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猪年说猪

作者:蒋 焰




  开启尘封的记忆回到儿时,杀猪的热闹场面无异于看戏。一进腊月,屠户立马身价倍增,忙碌异常。凡有猪要杀的农户必须提前预约,屠户有他的一套专业家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屠户的职业行为。吃猪下水也叫喝杀猪汤是杀猪后的必修课,主人热情大方,吃客豪情万丈,酒席不如过年正统,但比过年更为洒脱豪放。猪肉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大人们推杯换盏,远远观望的小孩子们似乎已经触到了猪肉的油腻,享受到了味觉的快感。但吃不是本文的主题,今天要说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一致命的细节。我目睹的杀猪场面是这样的:七八个壮汉将猪擒住,揪耳朵的揪耳朵,拽腿的拽腿,按头的按头,摁屁股的摁屁股,将猪制服放倒在厚厚的砧板上。那砧板是特为杀猪制作的,形状像板凳,但大得多且极为坚固厚实。猪是拼命的反抗,大声的嚎叫,终因寡不敌众,任由众人按着而气喘吁吁,不得不承认“人为刀俎,猪为鱼肉”的现实。此时屠户手提一柄寒气逼人的尖刀,走近猪头所在的位置,对准猪喉咙猛地一捅,稳、准、狠直刺心脏,拔刀便走,猪当即毙命。场面壮观而刺激,小孩子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心里痒痒着想看,看后几天仍心存余悸;大人们则见多不怪,像掐死了一只蚂蚁一样,露出轻松胜利的笑容。
  三十年过去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又无意中目睹了一次杀猪的全过程。那是到一个农场参观,农场的猪圈里养着几十头猪。我们经过时,正好赶上杀猪,那场面轻松自如,波澜不惊。只见一个人走进猪圈把猪往外赶,猪慢悠悠往外走,嘴里哼哼唧唧,似乎是打扰了它的瞌睡而老大不情愿。当身子露出门框半截时,门外站着的两个人一人手里一个铁钩,勾住猪的下巴,猪以为是在挠痒痒,站立着一动也不动,眼神平静而祥和,身心愉悦。另一个人持刀迎头站立,说时迟,那时快,一剑封喉,鲜血喷涌而出,几个人各自散开。猪倒地哀嚎,挣扎一阵,气绝身亡。再赶一头猪出圈,如法炮制。如是再三,并无异样。
  在同事们的笑谈中,我默然孑立,想,短短几十年的光景,猪与人的和谐达到了一种极致。儿时的杀猪场面蔚为壮观,猪的嚎叫是凄厉的,反抗是猛烈的,带着十足的野性,猪与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是显而易见的,其牺牲带有无奈的悲壮。而今的猪竟是如此的蹈死不顾,漠然得让人悲哀。
  就猪的形体存在而言,是为人类的佳肴服务的,它的死是为人类服务的尽职尽责,理应驯顺服从人类的需要,构建一种不反抗的和谐局面,实现其存在的服务价值。
  就猪的生命存在而言,猪也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一个生命的消亡竟是如此的平淡无争,实在是悲莫大焉。
  猪为人类构建“食有肉”的小康生活作出了积极的牺牲,但我为一个生命的消亡心颤不已。
  
  蒋焰,教师,现居湖北襄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