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促织》三笑声中的人情味

作者:黄志斌




  《促织》中“好事少年”的“三笑”穿越时空隧道,传达出人间况味。
  一笑,散出人间的铜臭味,显示出村中好事少年以强凌弱,落井下石的贪婪之心。
  在《促织》中有这样一段话,“村中少年好事者驯养一虫,……掩口胡卢而笑”,“掩口胡卢而笑”就是村中好事少年的“一笑”。他为何掩口胡卢而笑呢?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看见了成名那头“短小黑赤色”,“形若土狗,梅花翅,方首长胫”的蟋蟀,而是他知道憨厚的成名担任里正的差事已经把家中一点薄薄的家产都受累赔得精光,上贡蟋蟀的日期渐逼,在这节骨眼上,突出冒出成名捉到一头蟋蟀的一条新闻来,这不外乎给自己当头一棒——“居之以为利,而高其直”的梦想不就要成为泡影了吗?因此,当他亲眼看见那只不中看的蟋蟀时,所有的疑虑,所有的担心,都如释重负。成名捉到的这只蟋蟀,不足以扰乱他参与分享成名这盘残羹冷炙的计划。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村中好事少年与那些县衙内的官差是一路货色,煮在锅里是一样的味儿——那就是一身铜臭。铜臭味并不是好事少年的“临时身份证”。在那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思想熏烤下,根深蒂固于他内心深处,渗透于他的骨髓里的,在心底发酵多时的铜臭味,在上面诱因指引下,就如烈性的酒灌下去那劲儿还直往上撞,冲破了好事少年的嘴巴,扯动着两腮的肥肉,就发出了染上铜臭味儿的笑声。他的贪婪之心,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他看见的只是蟋蟀的外表,而未有见其能耐,心中那点见不得人的疑虑仍不敢轻易放下。他也只能捂着嘴闷声发笑,为的是不愿意那充满铜臭味的笑声此刻就在此肆虐横行。
  二笑,笑出世间的血腥味,暴露出统治者横征暴敛,敲骨吸骨髓的虎狼之心。
  “一笑”的铜臭味笑声还未落下帷幕,好事少年就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又大又壮的蟋蟀,放进比笼里,真的是“声行并茂”。成名是“自增惭怍”,“顾念蓄劣物终无所用,不如拼搏一笑”。而成名的那头蟋蟀仍是“小虫伏不动,蠢若木鸡”。“一笑”后的好事少年,见到这种情形,发出了“二笑”。就如蒲松龄在《促织》中所写的那样,“少年又大笑”。
  常人说:“微笑是含苞待放的花儿,大笑是风雨拍打的花朵,冷笑是花上的根刺。”在这里,“二笑”虽是大笑,却更胜大笑。它是花上的根刺,并且上面还涂有剧毒。这一声笑,刺进了成名的心脏,搅得成名的内心鲜血淋淋。“二笑”就像患眼疾的病人从瞳孔里放出的散光缺少气息和暖意,也像凛冽的寒风用锋利的刀子肆无忌惮地切割着成名的内心。试想一下:成名因蟋蟀的事情,丧尽了家里所有财产;因蟋蟀,自己的儿子跳了井,现仍是昏迷不醒。家,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在瞬间就要丧失殆尽。他多么希望这只蟋蟀能够给自己带来希望,能够拯救全家人的性命。可是没有,有的只是好事少年如刺似刀的大笑,这笑声中充满了血腥味,它在慢慢地,一点点地吞噬、啃噬着成名那接近绝望的心。成名在“二笑”声中,想到那灰暗的未来,看到那不忍目睹的惨淡的现实,心一直在滴着血,这一切都是源自“二笑”。带有血腥味的“二笑”声,在成名耳际回荡不停。
  “二笑”从内在和外在都笑出了世间的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后留下的血腥味。
  “三笑”,点出人世间的辛酸味,折射出蒲松龄体恤民情,关心百姓的慈善之心。
  在《促织》中是这样描写好事少年的第三次笑的,“试以猪鬣毛撩拨虫须仍不动。少年又大笑”。这就是好事少年的第三笑。在这儿仍然有“一笑”、“二笑”的味,但是它比前两种笑更复杂,包含的味儿更多、更杂,它还有人间的辛酸味在其中。第三笑是“少年又大笑”,但此时的笑已成为对整个时代、整个现实的笑。笑这个颠倒黑白的时代,笑世间的不公平,笑百姓之艰辛。蟋蟀在挑逗下仍不动,这不是命运在捉弄人吗?憨厚老实的成名,不就马上要有灭门之灾了吗?这种况味,谁能解得明,说得清。好事少年的“三笑”已酸楚了读者的鼻梁,此时的读者已成了成名,所有的辛酸味,都涌上身。在这第三笑中,欲哭也无泪,只因到了伤心处。第三笑,成了点出成名心中“辛酸味”的“催化剂”。
  第三笑,在蒲松龄心中,就已成了“哭”。正如《促织》中写道:“一出门,裘马过世家焉。”可见,蒲松龄的泪水本应如滔滔雄波滚滚岩浆,一滴滴都是沥血大爱,一声声都是冲霄大恨。但是他却把对民情的体恤,对百姓的关心,化成美好的祝愿,交给了好事少年的笑,把自己的一切辛酸味,洒给了第三笑。
  黄志斌,教师,现居云南富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