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7期

漫谈“触景生情”

作者:钟家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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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名胜,三游其境,四抒胸臆。出于对祖国之爱,对祖国大好河山之恋,我不惜年高力衰,只要有机会领略祖国壮丽山川,我是能舍命陪君子的。2006年9月9日,我和老伴直上西岳华山,虽借助一段缆车,在山上仍攀爬9个小时,上到北峰、南峰,又上西峰。饱览西岳之雄奇。写了一首七律《登华山时年七十又六》:“攀越苍龙气自华,横空绝壁倚云霞。雄居五岳一条路,险夺三巴万丈崖。试我赢躯欣尚健,管他世事乱如麻。相扶一拼登巅顶,更探西峰落日斜。”
  我被华山的雄奇险慑住了。我游遍五岳,觉得以华山之雄奇险为最,因此突出要写这一笔。但写好也真不容易。从初稿到定稿,改动很大,初稿是:“夹谷穿行上太华,横空绝壁倚云霞。登临自古一条路,游乐偏宜万丈崖。拔地雄奇冠五岳,参天峻险夺三巴。拼将筋力消磨尽,更探西峰落日斜。”写来改去,总觉中间两联有重复雷同之嫌。改了上十次,花了几天,下决心将颔、颈二联合并,集中力攻雄险二字,成为“雄居五岳一条路,险夺三巴万丈崖”。又腾出颈联展开抒情的笔调:“试我赢躯欣尚健,管他世事乱如麻。"这样改动,好像比初稿好了一点。
  
  五
  
  触景生情,情又怎么转化为诗呢?这是个大问题。有时候有情了,但写不成诗,不知从何处开头,从何处切人。这里,灵感是很重要的。灵感,就是触景生情最集中、最明显的瞬间感觉,是客体和主体——自己的思想交汇之处。我于2001年7月游云南,去看了金沙江虎跳峡。峡谷惊涛,冲激奔腾,江中一巨石,力战狂澜,真有千军万马搏击中流之概。怎么以诗纪之,头绪万端,也不好落笔。我当时被其骇浪爆炸若奔雷之声、劈山之势震慑了,忽感虎跳峡之威名,万里长江不就是由此虎跳出来的吗。这也可以说是一刹那的灵感,于是写了两绝句:“骇浪冲腾劈峡开,惊涛千尺涌奔雷,冰山夹峙难关锁,万里长江虎跳来。”“狂流突起浪千层,爆炸雷霆云雾腾,石立江心雄一拼,满川惊险此中生。”我自觉此诗未能形容虎跳峡景象之万一。但也表达了我对此名胜的赞美之情。
  2003年11月我到浙江雁荡山游览,其中一个景点,宜薄暮黄昏观赏,奇峰突起,一看如美人,又看如鹰隼,翻身倒看,又成一景。我好奇之心,俯仰之间,忽然得句:“尖峰婀娜展芳颜,月下仙姬露翠鬟。俯仰翻身观异景,神魂颠倒看江山。”的确,江山之美,英雄折腰,令人神魂颠倒,岂不美哉。
  有一次我到东北游览千山天上天景区。要到此景区之巅,必须要穿过“夹扁石”。石缝仅容一个人侧身半躺而过,真有夹扁之感。我却乐得开怀,觉得真是人生写照。即兴一绝:“千山绝顶有仙台,上到岩蛲境界开,莫怨路途多跋涉,身从夹扁石中来。”由此可见,灵感似一把钥匙,可把诗思闸门打开;灵感是一星火花,可把引信点燃。灵感是有强烈个性的,因人而异。如无灵感,无从写起,写也勉强应对,干脆别写了。
  
  六
  
  在对景生情、形象思维之中,拟人化是重要而常见的方法。拟人,首先是自己进入景象的境界。以亲身感受去描绘所见景物。我在辽宁千山天上天景区下来时,导游指着崖上一株约一米多高的松树,说这松树已有500多岁了,还是那么一点点,没有泥土、长在石缝里,故叫“可怜松”。我看了,即起怜悯之心,觉得实在可怜,但见它挺立危崖,却有其英豪气概,偶成一绝:“久经雷剑与霜刀,五百余年咫尺高。挺起嶙峋清瘦骨,危崖独立看云涛:“大明山也有两株不老松,其中一株曾被雷击,通体裂开,依然顽强生长。我看了感到大千世界,倔强的生命,值得赞颂,写七绝一首:“百劫千磨历煎熬,几经雷击未弯腰,嶙峋铁骨犹苍翠,挺立悬崖对碧霄。”这种描绘,了解我的朋友一看便知我是个中人,没有曲折磨难的感同身受,是不会有这样的感触的。
  拟人,不一定是把自己摆进去,主要是把客体人格化,把自然景物放到社会人生活动中去观察。崇左斜塔,是小有名气的。80年代我去瞻仰过,见其形势,慕其英姿,写了二十个字:“塔静江流动,江弯塔影斜,惊涛踩脚下,俯看浪淘沙。”我觉得这样写,省掉许多笔墨,而能突出主题,体现性格。
  
  七
  
  写山水诗的,自晋朝谢灵运(385-433)以来,已有一千六百年了。其间名家辈出,写法各有千秋,不一而足。但有一共同规律:情景交融,景要有特色,不可将彼景作此景。但也不宜句句言景,陷在景中,跳不出来,有碍抒情。情也要真挚、高尚。这样的诗才有韵昧,才有格调。我有许多山水诗,就过于陷入景中,跳不出,站不高。我数访桂平西山,对龙鳞松十分景慕,想写而不成。有一年陪孙轶青、刘征、梁东去游,刘征在山上仰望长叹:“这松多好啊。”回到宾馆,他就示我一诗《题龙鳞松》:“鳞甲翕张欲化龙,碧涛如海啸天风。折腰不为趋权贵,来拜西山十万松;”我一看,惊喜之至。寥寥廿八字,有景有情。景既生动,情复真诚。第三句平地突起,不再言景,却以淋漓大笔,以情作结,升华回应,达到情景交融之妙。我曾为此撰一小品,题为《绝句之妙在于一跳》。说明写景四句,到第三句便要转,要跳,跳得越高越有境界。但也不能脱缰乱跳,偏离主题。
  1996年我初游美国,到尼亚加拉大瀑布去看看,一公里多长的泄水口,六七十米高的落差,惊天动地,气势不凡。那天下雨,我还乘船冲到瀑布下面,领略大自然的恩赐。其感情的炽烈,激发为诗,作《水调歌头》:“河岳谁雕塑,镂出五湖雄、崩崖断岸千尺,飞瀑啸临空。果是人间名胜,牵动五洲过客,万里寄游踪。我到惊神鬼,骤雨夹狂风。惊涛立,奔雷吼,激流汹。扬威一幕,银汉倾泻落苍穹。为探蒸腾喷沸,借得飞飚快艇!直闯急漩中,争看水云怒,吞吐气如虹。”不管写得怎么样,我总觉得写出我当时的心中感受了。
  美国大峡谷是世界著名的。1999年我再游北美时,特意去观光。三百多公里长的峡谷,在一高原裂地而过,深达一千多公尺,其间崩崖错落,莽莽苍苍。最宽处竟有十五六公里,一看真是动魄惊心:我觉得以律绝难抒意境,即填《沁园春》一阕:“平野高原,忽见奇观,大地裂张。正崩崖千仞,鸿沟巨堑;嵯峨百态,大块文章。俯瞰骇深,遥观畏险,壮阔雄浑望渺茫,观佳景,赏霞光变幻,夕照玄黄。堪称举世无双。引万国衣冠登览忙。甚遍游五岳,诸山不看;岂知域外,别样风光;当日坡公,若来一顾,定赋歌吟四海扬。更惊险,数人生峡谷,世事沧桑。”
  我写此词,真有触景生情之叹。亦有世道沧桑、家国之思,对过去闭关自守、故步自封的思想刺了几下。这不是崇洋,而是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大峡谷险吗,还不算险,更险恶还是人生峡谷,不经过坎坷者怎能有此感叹呢。
  顺又说一例。2002年我乘豪华游轮到加勒比海作度假之行,所见所闻,大有所思。当即写七律一章,直记其事:“万国衣冠聚一堂,无须楚楚作轩昂。袒胸露体非为异,绘脸纹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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