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诗歌的命运

作者:[美国]保罗·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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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罗·胡佛(Paul Hoover), 旧金山州立大学(SFSU)创作系客座教授、芝加哥哥伦比亚学院驻校诗人、《美国新作》杂志共同主编。出版过9部诗集,包括
  《冬天(镜子)》、《黑夜排练》、《图腾与阴影:新作及诗选》。诗论集《表述的寓言》,最近由密歇根大学出版社在《诗人论诗》丛书中出版。编著《美国后现代诗选》,在美国高校和诗歌界具有重大影响,被许多大学选为美国当代诗歌教材。
  
  我们在这里讨论诗歌的困境和应对之策。我们的议题表明,诗歌遇到了麻烦,或许正在丧失其交流的权威性。在我们的大众传媒时代,这是一个常见的议题。
  1798年,柯勒律治(coleridge)和华兹华斯以一卷《抒情歌谣》(The Lyrical Ballads)创立英国浪漫主义,而在12世纪,IBN SARA以一枚茄子的形状,写出了优美的诗篇《茄子》;在1955年,艾伦·金斯伯格写出了《加利福尼亚超市》。我并不认为,与这些时代相比,今日之诗歌有更大的危机。诗歌会长存下去,我不觉得社会条件和历史动荡会将诗歌削弱。大战爆发,战火平息,诗歌幸存下来,并渐渐获得了新的语汇。叶芝在《宝石》(Lapis Lazuli)中曾优美地表述过他的观点:“万物都倒塌了,又复重建/重建之人乐悠悠”重建者的欣然,胜过了时代的愤怒。以下是该诗的最后两节:
  
  两个中国人,在他们后面第三个
  雕刻在宝石上
  一只长腿鸟正飞越他们
  长寿的象征
  那第三个人,毫无疑问是一位男仆
  拿着一把乐器
  
  石头的每一点变色
  每一个偶然的裂缝或凹陷
  都像一道水流或雪崩
  或是高耸的山坡,仍在落雪
  虽然无疑李树或樱花树枝
  使这间半路上的小屋变得甜蜜
  那些中国人向那里爬去,而我
  高兴地想象他们坐在那里
  那儿,在山上和天上
  在所有他们注目的悲惨场景
  一个人想听哀伤的曲调
  熟练的手指开始演奏
  他们的眼睛处在皱纹之中,他们的眼睛
  他们古老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快乐着
  
  《宝石》是1939年二战爆发的前一年写的,一年后他就去世了。他知道战争即将来临,而他正视了战争、时光和人性。
  世间万物皆备于诗人。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他不是神灵,也很难说是未卜先知者,但他能够追踪神灵的行踪。马克馨·契诺夫(Maxine Chemoff)和我正在翻译荷尔德林(Holderlin)的诗歌。他要和神灵沟通,根据传闻,他声称神灵毁灭了他:
  
  那么让我承认
  
  我前来看神灵
  他们将我扔在众生之下
  我是一个假牧师,进入黑暗,我
  将我的警世之曲唱给那些可以受教的人
  
  (摘自《在假日》)
  我们中间的大多数,最接近神的体验乃是我们对时光的体验:出生、爱恋、衰老、死亡。我们在镜中、四季流转、以及我们诗歌的节奏中感知时光的流逝。诗人的业务是语音工程、时光管理,以及语词绘画。
  我最近写道:诗歌抵抗经验,意思是说,经验在诗歌中被转换成了类似于事实的东西。突然变得似乎不可避免或“必要”的事情,在语言中发生了。即使在描绘日常生活的诗歌中,如佛兰克·奥哈拉(Frank O'Hara)著名的《午饭诗篇》(Lunch Poems)中,诗歌都更接近于神秘,而不是经验。
  我们常听说,语言不足以表达这个世界。这是一个感伤的概念。比如,像莎士比亚,还有其他人所辉煌展示的那样,语言完完全全具有表述任何事物的能力。语言不会使诗人归于失败,而常常是诗人使语言归于失败。我读到过,美国外交官乔治·柯南(George Kennan)的文笔太过优美,以致于他的老板约翰·勒斯(John Foster Dulles)要一位头脑空空的外交官,将乔治写的备忘录改写,以免自己对那些备忘录言听计从。语言,特别是诗歌,能捕捉住这个世界所不知道的世界,华伦斯·史蒂文斯(WallaceStevens)写道,诗歌“使经验鲜活。”它能澄清、阐述和揭示。相当反讽的是,它能以模糊不清与自相矛盾的方式加以揭示。旧金山诗人杰克·斯比塞(Jack Spicer)将诗歌视为魔力的一种,因为它具有实现与转化的力量。
  在我们美国,或许在中国都是如此,可以感受到传统或民间价值与商品文化之间的斗争。商品文化正在占上风,原因之一在于其对语言的操控性利用。广告文化劝我们去渴望,去拥有那些我们并不需要的东西。这不是新闻。我们现行政府的天才们,直在使普通百姓相信,传统价值就是商品文化。电视新闻报导的是,商店在圣诞季节销售如何火爆,好像让我们知道这一点至关重要。美国的先锋派或许给人以颓废的感觉,比如说,“垮掉的一代”的作家如金斯伯格(Allan Ginsburg)和伯拉斯(Burroughs)的过度极端,但在那些作品中,有一种强烈的反对战争、商品文化以及对大众传媒进行操控的道德约束。“垮掉的一代”中的天才人物,懂得如何利用大众传媒这样做。
  美国的新诗歌有两种大致方向:强调口语的诗歌和强调语言复杂性的诗歌,也就是“表演诗歌”和“语言诗歌”。语言诗歌,兴起于70年代和80年代,在取向上是马克思主义和女权主义的,其起源可追溯到马拉美(Mallarme),包括杰鲁德·史泰因(GertrudeStein)、艾兹·拉·庞德(Ezra Pound)、客观主义,以及影射主义,所强调的是“这类的词”、并列与平行结构、材料的放大、透露的拒绝,作者自我的缩小,以及针对被视为天真和过于确定的叙述结构而给予“不确定性”的奖励。这是受教育阶层所写、也是为受教育阶层而写的诗歌,而这种诗歌的写作实践,虽然还有争议,在学术界已获得令人惊异的接纳。而表演诗歌,由“垮掉的一代”引导,并受到非裔美国人口头传统的影响,在普通大众,也就是那些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民众中受到欢迎,但还没有在高等院校中获得接受,但在戏剧和跨门类的艺术系中除外。英语系看不起它,因为它没有丰富的理论;表演诗歌很少有深入研究的价值;表演者设计作品,目的就在于让观众第一次听到就能理解。这种方法并无任何过错。诗歌应该是生机勃勃而又通俗易懂的。表演诗歌的“困境”在于,形诸文字,它常常过于乏味,也就是说,重读之下感觉如此。诗趣不是来自作品本身,而是来自表演者的节奏,诗歌的意义需要通过每次表演加以复活。
  为什么表演诗歌和语言诗歌的着重点,看起来似乎各执一端?答案是,按照马歇尔·麦克鲁翰(Marshall McLuhan)的说法,电子大众传媒使得基于“听觉——触觉——感觉”的模式成为现实。他将杰鲁德·史泰因列为“听觉——触觉”模式的作家;她的作品缺乏印刷文化的那种幻觉结构。她的作品,是一种表演诗歌,相对传统的小说、诗歌和戏剧而言,与萨满主义(Shamanism)和部落歌谣(可与墨西哥的Maria Sabina进行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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