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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取二龙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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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大师改为笑容,笑得口水淋淋的。笑者,心里有话:你才晓得我的厉害!你下次才不敢骂我哩。他笑着,棍头在他刀上揉着,险些把武松的眼泪揉掉下来。我说书的一张嘴,当时几方面的人,看见鲁大师这第三棍把二寨主摆布成这个样子,议论纷纷:寨墙上几个观战的孩子鼓梆都吓得停住,个个目瞪痴呆;助威呐喊的人,气也噎住了,料定二寨主第三棍上难以保命了;把守寨门的四个人也看见,并不怎么惊慌,知道他们是做给王飞天看的;王飞天坐在折叠椅上,也看得吃惊,这个花和尚为何这个狠法?这第三棍怕二寨主难以招架了。山上望的人,惊慌还犹自可,唯有战场旁边树林深处,山冈背后二三百名孩子,领首是青面兽杨志、母夜叉孙二娘、操刀鬼曹正。杨志没有开口,唯有孙二娘大惊:“杨大叔,大和尚的第三棍为何用这么大的劲?武家二叔叔很危险的!”“嫂嫂,你老不要惊慌,他哪里是真的么?是假的,做给王飞天看的。”杨志以为他们是做戏,安慰孙二娘。
战场上怎么样?鲁大师见徒弟头上的汗都滴滴的了,晓得他受不了了,说到底他们还是师徒,岂能要徒弟的命?不过给他点颜色看看就算了。他猛然把劲一瓤,棍头上没有劲了,武松才把一口气伸出来,提足了劲,把师爷的棍子朝上一捧,虽把棍子捧上去,也不敢还手,头一埋,屁股朝后一捺,一个老龙脱壳的姿势,退下有一丈多远。各方面观战的人,才把口气伸出来。鲁大师一声吆喝:“向哪里走!”蹿上来一路疯魔棍法,把徒弟的三面包住,一棍紧似一棍。武松用尽平生之力,招拦隔架,闪躲偏让,能站脚则站,不能站脚则朝后退。退到哪里,鲁大师就打到哪里。顷刻间,一路三十六棍打完了。他这个棍法分三路打,每路三十六棍,三路并起来一百零八棍。头一路棍法打完了,接着就是第二路,又是三十六棍。武松招架着,嘴里不住哀求:“求师爷成全,大发慈悲!”鲁大师打着笑着,嘴里说着:“你才知道咱家的厉害!”第二路又耍完了,鲁大师打得高起兴来了:“咱家都卖给你了!”敲敲篮子一起卖给他,接着最后一路,又是三十六棍。武松这一刻心也放了一半了,晓得师爷棍法耍完了,你打一百多棍,该要歇歇了。
鲁大师一面打一面望着武松,心里也很佩服他。就像我这一路棍法,虽没有用足劲,就照这个样子,差不多的一般人,招架不过去,我家徒弟敷敷衍衍的居然就能够招架过去。总算他不错,不怪他在山东、河南这一带享名。罢罢!你的道理大,最后还有七八棍,我也不打了,以上百十棍你都能招架,这七八棍,我还打什么呢!最好彻底打一棍玩玩,你能把这一棍再招架过去,我们的账捋了,我就可以成全你;你如这一棍不能招架,还要把点罪给你受受,你下次才不目无师爷。
鲁大师最后这一着,他同敌人都不大用,这一着是绝着,没办法招架。这一着如发出,不会空还,敌人重则能送命,轻则带伤。这一棍的名称叫“铁牛耕地”。数月前王飞天就被他这一棍,把屁股上打了个洞,害了几个月,现在才完口。后书上鲁大师在青州同双鞭呼延灼狭路相逢,也是用的这一棍铁牛耕地。双鞭将两支名鞭,也没有能够抵挡住,结果惊马坠镫,把右腿打伤了,后来兵败青州。要不是伤科医得快,呼延灼就能残废,你看这一棍多厉害!他居心想用这一棍,手底下就松了,故意地松劲了,使敌人不防备,以为他的棍法要完了,就大点意也不碍紧。你如大一下子意,他这棍说到就到,叫你还手不及。他这个绝着旁人不晓得,武松晓得,他过去同师爷学习的时候,鲁大师这一天高兴,同徒弟谈过这回事:“我的疯魔棍最后一棍铁牛耕地,这是没法改的绝着。我每逢用到这一着,预先手底下就松劲了,叫敌人没有准备,说到就到。”他谈过这回事的。
武松见师爷的棍子松下来,晓得坏了,怕师爷想玩铁牛耕地了。啊呀,师爷!你如果用到这一着绝着,就要使我为难了!他心里正怕铁牛耕地,对不住,这一棍就到了,左手的棍头朝上一抬,对着武松的脑门就点,这是一着虚手,分敌人的神。武松的双刀正要顾上头脑门这一棍,其时快如闪电,鲁大师把棍头收回,右手的棍头对着武松的裆内,嘴里招呼:“去吧!”就把棍头杵在武松裆下。
他这一棍正朝武松裆下杵,二龙山上猛然一声嘈嚷,势如潮水,寨墙上的孩子们都晓得鲁大师的这一棍厉害。在数月以前,家里寨主就吃过这一棍的苦的。此时看见鲁大师这一棍对着倪二头陀的裆里杵,不约而同每人嘴里一句话:“怕二寨主不活了!”助威呐喊的人,气都吓得噎住了,敲梆的人把鼓梆都甩掉了,内中有个年纪大的说阴险话:“兄弟啊,预备锹锄代二寨主埋尸骸,我早就晓得他要死了。”“老爹,你怎么晓得的?”“我替他看过相了。”“不错,你会看相哩,你看二寨主的相怎么样?”“黑气贯双睛,鼻子都歪到西北上了。兄弟啊,不要擂鼓了,省点力气,预备锹吧。”不但寨墙上的人惊慌,王飞天本来坐在折叠椅上望的,现在望而望的,站起来了。二寨主由把第三棍让去之后,一直斗到这一刻,鲁智深虽占上风,二寨主也能勉强支持,现在就希望把他的棍法招架完了,二寨主如能还手,虽不想取胜,还可以敷衍,二寨主的刀法着实不丑。王飞天正望得有劲,忽然鲁大师这一棍铁牛耕地,杵到二寨主的裆里去,就如同杵到他裤裆里差不多,腿都吓软了,朝椅子上一坐。他深知鲁智深这一棍的厉害,在这一棍上,怕二寨主重则丧命,轻则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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