枪吗?快拿枪打他们!”

  “枪……”鹰娃硬生生咽口水。她忘了……那是把麻醉枪,上次用过之后她竟然忘了再装填麻醉剂。

  她脸上的犹豫让人一下子看出她不过是虚张声势,她才掏出枪,阿卡立刻一巴掌打掉她!“快帮忙把她抓起来!”“不要!不要!”杰森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冲进包围中,气喘连连地挡在鹰娃面前嚷道:“你们要钱吧?不要动她!放过我们,我把钻石送给你们!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回来找这颗钻石了!

  我保证!“”杰森……“

  “钻石我们当然要,不过你们害我们失去了那么多个好不容易抓来的女人,当然也要赔偿。”阿卡笑嘻嘻地对着杰森开口:“你把钻石留下,我们就让你走,怎么样?”

  “休想!”杰森颤抖地站在鹰娃面前试图保护她。“有我在,除非你们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不然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的!”

  “哈哈……”阿卡惊讶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那么开怀,以至于没注意到杰森的决心——杰森猛然用身体冲撞阿卡!同时咆哮道:“鹰娃小姐!快逃——”

  “我不要丢下你!”鹰娃大叫。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忿怒与恐惧的勇气,她不能丢下杰森,他们真的会杀了他——一群男人蜂拥而上!她跟杰森被团团包围,黑压压的拳脚不断无情地落在身上……

  杰森很努力地试图保护她,但他做不到;他的眼前渐渐模糊,红色迷雾让他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

  不知道哪个人抽出了一把利刃,眼看就要刺进杰森的身体里,鹰娃猛地抓住男人的手!她用咬的、用踢的,各种方式都使出来,蓦然,抓住她头发粗鲁的手突然松了——鹰娃跟杰森同时听见那疯狂爆裂的怒吼声!

  一回头,烈枭的身影像是狮子一样冲进了人群之中!

  第七章“你这个蠢女人!我刚刚叫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听?”

  鹰娃愣住了!

  烈枭的眼睛肿了,唇角还渗着血丝,他的模样看起来可怕极了,刚刚他击退敌人时那种“挡我者死”的杀气尚未褪去,看起来真像是地狱来的复仇使者……

  不到十分钟,地上七横八竖地躺了一堆呻吟的人。

  是,他是很厉害,不是谁都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摆平这些暴民!

  也是,她的确很蠢,毫不考虑就相信阿卡,跟着他到处乱跑,甚至差点害杰森送了命!

  “你说啊!你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蠢!”烈枭还在吼。他吼的声音那么大,大得连雨声都挡不住那咆哮。

  鹰娃瞪着他,原本的感激、感动全消失无踪。

  火气“轰”地烧焦了她的脑袋!赶走了刚刚所有的恐惧跟紧张,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烈枭的脸咆哮:“那你一定要这么凶吗?”

  “我不该凶你吗?你知道如果刚刚我没有及时赶到、如果我没找到你们,你们会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知道!知道又怎么样?你要我说‘谢谢’吗?”鹰娃握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对着他的脸大吼:“谢谢!”“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你你……你真是个不知感激的蠢蛋!”烈枭气歪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拼死拼活地赶来救这家伙,人家却一点也不感激!

  “你们别吵了……”杰森苦着脸半躺在水泥墙边呻吟。

  “你不要吵!”鹰娃拼命跳脚。“这家伙太可恶了!以为救了我们就了不起!

  哼!王八蛋!就算没有他,我一样可以让我们脱离险境!“”是!你了不起!你是裴胜海的得意弟子,当然可以顺利击退敌人!哼!“

  “你侮辱胜海!”鹰娃尖叫。

  “是又怎么样?”

  “我叫你们不要吵了!”杰森突然大叫。

  两个人不约而同回头怒视他:“你住口!”

  杰森翻翻白眼,无奈地指指白己的肚子:“你们再吵下去,我就要流血致死了……”

  “你受伤了?”鹰娃顿时忘了一肚子的火气,歉疚无比地来到他身边。“怎么样?痛不痛?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真是太蠢了,害你跟着我一起受苦。我现在就送你到医院去……”

  烈枭没好气地看了杰森一眼,伤口不深,刀子只是从肚子旁边划过去。他的火气还是没消……可能更旺盛了!他也受伤了啊,鼻子搞不好又断了呢!哼哼,怎么没见她过来安慰两句?

  “喂!车子在哪里?你还不过来帮忙?我一个人扶不动他!”

  “‘喂喂喂’!我到现在连个名字也没有……哼哼!”

  “别再哼啦!快过来帮忙!”

  大雨中,三个人相扶相依地离开了那里,只是要让鹰娃闭嘴实在太难了,一路上他们还是不停地争吵,虽然烈枭嘴上功夫实在比不上鹰娃,但他总也能反击个一两句,让鹰娃暴跳如雷……

  杰森叹口气,他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看着鹰娃明亮娇艳的脸,再看看大块头男人那张横眉竖眼的脸——唉,起码他保住了钻石……虽然他更宁可用来交换没有鹰娃……

  如果鹰娃刚刚看见烈枭从多高的地方疯狂跃下、如果烈枭当时能看见自己的表情……呵呵,或许他们现在正忙着拥抱彼此,而不是激烈斗嘴。

  不过,能这样斗嘴也真是不错,表示他们都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心灵。她真的很好奇,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发觉、才会承认对彼此的感情?

  她懒洋洋、优雅地打个呵欠,一抹微笑弯弯地自弧度美好的唇边浮现。

  潇洒地将远距离狙击枪甩上肩,东起丝绸般的长发,她踏着优闲的脚步离开大楼楼顶。才走了一步,她又回头,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的墙,衡量着方才烈枭跃下的高度——嗯……有好几层楼高呢!呵呵,改天该叫鹰眼也表演一下,说不定还能破世界纪录。

  她轻笑着离开那里。

  而不远处有两个人匆忙的身影正急急忙忙往巷弄里赶去——“都是你都是你!跟你说不要打了,现在可误了事了!如果鹰娃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交代!”

  “妈的!你怪我?是谁先用棒子K 人的?是谁打得直呼痛快的?”

  “你还不是一样!”

  “那的确是打得很痛快啊,自从离开布鲁克林区之后就没再打过这么痛快的架了……”说着,脸上居然露出满足的微笑。“呵呵……呵呵……”

  “别傻笑了!快点哪!上次已经让那只可恶的猫头鹰抢了先机,现在你再不好好表现,你只能一辈子把鹰娃当成梦中情人了!”  “我在跑了啊!”

  两条极为相像的身影冲到巷弄口,只见躺了一地呻吟连连的人,却没见鹰娃。

  “啊……打完了?”其中一个有些茫然地问。

  “看起来好像是……”另一个搔搔头,用脚踢踢抱着肚子瑟缩在墙角的人,从那一身沾满了血跟泥土的白衣看来,那是旅馆的侍应生。

  他们居然不约而同叹了口气,极为惋惜地。“来晚了……”

  “都是你都是你!”

  “你还敢说!我早说了这里比较精采!”

  “你王八蛋!都是你害我失去了救鹰娃的大好机会!”

  “屁,你还想英雄救美?哼!省省吧……”

  匆匆忙忙的,他们又离开了那里,一路上仍然不忘争吵。

  巷弄外,依旧烽火连天。

  他们在医院里待了整整七天。

  医院外风声鹤唳,局势火爆!每天新闻里报导的都是来自各地的死伤人数,在这种时候,就算烈枭搏击功夫再好,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机场封闭、港口也封锁了,从内地离开的危险性跟直接送命差不了多少,三个有着东方面孔的人,只能绷着神经待在医院里度日如年。

  将鹰娃与烈枭关在同一家医院里实在是个灾难!

  如果杰森长了翅膀,他很愿意冒着被高射炮打下来的危险飞回日本,如果他长着爪子,他也极为乐意挖个地洞躲起来,直到烈枭跟鹰娃离开为止。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也只能整日苦着脸周旋在两个人之间当和事老。

  其实他应该高兴,鹰娃跟烈枭简直就像是彼此的天敌,他大可趁着这个机会占领鹰娃的芳心,但……谁看不出来呢?鹰娃跟烈枭明明就喜欢对方,那种紧密联系怎能拆得开?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两个人似乎将对方视为累赘、甚至生死仇敌,但只要五分钟失去对方的踪影,他们的眼睛就再也停不下来;可是一见面,他们的嘴巴就又停不下来了!

  第五天,局势渐渐稳定,新闻里终于传来反抗军受到压制的好消息,想要趁乱夺取政权的叛军在首都的总部已经被找出来。

  第七天,据说首都的叛军已经被清除,新闻里预告了机场随时都可能重新开放的好消息。

  “新闻说机场已经快开放了,我们应该可以回饭店去。”鹰娃瞪着电视,评估着这个消息的可信度。

  “还不能回去,饭店里还有谁是内奸我们并不清楚。”

  “哪来那么多内奸?阿卡已经被你打跑了,早就不知道消失到什么地方去。”

  “你那么确定只有阿卡?”

  “我不想跟你吵架。”鹰娃撇开脸,烦躁得似乎有些坐立难安。“反正我不想继续留在医院了!”

  “医院有什么不好?有得吃有得喝,还有专业军人保护,这里可以说是目前全印尼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对你来说当然好……”鹰娃喃喃自语,她得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去抓身体。

  天!在这里待了七天,除了第二天洗过澡到现在,她已经五天没洗澡了!五天耶!天气又热!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跳蚤……

  “不管了!我现在就要回饭店!杰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杰森连忙摇摇头:“不要!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胆小鬼!有什么好怕的?新闻都说了已经清除叛军啦,现在很安全,而且医院距离饭店又不远。”

  “你哪里也不能去!”烈枭没好气地哼道。

  “谁说我哪里也不能去?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鹰娃说着,自顾自地往外走,烈枭却抢在她前面挡住她:“我说了你什么地方都不准去!现在外面多危险,你出去送死吗?”

  “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新闻说——”

  “新闻新闻!新闻那么准,为什么股市还下跌?新闻那么准、怎么说要下雨却老是出太阳?”

  “你就只会跟我吵架,一点也不知道人家需要什么!我怎么知道新闻准不准?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老是出太阳!我怎么知道你会这么笨!“鹰娃气坏了,她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猛然转身离开了病房。

  “喂!你去哪里——”

  “咳……”杰森轻轻咳了咳。“你现在最好别去追她……”

  “为什么?”

  因为她很火大,因为他是个木头人。

  杰森叹口气:“大块头先生,你真的很不了解女孩子——”

  “有话快说!我不想听你 嗦!”烈枭心急如焚,他真担心鹰娃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那丫头,说风就是雨,说不定真的已经冲出医院大门!

  “你知道她为什么急着想离开医院?”

  “废话!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医院已经停水四天了……”

  “那又怎么样?”

  杰森眨眨眼睛,这个人不知道是真的笨,还是假的笨?

  “咳……大块头先生,如果你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医院停水四天对你来说,绝对是非常严重的紧急状况……”

  “什么紧急状况!只不过是停水,这——”瞪着杰森那张强忍着笑又故作无辜的脸,烈枭终于恍然大悟!“啊……”“嗯。”杰森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他还是很努力地忍,他实在没把握在这大块头面前爆笑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

  “你现在可以去找她了……如果你对这件事有办法的话。”

  烈枭大张的口终于合上,他十分无奈地点点头。“我会想办法的……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事吧?”

  杰森忍着笑,点点头。“没事……你快去吧……”

  烈枭咕哝着离开病房,门才一关上,杰森就爆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你想洗澡,可以直接跟我说。”

  医院的角落里,这里原本挤满了避难的人们,现在局势稳定下来,大多数的当地人都离开医院回自己家去了,顿时冷清不少。

  鹰娃坐在角落里,一脸愤慨不平。她横了烈枭一眼,别开脸不肯理他。

  “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嘛,就算一个月不洗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什么叫‘不是很严重’?对你来说当然不严重!哼!臭男人!”

  烈枭忍着笑意,鹰娃气鼓鼓的脸看起来真的好可爱!“你要是那么想洗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是我想洗澡!是本来就应该要洗澡了!”

  “好好好,你说得对!是我不卫生,我是臭男人可以了吧?”

  “哼!知道就好……”鹰娃气消了些,终于回头,鼓着腮帮子问:“哪里可以洗澡?你不要告诉我什么溪边啦、小河之类的喔。”

  “不会,是个很安全的地方,而且我还可以做点东西给你吃。”他不是故意要讨好她。烈枭如此告诉自己,但是当看到她的笑容时,他为什么又感到如此快乐?

  “真的!”鹰娃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几天老在医院吃那些没味道的食物,她都快疯了!“好啊好啊,我们现在去!”烈枭有趣地看着鹰娃。“你真的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别的女人不用洗澡?”

  “我不知道别的女人要不要洗澡,不过我知道她们通常都不会这么直截了当。”

  “你有过很多女人?”

  “没有。”

  “喔,那你是觉得直截了当不好?”

  烈枭很认真地想了想,终于摇摇头,笑开了嘴:“没有不好,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鹰娃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就好了。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我家。”

  烈枭的家坐落在郊区,由于不在市中心,相对地受到的损害也比较小,尽管如此,一路上走来道路两旁四处可见的废墟、火场,还是教人不胜唏嘘。

  叛乱的军队似乎真的从首都消失了,街道看起来平静许多,气氛也不再那么凝重,他们很顺利地回到烈枭住的大楼;大楼的管理员老早跑得不见踪影,不过幸好大楼看起来很完整,也没有被洗劫过的痕迹,而且终于开始有人进出了。

  洗完澡,鹰娃穿上烈枭借给她的大衬衫跟超大牛仔裤,快乐地哼着歌来到客厅。

  烈枭的房子并不大,大约三十坪的空间布置得相当简约,而且家具大多是木质的;木头配上牛皮的沙发、沉重的红木大桌子、看起来非常古老的木头柜子…

  …

  鹰娃想起以前鹰七说,从一个家的布实就可以大略看出屋主的性格。

  鹰七是怎么说的?隐约记得喜欢木头的人都是脚踏实地、朴实无华的……鹰七说得真对,她认识的烈枭不也就是这么一个人吗?

  小小的客厅里正播放着理察。克来德门的钢琴演奏曲,悠扬的乐声让她紧张多日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鼻尖闻到好香的炒蛋味,而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背上;印尼今天的阳光很温柔。

  她像只猫,趴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有种幸福的感觉,好像可以就这么趴在这里直到一生一世……

  烈枭端着香气四溢的蛋炒饭来到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美好的景象。

  他不忍心吵醒她。

  鹰娃整个人趴在沙发上睡得香甜,樱唇半启,呼吸平稳。阳光在她身上洒下温柔的金光,像是一袭銮金薄纱,还湿着的头发覆盖着她饱满的前额,泛着淡淡水光。

  她穿着他的呢格子衬衫,袖口卷了又卷,牛仔裤也大得离谱了,她不知道哪里找来小绳子,草草在腰上缚了一圈。她像个玩累了的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怪模怪样,却又可爱得紧,连细声细气的小鼾声听起来也可爱。

  如果……

  如果鹰娃真可以在这里趴上一生一世,那么毫无疑问的,烈枭也很情愿坐在这里默默地注视着她,一生一世。

  时间不知道经过了多久,钢琴声停了,屋子里静得仿佛连时间也停止流动。

  灿烂的金光缓缓褪去,天际换上了炫丽霓虹。

  鹰娃的睫毛动了动,轻轻地,仿佛花朵盛开;烈枭微微叹了口气。

  “啊!我睡着了!”她蓦然坐直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想争辩自己并没有好好睡过。

  烈枭这才发现自己端着盘子的手早已经麻木,一盘蛋炒饭像是生在他的手上一样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鹰娃忍不住埋怨,转头看看窗外,居然已经黄昏了。

  “惨了惨了!杰森还在等我们回去呢!”“他在医院不会有事的。”他开口,声音带着粗嘎。刚刚那几个钟头,仿佛是他这一生中最平静幸福的时光。

  鹰娃侧着头打量他,疑问着什么,不过当她看见那盘炒饭,她立刻忘了刚刚想问的问题。“好香!”

  “都冷了,我重做一份——”

  “不用,蛋炒饭冷的也好吃!”鹰娃笑着从他手上夺走那盘饭,二话不说开始大吃起来,塞了满嘴的饭,还不忘露出快乐的笑脸:“好好吃!你真的很厉害,连炒饭也能炒得这么好,我却连煎蛋也不会。”

  “你喜欢就好了。”烈枭叹口气,走到落地窗前,微微拉开窗帘往外看。

  街头又恢复了平静,隐隐约约地,他听到飞机喷射引擎的声音;他住的地方离机场不远……机场比他所预定的还要早开放。

  “你怎么啦?一脸严肃……”

  “机场开放了。”

  “真的吗?”鹰娃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窗前:“哪里?从这里看得到?”

  她头发上的香味飘进他的鼻尖,明明很普通的洗发精,为什么到了她的身上却显得如此香馥扑鼻?

  “哪里啊?我什么都看不见。”

  “当然看不见,不过从下午开始就听到飞机起降的声音了,现在是军用机跟医疗民生物资优先,明后天应该就轮到民航机了。”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鹰娃兴奋地笑了。“终于!天哪!我真的受够这里的天气了,”

  “嗯……”

  “嗯?”鹰娃仰起头,狐疑地打量着烈枭。“你不高兴离开这里?你不是早就受不了我了吗?”

  烈枭一句话也没说,此时此刻他也想不出到底能说什么话。

  他的侧脸看起来真的好严肃,鹰娃想起第一次在电脑上看到的烈枭,也是这副表情,严肃、阴郁,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钱。

  然后,她突然想到,离开这里以后,也许跟烈枭再也没有机会见面……手中原本美味无比的蛋炒饭,突然变得冰冷而难以下咽。

  她跟烈枭,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她没有来印尼,这一生或许都没有机会认识他。

  他们一个是鹰族不长进的小小娃,一个却是枭帮名列前茅的高等份子;如果说这时代还有什么“世仇”、还有什么“生死不共戴天”的立场,那么她跟烈枭正是站在天平两头无法交集的两条平行线。

  鹰娃虽然天真,但至少她武侠小说看得多,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要说是枭帮的人,就是她哥哥那一关恐怕也很难过。

  鹰娃将餐盘放在桌上,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困惑了她。

  “不好吃吗?”烈枭走回她身边,轻轻问道。

  鹰娃摇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温热起来……

  “你想家?”他粗着声音问。

  她不说话这是第一次,面对烈枭她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很希望他可以走过来,将肩膀借给她,让她靠一下也好,偏偏烈枭就坐在她的对面,无语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她好生气,又好难过!怎么他会这么木头?她气自己懦弱、气自己糊涂,更气他这种什么话都不说的态度!

  她想说话,可是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他们就只能这么默默坐着,各怀心事,直到夜深。

  第八章第八天,机场挤满了迫切想离开印尼的人们,那天他们没买到机票。

  第九天,机场的人潮终于比较少了,烈枭凭着高人一等的身材跟那张让人不敢跟他作对的脸,很轻易地帮杰森买到飞往日本的机票。

  他拿着机票回到杰森跟鹰娃的身边,将机票交给杰森之后问:“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

  “对,你。”烈枭瞪着她:“难道你不想走?”

  鹰娃傻傻地看着烈枭,她真的没想过自己要去哪里……还要待在印尼吗?这里没有她可以做的事,她已经“顺利”帮杰森找日钻石,照理说应该可以快快乐乐回到美国,但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

  “你是从美国来的吧?从纽约不是吗?我帮你去买飞往纽约的机票——”

  “不要随便帮人决定。”鹰娃朝他扮个鬼脸。“你呢?你要继续留在印尼,还是回枭帮去?”

  烈枭想了想。“应该是回枭帮去吧……我在这里的工作暂时结束了。”

  “我记得你还有个伙伴不是吗?他去哪里了?”

  想到浪枭,烈枭的脸一阵扭曲!浪枭应该早就离开这里了,他好几天没跟总部联络,真不知道浪枭如何形容他在这里跟鹰娃的一切?

  “我去华盛顿。”鹰娃突然开口。

  “华盛顿?你去华盛顿做什么?”

  “你管我!”

  烈枭莫名其妙地瞪着鹰娃,鹰族的总部在纽约,他们都知道,枭帮的总部才在华盛顿。

  “反正我就是要去华盛顿!”鹰娃固执地说着,别开脸不再去看他。

  烈枭耸耸肩,其实他私心里是有些高兴的,毕竟这样他们可以相处的时间就更长了……

  “我的飞机要起飞了。”

  杰森看看时间,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地起身。“鹰娃小姐,请你到日本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他说着,递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在日本的地址跟电话。”

  “好……”鹰娃上前拥抱杰森,有些难过地开口:“我会想念你的……”

  杰森本来想点醒鹰娃,这两个笨蛋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实在是太好笑了!但他一看到烈枭那张脸……呼,瞧那可怕的眼神,简直可以杀死人了!

  他连忙放开鹰娃,笑嘻嘻地挥挥手。“我走了,两位保重喽,谢谢你们的一切!”

  “再见!要保持联络哟。”鹰娃挥手,依依不舍地嚷道。

  杰森转身,不由得扮个鬼脸——哼!瞪?那你慢慢瞪吧,说不定就这样跟鹰娃小姐错过……嘿嘿!那他岂不是就有机会了吗!想到这里,杰森的脚步轻快起来,就烈枭的性格来说,说不定他真的会跟鹰娃擦身而过……

  真的,很有可能哟!

  杰森走了,鹰娃叹口气,还是有些舍不得。胖胖的杰森多可爱,那么胆小又那么义气,很棒的朋友呢!

  “怎么?舍不得?舍不得怎么不跟他去日本?”烈枭没好气地说道。

  “你讲话很酸哦!”

  “懒得理你!我去买票,乖乖地在这里不要乱跑。”

  鹰娃吐吐舌头:“是是是!一切都听你的。”

  看着鹰娃那张调皮的脸,烈枭还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叹口气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鹰娃忍不住笑了起来……嘿!刚刚那是吃醋吗?如果是,那就真的帅呆了!呵呵!

  终于,鹰娃跟烈枭都上了飞机。

  他跟鹰七目送着他们离开,在机场嘈杂的一角,彼此都放了心。但真正的问题现在才开始……

  “我承认你说的、做的都对。”他叹口气,像个孩子似讨好地望着她。“你为什么不骂我?我错了,是我说得过火,我向你道歉可以吗?你应该可以体谅我只有这么个妹妹……”

  她没说话,眼里也没有任何动摇的表情。

  “请别不跟我说话。”他十分懊丧。“你可以骂我无知、笑我多虑,就是别不跟我说话。”

  “我向来不是打落水狗的人。”

  见她愿意交谈,他的表情舒缓了些;靠近她身边,他直觉地想拥住她,但她却冷冷避开。

  “我知道错了,也跟你道歉,难道我们不能和好吗?”

  “我向来是记恨的人,你知道的。”

  他登时哑口无语。

  是的,鹰七向来是记仇的人,她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向来恩怨分明,论斤称两绝不含糊,这是他老早知道;她也再再证明了这一点,尽管这与她的外表多么不相衬!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他再度叹息,知道这一关不会太好过。

  “我不知道,也许会有那么一天。”

  他沮丧到极点!“拜托!我只是一时冲动,你们女人非要这么记恨吗?我已经道歉了,这根本没道理!”

  “你跟女人讲道理?”她十分惊讶似的笑了笑。“谁告诉过你女人该讲理?”

  “无垢——”

  “水无垢老早死了。”一记冷冽的眼神,她断然转身离开。

  再一次,她证明了她根本不需要他、不在乎、也无所谓。

  他无言地看着她离开,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能如此轻易放下?多少次,就在他即将攻入她紧密心房之际,每每犯错;而她,是容不得错的女人……

  她坚强、独立,是一座难以攻陷的坚固堡垒,滴水不漏;而他的爱,犹如水银泄地,难分难收……

  他的心在滴血,痛苦难耐却又无计可施。

  天底下懂得原谅的女人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选上一个不懂的?

  天底下不记恨的人那么多,他为什么又偏偏选上一个会记恨的?

  爱情该是什么都能克服的不是吗?

  他觉得好受伤……

  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爱情,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罢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已经不滴血了,那血……直接汇流成河。

  印尼机场人来人往,好热闹的地方,但他却觉得自己处在世界最阴暗的角落里;那里没有光线,也没有希望。

  他老觉得被跟踪了,原以为是枭帮的人,但感觉上却又不是。

  从机场跟鹰娃分手后,他的心情一直是低落的,隐约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没问以后如何联络,因为他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能联络?他跟鹰娃间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他没有勇气问,而鹰娃也没有勇气说。

  也许他想得太多吧,鹰娃是那么地直率而简单,心里什么话也藏不住的傻丫头,如果更有什么,她该会说的,对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一路上精神都是恍惚的,直到了枭帮的总部门前,他才开始思考真正与自身有关的问题。

  浪枭比他早十天回来,现在他们应该都知道他在印尼帮助鹰娃的事情,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这里了,逢从夜枭与喑枭开始争斗,枭帮就不再像过去一样了……家族似的感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权力与斗争。

  夜枭与喑枭都是很有才干能力的人,只不过同样地,野心都太大。他厌恶这些斗争的事情才会把自己放逐到印尼,一去三年;唯一一次回来,便与合臬发生激烈争执!

  远离权力中心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不再争取他加入自己的那一边;而远离权力中心最大的坏处也在这里——他已经不再属于权力中心的一份子,他已经成了化外之民。

  这次回来,会遭遇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仔细想想,他,似乎也不再关心。现在的他,到底关心什么?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鹰娃那张笑得有些傻气的脸。

  唉……

  他很确定真的有人跟踪他,而且知道是谁。

  这世界上还会有谁连在街上走路都会跌倒?

  回头,鹰娃苦着脸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脚踝。“好痛……”

  烈枭叹口气。“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跟着你?这里的路是你开的?只准你走?”

  “你们早就知道枭帮的根据地在哪里,所以也不用因为这个而跟踪我,那么——”他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瞪着她:“你跟踪我到底为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只是来这里看朋友!”说得好理直气壮。如果脸不要红,可信度可能会更高一点。

  烈枭摇摇头,伸手扶她起来。“我这次回来是有正事要办,这里的情况跟我以前在的时候不一样了,连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叹口气,很爱怜地看着鹰娃:“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照顾你,你还是快离开吧。”

  “我不需要人照顾!”鹰娃甩开他的手,很坚强地仰起下颚。“更何况我跟谁都没有仇恨,没有人会伤害我。”

  伤害?说伤害未免太简单了。

  想起一年多以前发生在裴胜海身上的事……就为了这件事,他与喑枭发生激烈冲突。他不能相信,喑枭为了与鹰族竞争,竟派人去做那种下山烂的事情!裴胜海虽然是他的敌手,但那是可敬的敌手!

  枭帮,早已与过去不同。至少过去的枭帮不会为了铲除异己而用卑鄙的手段;过去的枭帮也不会从事“杀人”这种副业。

  “喂……”鹰娃看着他凝重的神色,终于有些心虚地开口:“我在这里真的会让你很不方便?”

  “嗯。”

  “就算我是路过也不行?”

  烈枭又好气又好笑地揉揉鹰娃的头发:“你真是够天真的。”

  “好啦好啦,我走就是了!”鹰娃厌恶地扯开自己的头。“别老拿我当小孩子!”

  “要不要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拜托,这里是美国!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知道什么地方安全。”鹰娃嘟嚷地说着,不太情愿地看着他。“那我要走了喔。”

  “嗯……”

  这个笨蛋!居然连问也不问她要去什么地方,可恶!

  鹰娃一咬牙,脸都气红了:“好!我走了,再——见!”

  烈枭默默看着她走,难受的感觉一点点、一滴滴渗入他的心里。不去追吗?

  就让她这样走?为什么他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对劲到极点?

  啊!忘了问她要去哪里!

  “鹰娃!”他跳起来,往鹰娃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种时候鹰娃的动作又特别灵活了,居然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烈枭又气又急!华盛顿的太阳并不热,但他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足足五分钟,寻找每个可能是鹰娃的背影,但她在哪里呢?烈枭失望极了……

  这次,她真的走了吗?以后,该怎么找她呢?

  哼!急死他!

  鹰娃躲在小小的咖啡厅里往外看,看着对街的烈枭看起来急得不得了的模样,她的心酸酸甜甜的,脸上不由得浮起快乐的笑容。

  终于懂得急了?呵呵,给他一个小小教训也好,真没见过这么木头的人!

  想到这里,鹰娃不由得对自己叹口气……你这是做什么呢?大老远从印尼跟他到华盛顿来,结果就是这么见面简单两句话。想听什么呢?明知道他就是这么木讷的一个大老粗!

  可是……唉,她就是喜欢上这么个大老粗啊!

  “鹰娃。”

  “嗄!”吓了一跳!她猛然转身,咖啡店的角落里坐着一位优雅百合般的女子,正微笑看着她。

  “鹰七?”鹰娃讶异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

  鹰娃讷讷走到桌边坐下。“是我哥哥要你来找我的吧……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从印尼跟着你们来的。”

  “印尼?天哪!我真抱歉!”

  “不用抱歉,这次你做得很好。”鹰七淡淡微笑。

  鹰七的笑容总是淡淡的,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沉忧郁,即使在最热闹的时候,鹰七的脸上也带着神秘的忧伤。但这无损于鹰七的神通广大!

  鹰七好似总知道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她料事如神的本事总教人瞠目结舌。就像现在,她怎么会知道她会进来这里?从她桌上的咖啡看来,她已经在这里等她一段时间了。这是怎么做到的?真是不可思议!

  鹰娃眨眨眼睛。“你说跟踪烈枭?”

  “我说你找回钻石。”

  “哈!”鹰娃得意极了。能得到鹰七的赞许可真不容易呢!“真希望哥哥也能听到这句话,那他就不会老是骂我笨了。”

  “傻瓜,你一点也不笨,你只是不适合做情报贩子。”鹰七叹口气,温柔地看着她。“娃娃,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情报贩子,但不适合当情报贩子并不代表什么,就像有些人天生不适合当老师是一样的意思,难道你能做世界上所有的职业吗?”

  “可是我并不想做世界上所有的职业……我只想跟爸爸、哥哥一样做情报贩子而已……”

  “我们先别谈这个。”鹰七挥挥手,像是挥走一只讨厌的苍蝇。“说吧,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啊?什么怎么办?”

  “你跟烈枭的事情啊。”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这……我……不知道……”

  鹰七挑挑眉。

  “我真的不知道嘛!”鹰娃懊恼地嚷道:“我怎么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你喜欢他,不是吗?他也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真的?你看得出来?”鹰娃眼睛亮了,有些羞涩,但又忍不住要问:“怎么看得出来的?”

  “这很明显,你感觉不出来?”

  “我……”鹰娃摇摇头,犹豫地看着鹰七。“鹰七,你觉得哥哥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很生气?”

  “生气是当然的——”

  “啊……那怎么办?”

  “他生气,你就不喜欢烈枭了吗?”

  “当然不是,但是——”

  “既然不是,那就无所谓了。”鹰七微微一笑。“烈枭是个好男人,既然你也喜欢他,就该好好把握。”

  “把握……”鹰娃叹口气,喃喃自语似的。“说得简单,他根本就是个木头人……”

  “最重要的是你的心。”鹰七看着她,别有深意地:“娃娃,你还喜欢胜海吗?”

  这问题,一下子问倒了她。

  鹰娃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鹰七起身,优雅地戴上墨镜。“娃娃,先想清楚,烈枭跟胜海总有兵戎相见的一天,到时候你选择谁?”

  选择谁?鹰娃傻傻地坐在那里,顿时动弹不得。

  一个是她从小的偶像,一个是她最喜欢的人,当他们兵戎相见的时候,她该选择谁?

  第九章“你终于回来了。”

  烈枭无言地站在阴暗小房间的正前方,小小秀雅的屋子里淡淡地飘着药香。

  她看起来憔悴了,原本明亮动人的美颜,如今显得有些黯淡。

  她是日枭,十几年来枭帮的领导人。几年前一场大病,让她从此不能再见炙烈的阳光。

  她也是他的恩人,几年前当他从少年监狱出来,举目无亲、浪迹天涯的时候,正是她给了他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供他念书、让他练武。

  在某种型态上,日枭像是他的另一个母亲、生命中的良师……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凭着聪明才智,将原本小小的枭帮变成今日这样的规模,日枭居功厥伟;但是……人都会老、会病,现在的日枭真的老了、病了。

  “一去三年,上次回来也不过匆匆一眼,你连看也不想看我了吗?”语气里有怨怼、不满,还有一丝对待自家人才有的温情责备。

  “当然不是。”烈枭叹口气放下行囊。“你知道我不喜欢斗争。”

  “嘿嘿,没人叫你斗争,但你不怕!不怕他们斗争到最后连我这老太婆也杀了?”

  烈枭一震,猛然抬眼!

  日枭叹口气,微微点头。“总算你心里还有我这老太婆。”

  “请别这么说,你知道你一直是我……是我唯一的亲人!”

  “如果真是如此,你不会忍心放下我三年,独自一人跑去印尼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当厨师。”

  烈枭无语,他不知如何解释,也不愿意解释。

  “算了!”日枭粗嘎地挥挥手二那都过去了,人回来就好,从今以后不许再走,乖乖留在我身边,帮我看着夜枭跟喑枭两个人。他们近来闹得愈来愈不像话,简直要把我辛苦建立的枭帮一分为二了!“考虑了整整一分钟,他终于抬眼,面对眼前的女人,低低地开口:”我没打算留下。“日枭猛然一震,犀利的眼光直射入他的心扉!

  “我回来,就是打算告诉你,我想离开了。”

  “这么说……浪枭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了,你打算投靠鹰族?”

  烈枭猛然摇头!“不!我不会投靠鹰族!”

  “是吗?那你跟鹰族那位不成材的小公主 嗦些什么?她甚至跟着你到了华盛顿!”

  “那是……那是她自己跟来的!”烈枭急切地反驳:“我没要她来!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真的没关系?那就是说我就算杀了她,你也无所谓?”

  为什么这么说?

  烈枭看着日枭的脸。她以前不是这么狠毒的人,真的不是!他还记得,还记得她陪着他写功课的情景,还记得她微笑地看着他参加武术比赛——时间,真能让人变成这副模样?

  “哼!不是没关系吗?不是无所谓吗?为什么提到要杀她,你就是这副表情?

  你看到什么?看到一个狠毒的老女人是吗?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

  烈枭一语不发,他已经无话可说。

  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男子,日枭自己心里有数。她知道既然他敢说,就是已经决定了未来的去向,现在无论如何恐吓他、威胁他,都不会有用。

  她悲伤而疲累地叹口气。“你就忍心丢下我这老太婆?”

  “我只是离开枭帮,你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得,你依然是我的亲人。”

  “不做枭帮的眼线,你还能做什么?难道你更想当个没没无名的厨师一辈子?”

  烈枭咬牙,深吸一口气。“我喜欢当厨师。”

  “所以现在不管我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你的心意了是吧?”日枭点点头,修修一笑。“也好……我可以了解你的心情,你向来都不是个爱斗争、爱出风头的人……”

  “你同意了?”烈枭感到无比惊喜。

  “当然,你已经无心,我强留着你的人又有什么用?将来跟敌人面对面的时候,你一样要输。”日枭依然一脸惨笑。

  “谢谢——”

  “别谢得太早。”她的眼神蓦然阴沉起来。“你要走,当然可以,但你得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烈枭一窒……

  “别紧张,我是给你机会,你现在还是枭帮的人。你不是对输给裴胜海这件事耿耿于怀吗?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杀了他、为自己雪耻。”

  “你要我去杀了裴胜海?”轻轻地,不可思议地。

  “是,只要你杀了他,你就可以顺利离开。”

  烈枭木然站在阴暗的小屋子里,身后似乎感到阵阵寒风吹过……

  杀了裴胜海?杀了鹰娃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看着鹰娃终生痛苦?

  看着日枭阴暗中带着愉快的光芒,他顿时了解……她不是真心要放他走,她只是想将他从鹰娃的身边拉开。日枭,不愧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如果他能杀裴胜海,那么他与他们有何不同?既然没有不同,那又何须离开?

  急切的电话铃声在台北的午后响起,大雨过后的晴空湛蓝得教人移不开眼睛。

  她不想起身,直觉知道那不是通她乐意接的电话。

  冷云霓趴在他们位于山顶的别墅阳台上,连她的新朋友“去死”也趴在阳台上打着呵欠。

  她跟去死有过患难与共的一夜,从此之后去死好似意识到必须好好保护她似的,再也不肯离开她的身边;不管她的原主人姚紫晶如何威胁利诱都宣告失败。

  听到铃声,去死提起一边的耳朵,之后又懒洋洋地闭上眼睛,享受它幸福的午后。

  冷云霓被她懒惰的模样给逗笑了,她皱皱鼻子,轻轻抓抓去死的背。“你喔,真是一只超懒惰的狗,小心会胖到娶不到老婆哦……”

  屋内传来克朗接电话的声音,他低声说着什么,语气沉甸甸地引起她的注意。

  “克朗,谁打电话来?”

  屋内没有回应。冷云霓伸个懒腰,缓缓地走进屋内。

  真是不得安宁啊!

  他们才新婚几个月,克朗为什么要去接武术馆的工作呢?还说什么“大男人不能让女人养”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她真宁愿他们可以安安静静过一段不被打扰的日子,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谁养谁这种观念,呵!真是老套的克朗。“克朗,是谁的电话?”

  克朗坐在沙发上,漆黑的发动也不动。

  冷云霓微笑着从沙发后面环住他的肩。“怎么啦?这么严肃?”

  克朗叹口气,无奈地抬起头。“讨厌的人打来的电话。”

  冷云霓吐吐舌头。“别告诉我又是‘鹰七’打电话来。”

  “恐怕是的。”

  “他们真是不死心!你不是早说过不回去了吗?为什么他们还不肯善罢甘休?”

  云霓叹口气,既不耐烦又有些无奈。

  克朗摇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次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冷云霓的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沉默地注视着丈夫向来快乐的脸。

  “到底发生什么事?”

  克朗惨惨一笑,耸耸肩开口道:“恐怕是过去的冤魂找上门了。”

  鹰娃一直躲在头等舱,而烈枭坐在经济舱里。

  他不知道她也跟着来了,而她实在很想过去跟他坐在一起……但她没有勇气,鹰七丢给她的问题还没有答案,她真的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要如何应对?

  好几次,她托空服员过去看看烈枭的情况,次数多到连空服员也不由得好奇!

  “那位先生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这么关心他。”

  “只是个朋友……”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请座舱长帮你想办法,让他也坐到头等舱来”

  “不不不!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空服员表情十分讶异,之后转为同情:“小姐,你该不会是在跟踪自己的丈夫吧?”

  “啊!”这想像力实在太丰富,鹰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空服员却将她的沉默当成默认了!她义愤填膺:“老公有外遇,所以你想跟踪他,去看看那个狐狸精是谁对吧?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真是可怜的太太!”

  “我……可是我不是……”

  “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看好他!”空服员肯定地对她点点头。“连他吃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鹰娃哭笑不得,只能点点头同意,露出感激的表情。“那就太感谢你了,不过请你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在这里。”“当然当然!你放心好了……对了,我们在台湾的机场也有几个很熟悉的司机哟,到时候我帮你安排,你绝对不会在机场跟丢的。”

  好热心的空中小姐。

  鹰娃微微一笑。“谢谢。对了,他现在怎么样?”

  “他吗?”空服员耸耸肩:“看起来很忧郁呢。他从上飞机到现在都没开口说过半句话,连点餐的时候也是一样。我想他一定也很挣扎吧……哼!这些男人!”

  忧郁?烈枭不讲话的时候看起来比较可怕哩,好像跟忧郁扯不上什么关系…

  …

  鹰娃蹙着眉头思考着,烈枭为什么又立刻出发到台湾去了呢!难道这是他下一个工作?

  虽然烈枭的中文也说得不错,但由一个外表这么“出色”的人到台湾去担任情报贩子的工作,怎么说也有点奇怪吧?

  十几个钟头过去,鹰娃就在这种复杂、疑惑的情绪中度过,直到下机。

  她真的想不出来烈枭的台湾行到底有什么意义,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一直开朗不起来。

  她原来以为鹰七给的问题对她来说太难,一直到她找出答案,那沉重的心情、不祥的预感仍然没有消失。

  她真的开始担心了。她担心烈枭这趟,可能会做出从此让他们势不两立的事情。

  烈枭先是找了饭店,非常低调地住了三天。这三天他几乎足不出户,连餐点都……是让饭店的人直接送进房里。

  三天之后他再度出现了,模样却教人大大震惊!

  他看起来糟透了!哪像是在饭店里休息了三天的人?

  他满脸的胡渣、一双大眼睛充满血丝,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就跟三天前没什么两样,好似他这三天真的从没换下那一身衣服似的。

  那满脸的杀气——连饭店的服务人员都不敢靠近他!

  鹰娃愣愣地注视着烈枭的背影。他要去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跟着烈枭,几乎把整个台北市给踩遍。

  他看似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杀气腾腾的模样连路人看了都要退避三步,鹰娃默默地跟着他,走得腿好酸、肚子又好饿。他到底要去哪里啦……

  “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

  鹰娃吓了一大跳!手上抱着的爆米花呼拉拉地洒了一地。

  烈枭没好气地瞪着她!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来,一下子居然反应不过来。

  “说!你到底跟着我做什么?”

  “你这么凶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跟着你?路是你开的吗?”

  “哪有那么巧的事?我到美国,你也到美国,我到台湾,你又到台湾?”

  “你管我!”

  烈枭气极了。他直觉地想到鹰娃是担心他伤害裴胜海。真是气死他!那家伙有什么好?当年他们打架,裴胜海那时候已经二十好几,算起来现在根本就是个老头子了,她还死恋着不放,简直就是……就是恋老癖!

  这三天,他抱着头呻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他舍不得让鹰娃难过,但他多希望……多希望可以离开枭帮,开一家小小的餐厅,他掌厨、鹰娃送菜。

  老天!有那么难吗?更有那么难吗?想到这里,再看看鹰娃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他不由得心痛起来。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跟着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冷着脸低声咆哮。

  “不客气?你想怎么不客气?”鹰娃也生气了。他凭什么对她这么凶?就算她真的跟踪他又怎么样!就可以对她这么凶吗!

  “我……我就……就……”

  “就就就!你就只会说‘就就就’!换句新的行不行?”

  “你真是……”他说不出话来了。原本就不很擅言辞,遇上鹰娃之后简直就是遇上煞星,其他人哪敢问“就怎么样”?光看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就吓死了!

  偏偏就只有她,不但打破砂锅要问到底,还问砂锅在哪里!

  “哼!我就知道你也不敢对我怎么样。”鹰娃得意洋洋地朝他扮鬼脸。

  “你别得寸进尺!”烈枭气得转身就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难过的表情。

  问题是不管他走到哪里,鹰娃硬是如影随形,简直像是鬼魂一样附在他身上了。

  知道他拿她没办法之后,她索性光明正大跟着他,大摇大摆,活似个小跟班。

  烈枭无奈极了。她这样跟着他,他怎么能找裴胜海一决胜负!当着鹰娃的面杀了裴胜海,然后让她恨他一辈子?天!他做不到!

  “喂!你真的要找胜海啊?我劝你别找了,我们都找不到,你怎么可能找得到?放弃吧!”

  他蹙眉看着她。

  “胜海真的很厉害耶,他是我们的总教头呢!我老爸以前常说,胜海是练武奇才哩,要是换了几百年前,大概就是‘蜀山剑侠’那类的高手……你知道‘蜀山剑侠’吗?你大概不知道吧,你算半个外国人嘛!我很爱看那部片子哦,‘新蜀山剑侠’我也看过,还看了三次耶——”

  “我当然看过!”

  鹰娃挑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哼哼,你看得懂啊?

  外国人不是都把气功当成手榴弹!说到这个,你看过‘笑傲江湖’没有!真的好好看!我看了六次耶,录影带都被我看坏了,我哥都说我疯了……“他才真的快疯了……

  “对了对了,你看过‘卧虎藏龙’没有!得奥斯卡耶!这么有名的片子,就算你这种外国人也应该看得懂了,我真的好爱看武侠片”

  “你到底说够了没有?”他终于忍不住大吼。

  鹰娃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叫给吓住了!她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他。

  烈枭气得暴跳如雷:“不准再跟着我了,我不管你有多爱裴胜海、也不管你有多爱看武侠片,那些都跟我没有关系!你给我滚远一点,听到没有?”

  他的声音那么大!全世界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听到了。

  鹰娃愣愣地站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烈枭从鼻孔里喷出火焰,霍地转身大步迈开!

  他走得很快,决心摆脱她的纠缠,可是走啊走的,鹰娃真的没跟上来。一条街快走完了,还是不见鹰娃的踪影。

  他突然走不下去了,慢慢回头,鹰娃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太阳那么大一个,鹰娃脚下的影子好小好小……

  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慢慢地,他的脚步像是受到某种魔力牵引;慢慢地,他又走回鹰娃身边……

  她哭了,眼睛红红的,可是没哭出声音,只是很委屈、很委屈地抽噎着。

  他的心,一下子融化了。

  原本钢铁般的男人,一看到那泪水,不知道怎么地,顿时化成无可奈何的软棉花。

  “你好凶……”鹰娃哭着控诉。“我爸爸、哥哥,都没有对我这么凶……”

  “……”

  “你一直冤枉我,从来不问我的想法,就是一直冤枉我!”

  烈枭叹口气,无奈地掏出皱成一团的手帕。“喏……别再哭了,大家都在看呢。”

  “你管我!我喜欢哭就哭,别人爱看就让他们看好了!”说着,真的哭了起来!

  烈枭慌了手脚,笨拙地拍着她的肩,脸胀得通红。“你不要哭嘛!”

  “那你说对不起。”

  “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嚷了起来:“我又没有做错事——”

  “哇……”

  “好啦好啦,对不起啦,是我不对,是我不该凶你!这样可以了吧?”

  鹰娃抬起红红的眼睛瞪他:“你根本一点诚意也没有!”

  烈枭翻翻白眼:“天哪!那要怎样才算有诚意?”

  “不过……算了。”她居然又笑了,红着眼睛,笑得像个小孩子。“我可以原谅你,可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这样凶我!”

  “唉唉唉……”

  “快点答应!”

  就算十把枪指着他,也没让他像现在这么无奈过……只是他的心,为什么又隐约觉得带有一丝丝莫名的甜蜜?

  烈枭叹口气,拖长了尾音道:“好……答应你,以后不再对你这么凶。”

  “那好!”鹰娃快快乐乐地挽着他的手臂。“我可以原谅你,不过你要先请我吃冰淇淋。”

  吃冰淇淋?那真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但一看到鹰娃那张快乐的面孔,他又觉得偶尔为之其实也无妨。

  “刚刚你说我冤枉你,我到底冤枉你什么了?”

  “哼!你现在才问?我不告诉你了!”

  “喂!你这样很不讲道理。”

  “谁告诉你我应该要讲道理?等你真的对我不凶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我已经答应过你了……”

  “答应了还不算数,要看你是不是真能做得到再说!”

  烈日下,他们就这么慢慢地踱着步——台北,可不是每个地方都卖冰淇淋,这条路还长着呢!

  第十章他们一起度过了幸福快乐的三天。

  去阳明山看夜景,在西门叮的街头看着少年舞者飘舞,在福华长春的PUB 里热情尖叫,也在关渡大桥上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吻……

  含蓄而深情的吻,让双方脸红、让他们的心微微悸动,那甜……举世无双。

  他们拥抱,以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的身份,热切却又温柔,在彼此的怀中找到可以安憩的幸福港湾;一次又一次,直到确定这世上再也没有更合适。

  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得来不易的感情,像是躲避着无法面对的命运,闭口不谈烈枭到台湾来的目的。

  只是,不安的气氛依旧在他们之间弥漫,苦涩的幸福总是带着遗憾——鹰娃再怎么粗心,也感觉得到烈枭的情绪愈来愈烦躁不安。

  这天,烈枭洒下重金,包下整间法国餐厅,亲自下厨为鹰娃做了火鸡大餐。

  “为什么要吃火鸡?圣诞节的时候才吃火鸡呀。”

  “我们可以先过圣诞节。”

  “为什么要先过圣诞节?等真正的圣诞节到的时候再一起过不是很好吗?”

  烈枭沉默。他真不愿意在这种浪漫的时候谈这个话题,他多想留下完美无缺的回忆,从此一生一世永永远远带着这回忆他已经做好决定。他不能让鹰娃伤心,不能让她恨自己一辈子;就算得牺牲梦想,他也承受不起鹰娃的恨。

  是的,他爱着鹰娃,他愿意对自己承认。正因为爱,所以不能伤害。他无法忍受鹰娃受到一丁点伤害,不管是来自他或是其他人。

  他准备回枭帮去了,过了今夜……他跟鹰娃就是敌人。

  他们不会有圣诞节,不管是今年,还是明年。

  鹰娃低着头,默默地吃着烈枭精心为她准备的火鸡。他调理得真的很棒,只是……吃起来却有悲伤的感觉。

  她的泪水上滴滴化在火鸡金黄色的脆皮上,香脆的火鸡啊,带着苦涩的泪。

  “为什么哭了?”烈枭惊惶失色。

  “我知道……”鹰娃低着头,哽咽地开口:“我知道你明天就要离开了对不对?”

  烈枭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意思?先过今年的圣诞节?对你来说,我们就只有一个圣诞节吗?”

  他别开脸,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悲伤。

  “为什么不说话?”鹰娃终于抬头,泪痕满面。“为什么不说话?”

  烈枭深吸一口气,咬紧牙根,问声开口:“好,那我问你,如果我跟裴胜海之间只能选一个,只能有一个活下来,你会选谁?”

  鹰娃骇然,天!鹰七果然料事如神!

  “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如果我跟裴胜海之间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我们之间没有胜海!如果你是担心我跟胜海之间以前有过什么,你根本不用担心,那只是我单相思、那只是我痴心妄想,胜海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烈枭眯起眼睛:“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他让你单恋、苦恋他这么多年?”

  鹰娃用力点头:“对!”

  他忽地起身!

  “你要去哪里?”鹰娃大惊失色。

  “去帮你把他教训一顿!我不管他以前是不是喜欢你,今夜过后,我要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鹰娃愣在当场!

  天……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是理由?借口?还是真心为鹰娃抱不平?或者他只是不甘心一辈子没机会向裴胜海挑战,永违背负着“手下败将”的臭名?

  这些问题,他已经无法去想了。

  山顶上凉风飕飕,松树林摇摆着鬼影幢幢;别墅的灯亮着,前方偌大的庭院里坐着裴胜海的身影。

  好享受的生活。看日出日落,赏星观月,尽拥天地于怀中。只是,裴胜海能过这样的生活,他却不能!

  “我等你很久了。”克朗叹口气。“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烈枭大步走进院子,杀气冲天地开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鹰娃喜欢你很多年了?”

  克朗——喔不,现在该称为裴胜海了。他诧异地挑挑眉:“你来问我这问题,不觉得奇怪?”

  “我只要知道答案!”

  “知道。”

  “知道你还忍心让她伤心?她是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子,她苦苦爱着你那么多年,你竟然视若无睹?你——不可原谅!”

  “你代鹰娃抱不平?”胜海诧异莫名。怎么烈枭却是来为鹰娃抱不平的?

  “没错!我要你娶她!”

  裴胜海张大了嘴巴,完全不可置信!

  “你可以选一条路,跟我一决死战,或者娶了鹰娃。”

  震惊之后,他愣愣地看着烈枭。

  他是怎么了?传来的消息里的确提到鹰娃跟他在一起,但……但没说烈枭爱鹰娃爱得这么深、爱得失去理智!

  “快说!”

  “我已经有了妻子。”裴胜海回头,屋内娉婷女子走到门口,悄然伫立。

  烈枭也愣住了!裴胜海娶了老婆了?

  “云霓,这位是烈枭。”

  冷云霓微微颔首算是招呼,但她全部的心力都在丈夫身上。她的眼里写着忧虑、写着不安……更写着无尽的爱意。

  “这样不对……这样是不对的……”烈枭喃喃自语地呆立在那里。裴胜海怎么会已经有了妻子?这么一来,鹰娃怎么办?谁来照顾她?谁来保护她?

  “你来,专程与我谈鹰娃?”

  “本来是。”只思考了一秒钟,他的心中有了决定。一小簇火焰在他的眼中跳跃,燃烧着决心与斗志。“但你既然已经无法给鹰娃幸福,那么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从他的眼神,胜海知道,这一战……是避不掉了。他叹口气起身。

  “裴夫人,请你进屋去吧。”烈枭淡淡说道。

  “不。”冷云霓摇头,她紧紧环抱住自己,骄傲地微微扬起下颚。“我要在这里看着。”

  “你该叫她进去。”烈枭面对裴胜海,平平地说道:“这天战,总要有一个人躺下,是谁都不好看。”

  “不该有人躺下。”裴胜海不胜唏嘘地摇头:“真的爱鹰娃,就该找更好的解决方式——”

  “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了!”

  话语方落,两条人影已经交战在一起!

  烈枭打起架来,是那么地不要命!他像是一头猛狮,速度极快、出手极重,拳风呼呼,仿佛能穿铁而过!

  裴胜海身居鹰族总教头,向来以沉稳冷静见长,他身形优雅,步履像是穿花采蝶。

  他们,都为了心爱的人而战;生死相搏,只为了爱——“烈枭——烈枭——”焦急的呼唤声从松林风中传来。

  他一个失神,脚步晃了晃,裴胜海的手刀咻地到了眼前!烈枭猛地闭上眼,准备承受痛楚——。

  手刀停在离他鼻尖一寸处。“这次不算,再来过。”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烈枭怒极,出拳更快。忽地一拳闪电般击向裴胜海前胸!

  裴胜海没闪过这一拳,后面传来惊喘!冷云霓白了脸色!

  “住手!住手!”鹰娃疯了似的冲进了庭院,气喘连连地尖叫:“我叫你住手!你疯了?你要是敢伤害他,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她想上前阻止他们,但一条狗忽地冲到她面前,疯狂地对着她龇牙咧嘴地狂吠!她的脚像是长了木桩,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深沉的恐惧攫住她,她害怕、焦急、却又无能为力……眼看着他们两个人愈打愈激烈,鹰娃只能无助地流着泪。

  “烈枭……不要打了……我叫你不要打了,你误会我的意思,你这笨蛋!你根本就误会了我的意思!”

  他听不到。千百种想法在烈枭的脑海中流窜——杀了裴胜海,他现在可以做到的,他可以!他确定他可以!

  只要杀了裴胜海,他就能与鹰娃双宿双飞……可以开一家小餐厅,在整日飘着面包香的房子里幸福度日,杀了裴胜海,他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人影交错!烈枭红了眼,猛地又是一拳击中裴胜海的腰!他闷哼一声,身影不由得慢了下来……

  终有一天,鹰娃会了解他的苦心,鹰娃会原谅他;鹰娃不是记恨的女人,她会了解、会……

  烈枭发出狂啸!整个人扑向裴胜海——“不要——”两个女人同时发出尖叫。

  鹰娃顾不得她的恐惧、顾不得她的害怕,她猛冲上前,挡在烈枭跟裴胜海之间。

  “你杀他,我会恨你,虽然我真的很爱你……可是我还是会恨你,也许我会发疯……”她哭喊着。

  烈枭的手停在半空中。

  注视着鹰娃的眼,那泪水融化了他的心——刚刚,他究竟在做什么?他竟然为了私欲而想杀人吗?

  一瞬间,他所有的理智都回来了!

  鹰娃颤抖的手,轻轻拥住他。

  “你爱我?”烈枭轻轻地问。不安而惶恐的心哪,直到现在才安定下来。

  鹰娃来不及回答——“危险!”裴胜海猛扑上前将两个人推开。

  “砰”地一声枪响!

  “克朗——”冷云霓疯了似的冲过来。“克朗!”

  他的肩顿时血流如往!

  “该死!”烈枭正要转身追查枪声来源,突然又是一声枪响——松树林里发出闷哼!

  不远处,另外一栋别墅最上方,正有人拿着狙击枪稳稳地对着树林。

  树林里有仓皇的脚步声响起。

  “是我哥哥他们。”鹰娃余悸犹存地开口。

  烈枭一语不发,蹲下来检查裴胜海的伤势。

  “还好,没伤到骨头!”他懊悔地低着头。“我欠你一次……”

  “不,你什么也没欠我。”裴胜海淡淡一笑,捂着伤口起身。“你刚刚没杀我,而我现在救了你,我们只算是扯平。”他们凝视对方。十年的仇恨、十年的争强好胜,终于落幕。

  烈枭无言地握了握裴胜海的手。

  “我们进去吧。”冷云霓忍住泪水,哽咽地开口。

  她扶着克朗,缓缓地转身进屋。走到门回才轻喊:“去死,回来。”

  小狗慢慢走回屋里,走到鹰娃身边还冷冷地横了她一眼。

  鹰娃惊喘,蓦然握紧了烈枭的手臂。

  “你冷吗?”烈枭温柔开口,完全看不出来她脸上的惊惧。

  “当然冷……”她打个寒颤,牙关咯咯作响。“简直就是冷死了……”

  看着烈枭与鹰娃相偕离去,别墅顶楼的四个人都松了口气。

  “如果刚刚鹰娃没有及时阻止,你真的会开枪?”鹰三好奇地问。

  狙击枪潇洒而轻松地扛在肩上,她淡淡转身。“你说呢?”

  “我猜她会!”鹰五肯定回答。

  “她当然会,问题是她会开枪打谁?”

  “你笨啊!当然是打烈枭,难道还打自己人?”

  “但是烈枭是鹰娃的情人耶,打死他,岂不是让鹰娃一辈子守活寡?”

  两个人激烈地争辩着,两个说的似乎都有点道理,也似乎都不太合理;像是看完一场精采的电影,他们热切地讨论着,愈走愈远。

  而他,他无言地望着鹰七的背影……

  他不相信她会开枪。

  内心里隐约这么希望着,别开枪!千万别开枪,如果她真的开枪,打的一定是烈枭,而她的枪法奇准,一枪毙命理所当然。

  但他没有开口,没有阻止她。尽管,他的手指老早在手心里留下深刻、挣扎而扭曲的掐痕。他强迫自己相信,她的心里依然有着感性、依然有着感情,若否……他便牺牲了妹妹一辈子的幸福,此生将永远抱憾。

  她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对着他淡淡招手。“还不走?”

  他的表情豁然开朗,激动的感情几乎爆发!

  他很快走到她身边,强忍着激烈的情绪,慢慢开口:“去哪里?”

  “去吃火鸡。”

  “你说烈枭煮的?那已经冷了。”

  “用感情煮的,冷了也是好吃的。”

  他点点头,眼眶微微温热。“说得有理……”

  “你舍得?”

  “舍得什么?”

  “鹰娃。她从此就要跟烈枭一起浪迹天涯。枭帮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而我们又不可能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守护着他们。”

  “也许烈枭肯进鹰族……”

  “你这是缘木求鱼。”

  他叹口气,知道她说得对……她总是对的。以烈枭的性格,尽管枭帮的人背叛他,他也不会背弃自己的誓言。

  “你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

  他仔细思考了许久,再开口,声音里有万般不舍。“你说得对,我不可能永远保护鹰娃,她自己的人生得自己过……虽然,我真的很舍不得。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的手,轻轻地握住他的。温暖的手软软地栖息在他的大掌中。

  这一握,胜过千言万语。

  黑暗中,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而他眼角所落下的泪珠,到底是为了将要远行的妹妹,还是为了身边深深爱着的女子?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终于告别了送行的人们,他们双双坐上了头等舱。

  看着窗外的风景愈来愈远,她不由得红了眼睛……

  “别哭,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知道……”鹰娃吸着鼻子嘟囔。“你也应该要好好照顾我。”

  “嗯……”

  “嗯什么?我为了救你可是冒了生命危险!”

  烈枭大奇,忍不住怪叫:“生命危险?你冒了生命危险?那只不过是一条狗,而且还是条很小很小的狗!”

  “对你来说当然只是一条狗,对我来说那却是比恐龙还要可怕的生物!”鹰娃理直气壮地讨功劳:“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狗,几年都进不了鹰族!”

  他直是哭笑不得。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她说着,用手指没好气地戳着他的胸膛。

  烈枭又好气又好笑,只能频频点头。“是,您说的更是对极了!”

  “哼!知道就好……”

  “啊?是你!”空服员惊讶地嚷道,看到鹰娃身边的烈枭,她笑得更开怀了:“你们和好了?更好!”

  “啊……是啊……是啊……好巧……好巧……”鹰娃尴尬得脸都红了—只能傻呼呼地微笑着。

  “先生太太,请问要喝点什么?”巧笑倩兮的空服员,显得特别殷勤,脸上有真心为人高兴的笑容。

  “随便……不要给他喝酒就好了,他酒量极差……”鹰娃嗫嚅着。

  “没问题,我很快就来哦!”

  空服员离开了,烈枭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先生太太’?”

  “那那那……那是……那个是……”

  瞧她张口结舌,脸红得说不出话来,他忍不住大笑着拥她入怀:“不要紧,反正我们很快就会是真正的‘先生太太’了。”

  “喂!谁说要嫁给你啊?”鹰娃红着脸大嚷。

  “哦?那你又跟我私奔?”

  “谁跟你私奔?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很可怜!”

  “我也觉得我满可怜的,这样说吧,你打算可怜我多久!”

  “哼!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说不定你又莫名其妙凶我!你要是敢凶我,我一定立刻扭头就走!哼!管你有多可怜!”

  烈枭点点头,过了许久,鹰娃就快睡着了,他突然又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正好是那种标榜不许下承诺的Z 世代女子吧?”

  “拜托!这是什么问题?我当然不是。”

  他点点头。

  又过了一个钟头,他将睡得香甜的鹰娃从梦中摇醒。“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鹰娃立刻坐直身子:“什么问题?”

  烈枭想了想,十分凝重地开口:“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当然,我的本名不叫‘烈枭’,你的名字应该也不是‘鹰娃’,这只是代号,就像‘鹰眼’是你哥哥的代号一样。“鹰娃噗哧一声笑出来!她抱着肚子,强忍着笑问:”然后呢?“

  “小姐,请问芳名?”

  “我还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那只有我丈夫才能知道。”

  烈枭裂开嘴,十分痛苦地扭曲着脸。“那我要等多久才能知道?”

  鹰娃笑了,这次她蒙上眼罩,很快乐地沉入梦乡,临睡前严重警告他:“不要吵我喔,不然我揍你!”

  “我也很愿意不吵你,如果你肯告诉我芳名的话。”

  鹰娃笑得很开心,连梦里也笑得香甜——烈枭叹口气,还好。还好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不要紧,他可以天天问,总有一天会让他问出来的。

  后记前一阵子朋友说:“你的书不好看。”

  听起来委实有些伤心。这么用心写,头发都快熬白了,居然得到“不好看”

  三个字。

  “你的女主角都如此的坚忍卓绝、聪明伶俐,而且独立自主。”

  咦?这居然成了缺点,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难道女人还需要哭着在象牙塔里等着男人来拯救?咳……请不要怪我这么说,但是……自力救济比较快吧?

  “可是我每天都在自力救济,连看小说也要自力救济?这太惨了吧?”

  是了,现代女子通常都是经济独立,没两把刷子很难在社会上生存,那种象牙塔里的公主其的很少见了;正因为如此,期待梦幻爱情的心更显得热切。

  “你让人感到爱情幻灭。”

  天!这句话说得重了,沈亚脑袋瓜子上好像狠狠被捶了一拳。说真的,跟打在脸上没什么两样!

  沈亚向来自诩是个“说故事的人”,现在我说的故事如此沉重,竟让人难以接受了吗?顿时两眼昏花,头冒金星!这些对谈,发生在半年前。

  正是三本“忘情”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关于天、关于地、关于宿命、关于无奈。

  沈亚将耳朵锁起来,钥匙丢得大老远,拒绝聆听一切有关反对的声音。一心只想:加此努力,总该有人赏识!

  朋友摇头叹息,只说了一句:故事再精采,没人看也是枉然。还附注:这可是几年前你自己说的。

  好吧!搬来自己的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怎么老做这种蠢事?

  三本“忘情”写完,第四本就此搁着,到现在还没动笔,倒是先写比了“喜相逢”的前两本。这可不是偏心,而是自省……、咳……说自省又太沉重,只能说,沈亚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写出“简单”的爱情小说?

  还没确定自己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先接到亲戚打来急电,迭声问道:“你有没有看新闻?”

  啊?新闻?已经很久不看了。

  “电视上说言情小说沦为色情小说,镜头拍过去,上面有好几本你的书!”

  天!

  那几天几乎食不下咽……沈亚并不反对爱情小说中出现缠绵场景,那本来就是人类本能中的一部分,但是“色情”?这顶大帽子我戴不起!

  真的很沮丧很沮丧!那一竿子,打翻了多少在爱情小说中奋战的写作者?几天的思考下来,我突然领悟到,小说的基本价值并不在故事的深度、文字的准确度,而是在于故事的精采度。

  故事架构得怎么精采、文字堆砌得加何精准,没人想看都是枉然。

  我们还能不能反攻?有没有能力将一片色情逐出爱情小说呢?

  我还在想,还在思考……

  但,什么叫清流?正统的爱情小说家不要做清流,要做洪流。而我这说故事的人,也不屑被称为“色情中的清流”!

  抱歉,那跟我不是同一挂的。

  看到鹰娃,有种熟悉的感觉。

  傻瓜似的女孩,长得高高大大的,想小鸟依人也有点难,本来还真的想将她跟白白胖胖的杰森配成一对,但横眉竖眼的烈枭不肯同意,只好还是将鹰娃许配给了烈枭。嘻。

  沈亚小说中的女主角通常是因为伤心而哭,只有鹰娃例外,她是因为委屈;鹰娃的委屈比较特别,地是很随性的,觉得人家对她不好,又觉得有机可乘便哭了。

  生活中也认识几个傻大姐,问起来发觉,她们还真的很少为“伤心”而哭,通常都是因为委屈、或者被吓哭,真的很有趣!还发觉,傻大姐生活似乎总是特别幸福,因为傻吗?还是该说因为她们愿意吃亏、愿意不计较?

  大智若愚,想来还真的颇有道理(当然,她们通常很愿意承认自己“傻”,却永远不认为自己有何“智慧”可言)。

  至于横眉竖眼的烈枭,特地给他安排了厨师这份职业,还给了场“与鸭子的座谈会”,哈!他的话太少,经常都是让鹰娃给堵得无话可说,不让他发泄发泄,恐怕这位男主角撑不到最后完美的结局。

  认识的男性友人里,多话的比较多,还有人聒噪到连老婆也大呼吃不消;偏偏自己身边这位良人,就是属于话少的,想让他说话,得准确地按开某个开关,问题是开关也常常不怎么灵光……

  所以多话的总会无意间找到话少的,不然整日光顾着说话也来不及,吵起架更是惊天动地、你来我往,岂不是没完没了?

  所以话少的、不怎么懂得表达自己感情的烈枭,便遇上了直来直往、傻呼呼的鹰娃了。

  仔细想想,沈亚似乎真的没写过傻大姐这类型的角色。长久以来沈亚的主角们大都是内敛的、有人性及深度的(所谓深度就是想得特别多,常常光是为了写主角自己内心的对话就写掉大半篇幅),却少有直接爽快的。

  有时候,常常为了挑战自己,而走上艰深的小路,走啊走,才发现这条路还真冷清呢……

  写到这里,春天又到了。现在沈亚住的地方,种了好多好多的柚子树,野生的柚子树正快快乐乐地开着纯白美丽的小花。

  风一吹过,便下起动人的“柚花雨”。

  很久以前,收到朋友从国外的来信,记得信上写了这么句:这里的樱花开了,繁盛的花美得不可思议……你看过樱花雨吗?

  现在终于可以想象花雨了。

  清香扑鼻,站在树底下静静地看着柚子花像是细雨般落下,整个人仿佛沐浴在花雨中。

  你看过花雨吗?有幸福的感觉。

  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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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建时间:2010-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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