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一部作品是一种法则

作者:龙晓滢

选择不朽。
  它曾在森林里磨牙,一直磨到林表。磨到足够的粗圆,磨到笔直。
  谁曾放倒它,剥它的皮,在它上凿孔。穿它的鼻子,牵引它。
  现在,承受着老鼠的脚趾,肉掌爬着的恶心。不能磨牙,也不能抖擞。
  又承受着我的钉子,我的铁锈。我的小锤。春湖沉闷的哀怨。
  每年,我贴上去一付春联。撕下褪色的玫红。呼吸春的缘分,善良。
  每年春来,它的梁和方都要挤得扎扎响,然后又静下来。
  就这样,它久久立在石杵之上,藏在群峰的腋下。让我伤春,给我取暖。
  正如加缪所言:“艺术作品本身就是一种荒谬的现象,而最关键的仅仅是它所作的描述。它并不是要为精神痛苦提供一种出路。相反,它本身就是在人的全部思想中使人的痛苦发生反响的信号之一。”平稳的节奏,来自空无的慌张。冷静的语调,掩不住缺失的创痛。这种缺失,也存在于诗的事物与事物之间,而不在人与意识形态之间。也就是说,在《屋宇》组诗里,词与物,词与世界的二元磨蚀殆尽一一这不是语言的内敛,而是诗自足与直观的解放。诗在了,人姑且变得可解。无论是《曾记得》、《梨树和梨》,还是《壁炉》、《废园》,诗人的言说,都只是为了诗,而不是别的主题。读李森的诗,我看见,指尖咝咝冒着白色的寒气;我听见,事物在声音中“反响的信号”。意象涌动不安,转义即转义自身。世界是个暂时而永恒的居所,万物枯荣,人声鼎沸,的确留有李森的痕迹,声音,节奏和涂鸦:
  郁郁的白,是头顶隆起的空天,我受不了高处凝滞的隐晦。
  难道桃受得了,李受得了,花红受得了?可我有瞬间崩溃的苦楚。
  我养的雷手,正在试验新雷。所有的锯子,吐着木屑,看不见手腕。
  我造的风箱,突然吹出狂风。小喽啰在山坡上拔起树,扛着乱跑。
  郁郁的青,山坡下是我的屋宇。我有青瓦,我有诗书,我有火塘。
  屋檐需要滴水,就滴水。檐下的石块需要窝陷,就窝陷。一切照旧。
  我的门前弯着一条河,时刻弯着,从平静的低处浮起水湾。
  鱼儿不是我的。鱼群是刀锋,水光是磨石,来回磨砺,永不停歇。
  船不是我的。船是掏空的锤,为浮动而掏空,浮在水湾。
  有时,我在屋宇中,在火塘边沏茶,为等待而学习遗忘。
  此时,我在屋外,看着树上所有的果子模仿麻雀,向屋宇靠拢。
  我还看见过,春光心慌,点燃夏火。秋云伤怀,抟成冬雪。
  我知道,世界等着我开门瞭望,门槛等着我回来闭户厮守。
  ——《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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