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浅论李白诗歌的悲剧精神

作者:郑泽红




  中国传统诗歌抒写悲情往往做到“怨而不怒,哀而不伤”,可是李白诗歌显出更多的英雄风格。李白的诗歌,雄奇奔放,具有排山倒海、万马奔腾般的气势,他很少用哀怨缠绵的方式来诉说自己的悲哀,而是像火山喷发一样,像江涛海浪一样,发出愤怒的呼喊,以雷霆万钧之力,表达自己胸中不可遏止的激情。李白的诗歌是对本真生命状态的无比自由的表达。且看李白在《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中是如何借诗酒自由抒写宇宙人生本真的。“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两句对逝者如斯、人生多悲这永恒的悲剧意识脱口而出,是那样的突兀而又自然;是那样的直率而又深沉。青春不永的大悲与壮志难酬的烦忧熔铸在一起,使其悲忧的情怀弥漫开来,塞满天地。然而,目送归雁与对楼酣歌又使他的悲剧情怀流泻而出,使他壮思腾飞,青天揽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两句愁绪再度袭来。“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终于再次飞向自由的空间。诗人在“昨日——今日——明朝”的时间链条中,经历着大忧患、大喜悦和大超脱。
  在跌宕起合中诗人将心灵世界巨细无遗地呈现出来,令人感到人生忧患之沉重,而在沉重之余,诗人又把人们引导向高朗壮阔的境界,诗中悲剧精神得以自由彰显。
  在中国古代诗歌中,有一种夸张是只属于李白的。李白式的夸张,已经不是一种艺术手法,而是一种不以常规为参照,只凭内心那近乎幻觉的真诚感受的表露,是本真自我的自然外化,是真正的生命的体验。如《行路难》“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诗作抒写了诗人在政治道路上遭遇艰难,“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产生出不可抑制的激愤情绪。诗人把矛盾推向极致,“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但他并未因此而放弃远大的政治理想,仍盼着总有一天会施展自己的抱负,“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表现了他对人生前途乐观豪迈的气概,充满了积极浪漫主义的情调。全诗蕴意波澜起伏,跌宕多姿。诗作的力度,正来自与命运的抗争,在李白式的夸张中呈现出一种强烈的悲剧精神。
  其实,李白的人格是在强烈的悲剧感中展开的,他常用酒来消解浓烈的悲剧意识。中国传统悲剧的消解因素,是仙、自然、梦、酒等等,通过引入这些心理的补偿物或安慰物,使处于悲剧冲突之中的心灵平静下来,从而使心理困境得到解脱。这些消解因素在李白的诗歌中也是存在的,但它们却使原有的悲剧意识在一个新的层次上得到延伸,这就使它们的消解作用大打了折扣。如《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诗作长歌当哭,痛快淋漓地抒发了李白的极端悲愤,愿在长醉中了却一切。李白常常借酒浇愁,企图在痛饮酣醉中忘记痛苦,在精神上得到一种暂时的解脱。可是他醉酒的结果,却往往不是痛苦的抚平,而是“举杯销愁愁更愁”,是使他在另一种精神境界里去更强烈地体味现实的痛苦,这就使他的悲剧精神并非消弥,而是得到一种延续。而且“黄河之水天上来”泻下的乐观而愤怒的情绪也很强烈,当这种情绪与“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宣言叠合起来形成不可遏制的力量时,便凸现了李白的豪放形象,于悲愤中又见其豪迈的英雄气概,在诗人的超越中悲剧精神得以高扬。可见,酒并不是对悲剧意识的消解,而是使悲剧精神继续延伸和高扬。
  李白是盛唐一座青春的偶像,终其一生都未见衰惫之气。李白以其自由不羁的生命唱出了一曲“酒神颂”,把盛唐诗歌带上了浪漫的顶峰。毕李白之一生,总处在“出”与“处”的冲突不得解决之中。故李白的英雄品格之中不能不显露其悲剧性格,而李白诗歌豪迈风格之中又不能不显露其悲剧精神。
  
  参考文献:
  [1]周国平《悲剧的诞生》译序,三联书店1987.
  [2][3]杨义《李杜诗学》[M].北京出版社,2001.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5]林庚《唐诗综论》[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郑泽红,女,湖北利川市人,湖北民族学院文学院讲师,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的教学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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