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读葛水平的《甩鞭》

作者:韦 星

此,她才使得那么多的男人对她依顺和倾心,才使得自己常常陷入痛苦的泥淖而不能自拔。
  这样,我们就看到,从铁孩到王引兰,他们都围绕着自己的需要和目的进行“追求”。而在这“追求”中,存在于他们身上的原始性欲、生存本能、渴望富贵和向往爱情等等自然和社会两方面的“人性”也暴露无遗。当然,他们的“人性”中有优点,也有弱点,但是,比较他们的“人性”优劣并不是作者的目的,作者在创作中所追求的是人性的展现。为了这“展现”——客观的展现、充分的展现。作者还选取了一个极具象征意味的行为意象——“甩鞭”——来进行描写和渲染。我们知道,“甩鞭”是古老的三晋大地上极其普通和常见的一种行为,人们驱赶牲口要“甩鞭”,操办红白喜事要甩鞭,过春节时没有鞭炮也用“甩鞭”来代替。就是这样的一种行为,它却被作者从历史的记忆中发掘出来,并赋予了重要的内涵。首先,“甩鞭”作为一种迎春的“仪式”是对春天的呼唤。它像麻五说的“甩鞭”“就是敲响冻地,告诉春天来了”,也像王引兰说的“春天就是用鞭声来叫醒,叫醒了的年会布满土腥气,五谷才好生。”因此,春天的到来,意味着丰收,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幸福。其次,“甩鞭”作为一种张扬的动作还是一种生命力的象征。它正如麻五的“甩鞭”能炸开一条“生命弧线”、铁孩的“甩鞭”具有“舞蹈的激情”、李三有的“甩鞭”打了自己所喻示的,其中有性,有力,也有愤慨和激动。正因为“甩鞭”有这样的内涵,所以,古老的山民们才对“甩鞭”充满了崇敬和神秘。他们不仅郑重其事地“泡鞭”、“晒鞭”和“供鞭”,而且还在除夕之夜全家人守更共同迎接那“浩浩荡荡”的滚雷般的鞭声。特别是对于王引兰来说,“甩鞭”更是别具意义。嫁了麻五,她第一次看到鞭子,“那鞭子在阳光下泛着青光,蛇一样盘曲在铁孩怀中”。除夕之夜,第一次看麻五甩鞭,她心开血沸,再听到塬上应声而起的鞭声,她更是“灵魂战栗”——原来,自小时逃难时舅舅的一次甩鞭抽驴,她的生命里便嵌进了一个“鞭声”,并且,那鞭声永远昭示着她生命里的春天。改嫁给李三有,王引兰虽然再也没有看到“甩鞭”,但她始终把土改时“寻死觅活坚决要求留下”的“那条甩得旧了的鞭子”带在身边,而且在结婚那天,她“听到有炮仗不时响起,就想到了窑庄的甩鞭”;于是,一个似梦非梦、人事搅混的虚幻场景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在这个梦将散未散里幻化成一个字:活、活、活。”重新回到窑庄,王引兰对人生又燃起了希望,在她的坚决要求下,已经有了鞭炮的铁孩却又开始了“甩鞭”:
  “铁孩站到一块巨岩上挥动手臂,一声鞭响张着阔大的翼扬天而起,横过苍穹、山峦,阔大的群峰以其旷古的宁静接纳了它,之后山顶的鞭声便浩浩渺渺从天边荡起回音。
  王引兰和新生激动得走出老窑……在坚执的仰望中支棱起耳朵听,舒展于空山之上的鞭声,如春云浮空,还有什么比这永世绝响的鞭声更接近幸福的日子?鞭声拖着王引兰的梦巍巍峨峨,绵延不绝又荡起了她对春天的希望。
  窑庄地上燃起了星星明火,柔暖的火光同时也点燃了铁孩舞蹈的激情。”
  很显然,这里有力的展现,有激情的进发,有对春天的呼唤,也有对幸福的向往,而无论是甩者还是看者,他们都互相欣赏、互相鞭策、互相点燃,简直称得上是生命的狂欢!待到最后,当王引兰“积聚所有悲哀激情”拿刀刺向铁孩,她的心便抖进了一种迷乱:
  “她跺开他的影子,看到了油菜花田……她渴望的真正的春天来了,春天美得没有办法,她看到一个舞蹈的甩鞭人,在叫着她,小奴家,来啊,来啊,只一眨眼,她发现她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暗,是一种没有半点生机的死亡颜色,一个聒噪的世界里,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已经离她而去。原来她的生命里是没有春天的啊。”
  可以说,迷乱中的王引兰既看到了油菜花田,也看到了舞蹈的甩鞭人,而她的迟疑与惆怅、大喜与大悲、希望与绝望则紧紧地扭结在一起,共同奏出了一曲“落地如鞭”的生命绝响!由此看来,“甩鞭”不仅伴随了王引兰的一生,而且还昭示着她生命中的悲喜浮落。而作者这样来写,“甩鞭”既构成了一条穿引故事的线索,也成为人物生存的典型环境,同时还凸现了作品的生命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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