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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吴用调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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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死了。死得悲壮,死得豪迈。那宋江看得痴怔了,半晌缓缓回过神来,不知是何滋味。却听得侧畔一个人重重地叹了一声,透出些悲怆来,带了萧索之气。宋江便又一怔,抬头看去,见是柴进引项浩叹。便屏住呼吸,抹一把泪,泣道:“王老将军英雄盖世,堪为人表。如今他羽仙西去,撒手尘寰,宋江罪莫大焉!”话语落入吴用耳中。那吴用早到了宋江身侧,见了此说,便道:“此事与哥哥何干?王将军自绝其命,怨不得他人。哥哥休要自责了!”宋江哽咽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宋江焉能脱其干系哉!”身侧柴进道:“柴某心如愁云,不复思想矣。心下悲恸,揪心而裂肺也!奈何梁山不留得英才?”宋江郁郁道:“老将军了此残生,宋江便缧绁一世骂名矣。”吴用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哥哥何其忧耶?”宋江听了,默然良久。
却听得一个愤懑声音道:“常言道得好!不怕真小人,但怕伪君子。尔等之乎者也的,说的不亦乐乎!我在身侧听了,却好生不是滋味。直嘈吵甚么!若要人活,便着神医施法。若任人死,便扶柩落土。逞些口舌之利,有何裨益!”众人听了,连忙顺声看去,见得一个面目丑陋汉子,大踏步进得殿来,口里说着话。正是丑郡马宣赞,身侧却是大刀关胜。那关胜身后,则是杂乱的一堆人,莫约在三四十人其间。当下一拨人悉数在门口处驻了脚,把眼来望。神情炯异。那高布燕青也在其中。倏听得吴用道:“放肆!”听得宣赞微微冷笑,却不答话。内里冒出一个润脆声音,骂道:“丑畜生!懵懂村夫!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来此撒野!”手指屡点,指住了宣赞。宣赞道:“花荣花荣,花容花容,若是好男人,怎地便起个婆娘名字。听了教人作呕!”话犹未绝,听得上首宋江喝道:“住嘴!”宣赞便啐了一口,止了骂声。对面花荣犹自愤愤道:“丑畜生!憋了一腔臭屁,来此大放獗词。今日不看哥哥面皮,要你好看!”宋江便又喝了一声,封了花荣话语。
却听得内里一人道:“王老将军心跳犹存,仍或可活。快与鄙人取热汤来!”声音焦灼,却夹了好些欣慰。正是神医安道全说话。不知甚么时候进得内堂?那神医身侧,却蹲了一个人,细眼看得是卢俊义。那吴用见说,便道:“老将军身受刀箭,三处伤口,处处均中要害。又失了一臂,便是救活,也要痛苦余生。便由得他瞑目去罢!”安道全道:“甚么说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快快取来热汤为是。”吴用道:“先生好生之德,人尽皆知。只是想那王猛居心不良,几次三番谋害大当家。若此救活了他,无异助纣为虐。”安道全道:“军师甚么说话!尔等不救便罢,如何消说小可?既不趁手,我自去取汤便是!”说着,起了身来。方要举步,听得身侧一人道:“先生所言有理。卢某趁手一二,此便去勺汤来。”言毕,起身去了不提。
却说那神医引针穿线,缝合了王猛伤口。猛听得身后一人道:“神医,我也来趁手。”安道全听了,道:“劳烦了!”那人便道:“我来也。”话音刚落,一刀砍下,剁了王猛头颅落来。安道全见了,骂道:“禽兽!”感觉肝胆俱裂。抬头看时,见是小遮拦穆春,嘴角挂着笑,正看过来。神医又骂了几句,见得穆春掷了朴刀,回到吴用面前站了。侧畔宋江见了,埋怨道:“穆家兄弟,你忒也造次!”却听得吴用笑道:“不干穆春事情。原是我着他动手去来。”宋江听了,不知声作,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听得吴用笑道:“哥哥果然好相与之人!”宋江低叱道:“成何说话!”吴用笑了笑,住了口。却听得身侧柴进道:“逝者如斯夫,入土方为安。我等便盛殓了王老将军,聊寄未亡人哀思。”宋江整色道:“正是。克日安帐设灵,发碟请佛,作场功果与他。三日后厚葬后山。宋江亲披缟素,送别王老将军。”吴用道:“目今强敌未除,诸事宜简。备了棺椁,随即安葬便是。至于颂经念佛,待他日享了清闲,再设个水陆堂,设浴召亡未迟。”宋江道:“军师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时间逼切,哪里取来棺椁?”话音落了,身后宣赞插话道:“哪里取来棺椁?任你说出天下名椁,随手便能念来。只怕有人舍不得。”宋江喜道:“兄弟好本领,快快说了,哪里得来?”宣赞哼道:“当日哥哥攻打大名府,不是取了一副金丝楠木棺具?”宋江拍头道:“正是。若非兄弟提及,宋江一时忘了。当日取了归来,一直搁于楼阁上面,闲置数载,正合今日使用。”吴用道:“使不得!那寿木却是太公吉祥之物,万万造次不得。”宋江笑道:“家父体格尚健,千秋之日无期。如今王老将军仙逝,事急从权,便取来用了。”吴用道:“万万使不得!”众人也附和道:“正是。万万使不得!”语毕,却听得柴进道:“老将军一世英名,享此佳楠,也是物逢其人了。可谓珠联璧合,溢彩生辉。依柴某愚见,我等为招徕良才,千金买骨尚且不辞,何况区区一副棺木?为大局计,便以此椁殓了王老将军。日后柴进出山,必当另觅良具,供太公安享仙年。”宋江道:“大官人所言,正中宋江心思。小可无有不依,无有不舍。”柴进说了声好,着人去取。当下一拨人打点殓了王猛,招了纸幡,烧了冥钱,香烛果品,不在话下。张罗毕了,教人扶柩入山落葬不提。
却说那宋江吴用等人,看得裴宣萧让诸人送葬去了,便在忠义殿内,分长幼尊卑落了座,等到天亮来。稍顷,听得上首吴用道:“今已雄鸡二唱,便要破晓。想那陈太尉犹自潜逃,我等宜先计议了当。”那宋江耐着疲劳,振声道:“正是。”吴用道:“如今执事之人俱在,且上了门,听候命令发落。”话犹未了,听得下首王英道:“议事便议事,关门闭屋的,却是为何?”吴用道:“上了门户,为绝尔等随意出入。”王英道:“军师好作弄人,怎地便不得随意出入?”吴用道:“少贫嘴!按话去做便了。”说完,见得花荣栅了木门。却听得宋江道:“早间军师说了,陈太尉匿身在追思阁,却是何故?”吴用道:“早间因见人多口杂,是故只讲了三分说话。如今说来,却是无妨。”柴进道:“军师便请直言。”吴用道:“先前吴某见李虞侯身藏地图,上面标识了然,其中便有追思阁位置。”卢俊义惘道:“如此,却又何干?怎地见得便在追思阁?”吴用道:“追思阁供床下面设有机关,想必众兄弟已知原委。”关胜道:“略知一二,愿闻其详。”吴用道:“那追思阁地下,却是一处地窖子。原是宋公明哥哥为防万一,依照宋家庄佛堂设计而来。”言讫,听得中间朱仝接话道:“此层小弟自知得了。说将上来,却还是小弟出的主意。缘由哥哥有了阎婆惜一案遭遇,少经小弟撮合,便成了事。当时知之者寥寥,缘何今日曝于天日之下?”吴用道:“天知晓得!却是那行藏图上注释得明明白白,教官军赚了空子。”下首高布听了,窃笑道:“谅你打爆狗头,也难猜当中缘由。高某也是打员外酒后失语得知来。”转念一想,寻思道:“员外心境高远,为人刚正不阿。高布心下最是景仰。单是嗜酒一样,最要不得。每每心境郁闷,便是酒不离口,逢饮必醉,少不得透了些心事出来。”思犹未了,听得上首卢俊义道:“军师,那陈太尉得了地图,未必便藏身窖内。其中可另有缘故?”吴用朗道:“员外问得好!想那官军打忠义殿出来,只转眼工夫,便消失于无形了。电光石闪之间,如何出得方圆一里之外?”柴进道:“正是。”吴用道:“方圆一里以内,寻翻了天,也只是不见。想必便匿身在不经着意之处。计算起来,梁山之大,唯有乱葬冈与追思堂两处,最不经意。”卢俊义听得点了点头,没有则声。听得吴用接着道:“小可原本以为官军经惯征战,行事或者神出鬼没,不为人知。难保他不望山下行,偏望山里走。当时着穆家兄弟到乱葬冈走了一遭,便是此故。”下首花荣听了,击掌道:“军师真神人也!”吴用笑了笑,却不答话。忽听得柴进道:“众弟兄翻山踏岭,明察秋毫,始终不见官军踪影,原来为此。军师所见,正与柴进略同。”吴用道:“大官人是大智慧,小可雕虫小技,难及项背。”柴进道:“军师过谦了。却今既然知得官军所在,再不动手,更待何时?”吴用笑道:“正是。诸将听命了!”敛容一变,显出冷峻来,便见众人挺直了腰身。
当下那吴用道:“命三拨人马,各成四人,依次出击。”当下便着花荣穆春穆弘马麟为先锋,到山下内河处起火放烟。高布燕青解珍解宝为中锋,接应花荣一拨。杨志欧鹏燕顺李忠为后军,通风报信。三拨人马各引兵一百,望山下而去。其余众人则于山殿候命。差拨停当,花荣问道:“军师,我等四人却在何处放火?”吴用道:“山下碧涧曲颈处,有一洞口。此洞通往地窖。尔等去时,教人封了洞口,留下一孔。却燃起桐油,扇起大烟,打孔洞望里熏去,务求熏得官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火候够了,我等在山殿却好行事。”花荣哦了一声,道:“却是何时动手?”吴用道:“如今鸡蹄三转,想必天亮紧了,便此出去行事。尔等若果不得其所,便请教马麟。马兄弟知得洞口确切位置。”花荣说声是,得令出去了。当下一拨人出得门来,见得天色隐约启了蒙,露出鱼肚亮白来了。迷离弱光,映得远山朦胧,勾勒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轮廓。近山见了巍峨,罩在一团团白雾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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