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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就不恨北方佬,最可恨也最让人诅咒的就是那场战争……”我的姨妈贝蒂一讲起她的故事,总是用这句话开头。她的故事,在我还是个小孩时就听过了许多遍。 贝蒂姨妈住在弗吉尼亚州贝列维尔的一所旧房子里,每逢我们去看望她时,她都要讲她的这个故事。那时,尽管贝蒂姨妈快80岁了,但我可以想象到故事里她的音貌——刚刚20岁,长着一双亮晶晶的蓝眼睛,非常漂亮。 贝蒂姨妈完全有理由憎恨内战——南北战争。她的兄弟中有一位在葛底斯堡战场上战死,另一位当了俘虏。随后,她年轻的丈夫詹姆斯——南部邦联的一名军官——也被俘虏,关到了某地的一所不为人知的战俘营里。 9月下旬的一个热天,贝蒂家从前的奴隶迪克·郎纳来到贝蒂家,告诉她一件奇怪的事。他在查看离范·米特家半英里处的一家农舍时,原以为那是一所空房子。但他却听到屋里有人的低声呻吟声。他随着呻吟声来到阁楼上,发现那里有一名受伤的联邦政府士兵,在他的身边还放着一支步枪。 贝蒂姨妈跟我讲起她第一次看到那个身穿污泥斑斑的蓝军服、长着胡子的人时,她总是说:“我简直就像是步入了一场恶梦之中;令人作呕的可怕的绷带,吓人的血腥气味。孩子,那就是战争的真实写照:没有军号,没有战旗,只有痛苦和污秽,无可救药与死亡。” 在贝蒂看来,这个伤兵不是敌人,而是一个受苦受难和需要帮助的同胞。她喂他水喝,并设法洗干净了他那可怕的伤口。然后,她走出农舍,到外面去呼吸一点清凉的空气。她倚在房子的旁边,想到自己看到伤兵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和断裂的右腿时,竭力抑制因惨不忍睹的场面所涌上喉咙的阵阵恶心。 贝蒂在阁楼上发现伤兵的证件,她从这些证件中得知,他是弗蒙特州第11志愿军D连的中尉亨利·比德尔,现年30岁。她很清楚应该把这位联邦政府军官的情况向南方邦联的军队报告。但是,她也明白自己不会那么做。她是这样向我解释的:“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有一位妻子等着他。盼着他,可又毫无音信——就像我这样。对我来说,唯一重要的也是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她的丈夫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由于贝蒂的精心护理和照料,重新点燃了亨利·比德尔身上奄奄一息的生命火花。要说药品,她几乎一无所有,而且她又不愿从南方邦联医院里少得可怜的医院用品中去拿。但她还是尽其所有做了最大的努力。 当比德尔的体力有所恢复时,他给贝蒂讲起他在弗蒙特州韦斯·菲尔德的妻子和儿女。当贝蒂讲起她的两个兄弟和丈夫詹姆斯的情况时,比德尔也仔细地倾听着。贝蒂姨妈总是给我说:“我知道他的妻子一定在为他祈祷,就像我为詹姆斯祈祷一样。真奇怪,我觉得我和他妻子之间的感情是多么接近。” 在山谷地带,10月的夜晚变得越来越冷。骤降的气温加剧了比德尔伤口的感染。在一个黑夜里,贝蒂果断地将比德尔搬到她自家暖烘烘的厨房上面的一个秘密阁楼上。 但在第二天,比德尔发起高烧来。贝蒂明白她必须求人帮助,否则他就会死去,所以她就去找她的私人医生、多年朋友——格雷厄姆·奥斯本。 奥斯本医生仔细地为比德尔做了检查,然后摇摇头说:“几乎没什么希望了,除非能弄得到合适的药品。” “那好,”贝蒂说,“我到哈珀斯渡口的北方军队那儿去弄。” 医生惊讶地看着她说:“你简直是疯了!联邦政府军的司令部在20英里之外。即使你去了,他们也决不会相信你的话。” “我要带上证据,”贝蒂说着,从阁楼上取下一份血迹斑斑的、上面盖有战时统帅部官方大印的证件,“这是他最后一次晋升的记录,我让他们看看这个,他们就一定会相信的。” 她叫医生列出了所需药品的清单。第二天清晨,她就揣着清单起程赶路了。 她赶着马车走了5个小时,马要休息时她才停下来。当她终于赶到哈珀斯渡口并找到联邦军司令官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约翰·D·史蒂文生将军听了她的叙述,仍不相信她的话。他说:“我们已经接到比德尔阵亡的消息。” “他还活着,”贝蒂坚持说,“但是如果他得不到清单上的这些药品,他就活不了多久了。” “好吧,”将军最后说,“我不想为了搞清这件事,而拿一个巡逻队的生命去冒险。”他转向一个下级军官说,“你负责让范·米特太太得到这些药品。”他并不怎么理会贝蒂的感谢,却说道,“不管你讲的是真是假,你都是一位勇敢的女性。” 有了贝蒂带回贝利维尔的药品,奥斯本医生将比德尔从垂危中拯救出来。10天以后,比德尔就能拄着贝蒂为他制作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我不能再这样连累你了,”比德尔对贝蒂说,“我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够棒了,可以走了。我想尽早回去。” 于是他们做了安排。由贝蒂的邻居和朋友萨姆先生用他的运货马车送比德尔回驻守在哈珀斯渡口的联邦政府军司令部。 他们将贝蒂的马和萨姆先生的骡一起套上车。比德尔躺在一个装满干草的旧木箱里,他的步枪和拐杖就在身边。 那是一个迟缓和漫长的旅程,差一点功败垂成。在离联邦政府军防线仅有1小时的路程时,突然出现了两个骑马的人。一个人举着手枪,开口逼着要钱;另一个把萨姆先生从车上拉下来。贝蒂吓呆了,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就在这时,一声枪响,举手枪的歹徒应声倒地,一命呜呼。又一声枪响,另一个歹徒也倒地身亡。 是比德尔开的枪!贝蒂看着他放下步枪,掸掸头发里的干草。 “上车吧,萨姆先生,”他说道,“我们继续赶路吧!”在哈珀斯渡口,联邦士兵们惊奇地盯着这位老农和这位年轻的女子看。当缺了一条腿的比德尔从装着干草的木箱里站起来时,他们更是惊愕不已了。 比德尔被送往华盛顿。在那里,他把自己的经历向战时陆军部长埃德温·M·斯坦顿作了汇报。斯坦顿给贝蒂写了一封感谢信,并签署了一项命令,要求把詹姆斯·范·米特从战俘营中释放出来。但首先必须找到詹姆斯。经过安排,由比德尔陪同贝蒂,查找贝蒂的丈夫。 有关文件记载,有个叫做詹姆斯·范·米特的曾经被送到俄亥俄州的一个战俘营。可是,当那些衣衫褴褛的俘虏们被带到贝蒂面前时,詹姆斯却不在其中。接着又查了几个战俘营,结果也是一无所获。贝蒂担心自己的丈夫已经阵亡了,但她还是拼命地控制住这种令人战栗不已的恐惧感。 后来,在特拉华堡,在靠近一排战俘的末尾处,一个高个子的士兵从队伍中走出来,蹒跚着扑向贝蒂的怀里。贝蒂拥抱着他,泪流满面。 亨利·比德尔拄着拐杖站在一旁,此时,只见他正悄然垂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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