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中国电影意境营造与观众审美意向融合

作者:葛玉清




  怡情悦性的审美意向性是人类审美活动中普遍存在同时又是最高境界的情致。马克思曾说:“动物只是依照它所属的物种尺度和需求来造型,但人类能够依照任何物种的尺度来生产,并且能够到处都把内在尺度用到对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造型。”⑦电影观众具有这种主体的审美情感和审美能力,而这种审美感知和审美理解贯穿在整个电影接受过程之中,因为他们总是让感知、想像和情感遵循着对象的指引和规范,自由和谐地活动起来,获得审美与愉悦。
  此外,中国电影观众无论在视听快感娱乐的追求,还是对怡情悦性审美的期待,都不同程度地延续着几千年来中华民族文化传统的积淀,成为民族化了的审美意向。对此,荣格心理学中的“集体无意识”理论即做了解释。每个个体从出生的那一天起,集体无意识的内容就决定了其深层心理结构。“无论我的意识心灵在考虑什么,无意识意象总是我们所有思想的不可思议的发源地”。⑧中国自古以来推崇简约含蓄之美,而在西方展现出的却是奔放张扬的美,这种差异表现在电影艺术中,就是中国观众多喜欢简洁明快散文式的作品,西方观众则多喜欢复杂夸张奇幻式的影片。“每一个民族都是按照自己的不同风尚和不同规则,创造它所喜欢的戏剧”。任何民族的传统心理定势都具有一定的稳固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中华民族的历史传统和文化决定了中国电影观众的审美意向,视听的快感体验和怡情悦性的美感需要,均是在日积月累的民族文化意识形态中自觉发展起来的,意境美的追求无疑也是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三、“意境”与“意向”的融合——“意境美”的生发与升华
  
  电影艺术是一种特殊的“密码”,它在制造者的“编码”和观赏者的“解码”过程中舞动着光彩。恰恰是观赏者对于电影作品的符号的“破译”,使作品外在形式(色、形、音乐美的形式)“直觉”式地引起人的“应目”的审美体验,美感油然而生。所以说,中国电影的意境美的生发与升华脱离不开观众对美的追寻和读解。
  
  1、“意境美”是观众心驰神往的期待延伸
  电影观众的审美需要意向性在审美活动开始之前便是存在的,即我们通常所说的观众“期待视野”。中国人对于电影意境的向往源于中国古代文学诗歌和书法绘画艺术中意境美的营造和延伸,人们在对电影作品意义的寻求中产生了体验意境美的需求后,很多中国电影在美学风格上更关注对意境的营造。
  中国的古代诗人和诗哲在玉洁冰清、宇宙般幽深的山水灵境中陶冶真气纯情,因而诗人之思往往以虚灵的胸襟吐纳宇宙之气,从而能表里澄澈,一片空明,建立最高的晶莹的审美意境。⑨同样,人们在看电影时同样渴望走入美好的意境,由此,电影的艺术形式在承担起传递情感重任的同时,营造意境即成为重要的内容。在观众审美期
  待意向的延伸和创作者主观情愫抒写的共同作用下,电影的意境美得以充分展示。
  
  2、“意境美”是观众入乎其内的情感体验
  巴尔扎克在《幻灭》中说:“真正懂诗的人会把作者诗句中只透露一星半点的东西拿到自己心中去发展。”甚至,美国著名画家安德鲁·怀斯称:“画面表现出的东西越少,观众接受的东西就越多。”⑩从电影作品的角度而言,意境创造中的空白性与虚灵性在客观上强调了观众的积极介入,在“景”中体味了“情”,在“虚”中感受了“实”。霍建启导演的《那山·那人·那狗》充分发挥画面、光线、声音、色彩等视听艺术,运用富有形象感和造型感的镜头语言,远景与特写结合,叙事与抒情交织,通过浓浓的绿色、纯美的音乐,烘托出象征和隐喻的效果,拓展了意境的外延,将观众的情绪带到了“情与境谐”的诗意画卷中。当儿子的内心独白出现在画外音时,时间凝固了,观众也似站在那里倾听,从内心的感动逐渐变成尘封了的记忆。这足以证明,具有诗化特性的旁白语言在与打动观众的过程中达到共鸣,语言不再是推理符号,而成为创造意境的艺术表现形式。
  
  3、“意境美"是观众出乎其外的回味延留
  保罗·瓦雷里曾说:有的作品是被读者创造的,另一种却创造了它的读者。真正的文艺欣赏,绝非肤浅地寻绎出作品的主题思想(所谓主题只不过是作品之一维),而是要深深地为作品通体光辉和总体的意境氛围感动与陶冶,甚至更进而为对于作者匠心的参化与了悟——在一片恬然澄明之中,作者与读者的灵魂在宇宙生生不息律动中对话,在一片灵境中达到心灵间的默契。[11]通常,观众在影片结束后仍然沉浸在其所营造的艺术氛围之中,他们通过理智的接收和情感的渗透,受到启迪,实现审美体验,达到“超以象外,得其环中”的境界,呈现出对客观事物的感悟和对人生、理想的执着追求,灵魂受到震撼。这即被视为电影观赏的回味延留。如陈凯歌导演的《黄土地》,故事情节相对简单,人物关系也不复杂。但是,导演在影片整体黄色基调的氛围中巧妙地运用了鲜亮艳丽的红色作为视觉强化剂,营造出“色”与“情”的“意境场”:红棉袄、红花轿、红头巾……蕴含了对翠巧追求新生活的内在喻意,然而她最终还是成为封建势力的牺牲品,此时红色衬托出的意境已经成为激活观众情绪的“燃烧弹”,从中得到顿悟。这个意境感受激起人们对残酷历史事实的反思。所以说,电影意境带给观众“超以象外”的回味与感悟之能量是巨大的。
  黑格尔说:“艺术美是诉之于感觉、感情、知觉和想像的,……我们在艺术美里欣赏的正是创作和形象塑造的自由性。”[12]艺术欣赏作为读者与作者的“对话”,其过程体验是一种“精神超越心灵的占有”。意境是艺术家用心灵体验世界、碰撞与奇想的结果。将中国传统美学的意境运用于多极的、多元的、多色彩的电影艺术创造上,则是电影艺术家通过对诸多艺术元素的和谐配置,通过不同艺术表现营造出的特有境界。中国电影追求的意境美,正是这种“心源”与“造化”相融和的产物。同时,电影观众在能动的理性下获得了满足。中国优秀电影的意境美在与观众审美境界的相遇、碰撞、融合中得到了彰显,这将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一笔宝贵财富。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影视艺术学院)
  ①[德]康德《判断力批判》上卷,宗白华译,商务印书馆1964年版,第51页。
  ②③王迪、王志敏《中国电影与意境》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年版,第21页,第6页。
  ④蒲震元《中国艺术意境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37页。
  ⑤ 《西方美学史》,上卷[M],第226页。
  ⑥光明日报网:《理解心智:塞尔意向性理论的意义》,2005年3月22日。
  ⑦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6页。
  ⑧荣格《人的潜能和价值》,华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65页。
  ⑨胡经之《文艺美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51页。
  ⑩《怀斯的世界》,《世界美术》,1981年第1期。
  [11]胡经之《文艺美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89页。
  [12]黑格尔《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8页。
  

[1]