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2期
恰当苦难的体恤
作者:张 勇
3、奇特的结构组织形式
磨平事件发展之间的突兀性,消除故事叙述氛围的紧张感是朱辉在创作中始终坚持的美学原则。他的小说并不像当今其他新潮作家一样存在着极大的跳跃性,使读者始终在紧张的精神状态中完成文本的阅读,而朱辉小说却试图走出流行的窠臼,冲破现存的模式的制约创造出了-条独具特色的文本结构形式。
-切几乎都按照事物发展的本来应有的顺序来描写和展开,事件与事件之间的过渡与承接显得相当自然,这种叙述形式的取得最为重要的原因是朱辉将事件与事件之间的联结点靠着自己平淡素朴的语言将其打磨平整,将引起歧义的棱角割舍。
《动静》无非是描写一位小城画家欲说还休的自己的一段不成功的感情经历。朱辉始终按照马可和彭卓两人关系的进展来展开故事情节的描述,从他们的相识、相恋、 同居、争吵以至最后的分手,这个现代都市恋人生命舞曲中一段段的乐章朱辉都依次加以展示,其间没有任何的跳跃和插叙。正是这种严格的生活秩序的展示, 我们发现朱辉获得了别的作家无法取得的叙述优势,在看似生活常态的展示中朱辉也在不动声色的建构自己的叙述的美学原则。这种经过打磨后平整的叙述结构能够更好的容纳进朱辉平淡的叙述文本,这使他的平淡的故事情节有了更好的依托。
三、 文学殿堂的奇葩
新潮小说在96-98年间又使现代文坛出了少有的高潮,一大批新进作家的涌入和新鲜文本的创作为新潮小说作出了自己应有的成绩。在文坛活跃数年的作家,比如韩东、鲁羊、朱文等都在继续着自己在文学上的探索,他们成为新潮小说勃兴的发起者,而一批新兴作家如卫慧、棉棉等也以自己独特的创作内容和创作风格对新潮小说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但在表面的喧嚣的背后却隐藏着创作的危机,一大批新兴作家的写作还只是机械地继承了前人写作的蓝本,而无力进行新质上的超越和更新。
以卫慧、棉棉等为代表的一批70年代出生的作家,她们在极力张扬现代都市人生活的欲望及由此而产生的精神畸形。她们将自己创作地点落脚于歌厅、酒吧,极力张扬在现代都市快节奏中迷失自我的苦痛和无所适从的悲哀,她们以疯狂的方式进行写作,并且不惜以展示自我的隐私作为向社会进行报复的手段,仔细思考后你会发现这种写作显得如此幼稚和轻狂,我们不由得担心她们疯狂之后的路将会通向何方?
潘向黎等则继承了陈染、林白的叙事传统,着力进行着纯粹女性化的写作。她们勾勒出一幅幅浪漫的爱情画卷,帅男靓女的海誓山盟固然让我们感到生活的美好,可风花雪月只是生命中短暂一瞬,我们不可能始终存在于这种幻想的世界之中。
以韩东、鲁羊、朱文等为代表的一批思想者以坚实的脚步进行着新潮小说的探索,通读他们的作品不难发现,他们在作品中始终都在进行着学者型的思索,他们在考虑着人生的终极价值及意义、人的终极关怀等形而上的问题,他们试图通过自己所描写的事件来建筑自己的哲学体系。文学的创作只是他们生存哲学思考的一种工具而已,他们时刻都在进行着自己生存哲学的建构,阅读完这些作品后,我们会不由得感到真正的文学已离我们远去了。
朱辉在默默地继承着,他一方面继承着传统写作的手法,另一方面他也在继承着现代的新潮意识,同时他也在默默地进行着改造,他在传统的小说模式中成功的融入了现代先锋思想意识,他始终在关心着人的命运、人的生活,而且他始终在体恤着这些常人的苦难。
他认为写作者也是人,也是最普通的大众中的一员,他们也会失业,会生病,会孤独,会缺乏爱情,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所有普通人经常遇见的失望和痛苦都可能降临到我们身上"。⑦在此他将自己由一位写作者还原到了一位普通人的位置。在一个普通人的位置上,他感应到的也应是日常生活的隐痛、焦虑及孤独。在谈及自己的创作原则时,他说:"我经常提醒自己要恰当看待自己的痛苦,过分的自怨自怜事实上会妨碍自己的写作。我也时常提醒自己要恰当地看待他人的痛苦,只有关心他人,悲悯地对待他人的苦厄的人,才能恰当地认识自己的困难,才能给自己的写作找到恰当的坐标。"⑧
朱辉为自己找到了恰当的坐标,那就是始终进行着平民思想的体验和坚守,恰当地不动声色地揭开普通人心中内在深层的痛苦,从而完成了自己小说中"生活哲学"的建构,完成了由传统小说"生存哲学"的写作向"生活哲学"的变革,也对现代小说的发展做出了自己的尝试和探索。
朱辉的写作表面看似平实无华,没有人间悲喜转换的突兀和急剧,实际上在他的文本中却蕴含着真正的现代悲剧色彩。他始终将自己的笔触定格于普通民众的内心深处,并且将圣洁的爱情,人与人之间亲情与友情等许多人生中有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他将这些看似高深的价值还原到现实生活之中,还原到自己的内在灵魂的体恤之中,他以饱经沧桑的中年人特有的成熟和冷漠观察着生活,体味着人生,从而在对民间思想的体恤中完成了其生活哲学的建构。
朱辉是痛苦的,他无法使自己在生活中体验出的苦难不加抑制的加以宣扬,他只能在内心中默默地承受着现实种种的悲痛,然后再以平和的语言和淡雅的形式将这种苦难磨平,然而朱辉却是幸福的,他意识到如果采取疯狂的形式就会陷入一种不能自拔的深渊,他凭着自己执着的对生活真实的叩问和咀嚼,凭着对于世事沧桑的体验与感悟终于找到了人生真正的苦难和生活的意义,并成功地完成了对于这种苦难的表述。
朱辉毕竟是一名探索者,他极力追求对传统改造的同时,也在文本中留下了一些不足。在他的作品中,你会发现一些警句和议论的存在。我们能够体会到这些都是朱辉在面对生活苦难时所发出的来自内心的感叹,但这种感叹过多,反而会使文章的主题过于显露,并且有削弱文本内在张力和隐藏意义的可能。其实我们没有理由以十全十美的标准来要求朱辉,但我们认为朱辉应做得更好,而且有能力做得更好。
①《野草·题辞》,《鲁迅全集》第二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②《游刃》,《红口白牙》朱辉著,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年11月版。
③《鼻血》,《红口白牙》朱辉著,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年11月版。
④《棕色药瓶》,《红口白牙》朱辉著,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年11月版。
⑤⑥《对方》,《红口白牙》朱辉著,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年11月版。
⑦⑧《小说选刊》,1999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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