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6期

影视生成机制的本体性质分析

作者:许文郁




  电影剪辑——蒙太奇使电影真正摆脱单纯的记录复制,获得了独属于自己的艺术手段,自己的语言方式。电影并不是在一个连续的表演与记录过程中拍摄完成的,而是非叙事时序的、片片段段地拍成的。因此,对于电影叙事/影片的完成说来,重要的过程与叙事手段之一,是电影的剪辑技巧,它不仅将片断的胶片连缀为未来的影片,而且正是在这一过程中,它成就了一个充满真实幻觉的故事世界,结构起故事的因果链,呈现出影片的意识形态与意义结构。剪辑正是一种创造性的劳动,它与摄影、配乐、效果等一样,一系列的技术无不体现出制作者的主体选择,体现出他设定的那个“框”。
  四、情感游戏——影视的煽情性
  在制造影视幻境时,编导的煽情功夫功不可没。影视利用种种煽情手段能将艺术的移情作用发挥到极致。影院特殊的环境,影视形象的画面、逼真的音响、丰富的色彩,演员对角色的深入体验,以及各种镜头语言、场景特技的运用,使得影视在激发观众情感方面功力非凡,神奇无比。
  影视煽情主要依靠的是观众情感的共鸣。情感原本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它比理智更为古老,但往往不一定可靠,它是对逻辑的一种反叛。“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人类总是难以挣脱情网。面对影视,观众很容易沉入到特定情境中,去与银幕(屏幕)上的人物认同,与之同喜同乐,同悲同欢。影视工作者就利用这种移情与共鸣,处处时时撩拨观众心灵的脆弱点。
  善于煽情的编导喜欢借助于戏剧结构。这类作品往往以扣人心弦的戏剧性矛盾冲突贯穿全篇,在开端便引出各种矛盾线索,通过对立各方的相互碰撞,借助“亲和”和“排斥”,不断化解各种次要矛盾,同时又蕴蓄着更大的主导矛盾,那一个个次要矛盾的出现与解决都是不断地强化主导矛盾的对立双方,形成渐趋激烈的对抗。最终,通过面对面的较量,使整个戏剧冲突达到高潮。在这一过程中,一个个悬念环环相扣,一重重纠葛复杂铰接,一对对矛盾层层铺垫,观众的情绪始终紧随着人物的命运起伏,心灵之弦渐趋绷紧,最终随着主导矛盾的大交锋而得到总喷发。观众喜爱的中国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马路天使》、《高山下的花环》,港台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电视剧《星星知我心》,大陆电视连续剧《渴望》等无不是借助戏剧结构的煽情之作。电影《魂断蓝桥》在电影史上是一部极尽煽情之功能的影片。它的前半部展示的是炽热奔放而又优雅脱俗的爱情:玛拉自遇见心中的白马王子后,蕴积在心中的爱突然被引发,很快进入一种痴迷的境地。她的生活节奏完全被打乱,心中只有对罗伊的爱,甚至她曾为之献身的芭蕾事业这时也退居其次。而这种近乎癫狂的举止在气质优雅的费雯·丽演来显得那么真切可爱,自然而不失态。罗伊虽然也爱得有些忘乎所以,但他毕竟是贵族出身,即使在感情澎湃时也是不失身份,始终显得那么风度翩翩。玛拉的爱是艺术家式的爱,罗伊的爱又不失华贵之气,两者结合,给观众一种酣畅淋漓而又超凡脱俗的感受,然而影片自罗伊开拔出征后,气氛为之一转,玛拉生活中的《天鹅湖》尚未圆满收场便突然落幕,她立即被抛回战时冷酷的现实之中:解雇失业、恋人阵亡、病笃卧榻、沦落风尘,打击一个接一个,观众也像玛拉一样心情愈见沉重、凝滞。及至罗伊“死”而复生,玛拉的爱情再度被激活。而曾经苦海的她再也不是那个纯真无邪的多情少女了,她不忍心伤害她深深挚爱的人,但她对罗伊的爱已到了忘我无我的地步,离开罗伊就等于失去了人生的一切,她承受不了这无情的打击,只有自我解脱,含恨命归黄泉。影片的后半部哀婉凄绝,催人泪下,看后给人天塌地陷的失落感。前半部的欢悦与后半部的悲怆恰恰成鲜明对照,愈加令人伤感。短短一个多小时,观众心潮澎湃,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又被压入低谷,在这起伏冲折中,柔肠寸断,怅意绵绵,获得了情感的享受。以“陌生化”造成观众精神的盲点,引君入瓮,让观众在情感的溶液中浮沉,也是一个煽情的妙招。一些编导喜欢避开常见的题材,让观众进入忘我的境界,通过镜头语言对人形成直观的艺术冲击力,激发观众的喜怒哀乐,产生情感的震撼力,使观众在情感上完全与剧中人的情感融为一体,获得一种精神上、心理上的愉悦。战争、荒漠、探险、魔幻……美国早期的西部片和今天的星球系列,第三世界的落后与文明古国的原始,少数民族的奇情异俗和激进青年的另类生活,都可以成为导演得意的题材。这些影片由于陌生,其形成的“冲击力”和“震撼力”无须经想像而形成,是直接达到人心里的。这只有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时才能产生,这也是电影所追求的最佳效果。由于大银幕和影院内特殊的欣赏环境,电影艺术往往以新颖鲜明的声画造型来打动观众的心。例如在好莱坞的星球系列大片中,导演极尽声光色之神威,创造出一系列奇景、奇物、奇情——那斑斓眩目的宇宙景观,奇形怪状的天外来客,强烈地刺激着观众的视听感官,而宇宙生物的奇情酷行更震撼着大众的心灵。又如中国电影《红高粱》和《黄土地》,选取的都是中国比较偏远的地区。《黄土地》中,富于表现力的画面造型几乎成为创作者最主要的追求。影片中没有明显的戏剧化冲突,演员的表演也十分淡化,充斥全片的是一些造型极强的画面。尤其是在都市人眼中陌生的黄土地,这一自然景物成了影片的重要角色,成为影片主题思想最为重要的艺术载体。在影片中,黄土地是一个有血肉、有灵魂、有情感的生命,它与剧中人物的命运走向息息相关。另一部中国电影《红高粱》中,“颠轿”和“野合”两场戏所形成的审美冲击力也是来自造型功能的全力发挥。我们看到:汹涌起伏的高粱地中,男女主人公在奔跑,随着风的吹动,高粱叶在翻动,这时高粱地显示出的那种躁动与主人公内心的情感躁动互相映衬。在这里,红高粱同样不仅仅是环境,也成了一个生命体。富有生命体的环境给人物的行动提供了一种鲜活生动的氛围。 “颠轿”一场同《黄土地》的静态画面相反,采用的是一种动态造型,花轿中新娘的特写,花轿外轿夫脚步的特写,全景中一望无际的高粱地,这些不同景别的巧妙组合,形成了激越的情绪节奏,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情绪感染力。
  影视的煽情功夫不仅仅体现在影视作品中,整个影视的制作、发行、放映(播出)部门对此都是不遗余力的。在一部影视作品还未正式上演前,各种宣传媒介便开始大肆炒作,把观众的胃口吊到极点。这种炒作有时候是事先就将拍摄花絮频频曝光,先给观众来个耳熟,如大陆版的《射雕英雄传》;有时候则是始终秘而不宣,关键时刻再下猛料,如张艺谋拍摄的电影《英雄》。好莱坞电影《泰坦尼克号》能近乎神话般地达到12亿票房,除了它内容的大肆煽情外,与宣传上的大投资、大炒作不无关系。
  亦真亦幻,这就是影视的本性。影视表面上一览无余的真实和实际上的虚幻,使之成为现实人最感到亲切又最令人着迷的艺术。影视带给我们的快乐很简单——它不仅能够激发我们的潜能,还能够让我们在其中体验不同的人生。影视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口,让我们进入了一个如此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将有形的生命放大,将有限的生命延展。并非影视喜欢造假,而是人们需要影视艺术为自己制造另类的人生。如果没有了虚幻,就没有了艺术,当然也就没有了影视。但是,我们需要虚幻,却不能沉入虚幻,因为最终我们仍要面对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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